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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循踪追击

凤凰岭上“龙腾山庄”的大总管张长江与“洞庭双煞”,“水蟒”石大魁、“地虎”汪为仁。

另一个与张长江并肩而来的是个相当威严的中年壮汉,这人生得一副金刚怒目样,挺直鼻子下方,嘴唇厚实,双眉浓长人鬓,虎目含威,走地有声。

从秦红口中的“关大哥”三字,沙成山已猜中一半,此人定是住在项城衙门隔壁的关天水——秦百年的大徒弟。

秦红紧走几步迎上去,道:“关大哥,你们……”

张长江已冷冷对沙成山道:“姓沙的,你准备掳我们秦姑娘上哪儿?”

摇摇头,沙成山道:“不是掳,是送,送往你们的龙腾山庄去!”

张长江怒吼一声,道:“呸!”

他逼前一步,叱道:“沙成山,三天期限,你答应秦姑娘回到凤凰岭,我问你,今天是第几天?”

沙成山道:“第五天!”

张长江怒哼一声,道:“亏你还记得,如果是三天内,老子相信你的话,如果已超过限期两天,你不是掳我们小姐又是什么?”

秦红立刻解释道:“沙成山是遇上麻烦了,他才晚了一天半,算了!”

张长江冷笑连声,道:“像他这号人物,哪天没有麻烦?操!”

姓关的伸手拦住秦红开口,他泰山石敢当地站在沙成山面前,道:“我叫关天水!”

沙成山淡淡地道:“久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

关天水重重地道:“久闻沙兄武功高绝,关某早想前来领教,却为俗事所羁,今日倒是个好机会了。”

沙成山摇摇头道:“领教不敢当,倒是要令关兄失望,因为沙某也是一身俗事待办,难以在此时答应关兄,真是对不住。”

张长江怒道:“何妨把关爷的要求也当成俗事一桩?沙成山,你难道怕了?”

沙成山望望对面四人,他不再开口地向他们点点头。

秦红低声对关天水道:“叫他走吧。”

秦红语音似在要求,沙成山心中一痛。

关天水已沉声道:“走可以,那得露上两手。”

秦红道:“大师兄,我们回去吧!”她看了沙成山一眼,似要向沙成山证明什么似的又道:“哈克刚父子走了吗?”

关天水道:“走了还会再来,师妹,你且慢慢走,我把这儿的事情解决之后,立刻追上!”

秦红急切地道:“这里会有什么事?我们走吧。”

关天水重重地道:“快走,我来,也是为了舅老爷的命。”他戟指沙成山,又道:“老实一句话,此人非死不可,他太令我们讨厌了。”

秦红道:“大师兄,你……”

关天水猛然怒喝道:“你还不快走?”

几曾见过关大师兄如此生气过?秦红双目一红,几乎掉下眼泪,她一跺脚,回头疾步便走。

沙成山恹恹地抛下缰绳,他淡然地横移三步,道:“四位,看来沙某别无选择了。”

关天水冷冷地道:“沙成山,久闻你的‘银练弯月’十分霸道狠毒,关某早想领教,希望你别令关某失望!”

沙成山道:“既然关兄心意已决,看来这场流血豁命的争斗是难以避免的了……”

一边,张长江冷酷地道:“你早就该明白,从我们二公子死在沙河的那一天起,这流血争斗便已无可避免地拼缠下去,而最终你将面临的下场,怕要比你想像中的更要悲惨。”

沙成山恹恹地嘴角一牵,道:“十年血海生涯,草莽风雷,缀串着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搏杀与卑贱的滴血,久了,便也看透了我这种行业以外的行业,有几个下场会有美满又寿终正寝?”

张长江忿怒地道:“明白最好,如此,你那心胸便更为你的死而了无牵挂,也令我们感觉上痛快些。”

沙成山道:“放心,杀人或被人杀,我们何不干脆些?”

关天水嘿嘿笑道:“果不其然,单闻你这几句话,就令关某肃然而升起一份敬意,姓沙的,我就冲着你这句话,必然会给你个痛快!”

枯井不波的,沙成山道:“那好,可以开始了!”

