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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四枭围攻

此刻,天已近三更,山风阵阵中,霎时起火地方劈劈啪啪响声不绝,沙成山已腾身绕向山后面。

不旋踵间,黑龙堡内锣声大鸣,已有人高声大叫:“失火了!堡后火烧山了!”

好一阵刺耳的锣鸣,黑龙堡内人影憧憧,纷纷走出堡直往后山冲。

有个大汉狂骂,道:“是哪个兔崽子不小心,引发了后山的荒草皮,给我查,查出来非砍了他不可!”

这人正是铁总管,他率领着近百人往后山去救火,连堡楼上面的人也调过去不少。

现在,堡内一时大乱,人头乱奔,宛似大难将临头。

沙成山不知什么时候已上到堡楼上面,他大方地跑近两个守堡门大汉身前,叫道:“还不快去帮着救火,这儿不用你们守了。”

两个大汉忙点点头,转头便走,不料走了三丈远,一个大汉回头问:“老兄,你怎么不走?”

沙成山道:“你们走了,我来替你们把守呀!”

另一大汉一怔,缓缓走回来,道:“正经的,老兄你是那个门派的,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大汉刚要细看沙成山,忽然眼前一暗,沙成山一指点在他的气海穴上,“吭哧”一声便萎在地上。

已走的大汉回来看看,立刻怒叱道:“你是奸细?”

沙成山鬼魅似地已到了这壮汉身前,“金刚指”出手便是七次疾点过去。

大汉想叫也无法出口,使歪着身子倒在地上。

沙成山见人们往后山跑,火光冲天,连他这儿也照得如同白昼,立刻运功右掌,一把扭开铁锁。

他推开厚重的木大门,低头往下叫道:“秦姑娘,快上来!”

秦红早被锣声吵醒,闻得沙成山的声音,立刻小鸟也似地往上面飞扑过来。

沙成山回头暗中四下看,黑暗的堡墙下面似有人影晃动。

见秦红已从堡楼跑出来,忙拉着秦红的手往右方跑,口中低沉地道:“秦姑娘,能跑吗?”

秦红道:“这两天除了在想你,就是吃了睡,睡了吃,精神好得很,能跑!”

此刻,二人已到了右面堡墙角上,想要从正门冲出去,怕要惊动把守的堡丁,沙成山道:“由这儿翻出堡墙去,我早已看过了,这儿距地面最近,顶多六丈多!”

秦红首先登上墙头,往下看,不由惊呼道:“沙大哥,这儿实在太高了!”她一顿,又道:“我有些头晕。”

沙成山一把托住秦红左臂,道:“由墙头往下滑,我助你一把。”

秦红见沙成山的双足后缩,双肩头宛似胶贴在堡墙上般地缓缓移动,她立刻闭上眼睛与沙成山并肩往下滑。

就在二人离地尚有两丈不到,堡楼上传来一声怪吼,道:“妈拉巴子的,中计了!”

有个大汉道:“什么计?”

那狂叫的大汉道:“调虎离山计!”

又有个人问:“你怎么知道?”

狂叫的大汉用手一指,道:“你们看,有人从这儿大着胆子滑下去了!”

一时间,墙头上聚了七八个人。

那狂叫的大汉道:“一定是秦姑娘被人救走了!”

突然闻得有人吼道:“看什么,还不快去报告少堡主知道!”

于是,堡墙上面立刻也乱了起来。

沙成山与秦红人落在堡外面,两个人便立刻往石桥那面冲过去,迎面过来两个守桥来,其中一个大叫道:“喂,后山救火,你们要往哪里走?”

等到他看清来人的面,沙成山出手急点,“金刚指”手出如风,“沙沙”九声连响,两个大汉直不楞地歪斜在桥头上,连开口叫也叫不出来。

沙成山与秦红走过石桥,秦红忘了忧愁似地笑道:“沙大哥,真行,比伍大浪还鬼灵精……”

秦红自觉失言,立刻伸手捂住嘴巴。

是的,虎跃山庄的总管伍大浪,人是刁猾,但却已死于沙成山之手,这件事发生在千面老人——“易容大师”扁奇住的松竹园。

此事沙成山记忆犹新,如今秦红在这节骨眼提起伍大浪,沙成山顿觉不是滋味。

是的,什么是敌人?谁又是友?江湖上似乎把这两种极端的朋友与敌都混淆难分了。

如今沙成山玩命地救出秦大小姐,至今她爹还在千方百计地想杀掉他,哼!等着往后瞧吧!

