戈长江当先扑到老龙潭边,从他那既惊又怒的脸盘上可以了解他的心情——他的牙齿在咯咯响。
他把怒目从尤三郎转移到皇甫山的身上,然后便闻得“赵活埋”赵胆的粗声骂。
赵胆还用手戟指卞不疑,吼骂:“他奶奶的,你好像是金树坡的开药铺大夫,王寡妇说的模样就是你小子。”
笑笑,卞不疑道:“那你一定趁虚而入王寡妇的卧房,听了王寡妇的细诉了吧。”
卞不疑骂人不带脏字。
赵胆怒骂,道:“放你妈的屁,你在王寡妇对面开药铺,弄个棺材不带底儿,专门救死人,诚心同王寡妇做对。”
卞不疑笑笑,道:“也是同你们万寿材棺材店做对,更说得明白些,也就是同快乐堡泡上了。”
戈长江怒叱道:“什么东西!”
赵胆对戈长江道:“老大;这家伙不简单,两次大闹‘快乐堡’,帮助皇甫山那小子的就是他。”
戈长江虎目一翻,道:“难怪皇甫山这王八蛋会顺利的脱逃,哼,今天老子要来个一网打尽。”
皇甫山冷笑连声,道:“可以,那得戈大堡主凭藉些什么!”
卞不疑也笑道:“这儿可没有你摆设的‘九宫大迷阵’,戈大堡主,生死得凭借各人实力了。”
戈长江冷冷的道:“老子有把握收拾你们。”
尤三郎紧握着金剑,道:“戈长江,你无耻,你的身份应是道上巨霸之流,竟然也设下骗局坑人,不要脸。”
戈长江冷沉的道:“你并未盗来皇甫山的项上人头,你的承诺等于放屁。”
尤三郎道:“姓尤的再是不肯,也不会切下救过我命的人头,姓戈的,我女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要小心你项上的五斤魁首了。”
戈长江心中一怔,尤三郎成了有名的“病神偷”,往后的日子过的一定要小心。
一个人过日子要处处提防别人来割头,这个人的精神压力可大了。
戈长江咬咬牙,道:“老偷儿,你没有任何机会来取老子人头,因为你今天绝不会生离此地。”
卞不疑笑道:“以我看,戈大堡主说出三位失踪姑娘的下落,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今日休兵,如何?”
戈长江看看皇甫山,他冷笑得宛如树上寒鸦叫,道:“别说是老子不知道姑娘下落,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放你们生离此地。”
卜夫大怒,他站在老龙潭边一直不开口,却在暗中调息,他似乎劲道又来了。
宽厚的双眉猛一横,卜夫怒声道:“来吧,我的儿,且把命运交与上天,看看各人的造化吧。”
大砍刀斜指在地,等着敌人出手了。
卞不疑伸手一拦,他不能白白放弃面对面的机会——他想在戈长江面前弄清楚,因为如今又失踪个姑娘,那便是他的一夜妻子欧阳小倩。
他走前一步,面对戈长江,道:“大堡主,事情似乎并非你所否认的,如果不把事情弄弄清楚,快乐堡一定不会快乐。”
戈长江怒叱,道:“快乐堡不怕你们闹,戈大爷不是怕事的人。”
笑笑,卞不疑道:“大堡主,请回答我的话,说完了咱们再打也不迟。”
戈长江沉声道:“老子有必要回答你的问话?你是什么东西?”
卞不疑面色一寒,道:“大堡主,千万别迷信自己的武力,谁有几两重,彼此很清楚,放心,今天一定不会令大堡主失望。”
卜夫已吼道:“干吧,卞大夫。”
卞不疑道:“开口说话也费力气,我有话要问一问。”
卜夫电知道此刻多拖延对他与尤三郎有便宜。
尤三郎就不开口。
戈长江抖动胡子,道:“你问吧,小子!”
卞不疑道:“先是石壮的妻子水仙,由快乐堡送出去的,大堡主,你要把水仙送到什么地方去?”
嘿嘿一声冷笑,戈长江道:“那个女人虽然美,可也发贱,好日子她不过,偏要住深山,我把她送交梁心处置,如何处置,老子从不过问。”
卞不疑吃惊的道:“照大堡主这么说,梁心在外干的事,大堡主是不负责了?”
戈长江重重的道:“我为什么要负责任?他只要按月送来花红,我还插手过问些什么?”