关天水挽起衣袖,展露出紧扎的金色护腕,紧身腰带,猛然—吸,“铮”的一声,手上已多了一对“豹齿钢环”,环呈椭圆,闪耀着莹莹金光。

沙成山双臂不动,恹恹的嘴角一牵,道:“关兄,为了你,我同意干脆利落而不必拖泥带水,更为了我们双方急需赶办俗事,我诚意地要求你们四位一齐出手,沙某照单全收,如何?”

浓浓的眉心打结,关天水嘿然有声道:“好嚣张的狂徒,你竟口出此言,简直目无余子,可笑复又可恨。”

沙成山淡淡地道:“搏杀的过程就如同女人的裙子,越短越好,姓关的,我的时间已不容我再多耽搁了。”

关天水暴踏一步,双臂一分,拦住张长江与“洞庭双煞”三人,他重重地道:“张总管,你们三位仔细听着,在我与姓沙的搏杀过程里,不论处于何种不利或有利情况中,都不许你们出手,退一边!”

张长江急切地道:“关爷,不可中了他的激将之计,我们的目的是……”

“洞庭双煞”“地虎”汪为仁怒吼,道:“关爷,且容我兄弟再向姓沙的讨教,如何?”

关天水冷冷笑了笑,道:“不,关某绝不占姓沙的丝毫便宜,三位且退一边。”

沙成山哂然一笑道:“没想到秦百年的入室弟子倒还讲义气,全不像他那师傅!”

关天水右臂一挥,道:“少说几句,沙成山,说多了也会惹人厌,你出招吧。”

缓缓地看了张长江三人一眼,沙成山道:“关兄请!”

丁字步向右移,移三步又退一步,沙成山看不出关天水移动的步伐,却发现姓关的口角牵动,错步的侧移也越走越急,他那一对金色钢环也配合着忽上忽下,挟着劲急的身影,渐渐地发出锐利的啸声。

沙成山双目平视,宛似不见,任由关天水在四周闪晃,他甚至有些恹恹的要闭起双目来了。

关天水并未故弄什么花招,他实际上正在施展“武林老爷”秦百年的“金环超渡”绝技。

“金环超渡”的精锐之处便在于绕行中藉着旋奔的动作,先把自己的身形似腾云驾雾般提升至双脚几乎离开地面,然后猝然撞向敌人,以一对短短的金环眩敌耳目,然后择有利部位立下杀手。

然而,沙成山却几乎闭上双目,他十分冷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无所事事的闲者,那样深沉稳定。

关天水选择攻击的部位真绝,竟是沙成山的右后方,那是出乎御敌的死角,无论敌人如何行动,都将要慢半拍。

吼声似是停滞在空中,关天水的人已撞向敌人,一对金色灿灿钢环,挟着一片金光锐风,上取敌人首级,下往敌人关元挥杀,一招两式,阴狠辛辣。

沙成山双肩斜闪,右腕微扬,“铮”的两声合为一声,关天水的双环生被撞偏。

沙成山不等关天水会意过来,猛然厉吼:“寒江月刃!”

正欲旋身再杀的关天水,也同时吼叫如雷道:“金环超渡!”

好一阵金铁撞击。

好一片金星飞舞。

便在层层金芒中,两团人影弹分开来,空中也飘起片片碎碎衣衫布,却不见有任何血腥出现。

倒翻着筋斗落在三丈外,关天水立刻把左手金环交回右手,左掌掩着已碎的前胸衣衫,惊怒交加地注视着恹恹而立的沙成山。

缓缓地转过身来,沙成山道:“关兄可有兴趣再出招玩玩?”

金环已插回腰间,关天水沉声道:“沙成山,你不必借机施惠,关天水不承你这份情!”

一边,张长江已扑过来,他重重地问道:“关爷,伤得如何?”

关天水摇着头,道:“毛发未损,上衣已碎,沙成山不知为何刀下留情,可是,我并不谢他。”

张长江见关天水的胸前横七竖八的至少有十多条刀口,几片碎布已纷自空中飘下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道:“关爷,我们的任务是索这厮的命,我们围杀!”

沙成山冷沉地道:“张大总管,你们早该听我的,又何必一人上来,自取其辱?”

关天水怒喝道:“沙成山,你好狂妄!”

