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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里逃生

年,清高宗四十二年,由于和珅揽权,加以乾隆皇帝年迈,大清的江山,似乎开始迈入“由盛而衰”的地步,就在这一年的中秋夜里,开封城王府井大街的桢王府中,出了一桩震惊朝野的大血案。

在往年,一到中秋,桢王府中的巨大庭院的花园中,笙乐齐鸣,欢声盈耳,在星月争辉的照耀下,一片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然而,今年的景况却是大不相同。

中秋节的前一天一天空中一片乌云,有些令人喘不过气的样子,直到中秋当天下午,雷雨开始下个不停,这光景,对人们来说,不要说是赏月无处,就算是窝在家里啃月饼,也觉索然无味。

一夜雷声,泯灭了人们欢度佳节的兴致。

一夕雨淋,却唤起了复仇者的意念:三年的苦熬,不能坐失此天赐良机。

于是,就在这雷雨中的中秋夜里,桢王府发生了剧变。

首先,王府中十二名蓝衣卫士,纷纷倒卧在血泊中,在官府察看中,才发觉是一件惨绝人寰的灭门大血案,因为,上至桢王爷,下至仆妇使女,全部三十八人,除了丽贵人与她的两名贴身使女之外,竟无一人幸免。

桢王爷原本也是一位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却想不到竟然会被人以毒针射瞎双目,死于非命。

这件大血案,从表面上看,惊动朝野,但在武林中,更是引起中原九州极大的震撼。

桢王府灭门大血案发生之后的第四天,就在中牟县境的黄河渡口,突然出现了三个女子:两个绿衣丽人,另一个则是头挽高髻,翠珠宝石缠头,一件酱红披风,脸蛋奇美绝艳的女子,只见她长长的眉毛下,挂着一对圆而发亮的眼珠子,细看之下,那对眼珠子喷射出淡蓝的光芒,高高的鼻梁下,衬托了一片似薄非薄的红红嘴唇,那张有似粉红色玫瑰花瓣的脸蛋,谁看了,都想伸手摸一把。

就在近岸不远的几棵柳树下,三个女的停下马来。

“清明,你确实听说奸王那个儿子会从此处经过?”

“不错,开封府衙的柳捕头儿亲口说的。”

问话的正是那个头挽高髻的美艳女子,只见她举鞭一指不远的一处狭长山岗,说:“咱们就在前面那个双龙坡隘道中等他们。”说罢,当先挥鞭驰去。

中牟县黄河渡口的双龙坡,实际上也就是黄河近岸处的两座平行的小坡。在很久以前,一条黄河支流,而形成了一片泥沙土地,远远望去,就好像两条卧在河边汲水的龙,因此,人们就叫此处为双龙坡。

如今的双龙坡,已在两坡之间,辟了一条官道,而且是由北京到汴梁必经之地。

一场暴雨,冲洗了整个大地,但却冲不去美艳女子心中复仇的种子,虽然她在一夜之间,搏杀了桢王爷的三十五口之众,但遗憾的是桢王爷的独子——小王爷玉柱子,却成了漏网之鱼。因为,小王爷玉柱子一向都是住在京城,如今得知父王被杀,立刻由护卫四名以及奶娘的陪伴下,由京城连夜赶往汴梁(开封)。冥算日子,今天就该过黄河,只要这些人一过黄河,就必定要经过这双龙坡。

原本是乌云遮天,如今已是残云片片,秋阳高照下,那天空飞奔的一块块大小不等,形状怪异的乌云,好像镶了一层金边一般,霞光斜斜的从金色的边缘,笔直的照射下来。远远望去,那黄河滚滚黄涛,在斜日的余晕洒落中,泛出点点的金星,就像无数个火花,此熄彼明,闪耀不已,使得河上的飞舟,更为清晰的被衬托出来。

就在这秋风潇潇地自河面而来的时候,美艳女子美目翘盼,神色一栗,对身边两个绿衣女说:“上马!”

酱红色披风一抖,枣红关东大马,已撒开四蹄,美艳女子已当先纵马,驰向双龙坡的官道上。在她的身后,两个绿衣丽人,也同样跨坐在两头关东大马上,紧紧的跟在美艳女子的马后。

三匹关东大马,也不过才驰出一箭之地,迎面已是蹄声雷动,车声辘辘,风掣一般的驰来一辆双髻马车。

只见为首的四骑,都是蓝衣马褂,头戴王府卫士帽,腰挂单刀,紫蓝色的裤腿管套在长靴中,一个个雄赳赳,并不因他们连夜赶路而显出疲惫。后面一辆双套马车,车辕上坐着一个短小精干的三十来岁汉子,手中正拿了一根长长的鞭子,不停地挥舞着,那飘浮在空中的皮鞭,不时的发出脆响,使得两匹怒马,愈发奋力地往前直冲。