沙成山领着秦红跑出五里远,那儿拴了两匹马拖的一辆篷车正掩藏在林子边。

沙成山道:“上车!”

秦红道:“何不把马解了,骑马跑得快!”

便在这时,身后面传来狗叫声,掺杂的便是马蹄声。

沙成山道:“秦姑娘,你会驾车吗?”

秦红急急地道:“我不会!”

沙成山道:“不会也得会,你看我怎么驾,我先在车上教你,走!”

秦红在沙成山身边,只见沙成山抖腕一声喝:“哈!”

两匹健马翻动蹄子拖着篷车便跑,后面已隐隐看到追兵。

沙成山重重地对秦红道:“看清楚了,要马往左,就拉左面的缰绳,往右当然拉右面的缰绳,若是直路用力抖打缰绳,要想停车,你便两根缰绳拉直!”

秦红道:“你要干什么?”

沙成山道:“要想摆脱他们,有得瞧的,你只管驾车往南跑,若是不见我,你就在沙河等我!”

秦红道:“就是你同丘兰儿在那儿‘成家立业’的沙河吗?”

沙成山也不避嫌地道:“就算是吧!”

说着,便把两条缰绳递向秦红,道:“快,我看你如何驾车!”

秦红接过奔驰中的怒马缰绳,立刻不停地抖闪,口中连连怒喝着,马车驰得更见快了。

沙成山沉声叱道:“原来你会驾车,怎说不会?”

秦红一笑,偏头道:“我是怕你中途丢下我而去,才说瞎话的,其实‘虎跃山庄’骡马成群,我七岁就能在马上奔驰了。”

沙成山放心地指着前面,道:“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我暂在那儿分手。”

秦红闻得狼狗叫声,道:“沙大哥,那十几只狼狗凶残得很,不过我已同它们厮混熟了,我有办法叫它们不咬你,如何?”

沙成山笑笑,道:“狼狗不怕,怕追来的人,你若留下来,我必分心分神,算啦,你快驾车走吧!”

他“吧”字出口,忽然腾身而起,空中三个空心筋斗,篷车已在前面五丈外了。

篷车上传来秦红的尖声,道:“沙大哥,我在沙河等着你,你快来呀!”

沙成山未回答,因为他已到了一棵路边的大树前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足踢向顶在树前面的一根粗木棒子。

立刻,他走到树后面,奋起双臂,大吼一声:“倒也!”

只听得“咔咔嚓嚓”一阵刺耳响声,紧接着“咚”的一声,又是“哗啦”一阵,那棵大树又倒在路中央,激起一大片砂石飞扬……

就在这时候,沙成山极目望过去,只见几匹怒马前面,竟然是十几头犬,那巨犬个个口中发出呜呜声,宛似要撕吃活人,光景便是一头雄狮,也得闪躲起来了。

沙成山双臂贯力,人已弹身在那倒下的树干中央。

于是,一群巨犬已扑了过来,这些狼犬真凶,个个拼争着往沙成山身上扑。

沙成山“咯嘣”一咬牙,左手抖然打出一片砂石。

迎面的五头巨犬已尖声怪嗥着绕着自己的尾巴打转咬起来,鲜血自巨犬的双目与鼻尖往外溢,月光下看得十分清楚。

原来凡是狗,最灵敏的地方就是鼻尖,如果那地方受伤,再加上双目已瞎,便只有打着圈子咬自己的尾巴。

当然,它永远也咬不住自己尾巴,便只有转下去,直到精疲力尽而亡。

沙成山一招得手,另一批又扑咬来,一声冷哼,沙成山又是一把砂石打去。

要知他出手虽是砂石,但在他贯上内力,运劲抖发之下,颗颗碎石便宛如铁弹,立刻间,树前面又是六头巨犬尖声怪叫不休……

便在这时候,迎面四匹马上的一人,白髯飘胸,走到树前,道:“朋友,你是哪条道上的?”

树上,沙成山缓缓拉起面巾,道:“在下沙成山,三位不认识我了?”

“沙成山”三字出口,树前面的四人已相顾失色,年轻大汉重重地道:“他就是盛传的‘二阎王’沙成山?”