沙成山道:“是吗?可知我为什么刀下留人?”

关天水道:“说!”

沙成山道:“我是看秦姑娘的面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丘兰儿并非被你们所掳,沙成山处事恩怨分明。借你之口回去上禀秦老爷子,武林世家之威名得之非易,让他多加珍视!”

张长江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口气这么大!”

沙成山嘴角一牵,并未开口,缓缓地往马前走去。

张长江沉声道:“姓沙的,你要走?”

沙成山未回头,却淡淡地道:“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们绝非沙某对手,这场架也就免了吧!”

洞庭双煞齐声吼骂,挥动兵刃便欲扑上,却被关天水伸手拦住,道:“他说得不错,我们皆非他对手,就叫他走吧!”

关天水四人一字并肩地站在山岗上,愣愣然望着沙成山下了山岗,缓缓地驰向方家集去了。

张长江沉声道:“可他妈的好,回去怎生向庄主交代?”

关天水这才想起已走的秦红,便立刻道:“快,追上大小姐去,别叫她碰上哈克刚父子,就尴尬了!”

一顿,又对张长江道:“回去我自会向江庄主交代,张总管, 这姓沙的是个棘手人物,看来要想把他摆平,得由大公子与他表兄二人了。”

张长江几人去拉马。

关天水却仍然遥望着天际,他的话与他所表现的神情,皆充满了神秘,这究竟又是什么样的阴谋?谁也难以料到。

沙成山缓缓地骑马到了平安客栈外,迎面方小云匆匆自客栈内走出来,沙成山一怔,方小云已到了身边。

没开口说话,方小云仅仅对沙成山使了个眼色,便又匆匆地往街头走去。

沙成山先是望望客栈内,旋即拉马追上去,他低声道:“方姑娘,你看到什么了!”

方小云未回头,却低头沉声道:“沙大侠,跟我来!”

沙成山未再开口,紧紧地跟着方小云出了方家集,就在一处山坡前,方小云站住身子回身看,方家集没有人跟来,她才急急地道:“沙大侠,这两天我在暗中查探,的确发现有行迹可疑的人物出现。”

沙成山道:“我去了趟凤凰岭,几乎不能全身而回,方姑娘,你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方小云道:“自从得知丘姐姐被人神秘掳去之后,起初我心中相当高兴,因为……因为我……我也有意……”

沙成山重重地道:“方姑娘,我非草木,沙成山心中明白……”

方小云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人与人之间全靠一个‘缘’字,更何况丘姐姐已经有了沙大侠的骨肉,既成事实,我又何必强求?倒是丘姐姐眼前的处境,如果换了是我,也一样焦虑难过,是以我倒替丘姐姐着急起来,这才在附近暗中察看。”

沙成山点点头,道:“方姑娘,谢谢你,我夫妻都谢谢你了。”

方小云轻声一叹,道:“你三番两次饶过我爹性命,人非草木,应该谢的是我方小云。”

沙成山道:“方姑娘,你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方小云道:“沙大侠曾言及,方家集以北的那座小村子,所以我便信步走向那儿,一清早,便见一个白衣大汉匆匆地走出来,这人走得十分神秘,但他却忽略我这个女人,不加以注意,等到他走入那家平安客栈里,又同一个灰衫人说了一阵子,便拉马匆匆地走了。”

沙成山急又问:“走往何处?”

方小云道:“往南疾驰而去,时间仓促,又是骑马,我无法跟踪。”

沙成山脸现失望地急又问:“客栈住的人呢?”

“那人仍然在!”

“什么模样?”

“中年大汉,上唇一撮粗胡子,一只眼大一只眼小,颚骨奇高,形状威猛,一认便知!”

沙成山点点头,道:“够了,只要这人仍然在,我便能认得

出来。”

“看来,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而且是冲着我沙成山来了。”

“沙大侠,往后的一切,你千万要小心,须知丘姐姐母子的命维系在你的身上,你若遭到不幸,她母子怕也危险了。”

沙成山跃上马背,低头对方小云道:“方姑娘,如果经由你的暗查而找到丘兰儿母子二人,沙成山对于姑娘的暗中鼎力相助,将永铭不忘。”

方小云黯然神伤地叹口气,道:“我为沙大侠奔波,实在是替我爹赎前愆,求个良心平安罢了,沙大侠尽可不必放在心上。”

沙大侠拍马往方家集方向,闻言回头道:“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方姑娘!”