就在四骑一车,刚一冲进这双龙坡,马上的四名王府卫士,已发觉有人挡在这条官道上。

双方距离一近,为首的王府卫士惊异地高声叫道:“丽贵人……”

也只是叫了这声“丽贵人”,就听“叮铃”一声铜铃脆响,人已“哎呀”一声翻落马下。

美艳女子这一骤下杀手,跟在她后面的两个绿衣女子,也挥剑迎向另外三个王府卫士。

双方一接上手,立即听到那美艳女子高声说:“想不到竟然还有识得我的人,今天一个也甭想活着离开此地。”

她话声刚落,就听一个卫士大叫道:“老杜!快跑!小王爷交给你啦!”

事出突然,赶车老杜,疾快的调转马头,一阵长鞭疾挥,拉车的两匹马,已怒嘶着奔向黄河岸去。

这时候,双龙坡的官道上,三个王府卫士,已是浴血奋战,三骑并列在官道上,拼命挥刀阻挡。虽各人均已负伤,但仍竭力阻住美艳女子三人的去路。

遥望着即将远去的马车,美艳女子清叱一声,在两个绿衣女子双剑的疾挥中,一甩手中钢链,只听又是“丁当”一声,那个鸭蛋大小的一只铜铃,笔直的点向挡在官道正中的一名卫士。就在那个发光闪亮的铅铃,快要点向那名卫士的面门时,突然在空中一停,然后在一顿之间,那只铜铃一声脆响,就听正中的那名卫士,大叫一声,左手一捣面门,一阵哆嗦,人已翻落马下。

原来美艳女子所施放的铜铃中,设有机簧,明看,似是以铜铃袭击敌人,实则当击出的铜铃,被铜索链反拉的时候,那铃中的机簧掣被拉,立即弹射出铃中所藏毒针,被射之人,往往中在要害而死于非命。这正是“关外海棠”卜艳芳,也就是关外黑龙寨少寨主石龙光的夫人,她娘家所使用的铜铃针。

如今这位美艳女子正是“关外海棠”卜艳芳的堂妹卜丽芳,只因这卜丽芳的姥姥,在秦岭的万寿峰,死于桢王爷之手,所以卜丽芳千万百计,接近桢王爷,而被纳为贵人。三年心机,总算没有白费,竟然叫她完成复仇的心愿。只是她虽一夜之间,搏杀了桢王府上下三十五人之多,但却仍然放不过桢王的唯一儿子,为什么?一个六岁的孩子,对她有什么重要的?如果真是这样,这卜丽芳的心肠,似乎与她死去的姥姥一般的窄狭。

且说这卜丽芳,铜铃针一招得手,用力一夹马复,那匹关东大马一声长嘶,硬在两个搏斗卫士中间冲过,马蹄尚且踩蹈在那中毒针已死卫士的身匕。

也就在她刚刚冲出不远,另外两个卫士,也先后被两个绿衣女子所杀。

于是,三匹快马,疾驰向马车逃走的方向,远远的,只见那马车已驰近黄河岸。美艳女子,嘴角一翘,冷笑连连,她所乘之马,愈是戮力纵驰猛追。

眼看双方距离愈来愈近,那个赶车的精壮短小汉子,尚不断回头看,双手挽缰,不停地呼喝,更极目四下眺望,希望能及时找到一处安全地方。把小王爷先藏起来。

转眼之间,马车已驶近渡船停靠的地方。然而,夕阳西下,渡船停驶,连那大木船上的船夫们,也已上岸返家。

这时候那赶车的精壮短小汉子,已不顾一切,急急把马车在船边停下,一面大叫说:“奶娘快!抱小王爷上船,快!”

就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穿一身浅绿镶花边的上衣,纷红罗裙,煞白的脸上,露出一对惊悸的大眼睛,双手抱起一个年不过六岁的小男孩,一溜烟的跑上靠岸的船上。

“刷”的一声,赶车的随手拔出一把钢刀,也跟着纵身上船,只见他毫不犹豫的挥刀向系船的绳砍去,就听“嘭”的一声,那系在大木船头上的第一根缆绳,已然应声而断。

紧接着,他又挥刀向船中的缆绳砍去。

在赶车的想来,只要把船冲到河中央,就不怕追来的三个女煞星了。

于是,当他砍断第二根缆绳的时候,那木船在黄河急流的冲击下,立即船头一摆,向下游打转,而形成船尾在上方,船头在下方的情势。

也就在短小粗壮的汉子正要扑向系在船尾的缆绳的时候,卜丽芳已一马当先,驰到大船岸边。一看情形,她竟毫不犹疑的一声清叱,抖动手腕,青刚剑笔直地飞向赶车汉子,人也在马上一个大翻后纵下马来。