不等那三人开口,沙成山淡淡地道:“不会错,我是‘正’字沙成山,你大概就是掳人逼婚的哈大少爷了?”

白发抖动,一边的老者沉声道:“亏你还识得老夫三人,你应该明白,我们再遇上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吧!”

是的,这老者正是“长白老人”颜如玉,另外三人,年轻的当然是哈玉,另外二人分别是“鬼爪手”李长泰与“怒黄河”冉再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冉再生道:“沙成山,你这王八蛋,果真是喜怒无常,黑白不分,好歹不计,是非不明!”

沙成山淡淡地道:“果真是阁下说这些,沙成山岂不是名副其实的混账王八蛋了?”

“长白老人”颜如玉怒道:“差不多,你是混账东西!”

沙成山恹恹地道:“各位有何所指?”

颜如玉怒道:“沙成山,你难道忘了?秦百年千方百计在害你,你为何还救他的女儿秦红?”

沙成山轻声一笑,道:“秦百年想害我,这是当然的事情,我比你们心里更有数。但秦红并没有害我,她是我的朋友,我当然要救她了。”

闻得秦红是沙成山的朋友,哈玉已狂怒地骂道:“妈拉巴子,原来你还是秦红的朋友,难怪秦红不爱我。”

“鬼爪手”李长泰沉声道:“沙成山,你是怎么知道秦红在黑龙堡哈堡主之手?”

沙成山道:“当然是虎跃山庄提供给我的情报了。”

哈玉摇头不相信地道:“胡说八道,他们如果知道秦红落在我们手中,自会找上门来,何用找个仇人替他们办事?骗谁?”

一边,颜如玉道:“谁不知道‘银练弯月’传人,做的是独家买卖,名之曰大镖客,实则不过一名江湖杀手!”

沙成山笑笑,道:“别管大镖客也好,杀手也罢,谁出银子,我便替谁办事!”

哈玉怒道:“秦百年许你多少银子?”

沙成山道:“白银一万两!尚附带一个条件。”

哈玉怒叱道:“你便为这一万两银子纳命来吧!”

少刻,十几头狼狗有的狂嗥着不知到什么地方,七八头早已力竭而亡。

沙成山腾身跃下树干,一副恹恹地道:“四位,人本来就是为财拼命,我辈江湖人,更不必多说了。”

颜如玉沉声道:“沙成山,黑龙堡后山起火,可是你的杰作?”

沙成山一笑,道:“还算差强人意吧?”

颜如玉冷冷地道:“火警发生,老夫就应该想到有人劫牢,但万万想不到会是你,沙成山,老夫觉得你比秦百年更可怕。”

沙成山淡淡地道:“是吗?我却并没有令人害怕的感觉,四位,我希望和平罢手,秦百年那里,我自会替你们周全,如何?”

哈玉忽然仰天一声枭笑,道:“沙成山,今夜你还想逃离辽北地界?门都没有!”

李长泰想起上次在虎跃山庄吃的亏,不由沉声道:“便秦红也休想逃离辽北!”

沙成山笑得很冷酷,道:“只怕四位未必如愿。”

猛孤丁一声怒吼,哈玉高大的身子抖然拔空丈五,飞熊似地往沙成山扑击过去,他人在中途,大砍刀激起气漩激荡不已,搂头盖脸便是十五刀猛杀狂斩,口中且厉声道:“老子砍碎你这兔崽子!”

完全一口辽北骂人话,沙成山并不为哈玉的气势所动,他双肩微晃,人已落在左方两丈外。

口中大咧咧地道:“四位还是一齐出手,反正乌七八糟的,也没人会看到你们四个打一个!”

“怒黄河”冉再生早已憋不住地暴喝一声,道:“沙成山,这可是你说的!”

颜如玉也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了,收拾了你,我们还得追人去!”

“追人”当然是去追秦红!