卞不疑道:“这么说来,另外的两位姑娘大堡主根本就不知道了?”
戈长江道:“什么另外两个姑娘,那是梁心的事,关我何干?”
他一顿,又道:“你在死前也太哕嗦了吧!”
卞不疑忽然冒出一句,道:“那万飞蝶……”
戈长江忽然一声冷笑,道:“那更与老子无关,仓州府的大妓院,嘿……”
够了,戈长江这句话就令卞不疑猛一惊。
原来梁心在临死一句话“万飞蝶”,竟然是仓州一个大妓院。
美女与妓院,便皇甫山与尤三郎也吃一惊。
卞不疑忽然一声长啸,飞身直迎赵胆,双袖疾抖打向敌人的头上。
赵胆早就等不及了,他一发动,侧面的“钱通神”张耀两支金钱镖已飞射而出,照上面就是两打一。
“快活斗”田丰与“飞蹄神鞭”金不换兜牢了尤三郎,这二人似乎打算好了,目的是夺下尤三郎手中的金剑。
尤三郎可以死,但金剑绝不离手,几个照面之后,他便知道敌人的目的——他也是江湖一把大刷子,岂容小觑。
卜夫一人对付八个黑衣大汉,八个人的武功也不弱,但卜夫是个玩刀行家,每出刀,必有斩获,几个回合之后,八个黑衣人已躺下三个半——有一个黑衣人的刀上了天又落入潭中。
最惨烈的莫过于戈长江与皇甫山。
这二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搏杀起来不留情。
尤三郎舞动着手中金剑,这把金剑竟然是江湖中人人眼红的“断流剑”,难怪戈长江一心想要这把剑。
“飞蹄神鞭”金不换的脖子上缠着布巾,那是前日被金剑所伤,当时若非戈长江及时出手,金不换早已断头了。
如今再一次遭遇,金不换仍然舞着长鞭,但他的长鞭绝不轻易落向敌人,正面搏闹就由“快活斗”田丰杀。
尤三郎心中明白,空中的长鞭咻咻响,那是在分他的神,也是抽冷子缠上他的手腕,然后下手夺他的金剑。
田丰的快刀舞得几乎连光影也分辨不清,只不过他的刀总是不与敌人的金剑相撞。
有几次,金不换向田丰施眼色打暗语,但因金不换的半张面疤痕犹在——那是被皇甫山的金手指撕裂的,因而田丰弄不清金不换是什么目的。
尤三郎便在这时候一阵抢攻,居然攻多守少,杀得田丰哇哇叫。
金不换长鞭使了一招“毒蛇进洞”,“咻”的一声自空中直指敌人右腕,便也立刻缠住尤三郎的手,金不换用力猛一拔,光景是要逼使尤三郎发不出力道来。
田丰认得准,尖刀猛一挥,那一刀他用了十二成力道,准备一刀就斩断尤三郎的右小臂就在这紧要关头,尤三郎的金剑疾忙换在左手上,便闻得“呛”的一声响,田丰吓的往后跃,因为他的刀断了。
田丰的刀当然是被尤三郎的金剑削断的,而且尤三郎还并未全力施展,他顺势一剑削上右腕的皮鞭上,登时把用力拉的金不换弄得倒退不迭,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尤三郎见这光景立刻仰天长啸,他还壮怀激烈的大吼,道:“真是不堪一击,胆敢跑来出丑。”
田丰与金不换打个招呼,二人各自又找出一口短刀来,分左右往尤三郎围上来。三个人这是第三个照面,看吧,尤三郎仗恃金剑占尽了便宜,一遇险招便以金剑狂杀,一时间,金不换与田丰半点便宜也没沾上。
老龙潭的清水变了色,变成赤红片片,有三个黑衣大汉漂浮在水面上不动弹,四脚拉叉的死了。
卜夫的刀法果然高招,八个大汉他杀死一半,另外四个眼最尖,只在四周转着圈,就是不冲上去拼命,卜夫边杀边骂:“狗娘养的,都怕死呀。我为已死的致敬,因为他们不怕死,我为你们这四个狗可耻,因为你们怕死。”
他骂的凶,出刀更凶,四黑衣人站在四个方向不稍动,没有一个因为他的骂而往上冲。
卜夫忽然扛起三十二重的大砍刀,大步往山上走,就好像他要走回家一样的轻松。
四个黑衣人没再包围他,还以为他真的要走了,四个并肩站在一起抬头看,忽然问,卜夫大砍刀平空举,五丈高处倒翻一个筋斗冲下来,真狠,就在他那巨大的身子刚落地,四个黑衣大汉才缓缓的往地上倒下去。