赶马车的精壮汉子,一看到寒光打闪,冷芒毕露,一把宝剑劲急地掷来,他不敢挥刀阻挡,却急忙打横一闪,躲过那穿胸一击,人又扑向缆绳,正当他举刀下砍的一刹间,卜丽芳已扑到大木船上。

只见她往前一纵便上了木船,右手疾挥,“丁当”连响,铜铃针己自那铜铃中疾弹而出。

只见那精壮汉子举起的钢刀,已无机会劈下,但他在背上连中数枚毒针之下,仍然大声叫道:“奶娘,快带小王爷逃走,快!”

他话声一落,拼着最后一口气,仍然咬牙挥刀挡住卜丽芳的去路。

就在这时候,随从卜丽芳的两个绿衣女子,也跳到大木船上,她们似乎多说一句话,都觉得多余,双双竟挥剑扑向船头的奶娘。

任何一个人,都具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本能,当大祸临头的时候,很容易把这种本能诱发出来。

此时的奶娘,就是这个样子,只见她毫不犹豫地抱起小王爷,随手又搂起一根两丈长、碗口粗的竹子,而那样的竹子,在船头船尾都放了几根,看样子是用来救人的。

正当两个绿衣人,冷笑着逼来的时候,奶娘已纵身跳入滚滚的黄河。

立即有一绿衣女子,抖手掷出手中的长剑,就听黄浪中一声“啊!”就见那长剑正插在奶娘的肩头。

仅只是一瞬间,那个短小精壮的赶车汉子,在极度痛苦中,惨然笑着大叫道:“小王爷!老天会保佑你!”“扑通”一声,已栽倒在船甲板上。

在激流猛冲中,摇摆不定的大木船船头上,娇艳如花的卜丽芳,与两个绿衣女子,翘首望着漂向远方的奶娘与小王爷,在夕阳即将落入河床下方的时候,隐隐地看到河面上滚滚的浪涛里,两个人时沉时浮,流向下方。

“小姐!那个奶娘,肩头中剑,就算她在岸上,也必死无异,何况她在水中?”

另一个也道:“对!等奶娘一死,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又如何能不死在这滔滔的激流中?”

卜丽芳没有开口,怔怔地望着远方,口中喃喃地说:“姥姥,三年多啦,直到今天,丽芳才为你报了仇,那个小孩子,他恐怕死定了。这真是一段好长好长的日子,我好累啊。”

大地似是突然暗淡了许多,卜丽芳三人,已策马在西去洛阳的官道上。

且说那滔滔的河水中,王府奶娘紧紧搂着小王爷,两手抱着那根两丈长的竹子,一路向下游漂去。

河水是黄的,但奶娘肩头冒出的鲜血,是红的。

奶娘不敢伸手去拔,她怕会大量出血,那会死得快,她要在将死的这段极短时刻,把小王子送到安全地方。

一种奢望,绕系在奶娘的脑际,但是奢望是难以实现的,因为在这种一望无涯的黄浪里,显然已到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步。

“小王爷,奶娘恐怕不行了!”

紧紧抓住奶娘的衣裳,小王爷急叫:“奶娘!”

一面解下丝带,奶娘吃力地把小王爷紧紧地捆绑在粗竹的中间,但她不放心,又把缠在脚上的布,也脱下缠在小王爷的肋下,一端连在竹子上。

当她这些动作,在极度虚弱中做完的时候,已是有气无力,面泛青紫,只听她断断续续的说:“小…王…爷,你要多…多保重,奶…奶……”

奶娘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黄浪滔滔的河水中。

河面上,只听小王爷疯狂般地一声大叫:“奶娘……”

但那稚子的脆叫声,却被隆隆的涛声所掩,真是叫天不应;而他那双目的泪水,又为黄水所冲掉。

如今小王爷,除了心胆欲裂之外,又加上极度的困乏,不由使他想到王府中的锦罗帐,帐中软绵绵的被絮,躺在里面,好舒服哟。

想着,不由得合上双眼。

眼看着就要沉沉睡去,突然迎面一个恶浪,洒了他一头冷水。

于是,惊叫一声,小王爷又回到了现实。

而现实是冷酷的,是无助的,他只有拼命抱柱那根唯一使他不被浪涛吞没的长竹子,随波逐流……

当黄河的水,在经过汴梁城以北的花园口,再往东流时,水势因为河面的渐宽,而河水也渐缓,于是慢慢的,河面上已没有波涛碎浪,而显出一片平坦的样子。

也真应了那句老话,“天无绝人之路。”