余音已渺,方小云仍然怔怔地遥望着绝尘而去的沙成山,她自言自语地道:“我祝福你们!”

沙成山回到平安客栈,他匆匆地进入客房,拉了一把坐椅靠窗坐下来。

伙计走来送上茶水,沙成山一把拉住伙计,道:“给你的!”

年轻伙计一惊又喜,扁大的嘴巴几乎咧到耳根后,笑嘻嘻地道:“客官,无功不受禄呀!”

沙成山立刻笑笑,道:“有事要你办!”

伙计放下茶壶,银子往怀里一塞,道:“你请吩咐!”

沙成山指指院子,低声道:“客栈里可是住了一位上嘴唇留着一撮胡子的人物?他的长相……”

未等沙成山说完,伙计已笑道:“有,有,就是一个大个子留着这种胡子的。沙爷,你找他?”

沙成山心中激动地道:“这人在此住了多久?”

伙计仰头扳指头,自言自语地算着,道:“总有半个多月以上了吧。”

沙成山暗暗咬着牙,又问道:“可知这个客人是干什么的?”

伙计搔着脸皮,道:“一口四川官话,说是从西南顺江而下,来贩卖药材的。”

沙成山紧皱眉头,嚼着这几个字:“贩药材的……”

豁然一笑,沙成山道:“给我留意着,这人有什么动静,你便立刻回我这里报告。”

伙计忙点头,道:“放心,他便是吃饭睡觉拉屎,我全都来向你报告。”

于是,沙成山掀开被子睡下了。

他睡得安心,睡得稳,因为他不怕那位川南来的人物会走掉。

是的,沙成山正陷入迷雾之中,他心中焦急丘兰儿母子安危,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他又必须随时养足精神,以对付未来难以逆料的汹涌波涛。

外面已响起二更锣声,沙成山房内无灯光,然而沙成山却并未睡,他精神十足地直视着院子。

此刻,前面客栈的大门已关,便二门也有个伙计走去关起来。

远处传来雷声,谁都知道免不了一场春雨要下了。

便在这时候,斜对面的一间客房内闪出一个高大的影子,这人真猾,他只在院子里稍一停留,便忽的一下子跃上房顶,鬼魅似的一闪而没。

沙成山毫不迟疑地拉开后窗跃出去。

月黑头的天,外面灰暗一片,沙成山闪身绕向后街,藉着远处天空闪电,立刻发现一条人影往北奔去。

于是,沙成山笑了,冷冷地笑了……

不错,那正是往小村子去的官道,这条道路对沙成山相当熟悉,因为他不只在此与柳仙儿相会,更领着丘兰儿在此生孩子。

现在,他并不急于追上前面那人,反而缓缓地、遥遥地跟在后面。

虽然看起来沙成山并不急,但在他内心深处却非常激动,也相当紧张。

希望——是的,也许是否找到丘兰儿母子的希望,在此一举了。

只听一声闷雷在天滚动,紧接着一道刺目闪电,沙成山已遥遥看到前面那个小村子,一条人影直奔到那座小小四合院前面。

于是,又是一声闷雷,一溜冷电闪过,沙成山已看不到那条人影。

沿着小村往西偏,沙成山绕向四合院的后面,立刻跃身上了屋脊,宛如一头狸猫,沙成山伏在屋脊上不动了。

便在这三更将到,风雨将临的时候,正屋的房门“呀”的一声拉开来。

立刻传来人声,道:“这是狄护法临去交代,能找个机会下手最好,如果割下人头,立刻有人送来官宝银子一千两,你二老以后的日子便不再发愁了,汤老六,你可要好生考虑了。”

隐隐的一个苍老声音传来,道:“如果那家伙回头找来,你放心,我们总有办法收拾他。”

下面传来关门声,沙成山已听不到人声传来,他腾身而起,空中一个正翻筋斗,轻飘飘地落在院子里。

就在他正要扑近门边窥听,真不巧,两扇木门突然拉开,只见是老太婆手拎个酒壶往外走。

沙成山一时闪避不及,脸上露出个干干的冷笑。

老太婆一声惊呼,道:“你……”

沙成山笑笑,左手伸出,立刻便把老太婆又推进屋子里面。

正面方桌两边的两个人,沙成山一眼便看出右面的大汉,果然,颚骨奇大,双目一大一小,上唇的那撮小胡子尚自微微上翘,见沙成山大步进来,立刻金刚怒目地吼道:“你是谁?”