更令人吃惊的,是卜夫并未动,倒下的四具尸体撞到地面的时候,四颗人头才与身子分了家。
那一招是“西凉刀魂”卜夫的看家本领叫做“旋风杀”,江湖上有不少人死于他的这招平空一刀杀之下。
卜夫杀了四个黑衣大汉,他并不高兴,因为他觉得不值,他的绝招应该用在一流高手上,而非这些二流人物。
他不看另外三场搏斗,因为他的力气差不多放尽了。
他本来身上中了箭,若非卞不疑的药妙,他也许杀不了那八个人。
他缓缓的走到老龙潭左面的岩石上,大砍刀放在一边直喘气,附近的搏杀好像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卞不疑的铁袖功逼得“钱通神”张耀不敢轻易发镖,张耀是个自恃性格的人物,他的金钱镖均是纯金打造,身边二十四枚金钱镖就是二十四两黄金。
赵胆从王寡妇口中知道卞不疑可恶,但他想不到卞不疑的功夫更出人意料之外的高,他那耀眼又光亮的二尺长凿子,一旦被卞不疑的铁袖甩中,总是被打得往一边偏,卞不疑哈哈笑——想起那天在长安药铺前,这小子一副郎中样。
这时候,最吃惊的还是戈长江,因为杀了半天地上死的全是他的人。
齐长征未出手,他紧紧的守在戈长江身边,很明显,他要在戈长江遇险时候再出手,因为那样方才显得他的一片赤胆忠心。
江湖上这种人到处都有,这号人物也最有办法。
皇甫山双掌尽黄,那金色的光芒比金子还亮,戈长江的长剑便在他的忿怒中抱元守一于刹那之问,就在皇甫山双掌变抓为切的时候,忽见戈长江原地飞旋不已,旋转的劲力带动他的身子往四周流荡着。
皇甫山冷冷的收回双掌,他等待着戈长江的杀招——“泣血旋流”。
戈长江的身子劲旋不已,而又绕着敌人打转,那圈子越转越小,直到双方只有丈多远的时候,便闻得啸声刺耳,冷焰激流成层,好一片剑芒进射过来。
皇甫山暴吼如狮,双掌千变万化出无数掌影,那如幻似真的金光,突兀自虚无中凝形——凝形在敌人的刃芒中,然后猝然问又消失,仿佛一声恶魔厉鬼的沮咒。
于是,戈长江的身子一挺,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他退向潭边尚无法站定,如果不是齐长征及时一把抱住,他一定会跌入潭中。
方又圆的面孔上流着斑斑点点的血迹,他的胡子已乱,长剑却拄在地上,仔细观看,戈长江的左肩、右胁,也正自往外溢着鲜血,金手指果然似刀。
皇甫山并非完整,他那陈旧的青衫上,明显的有鲜血往外渗透,左肩、右臂、胸下,一片湿漉漉的,可是他还能挺得住,如果齐长征向他扑来,他有信心摆平姓齐的。
不过,皇甫山的面色相当难看,他好像一下子憔悴苍老多了。
戈长江挣扎着直喘大气,全身不时兴起一阵痉挛,粗哑的声音更见低沉,道:“皇甫山,你要好好活着,千万要记住我的这句话。”
皇甫山哈哈笑:“别太自信,戈大堡主,如果有兴趣,现在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戈长江怒目相视,道:“再一次的挫败并不表示你有超人的武功,皇甫山,我不急于取你的命,但我却告诉你,你的命是我戈长江的。切记,暂时的血肉痛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带给戈大爷精神上的损失。”
皇甫山道:“无论何时何地,戈大堡主,你只需点个头,皇甫山必全力奉陪,绝不会令大堡主半分失望。”
他嘿然一笑,又道:“至于能不能把皇甫山摆平,那并非只凭口说就能达到目的,戈大堡主,你得有所凭藉。”
卞不疑抖出双袖逼退张耀与赵胆,一个腾跃便到了皇甫山面前。
卞不疑并不开口,他冷视着戈长江,道:“容在下接你大堡主几招绝学。”
皇甫山立刻伸手拦,道:“不必,我以为戈大堡主不会再出手了!”