沙成山一笑,恹恹地道:“我知道你们是不会甘休的,很多次,当我遇上这种情况的时候,其发展的过程都是千篇一律,过程是血肉横飞,也是无奈的,以及,彼此之间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

一阵狂杀落空,哈玉粗厉地道:“上次颜伯三人带伤回来,彼此已结下化不开的仇恨,今日你竟找上辽北,姓沙的,今日此地,你最后的下场便是黄沙盖面,孤魂一缕,我们绝不会容你再张狂下去。”

沙成山道:“幸而我并不如你那般的悲观,等着你来杀我,哈大少爷,杀人泄忿甚是易事,所难的只是操刀人有没有能耐杀得了他要杀的人……”

忽然冷厉的一声枭笑,“怒黄河”冉再生道:“沙成山,自从上次交手至今,我心中就存在着你的身影,轰之不去,挥之不离,因为你才是个地道的杀手,也是个操刀杀人的冷血武士,不错,你已在那把‘银练弯月’上得到了真传,吸取了真髓,不过,人总得要接受教训,上次吃了大亏,这次我会小心,沙成山,我不会再蹈覆辙!”

沙成山一笑,道:“冉兄,我是个永远尊重敌人的人,我会对冉兄的话加以考证,不过,希望今日之后,能把过去的一切不愉快付诸这场搏斗,如何?”

冉再生咬牙,道:“就这么说定了!”

颜如玉插嘴,道:“姓沙的,此战有我无你,已经注定没有下回了。”

半响未开口的“鬼爪手”李长泰,也大喇喇地道:“姓沙的,眼下我们四人,你就全照应了吧!”

沙成山叹口气,道:“将军难免阵上亡,一次次的搏杀,一回回的流血,光景就是永无止境。对象虽是不同,血腥场面却是一样,怎不令人浩叹?”

哈玉大声道:“你在拖延时间,好叫秦红逃得远?姓沙的,你若不来,哪会有什么血腥出现?你以为秦红会在黑龙堡死绝?我老实告诉你,你若再晚到一天,秦哈二家很可能变成亲家,说来说去,事情全坏在你手。沙成山,闻得你专门喜欢制造血腥,如今你叹的哪门子‘气’,扮的哪门子‘悲天悯人’慈悲样?”

此刻,“怒黄河”冉再生皮笑肉不笑地道:“颜老,时辰也不早了,谁送谁上道,我们快点动手,少磨蹭了,别忘了,秦丫头快逃出二十里外了。”

颜如玉猛点头,道:“好,我们觑准了,一记中的!”

李长泰道:“姓沙的开口招呼就要我们齐上,我看就顺着他的意,要知道,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要求,是不好加以拒绝的。”

沙成山暗骂一句——不要脸!

那面“怒黄河”冉再生也勉强似地道:“好吧,我们但求尽快撂到他,去追秦姑娘,其他的也就说不了。”

沙成山道:“无须再找什么藉口,你们说得清楚,我的心里也有数,干脆卯上干,管他娘的要不要脸,尽说什么场面话了!”

哈玉不知沙成山的刀上功夫,闻言狂吼道:“沙成山,闻得你是一条汉子,上次颜老三人负伤回来,本少爷便想单枪匹马找你较量,你是南面‘二阎王’,我也是辽北‘阎王勇’,你虽道上响当当,我哈玉一样腰干挺得直,今日彼此但有一口气在,何时何地,找卯上命也得同你单挑,找人帮上一点,就不算人生父母养。”

沙成山哈哈笑道:“好,哈家父子能头顶辽北半边天,果然老子英雄儿子好汉,如果有机会,哈世兄,沙某当忘不了你这一番痛快淋漓的豪语。”

刃芒泛青的砍刀横在胸前,削薄的刀刃对着敌人,一片豪光在流闪溢动不已,刀未动,已使人心腔猛收,肌肤起栗。

侧面,“怒黄河”冉再生已不知什么时候怒掷出一柄飞叉!

飞叉已往沙成山奔去,他才口中怒叱道:“接招!”

飞叉“咻”的一声射来,冉再生身随叉上,双手两柄飞叉怒掷,只见他手法怪异,转眼双手又各握了一支。

沙成山的身子左右闪晃,宛似原地出现五个身影,三支飞叉已消失在夜暗中,无声无息,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大砍刀便在这时候暴劈而落,挥刀的力道过猛,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裂缺点刺锐啸,流光泛现,宛似一条匹练。