那左面的老者已走向沙成山,道:“你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没有找到你老婆孩子吧?”

沙成山冷冷地道:“甭再反穿皮袄装老羊了,老头儿,你应该明白,我再找来的目的。”

老者——汤老六,他侧脸看了一眼大汉,随即欠欠身对沙成山道:“我们不是说过吗?你老婆孩子是遭恶人掳去的,你又找来这里干什么?”

沙成山脸色突然冷酷地道:“刚才还在说,要割我的人头,怎么我走到你们面前却不敢承认了?”

他猛地直视那灰衣大汉,又道:“阁下是哪条道上的?”

灰衣大汉沉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灰衣大汉的话一顿,立刻又问道:“阁下又是谁?”

仰天一声哈哈,沙成山道:“朋友,别明知故问了,你明明知道我是沙成山,还装的什么羊?”

灰衣大汉头一仰,嘿嘿冷笑,道:“沙成山,‘二阎王’沙成山!”

“不错!”

灰衣人沉声道:“你是怎么找来的?”

沙成山冷哼道:“怪你粗心大意!”他一顿又道:“朋友,你走出平安客栈,我便盯上阁下了!”

灰衣人双眉一横,道:“你盯我干什么?”

沙成山道:“这话应该由我来说,难道你们不是阴谋沙某人的项上人头?”

灰衣人望了一边的汤老六一眼,遂又冷沉地道:“沙成山,你说清楚,是谁在谋你项上人头?”

沙成山道:“难道不是?先是方宽厚,后来又是‘苗疆百毒门’,请问你阁下又是哪一派?”

灰衣人冷哼一声,道:“好嘛,‘二阎王’变成人人得而诛之的人了,这还是头一次听说!”

沙成山淡淡的一哂,道:“只可惜他们皆失败了,当然也包括你阁下在内!”

灰衣人又望了汤老六一眼,脸色寒寒地道:“沙成山,老子承认有意谋你的人头,而且不遗余力地要下手!”

汤老六已双目含阴地望了灰衣人一眼,他正欲开口,灰衣人又道:“汤老六,今晚我们要携手合作了!”

沙成山冷冷地道:“合作下手,谋我项上的人头?”

汤老六老婆也在缓缓地咧嘴,她低沉地道:“既然仍跳不出江湖这口大染缸,横竖豁上吧,老伴!”

沙成山嘿嘿笑道:“行,也算有骨气,更是看得开,三位,在来动手之前,可否亮了各位的字号?”

灰衣人立刻摇头,道:“没此必要!”

沙成山双目一厉,沉重地道:“汤老六!”

汤老六手正从怀里拿出一只臂粗的旱烟袋,闻言一横眉,往日那副慈眉善目和气模样,一下子便全走样了,他嘿然地道:“什么事?”

沙成山突然声音放低地道:“从两位老人家眼前的原形毕露,当知我妻丘兰儿母子的失踪,必然与你二位扯上关系了!”

汤老六望了灰衣人一眼,沉声道:“不知道!”

沙成山道:“老人家,你这‘不知道’三字出口,单是从声音上辨,就知道说的不是心内话,多少含着欲盖弥彰的味道!”

汤老六重重地道:“告诉你,老子不知道!”

沙成山笑笑,心中已自笃定。

因为只要施出手段,不怕他们不说出丘兰儿母子下落,然而那天自方家集回来,这二老被捆……

沙成山咬咬牙,又道:“二位老人家,在江湖上打滚的人,能享高寿如二位者,似凤毛麟角而不多见,不要到头来落个横尸血溅,得不到寿终正寝!”

汤老六怒喝道:“老子不计较!”