冷冷的沉下泛青面孔,戈长江四下看一眼,八个黑衣人竟然都死在老龙潭,所幸张耀四人与齐长征尚未受到伤害,衡情量势,戈长江对齐长征吩咐道:“派人前来处理尸体,平日里不苦练,临到阵上就挨刀。”
齐长征低头直哈腰。
而戈长江面色十分凶残的面向尤三郎,道:“尤三郎,你手握‘断流’当知后果,你绝对活不久。”
尤三郎淡淡的道: “就算阴长生亲自前来,也得凭本事夺取。”
戈长江仰天一声笑,道:“你等着吧。”
他当先往快乐堡方向走去。
齐长征紧跟在他身后面,张耀、赵胆、金不换与田丰四人,一个个恶狠狠的怒视了皇甫山几人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皇甫山被卞不疑暗中用力拉住,他真怕皇甫山再出手,因为皇甫山的身上仍然在流着血。
尤三郎与卜夫二人也在流血,二人的箭伤也不轻,能应付这一场力拼,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一场无结果的恶斗,就因为戈长江的没有把握而不了了之。卞不疑把皇甫山的伤仔细敷药,他为皇甫山庆幸,因为皇甫山有几处刀伤都在致命要害附近,看起来皇甫山很会挨刀。
会杀人的人并不算高明,会挨刀的人方才是能手,皇甫山就很会挨刀。卞不疑替皇甫山敷好药,笑道:“皇甫山,记得咱们在百灵岗下打泥仗,你总是翘起屁股挨泥巴,你挨刀也一样,把肉厚的地方往敌人刀口上送。”
皇甫山笑笑,道:“我以挨刀的机会换取敌人的命,戈长江比我伤重的多了。”
尤三郎道:“卞兄,我实在担心我的女儿!”
卞不疑道:“我的妻子还有小玉儿。”
尤三郎惊讶的道:“你怎么忽然又多了个老婆。”
卞不疑道:“我糊里糊涂弄个老婆,又糊里糊涂把老婆弄失踪,如今我们在一条船上,大家的心都一样急。”
卜夫粗声道:“戈长江提及断流剑之事,江湖传言此金剑乃是龙门堡堡主‘赤龙’阴长生的宝物,一旦传扬出去,阴长生一定找来,姓阴的武功高绝,万一遇上,尤兄的麻烦可大了。”
一笑,尤三郎道:“宝物虽在我手中,却并非是我盗来的,他再狠,又能把我怎么样?”
卞不疑道:“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姓阴的也许会信,但你却不同,因为你是江湖上的名偷。”
卞不疑又看看皇甫山,道:“看情形戈长江实在并不知道小玉儿她们的下落,这中问一定另有他人,只不过我们尚未兜上。”
皇甫山道:“我仍然以为梅花山庄附近有问题。”
卞不疑道:“我却以为仓州府值得我们去一趟。”
尤三郎道:“粱心提的万飞蝶?那在八百里外,距此太远了吧。”
卜夫道:“我与尤兄在梅花山庄附近暗中注意,你们二位尽快赶往仓州一趟,只要一有消息,就请立刻会合,卞兄以为如何?”
皇甫山道:“大家分头办事,卞不疑,我们立刻赶往仓州,看一看万飞蝶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卞不疑想了一下,道:“就担心白走一趟。”
皇甫山道:“五六天后我们一定会赶回来的。”
卞不疑看看天色,道:“也罢,我们连夜上路。”
尤三郎与卜夫二人转往梅花山庄走,那是因为卞不疑说过,就在梅花山庄附近出现过白色软轿的事,又听过大脚女人提起那一“宫”人的话,引起他的好奇之心。
尤三郎与卜夫赶到梅花山庄附近的一座梅林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过午时分了。
天空未落雪,但铅灰色的苍天令人有沉闷之感,卜夫刚坐在一块石头上,便见远处山边一顶白色软轿飞一般的往北面奔去。
“软轿!”
尤三郎也看见了,他精神可大了,一招手,立刻往北面飞驰过去。
卜夫边追边低声道:“千万别出声,看是往什么地方抬,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尤三郎咬牙切齿,道:“梅花山庄人都死绝了,想不到这附近会隐藏着一批神秘人物。”
他有些后悔的又道:“只可惜卞大夫与皇甫山二人不在,他二人见过软轿,也不知是这种软轿不是?”