沙成山旋身扭腰,快不可言喻地闪出五步,那么巧妙地脱出哈玉与冉再生二人的夹击。

于是,颜如玉一抖白髯跃空而起,身形掠空间,那么矫捷地

自上扑下,铁扁担宛似一道黑色流电,随着他力贯双臂,呼轰着迎头砸下来。

目光凝视不移,沙成山半步不退,右腕力抖,“银练弯月”伸缩,洒出一片极光,“沙沙”声连贯不绝地迎击上去。

于是,金铁撞击声响成一团。

颜如玉身形已在空中往外暴翻,斜刺里“鬼爪手”李长泰挥刀杀至。李长泰出身山西八卦门,出刀架式多随步伐,走势稳健,威力惊人。

沙成山单足反力道回旋,身形怪异地偏移三尺,同时间九十一刀暴洒,掷向李长泰,“银练弯月”暴射出一片银色极光,浪涌般罩过去,李长泰已怪叫着往回倒窜。

落地之后,颜如玉横砸十九扁担,跨步抵住沙成山杀向李长泰,铁扁担掷砸兜打,声势惊人。

沙成山倏然左右闪晃,就在他的身影尚在人们的瞳孔未消失间,他的身体已在半空,倒转着身子下落中,便立刻掷落一片豪光冷芒。

颜如玉的铁扁担够狠,却比不上那片豪光来得炽烈。

大砍刀有似雷轰浪击,但依然难挡极光的堵罩。

沙成山的身子总是抢在两个敌人之间主动攻击,而不处身于四面楚歌的包围。

哈玉的大砍刀忿怒而凌厉地暴砍着。

颜如玉的铁扁担侧面猛打。

冉再生已只有一支飞叉,他十分珍惜地不即贸然出手了。

“鬼爪手”李长泰已使出八卦步法,走的是游斗路数,他的身法虽然明快飘忽,却是攻少守多,对沙成山构不成什么威胁。

沙成山心中有计较,如果不下重手法,今夜怕难以善身了,要是不放他人的血,自己就得躺下来,别说是秦红了,便丘兰儿母子二人的性命,也会因自己的被杀而被杀害。

然而敌人的杀法越见凌厉了。

汗水在沙成山的头角上往下淌,该是诱杀的时候了。

于是,沙成山缩小了极光的幅度,他做着极小的范围内闪晃,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力气放尽,看似没有先前般的大力反击了。

果然,颜如玉狂砸十七扁担,狠毒地吼道:“是时候了,我们围上去!”

四团黑影分从四个有利的方向,呼轰着往一个定点围杀过来,那光景,宛如四头顽豹扑击一头老绵羊——只可惜沙成山并不是老绵羊。

是的,沙成山需要的就是这一刻。

他似动不动的身形猝然狂旋,便在他的狂旋一半里,八十一刀合成一刀,且口中大吼:“双星伴月!”

漫向半空一片极光中,抖然间出现两点寒芒。

那是星却又不是星,实则极光中的两点锐利刃光,看上去便宛似弯月附近呈现的两颗明星。

晶莹的两颗星芒未落,血雨已往四下里飞溅。

先是空中一把大砍刀做不规则的飞射,哈玉双手捂着脖子往外闯去。

另一把钢刀“嗖”的一声插中挡路的树干上,李长泰的胸前交错中了七刀,衣衫已碎,血肉模糊,正往路侧撞去。

颜如玉的左边面皮,连到后背,一道血口子正往外面飘血不已。

“怒黄河”冉再生一手托住几乎又断了的一臂,他没有叫喊,却发出嘿嘿冷笑不绝……

是的,冉瑞生值得一笑。

因为他唯一的一支飞叉,正牢牢实实地叉在沙成山的肩窝上,叉杆尚自在空中抖颤不已而未倒下来。

沙成山晃了一阵子,口中有着甜味道,只是……

只是他硬是站在那儿。

哈玉双手捧着流血的脖子,脸上肌肉不停地抽搐,忿怒至极地道:“沙成山,你今天必会死在这里,你逃不出辽北地界,你将碎尸在这里,我会命人把你拖入狗洞喂狗,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沙成山恹恹地道:“哈大少爷,别诈唬了,你自己应该明白,我若是想取你的命,怕你早巳血溅五步了,难道你还想再试?”

哈玉双瞳血光隐隐,这位黑龙堡少堡主,几乎已难控制他的激动情绪,抖着忿怒的吼声,又道:“不知死活跋扈东西,你业已身受重伤,还在那里托大卖乖,我会叫你以十倍代价来偿付你的罪行。”

沙成山道:“原是卯上干,哈大少爷,你吓不了我沙成山!”