沙成山怒容满脸地道:“好个不计较,此无异承认我妻失踪是你们动的手脚了,好,好个表演功夫,那日你二人被捆,原来是瞒我耳目,迷我心志的欺骗行为!”

灰衣人反手握着一对钢爪,闪身在沙成山右边,那模样相当凶残!

他双唇翻卷,一嘴大牙尽露,宛似豺狼架式,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地吼道:“沙成山,你很想知道我们是谁?”

“不错!”

“你更想知道你老婆儿子下落?”

“不错!”沙成山心口狂跳地又接道:“而且我势在必知!”

灰衣人忽然仰天一声干笑,道:“只怕你难以如愿!”

沙成山道:“是吗?”

一边,汤老六用肩碰了身边的老太婆,只见老太婆的手一亮,好像一把剪刀已握在手上。

老太婆把剪刀弄得“嚓嚓”响,尖声道:“沙成山,你真走狗运!”

沙成山一愣,道:“好嘛,接生婆子变成母夜叉了!”

厉吼一声,老太婆道:“别大模大样地对我婆子说这种大话,姓沙的,我老婆子走道的时候,你他妈还没有出世呢!”

沙成山脸无表情地道:“老而不死,迂腐可怜,苟延残喘,令人可叹,你的这副模样,也不值得你如此倚老卖老的夸口。”

老太婆几乎吐气有声地道:“好可恶的小子啊……”

沙成山道:“倒要听听,沙某的运气在什么地方?”

老太婆沉声道:“当初我老婆子并不知道你小子就是‘二阎王’沙成山,更不知道你的项上人头是如此的惹眼与可贵,直到最近方明白,否则,我老婆子稍使手段,姓沙的小子啊,你休想逃出我杜大娘的手掌心。”

沙成山坦然一笑,道:“好,好,你的坦诚令沙某高兴不已,这说明你们是主谋我妻的人了。”

灰衣大汉猛一瞪眼,那只小眼睛也大得吓人,他重重地一挥手中钢爪,道:“姓沙的,你不是很想知道你老婆孩子的下落吗?”

“一定要知道!”沙成山的双手已反臂把两扇木门关牢,他恹恹的又道:“当然,我也有相对的条件交换。”

汤老六咬咬口中几颗老牙,道:“除非是你的项上人头,当然,你不会答应。”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门已上栓,三位已是瓮中之鳖,又何须我用人头换?”

灰衣人重重地道:“沙成山,你以为吃定我们三人了?你以为你今晚一定会弄清楚你老婆孩子的下落?”

沙成山道:“一定,你们不相信?”

灰衣人咬咬唇对汤老六道:“汤老六,动上家伙,你们给我往他下盘狠着杀,上路我来侍候!”

沙成山已冷笑道:“三位不听一听我提出的是什么优越的交换条件?”

汤老六沉声道:“快说!”

沙成山道:“条件既简单又优越,只要说出丘兰儿母子二人的下落,我大方地放你三人活路!”

汤老六也厉声道:“对,他奶奶的,刀刃是锋利的,运气却是老天安排,鹿死谁手,端看各人造化!”

沙成山轻轻摇头,道:“别提什么造化,三位,我相信的是实力,凭三位的实力,沙某相信你们输定了。”

灰衣人忿怒地吼道:“沙成山,你以为真地吃定我们三人了?”

杜大娘肩一横,骂道:“畜牲,你太小看老娘了。”

她—顿又道:“老娘恨不得当初接生你儿子的时候,一剪刀剪断那杂种的脖子!”说完手中剪刀“咔”的一声尖响。

沙成山冷哼一声,道:“别逼我,三位,只要你们任何一人说出她母子下落,三位就没事了。”

灰发人双目直视汤老六,怪声道:“汤老六,我们还等什么?上!”

旱烟袋挽起三朵金花,快不可言喻地便往沙成山关元点过去,狠辣手法,令人发指。

杜大娘便在此时上身一塌,右臂一招“毒龙进洞”,大剪刀张开,便往沙成山的足踝送去,口中尚自发出一声枭叫:“死吧,我说儿!”