就在这河面上波浪渐小,月色当头的半夜,突然由一处弯道口,一连放出三条竹筏,原本在这黄河水面上,经常就会出现竹筏,但那都是在白天,夜间却极少会有竹筏在河面上活动。

这时候河面上出现的三条竹筏,在月光的斜照与河水的快速移动中,竹筏去势如飞。隐隐约约中,只见每个竹筏上,都是两个人在操桨,而每个竹筏上,似乎也只坐了两三个人,显然他们是出来打鱼的。紧跟在后的那筏上的人,还在高声对第一个筏上的人对话。

就在这时候,从上游漂下来的小王爷玉柱子,早已呈半昏迷状态,也只是本能的,死搂住那支竹筒子,如果不是奶娘在临死前,把他绑在竹筒上,他必然早已被河浪吞没。

冷嗖嗖的河面上,没有浪涛声,而竹筏上的人声,听起来却特别大。这对小王爷玉柱子来说,处在这时候,还能听到人声,直觉得无穷的亲切,于是,他两腿往竹筒上一夹,上身拼命一抑,抬起右手,高声大叫:“救命啊!”

恰巧这时候第三个竹筏,就在他浮漂的附近,就听筏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咦?”

筏上坐的三人,全都听到了那声“救命”,因此三个都站起身来,四下在看。

突听其中一人手一指,大叫,说:“呶,在那儿!”

另一个手一摆,对划桨的说:“快追过去。”

于是,只见那竹筏一边收桨,另一边用力,立即把竹筏调转,这时候另两个竹筏上的人,看到第三个竹筏调头,立刻高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但第三个竹筏上的人,似是全神在注视着漂在河面上的人而没听到,就这样一调头,再追赶,第三只竹筏与前两个竹筏的距离,已相隔了半里之遥。

在划桨的人与竹筏上的人,齐心胁力打捞之下,小王爷与他连系在一起的那根竹筒,一齐被拉到竹筏上。

竹筏上的人一看,原来是个小孩子,几乎已是奄奄一息,其中那个苍老的声音,说:“这孩子眉清目秀,似乎穿了一身孝衣,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一面又脱下一件外袍,把小王爷一裹,拥在自己怀里。

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小王爷玉柱子打着哆嗦,在渐渐感觉有些温暖之意下,昏沉沉地熟睡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小王爷玉柱子这才悠悠醒来,他想翻过身,但全身有些酸痛,正想把头先抬起来,却听一个汉子的声音,似是很愉悦地说:“咱们本来潜伏在那汴梁城中,伺机刺杀奸王,却再也想不到,他竟在一夜之间,被他宠幸有加的丽贵人所杀,省却咱们不少的麻烦。这几天汴梁城风声甚紧,城里城外,尽是兵丁,咱们再不走,难说不会惹上麻烦。”

小王爷玉柱子一听,小心眼里,直在“扑通扑通”擂鼓一般地跳,这些人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世,保准会宰了自己。

心念间,不由轻“嗯”了一声。

“醒来啦,醒来啦!”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紧接着,一连走来四五人,围在小王爷玉柱子的床边。

“小娃儿,你醒过来啦!”

小王爷玉柱子揉揉眼,看着面前一位身穿紫长衫,头戴英雄巾,络腮大胡须的老者,轻点了点头。

只见那老者,一把抱起小王爷,在四五个大汉的簇拥下,离开床铺,走到一张大方桌前。看样子,是在一家客店中,因为,当老者把小王爷往凳子上一放,随口叫道:“小二,快煮碗汤面来!”

只见那个肩头上搭了一条白布的人,答应着出这间客房,紫衫老者这才目注着小王爷,小声的问:“小娃儿!你怎么会掉到黄河?家在那儿住呀?”

“我爹死啦!我是回家祭我爹的,在过河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的。”

“那你爹是谁?”

“我爹他是……他是…”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坐在大方桌上的四个大人,小王爷心中有些惊栗,他明明听到,这几个人都是要来杀他爹桢王爷的,无论如何,可不能说出爹是谁来。

一双虎目,逼视着面露不安的小王爷,紫衫老者“嗯”了一声。

“我爹是个做生意的。”小王爷随口说。

“噢!”紫衫老者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玉柱子。”

“那我问你,你落入河中的时候,一定还有人同你在一起,要不然,你不会有能耐,把自己牢牢的捆在那根长竹筒上的,你说是吗?”紫衫老者似是在逼问。

小王爷嗫嚅着说:“奶娘同我一起掉在河里,是奶娘把我捆在竹筒上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说着,一指小二刚端上的一碗热腾腾汤面,又道:“快吃吧,你一定很饿了。”

小王爷看着那碗面,心中不由一酸,但饥肠辘辘,只好拿起筷子,慢慢往口里扒。

但是,当他一连扒了两三口之后,发觉那碗面越吃越香,愈来愈好吃,比在府中所吃的,不知要好吃多少倍,于是一碗连汤带水的汤面,竟被他吃了个底朝天。

“这孩子真的饿了,你们看他那副吃相!”紫衫老者举着酒杯,谈笑着说。

其实,小王爷玉柱子,一直住京城王府中,每日锦衣玉食,山珍海味,何曾吃过这些粗食?只为他在黄河的浪涛中,漂流了六七个时辰、又冷又饿,如今看到热呼呼的一碗面,自然感觉相当好吃。

放下酒杯,老者又问:“吃饱了没有?要不要再来一碗?嗯?”