猛的侧身,哈玉这才看清楚颜如玉三人也伤得不轻,人不是铁打的,掉个零件可以换,坏的地方可以立刻补。

于是,哈玉看了颜如玉一眼,道:“颜伯,但留一口气在,也得和这厮拼个结果,我们豁上了!”

颜如玉尚未开口,沙成山“嗖”的一下又抖出“银练弯月”,

右手伸向左肩头,咬牙拔出肩上中的飞叉,咧着大嘴巴,重重地道:“既然各位不想再看到明日太阳,沙成山决心送你们上西天!来吧!儿!”

颜如玉见沙成山一副金刚怒目表情,遂沉下脸来,缓缓地道:“沙成山,你休得张狂,如果卯上干,妈啦巴子的,谁含糊谁?”

他一顿,对哈玉道:“哈贤侄,我们本是一场喜,却叫姓沙的搅和成仇,而且这仇越来越深,往后日子还长,我们回去整顿一番,再有计划地进入中原,倒要认真地同这顽徒较量一番了。”

这显然是打退堂鼓的说词。

哈玉气得一跺脚,回头怒吼道:“你的项上人头是我哈玉的,小心替本少爷保住了。”

沙成山淡淡地道:“中原不少门派在谋我的项上人头,如果排队等,哈大少爷怕要排在六七名了。”

那面,李长泰沉声道:“沙成山,你滚吧,不出三月,我们会去找你,到时候大家再狠干。”

沙成山“嗖”的一声收起“银练弯月”,冷冷道:“好,如果沙某命大,能活那么久,定当奉陪!”

沙成山腾身洒血而到了五丈外,霎那之间便失去了影踪,那身法,怎像个重伤之人?哈玉气得咒骂:“他妈拉巴子的!”

沙成山隐于一片树林子里,上面一块岩石,他急急忙忙地取出张大夫送给他的刀伤灵药,一下子按上受伤的左肩头。

是的,“怒黄河”冉再生在一片璀璨的光焰中,冒着挨宰的危险,生生把他那最后一支飞叉捅向胸口,若非回刀力阻,自己怕已躺下去了。

血不流了,张大夫的伤药真灵光,当然,如果不是扁奇老人的一旁协助,张大夫又怎肯大方地以灵药相赠?

沙成山远远地闻得马蹄声,知道哈玉四人已带伤往黑龙堡回去了。

匆匆以布巾把肩头上的两个血洞扎紧,沙成山立刻往南走,夜凉露重,但他却是汗湿衣衫。

带着伤,他走得十分辛苦。

东方已露白,沙成山走得口干舌燥。

忽然远处怒马迎面而来,沙成山刚往道旁躲闪,两匹马已到了前面十丈地,于是,沙成山笑了。

只见是秦红坐在第一匹马上,后面的马是空的,两匹马都没有马鞍,显然是拉车的两匹马。

沙成山忙闪在路中央,高声道:“咳!”

迎面马上,秦红也应道:“咳!”

翻身下马,灰暗中,秦红欢笑,道:“我知道你会很轻易地打发他们上路,你……”

沙成山苦笑,道:“怎么不听我的话,把车赶往沙河?你回头,我危险!”

秦红笑着走近沙成山,道:“沙河还在几百里外,我坐车,你怎么办?”

突然,秦红惊呼一声,道:“沙大哥,你受伤了?”

沙成山已拦过缰绳,淡淡地道:“四个高手围杀我一人,能不受伤?”

秦红急问:“是颜老头他们?”

沙成山道:“还有哈玉!”

秦红惊讶地道:“那哈玉也追来了?”

沙成山道:“不错!”

沙成山翻身跨上马背,又道:“哈玉撂下话来,要我们走不出辽北地界,快上马吧!”

秦红立刻跃上马背,道:“哈玉自视很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男人主义者,这几天他想以驯马驯狗的方式加诸我身,想要我臣服在他面前,哼,他是在做梦!”

沙成山道:“不错,哈玉的确自视很高,但他脖子上的伤,足以令他养个十天半月的!”

秦红脸色一寒,道:“沙大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你为何不下重手杀了他?”

沙成山道:“哈玉只是一心要娶你当老婆,手段上有欠妥当,但不至于死罪,我不想结下黑龙堡这段梁子!”

秦红冷笑道:“但是你已经结下仇了!”

沙成山淡淡地道:“如果哈克刚明白我的刀法,他就会感激我,否则,沙成山等着他们再找来。”

两匹无鞍健马疾奔在山道上,转眼驰到一片老树林子里。

秦红指着一片荒林,道:“沙大哥,篷车就在林子里,你跟我进去!”