沙成山蓦地左臂吞吐,似乎他的出手早就在事前经过捏拿丈量过一般的准确,疾闪的手掌捉住了最快点来的粗旱烟袋。

下压反撩,快得只是眨眼间工夫,便听得“当”的一声尖鸣,旱烟袋正拨打在持剪刀的手腕上。

一声尖锐的呼痛,杜大娘踉跄后退不迭,一只右腕再也不听

使唤,大剪刀便在她的暴退中飞到桌面上。

紧接着,“咔”的一声脆响,汤老六一声怪叫,人已跌去两丈远,撞在墙地上,他的右臂已被沙成山扭脱,痛得他在地上直着嗓门怪叫不已。

灰衣人仍然稳稳地站在那里。

沙成山已冷冷地道:“阁下的模样,似乎有意同沙某开谈判了?”

灰衣人突然冷笑道:“你很想同我谈条件?”

沙成山道:“我并不希望杀人!”

灰衣人望望地上汤老六与杜大娘一眼,突然道:“他们只是一对退休的老人,功力上自然要打折扣。”

沙成山道:“我敢说,你也比他二人好不了多少。”

“是吗?”灰衣人又道:“我说过,你永远不会从我们这里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姓沙的,你最后只能得到两个字!”

沙成山双眉一紧,道:“请问是哪两个字?”

“失望!”灰衣人嘿嘿笑着,又道:“只有失望二字!”

沙成山望望汤老六,道:“也许你阁下不会说,然而他们二人还是会说,因为只有年老的人,方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

灰衣人道:“他们会吗?”

沙成山道:“不用阁下费神,我有方法令他们说,你难道不信?”

于是,灰衣人又重重地望向汤老六与杜大娘二人,眼神中有了异样的冷芒。

沙成山恹恹地冷哼一声,道:“朋友,别打歪主意,你可以不说,但却无法叫他二人不开口。”

灰衣大汉嘿嘿冷笑连声,唇上的短髭抖了几下,道:“沙成山,老子碎了你!”

他吼声仍在,错步横肩抬腿,两团精芒直往沙成山推去,去势之疾,之狠,宛似卯上干一般。

然而,沙成山的脸冷酷得不为所动,他心中正自敲定一个主意,那就是先收拾这灰衣人。

因为只有收拾灰衣人,汤老六夫妇才敢口吐真言。

不料,沙成山正欲出手,忽见那迎面招呼过来的两团精芒,以更快的速度,神奇的中途忽然分开来,一双利爪极端巧妙而又狠毒地扫过汤老六与杜大娘的脖子,带起的鲜血中有着碎肉。

尖厉的狂嗥只喊出一半,汤老六已戟指灰衣人道:“你……你为……”

另一面,杜大娘连喊叫的机会也没有,双目挤出眼眶外,死不瞑目却萎缩在地上。

灰衣大汉一招毙了汤老六夫妇,身子就地翻滚,已闪过两丈外。

于是,连沙成山也愣然了……

太出人意外了,沙成山张大嘴巴,脸色难看!

灰衣人得意地嘿笑道:“沙成山,你估料不到吧?哈哈……”

沙成山重重地道:“不错,你是令沙某吃一惊,但你的狠毒不外是两个理由。”

灰衣人道:“两个理由?”

“不错!”沙成山仍然堵在门后,道:“其一,你以为杀汤老六夫妇二人,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灰衣人道:“嗯,你的反应极佳!”

沙成山又道:“理由之二,当然更明白,一旦连你也没有机会活命,便更不会担心我会知道丘兰儿母子二人的下落,是吗?”

灰衣人嘿然一声,道:“沙成山,你猜对了,不错,这正是我心中想的!”

沙成山冷沉地一哼,道:“朋友,你太小觑沙某了,我会立刻让你知道,我的独特方法,那是一项江湖上少有人利用的逼供方法!”他一顿又道:“当然,我并不想在老兄身上施展,除了万不得已……”

灰衣人双爪一碰,发出铮鸣之声,道:“沙成山,胜负未分,输赢未定,别拿大话唬老子,记住,一朝豁出去,我会全力以赴!”

沙成山叹息道:“明知不可为而为者,是为愚钝,朋友,你以为呢?”

沙成山的话甫落,灰衣大汉猛孤丁倾身而上,口中暴喝道:

“你给老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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