小王爷摇摇头。

紫衫老者抚着灰白胡须,又问:“家在那儿住呀?”

小王爷仍是摇摇头。

其实,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受了这重重打击之下,如今又在父王的仇人面前,如何又敢多开口?

“那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紫衫老者尽量把话放缓和。

声似蚊蝇,小王爷说:“就只我一个了。”泪水在他那双眼眶中打转。

突听另一个中年壮汉,说:“这娃儿怪可怜的,老爷子,你就把他带回石家堡去,反正他已无家可归,就让他去陪你那两个小孙子一起,不是满好的。”

原来这紫衫老者,正是九江的石家堡堡主,“江南第一刀”石坚。自从三年前,石家堡的人在他的率领下,跟随关东八骑,破了那“天下第一堡”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问,才将他的独子石勇的毒瘾戒掉,直到后来,江湖上的武林人物,才知道朝中有人,阴谋挑起武林中人自相残杀,那引诱关东八骑人关,就是他们的阴谋之一。

于是,在武林各派的觉醒与探查之下,才知道桢王爷离京,驻守在汴梁城,正是负有此项任务,遂联合各路志士,齐集在汴梁,准备找机会除去桢王,但天知道,他们却反而救了桢王惟一的儿子。

且说石坚听了壮汉话后,呵呵一笑,顺手抚摸着小王爷。说:“孩子,你今年多大啦?”

“六岁。”小王爷不敢抬头,只能把眼角往上一翻。

“同我小孙子同年。”一面又上下对小王爷仔细一看,微点着头,说:“方面大耳,鼻正口阔,是个吃四方的人物像,这要是真的被河水淹死,上苍就太不长眼了。”

微微一顿,又道:“娃儿,你既然已无亲人?就算有家,也等于没家,不如跟随老夫,回转江南去,住在我石家堡中,那儿也有玩伴,你愿意吗?”

这时候的小王爷玉柱子,哪有选择的余地?他既不能说出他的出身,更不懂应付面前的困境,就算能脱离面前这多人,他又如何能回京中?

微微点着头,小王爷轻声说:“谢谢老爷。”

于是,石坚笑啦,所有坐在大方桌四周的人,也都笑了。其中一个虬髯大汉,突然伸出大毛手,一面摆动着,一面笑说:“好歹这也算是喜事一桩,咱们大伙可得好好为石堡主庆贺一番。”

他此言一出,所有的人,全都随声附和。

石坚一看,更是欢心,立即起身,双手抱拳,说:“如果大伙儿不见外,咱们一到金陵,就坐上我石家堡的船,直上九江,就在我石家堡中,喝他个三天三夜,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突然一个身穿锦锻劲装,头戴方巾,外面罩了一件蓝色镶黄花披风的三十出头壮汉,大声说:“各位如果到了金陵,首先应去我们米家飞龙堡叙旧,要知我爹已有三年,未踏出飞龙堡半步,他是多么想会会在坐各位呀?”

原来这个三十出头的壮汉,正是镇江飞龙堡堡主米泰北的大儿子米鸣远。自从三年以前,米泰北被囚于万寿峰石窟,为毒瘾所苦,由于年老,一直拖了快一年,才算把毒瘾戒掉,自此以后,决心不再涉入江湖,更不问堡中之事,一切均由他的大儿子米鸣远掌管,就拿这次江南二堡,联手入汴,准备偷袭桢王爷,以消三年前二堡受害之气来说,米泰北就不愿多问,他似乎看破江湖险恶,所谓:你争我夺,到头来均是一场空,不要说是拼命建立的基业,就是本人,也将归于定律。

也许这就是米泰北被囚在秦峰万寿峰石窟中的时候,悟出的一点人生道理,所以当他戒掉烟毒之后,更戒掉了他那急强好胜的雄心壮志,虽说他并未皈依佛门,或者深处堡中,吃斋念佛,但也在他的这种看破红尘的观念下,决心不再走出飞龙堡,当然,这在米老夫人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且说米鸣远话一说完,就听另一壮汉说:“石家堡也好,飞龙堡也罢,只要有吃有喝,我杜天雄决不落后。”

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石家堡堡主石坚一听,指着杜天雄说:“好小子,你这江南酒仙的雅号,大部份要归功我儿子石勇,不是他一天到晚,三餐不断的把我堡中藏酒,一桶桶地搬上船,随时等你光临,你哪会年轻轻的就博得酒仙的雅号!”