沙成山拍马到了林子里,喘口气,道:“秦姑娘,怕要劳你赶车了。”

秦红一笑,道:“当然,你为我受了伤,我当然要为你驾车,而且……而且还要好生侍候你。”

沙成山吃力地把两匹马又套在车辕两边,秦红指着篷车笑道:“沙大哥,你进去睡一觉,折腾一夜,也该好生睡一觉了!”

他苦笑道:“秦姑娘,那就偏劳你了。”

沙成山睡进篷车里,秦红已把篷车驰上山道前面一片平坦大道,她低声问沙成山:“车往哪里驰?”

车内,沙成山道:“沙河!”

秦红道:“沙河是什么地方?”

沙成山道:“沙河岸的柳林下有一条小船,那是丘兰儿的船,我们可以暂时住在那里。”

秦红笑道:“是你同丘兰儿定情的地方?”

沙成山未回答,秦红又道:“一定是个惹人心口发热的地方,也是个好玩的所在,倒要去见识见识。”

沙成山苦兮兮地道:“有什么好玩的,不过一条破船罢了。”

秦红赶着车,又笑道:“沙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狮头山?”

沙成山如果不是身上受伤,他怎会要秦红去沙河?当然他会马上陪秦红回虎跃山庄,因为他心中正急于知道的是丘兰儿母子的下落。

既然关天水与张长江可以告诉丘兰儿母子的可能去处,沙成山怎会稍有迟疑?

此刻,他拼命救出秦红,却不幸自己也受了伤。

如果不先把自己的伤养好,无异是把自己往死神手里送,这种愚昧的事情,沙成山是不会干的。

于是,沙成山缓缓地道:“到了沙河再说吧,如果你不愿同我在一起,我便立刻送你回家去。”

秦红立刻笑道:“谁说我讨厌住小船?小船拴在柳树下,悠悠荡荡地看着河中小鱼游,听着树上蝉儿鸣,细柳抚面,轻风吹拂,多美呀……”

她—顿,又道:“我当然更愿意同你住在一起了,一年,十年,甚至一辈子……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沙成山全身一震,他还真担心秦红会“蛮干”。

车声辘辘,车身甚稳,秦红确实是一位驭车能手,单闻她的喝叱声,便知道她也是此道老手。

篷车连夜驰,车上有的是吃的东西,两天不到,已见那条白沙伏两岸的沙河。

这儿十分恬静,沙成山掀起车帘看,他指着远处的一排柳树林子,道:“秦姑娘,往那排树林驰去,小船就在那面树内拴着。”

秦红很快地把车驾过去,不错,丘兰儿的小船仍在,只是久未有人住,舱篷有些剥蚀。

沙成山跳下篷车,帮着把两匹马解开缰绳,附近有的是嫩叶嫩草,两匹马便任意地放出去。

秦红扶着沙成山,笑道:“走,上船去瞧瞧,真是好地方呀!”

二人登上小船,沙成山立刻一阵黯然神伤,想着如果丘兰儿母子在此,那该有多好?

小船上的一切用具仍然令沙成山产生浓厚的感情,他抚摸着小船上面每一件东西,自言自语道:“这些,都是兰妹最实用的东西,这里没有一件是多余的,是浪费的,而且,都是拭得那么干净。”

秦红闻之酸鼻,沙成山又道:“看,连河里的小鱼看起来也比人可爱多了。”

秦红低头看,口中叫道:“是白鱼,好美!”

沙成山道:“而且也很好吃!”他看看水中又道:“秦姑娘,你想不到丘兰儿的抓鱼方法吧?”

秦红想:“兰姐姐是怎么捉鱼的?你快说,我也抓几条做给你吃!”

沙成山道:“兰妹头上插着一根利簪,她把手伸向水中,簪子握在手上,等到白鱼游来啃她手指的时候,便把簪子刺穿鱼肚,轻松的便捉上来!”

秦红摸摸头,道:“可惜我的头簪未带来!”

沙成山道:“车上带有吃的,足够我们在此吃上三几天的,你也用不着到河中抓鱼了!”

秦红扶着沙成山坐在矮舱里,取出丝巾为沙成山肩头上擦拭着血迹,又把张大夫的灵药敷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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