卜夫道:“盯紧了再计较。”
这二人奔行如飞,转眼之间已追了三十多里,前面已是荒山怪石,枯草盖地,一片凄凉景象。
转过一个大山弯,只见“之”字形的山道展现在前面,那顶神秘软轿已登在山道中央。
尤三郎与卜夫二人在下面闪掠着身形,突然间一团白云也似的白幔飞罩下来。
不带风声,但却十分怪异与迅速,就好像那夜罩上梁心的白云一样。
卜夫看的真切,一个倒翻,人已落向山道下,就在一片白幔罩上尤三郎的刹那间,断流剑疾出如电迎着白幔劈过去。
“咝!”
“咻!”
怪声骤响中,尤三郎大叫一声便往一侧倒去,断流剑仍然紧握在他手中不放。
卜夫回身怒杀,只见那白幔已破,悠悠的飘向山谷之中,看不见白幔是如何罩下来的。
尤三郎的全身冷如冰,他的牙齿在打颤,口齿不清的对卜夫道:“快……找卞……大………夫……”
卜夫一看着了慌,也不多问,背了尤三郎便往仓州方向奔去。
尤三郎在卜夫的背上流冷汗,卜夫边跑边问,道:“尤兄,你伤在哪儿?”
尤三郎痛苦的道:“右手背上,我以‘神爪截脉’手法将剧毒隔断在右手上。”
卜夫道:“你既然已把剧毒截在右手背上,何以全身如此冷凉,我好像背了个冰人似的。”
尤三郎牙齿打颤,道:“真不知这是什么毒,但我也似乎发现那似白云一片的白幔下面有人影,一支好白的手要夺我的金剑,哼……他也许被我刺中……”
卜夫背着尤三郎,一路往北方奔,他担心尤三郎会在找不到卞不疑之前就会死亡
卜夫以为,尤三郎中的毒必定是与梁心中的虎牙毒镖一样,因为那天夜里梁心也是在突然一片白云似的白幔罩顶后便中毒镖而亡。
他低头看看尤三郎的右手背,真吓人,尤三郎的右手背几乎变成黑漆一片,有点像是要浸过他手腕的模样。
他知道尤三郎全力施为,以“神爪截脉”手法不让剧毒越过右腕。
尤三郎把金剑用布缠着握在左手中,想起那团白云,差一点夺去他的金剑,便也想起戈长江的话,金剑乃断流,龙门堡阴长生的镇堡利器,谁握此物,谁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才不过两天时间,自己就被人暗算,看来戈长江的话并非唬人。
卜夫又在问尤三郎,道:“尤兄,现在觉得如何?”
不料尤三郎并未回答。
卜夫吃一惊的又问:“尤兄,你觉得如何了?可是剧毒往上移了?”
尤三郎仍然不开口,卜夫反手把尤三郎抱在身前,只见尤三郎双目紧闭,短须无力,面色好像被贴了一层白纸,同个死人毫无分别。
卜夫惊恐的探手摸摸尤三郎鼻端,发觉气息若无,贴耳在尤三郎心口,卜夫发急了,因为尤三郎的心跳与不跳几乎难以分辨。
卜夫大叫一声,道:“尤三郎,你不能死呀。”
但见尤三郎左手仍然死死的握住金剑,卜夫念念的道:“弄个金剑惹祸端,你……”
附近忽然传来人声,道:“喂,果然是你二人,怎么也往仓州去?大家不是说好了的?”
卜夫抬头看,直叫阿弥陀佛。
不错,卞不疑与皇甫山二人走来了。
原来二人一路走的慢,他们并不急于赶到仓州,一路上二人在商量着如何找出梅花山庄附近的秘密宫。
卜夫背着尤三郎是奔跑,虽然已分开一天多,可也在半路上碰见。
卜夫大叫尤三郎的时候,卞不疑与皇甫山刚巧在附近吃干粮,于是,二人寻声找来了。
卜夫拉住卞不疑,道:“快,快救救老偷儿。”
卞不疑早就注意到了,他拉过尤三郎的右手,不由皱眉,道:“这是尸毒,与梁心中的毒是一样的,奇怪,尤兄的反应快,及时截住剧毒内侵,不过,这种尸毒是经过特别提炼,就算尤兄截住剧毒内侵,也只能维持一两天。”
皇甫山道:“快救人呐,光说有什么用。”
卞不疑道:“先服一粒保心丹,我得替他动手术。”
卜夫道:“有效吗?”