“江南酒仙”杜天雄有些尴尬地说:“老爷子,你这是打蛇敲在七寸上,尽捡我的要害处招呼,在你老爷子面前,我免开‘铁’口,不过这笔账我会算在石勇头上,这就叫:‘父债子还’,我不怕石勇耍赖。”

石坚一抚胡须,笑骂道:“石家堡的酒窖里,有的是陈年老酒,你如果愿意屈就,干脆去替我掌管酒窖吧!”

就在众人一阵哈哈大笑中,店小二却走来,对大伙儿说:“各位爷们,马匹都已备好,就在店外侍候着呢。”

于是,石坚招呼为他拿鱼鳞紫金刀的年轻人,算好饭钱,并将鱼鳞紫金刀挂在自己马鞍上,让那年轻人同小王爷共乘一骑。一行九人,这才离开这家客店,直往金陵奔去。

石坚等一行人,带着汴梁桢王全家被杀的消息,来到金陵,但却想不到,这消息早已轰动了整个江南,尤其是江湖上有些不明真相的人,莫名其妙的传言,硬说汴梁城桢王府灭门大血案,是江南二堡中人所干,并且是绘声绘影,说的有声有色。

就在金陵城外的江面上,一艘三桅大帆船上,九江石家堡堡主,“江南第一刀”石坚,就在这艘大船的中舱,摆上一桌丰盛的酒席,来款待这次同他一起前往汴梁的几名江南武林成名的人物,其中除了“江南酒仙”杜天雄之外,石家堡尚约了“泉州双侠”刘氏兄弟,另外,飞龙堡方面,除了米呜远之外,米家飞龙堡也约了“江北大侠”赵不同与“浪里蛟”丁小二。

当这些人听了传言之后,一个个俱都有些惊奇,传言何其快?而谣言多可怕?像这种血案,一惊动官府,那将绝是一件棘手问题,不论石家堡或飞龙堡,都将难以与官家抗衡。

不过传言终归是传言,并未影响到官家办案的人,因为在官家方面,早已把血案的真凶,描绘了图形,悬赏缉拿的告示,遍贴中原九州与关外,而图形上所描绘的人像,却正是桢王府的丽贵人与她的两名使女。

且说小王爷玉柱子,原本金枝玉叶,养尊处优,一向足不出户,何曾坐这种大船,所以当他随着石坚前往九江石家堡的时候,在船上跑前跑后,不时地拉拉帆绳,举头望向高高的大帆,一种透着新鲜好玩的样子,早已把黄河遇难,几乎丧命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而言,本来就是这样,尤其是小王爷玉柱子,常年生活在仆妇呵护中,那会想到王府以外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当石老爷子一手拉着小王爷玉柱子,缓步走向石堡的时候,迎面飞来两个小男孩,也不分青红皂白,一个搂住石坚的腰,一个抱腿,口中直叫“爷爷”,并不停地拿小眼瞧着一旁发愣的“小王爷”玉柱子。

“他是谁?”较大的男孩指着玉柱子问。

一手抱起那个较小的男孩,石坚笑哈哈的说:“爷爷同你们二人带回一个玩伴。”

一面拉过玉柱子,又道:“他叫玉柱子,如今已经成了孤儿,往后就同你二人一齐读书,一块练武,好不好?”

原来这两个小男孩,正是石勇的儿子,自从石勇戒掉毒瘾之后,功力大受影响,已不似从前那种生龙活虎的样子,看在石坚眼里,自然心生恨意,不过石勇却仍然挑起石家堡上百艘帆船的事业,依然兢兢业业,活动在江面上,这给了石坚不少的安慰。

自从小王爷玉柱子,在这九江石家堡住下来以后,石家堡上下人等,还真的把他当成石坚的孙子一般看待,只因为玉柱子原本生了一副男孩的福泰像,方面大耳,鼻直口大,一双大眼睛,神芒毕露,很惹人喜欢,他又与石坚第二个小孙同为六岁,三个小男孩,除了念书练功外,整天都在一块打斗不休。

只是玉柱子特别喜欢跑到石家堡的马厩那玩,因为那个管理马的大胖子,人长得特别肥胖,讲起话来,会叫人发笑,而大胖子也喜欢逗弄小孩子,无形中,玉柱子一有机会,就会溜到马厩找大胖子,听他说些故事。

小王爷玉柱子自从来到九江石家堡之后,觉着这儿的一切,都非常好玩,往往还会跟着石坚的小孙子,乘坐小帆船,悠哉的漂在河面上,望着往来的大船,与许多抓鱼的小舟,而江南的风光,更非北方可比,再加上石坚两个小孙子的逗弄,小王爷玉柱子,早已就把这石家堡,当成了自己的家。

然而,就在他刚刚培养了江南的生活习惯,也喜欢上长江风光的时候,突然之间,晴天霹雷,使他这小小的心灵上,再一次蒙受了无情地打击。

就在一天傍晚,天尚未黑,他又溜向马厩,准备找大胖子玩的时候,小王爷玉柱子刚刚绕过开裆裤的毛孩子,突然听道周胖子说:“他会是个小王子?说什么我也不相信。”

另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周胖子!这可由不得你不信,官府的告示,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桢王府的小王爷玉柱子,从京城到汴梁奔丧,途中四周护卫被杀,只有小王爷与他的奶娘失踪,不知下落,如果有人发现小王爷的下落,通报官府,因而找到小王爷,官府必有重赏。”

他微微一顿,又道:“如今老堡主正派人四处在找玉柱子,听说还正在发脾气呢。”

管马的周胖子接道:“难道玉柱子真的就是那失踪的小王爷?那娃儿不是说,他爹是买卖人呀。”

说着,一面又打了个哈哈,道:“我看这事要弄弄明白,可别把马京当成马凉了。”

“别说笑了,堡主算了日子,也研判了地点,早已判定,那个失踪的玉柱子,保准就是这个玉柱子。如今堡主有些被人戏弄的感觉,正派总管,去找那娃儿了。”

周胖子有些黯然地说:“那娃儿是透着机灵,同我周胖子有缘分的,就不知老堡主会不会杀了他?”

“这很难说,老堡主这次聚集江南武林中人,长途跋涉,去到北方,就是要击杀侦王,没想到反而会救了那个奸王的儿子,这真是所谓‘天公无意巧安排,阴错阳差为何来。’”

年轻人说着,人已走出马厩长廊,往堡中走去。

在马厩后墙的小王爷玉柱子,听了周胖子的话,心胆欲裂,再也不敢去找周胖子听故事,更不敢返回堡中,一个不满六岁的娃儿,第一个直觉的意念,就是赶快逃跑,而且是越远越好。

于是,小王爷玉柱子一边躲躲藏藏,尽挑没人地方走,他心中没有想到今夜宿于何处,更没有想到饥饿,而一心只想赶快离开这石家堡,而且是越快离开,越安全,离的愈远愈好。

当天交二更的时候,小王爷玉柱子来到一个小镇上,只见镇上人家不多,但却有几家看来像是开大饭店的。小镇不远处,有一条河,似乎是与大江相连,有不少帆船,靠在岸边,只是这时候船家灯火已熄,岸上无人行走,就连那个小镇上,也没有人影,只有几条老狗,冲着他一阵狂叫,增加玉柱子的恐惧感而已。

也就在这时候,小王爷玉柱子有些彷徨了,他真的想大哭一场,但他也想到,如果是在京中,他要是痛哭一场,一定会有不少人挨骂,然而现在要是痛哭,必然招来自己被骂的下场,于是,他忍住了。

如今,是他第二次觉着肚子不舒服,第一次,是在滚滚的黄河中,直到那一碗面下肚,才觉着好过些,现在,他又有点那种感觉,那种饿的感觉。

饿,加上累,使得小王爷玉柱子脚步开始踉跄,就在他快要走出那个小镇的时候,这才看到一家,也是唯一的一家有灯光,不自觉的,他走了过去,隔着门缝,往里面一瞧,原来是个饭店,只是好大的一间店房中,只有正中的一张桌子上,有一个虬须黑汉,正喝着酒,在他的桌边,靠放了一把粗光闪亮的钢叉,只见那两只叉尖,在烛光一闪一闪中,不停的冷芒打闪。

看着屋里黑汉边撕着肉往嘴巴塞,一边举碗猛喝酒,老远的,一个店伙计,靠在柜抬直瞧。

突然,只见那个正在吃喝的黑汉,“嗯”了一声,左手卤肉块,右手酒碗,俱停在半空中,双目怒睁,看向店门,冷然地说:“朋友,进来吧!就算你光只是喘着大气,也休想瞒得过我‘黑豹子’任冲的双耳。”

“黑豹子”任冲话一落,以为必然来人会推门而入,那里想得到,等了一阵,竟无一点动静,但他自信绝不会听错,于是,他又冷笑一声,说:“敢情是要叫我任某替你开门不成?”