卞不疑道:“难说。”
皇甫山道:“别砸了自己的招牌。”
卞不疑不开口,他自腰间抽出一把皮鞘小刀拔在手中,他叫皇甫山升起一堆火来。
卜夫站在一边看,只见卞不疑摸摸尤三郎的心口,道:“心都凉了,也快断气了。”
卜夫道:“我看他已经死了。”
卞不疑把尤三郎的右手背放在火焰上面烧,只听得沙沙响声,尤三郎却不感觉痛。
皇甫山道:“卞不疑,皮肉烧焦了。”
卞不疑不开口,他很细心的烧,一边解释,道:“腐尸生剧毒,属阴性,遇火则化为干阳,火也有吸收作用,阴毒遇上火就会凝聚一起,比用刀切开放毒还绝妙。”
就在他的解说中,忽然尤三郎厉声吼叫如泣:“痛死我也。”
卞不疑已笑道:“有救了,有救了。”
卜夫与皇甫山二人看的目瞪口呆。
只见尤三郎的右手臂已白骨森森不见皮肉,就好像枯骨似的,只有手掌上尚有大半皮肉在。
尤三郎已举手狂抖,频频叫痛。
卞不疑并未敷药,他老兄还用刀在尤三郎的手骨上刮,而且刮得沙沙响。
尤三郎龇牙咧嘴全身抖,卞不疑看了又看,觉得满意以后,方才取出伤药为尤三郎包扎。
他边包扎,问尤三郎,道:“看清白幔中的人了吗?”
尤三郎道:“太突然了,我未看清楚!”
卞不疑道:“尤兄,你不觉得戈长江可疑?”
尤三郎道:“戈长江不是受了伤吗?而且十分严重,不可能会是他吧?”
卞不疑道:“戈长江可以说话吧,你以为他不会把金剑之事告诉别人?”
尤三郎道:“他会告诉何人?还有,那暗器……”
卞不疑道:“你中的也是虎牙毒镖,巧的是中在中指骨节上,所以你没有发现,但虎牙上的剧毒已进入你手背中,就好像剧毒的蛇咬一口似的。”
尤三郎道:“这个人太可怕了。”
卞不疑道:“我以为梅花山庄大血案就是这人做的。”
皇甫山道:“可是我们一直抓不到任何证据。”
卞不疑道:“会的,只要金剑在手,我们就会有机会抓到这个凶手。”
卜夫看看尤三郎的右手背,道:“尤兄,你仍然能保住金剑吗?”
尤三郎道:“我要等着那人找我。”
卞不疑伸手摸摸怀中藏的“龙角”,心中也在嘀咕,难道这龙角也是龙门堡阴长生的镇堡之物?那么阴长生为什么不奔走江湖寻找他失去的宝物?
江湖上传言,“赤龙”阴长生性烈如火,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物,他怎会放弃他的镇堡之宝?
皇甫山道:“卞不疑,你是怎么了?你我心中都明白,戈长江上面有个控制他的人,而且还有个谭平,侏儒小子还假装阿秀,那时候就该抓他们,可是你……”
皇甫山的话正是阿秀被戈长江吊在竹竿上诱皇甫山上当的那回事,竹竿上并非是阿秀。
当时竹竿上吊着谭平,谭平还装阿秀大声叫。
救阿秀的却没上当,小雀儿的锁龙环几乎要了谭平的小矮命。
此刻,皇甫山提起这回事,尤三郎没有力气问,他手背痛的比刀割还痛。
卜夫却粗声,道:“戈长江的上面还有谁?太祥府地界内,谁还会踩在戈长江的头上?”
卞不疑道:“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如果找到此人,也许就能破了梅花山庄的大血案。”
卜夫道:“如果有证据,我们可以传扬江湖,立刻就会引来各大门派的人,到时候戈长江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卞不疑道:“就因为戈长江的身分,才令我们必须先取到确切证明,否则便打草惊蛇了。”
皇甫山突然双目一亮,道:“软轿!”
几个人吃一惊,立刻极目望过去,山道上一顶软轿如飞,看方向是往仓州而去。
卞不疑道:“奇怪,这是什么光景?”
皇甫山道:“我们暗中追去。”
卞不疑道:“追是必然的,只不过这软轿来的实在突然,难道敌人布疑阵?”
卜夫道:“我追去拦住看一看。”
卞不疑道:“千万使不得,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