说着,就对柜台边的店伙计说:“有客人上门,你该去替客人开门了。”

店伙计咧嘴哈腰笑道:“大爷,你看这是什么时辰了,哪还有人上门?准是大爷酒喝多了。”店伙计话刚说完,只见“黑豹子”任冲一个提纵,人已落在大门后面,只见他暴伸右手,一拉门闩,两扇大门已应手而开。

紧接着,他“嗯”了一声,怒目环视外面,不由也是一怔,心想:难道真的是酒喝多了?

一面抬步跨出大门,四下一看,这才发觉这饭店的外面墙角地上,躺了一个小孩子。

原来当小王爷玉柱子,感到精疲力竭的时候,萎顿地跌坐在地上,加之极度疲倦,这才沉沉睡去。

但也就是这么一点跌坐的响音,却已惊动店中喝酒的“黑豹子”任冲。

任冲一看到地上的小王爷玉柱子,不由也是一惊,心中骂道:“这个孩子的父母,也太粗心大意,孩子竟然会失落在此地,像这庐山七丈峰附近,常有虎豹出没,一旦遇上,那还了得?”

心念间,伸手抱起熟睡在地上的小王爷玉柱子,急步走入店中。

店伙计一看,也是大吃一惊,急忙走过来看是谁家的孩子。

但他一阵细看之后,摇摇头说:“不是我们这儿的小孩。”

要知道七丈峰前的小镇,住户并不多,谁家有些什么人,店伙计自是一清二楚。

“黑豹子”任冲一听,不由奇道:“难道这娃儿是外地来的不成!”

一面说着,就在小王爷脸上轻拍了两下。

但小王爷玉柱子,实在太累了,竟然没有醒过来。

“黑豹子”任冲扭头对店伙计说:“本来我要连夜上路,可是我看这孩子,一副讨人喜欢的长相,怪惹人怜的,干脆,你去替我弄间房,让这孩子好好睡一觉。”

举着油灯,店伙计把“黑豹子”任冲,领到店房后院厢房,也不再多说,急忙退出,赶着去睡大头觉了。

望着沉睡中的小王爷玉柱子,“黑豹子”任冲不住地点头,自言自语,说:“真是一副好骨架,如能加以精雕细琢,必可成为大器。”

然而,这时候的小王爷玉柱子,却正在神游四海,他梦见爹娘正在向他招手,但却有个头大无比的恶魔,张牙舞爪,挡住他的去路,使他只能听到父母那种渴切的,狂挥着双手,呼天抢地的嘶叫,而无法投入他们的怀抱,眼看着恶魔就要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吃掉,也就在自己上天无路,人地无门,无法躲过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妈!”

就见他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揉着双眼,怔怔的,惊魂未定地看着身边的黑汉,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只见灯影下,这大汉的一张黑脸,其大如冬瓜,鼻尖朝天,双目神光炯炯,一部寸许长的络腮胡须,黑呼呼的贴在脸上,隐隐露出那张大嘴巴。戴了一顶蓝色爪皮帽,左边却插了一朵黄绒花,蓝大褂,套在长衫上,却又在肩头背了个布袋,如果不是露出一副笑脸,那样子还真像梦中的那个恶魔。

透着蹊跷的眼神,小王爷玉柱子期期艾艾的,说:“你……你……是……谁?”

“娃儿!别怕,先别问我是谁,我只问你,你可是此地人?”

小王爷玉子摇摇头。

伸手抓络腮胡须,发出一阵一阵“噢噢”响声,“黑豹子”任冲大眼一眯,又问:“那你家在哪儿?”

在哪儿?

又是一阵摇头。

任冲有些糊涂,说:“难道你没有家了?”

“小王爷”玉柱子这才点点头。

“可是看你这身打扮,不像个没家的孩子。”任冲在一阵思索之后,就着床沿坐下来,小声又问:“你既然无家可归,愿不愿跟我去山里住?”

“小王爷”玉柱子如今是又饥又饿,又疲倦,一听这个大黑个子,要带他往山里去住,自是愿意,立刻点点头。

于是,“黑豹子”任冲笑啦,大巴掌一伸,放在小王爷的肩头,一面端详着,说:“好!跟我到大深山去住,那儿既清静,又好玩,保准你一去会喜欢。”

说着,又问道:“看样子,你还没有吃饭吧?我给你拿去。”说着,转身走出房门。

不多一会儿,“黑豹子”任冲已拿了一个大碗,碗中盛的尽是碎肉拌肉汁,还在冒着热气。

小王爷玉柱子一看吃的来到,也不再犹疑,伸手接过大碗,津津有味的,一口气吃了个精光。

这情形,使得一旁的“黑豹子”任冲,哈哈笑了起来,一面问:“你叫什么名字?”

抹抹嘴巴,小王爷回道:“我叫玉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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