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非常清楚自己这一脚的力量,失色之下,手掌一按地,引气上腾,哪知身子却动也不动,两只脚竟被那怪人吸住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身已足以傲视武林、掌毙天赤尊者的武功,在这人手下连两招都没有走完已自被制,他却不知道这畸形的怪人在这潮湿阴暗的洞穴里被困竟已达一甲子,这一甲子来他吃尽了任何人都无法吃的苦,也练成了一种前无古人的绝顶功夫,就算昔年威慑天下的奇人七妙神君,内功已臻化境,但比起此人来,精纯或有过之,奇诡却还不足哩,白非骤遇这种身手,自难抵敌了。
须知武学最难练成的就是先天之真气,这在道家称为罡气,无坚不摧,无物不克,是由内家的后天之气上一步步奔成根基而练成的。这怪人数十年来却由另一途径达成此境界,虽是由邪而入道,但殊途同归,威力比自道家的罡气并不逊色,只是还没有为世人所知而已。
那怪人喋喋的又连声怪笑着,笑声一起,气功消失,白非双脚被吸引的力道也骤然消失,“砰”的落到地上来。
白非全然被惊吓住了,动手的勇气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怪人望着他直笑,咧到耳根上的嘴角泛起了一些白色的泡沫。
“看样子你是嫌这地方不好,是不是?”他怪笑着说:“可是我包管你在这里住得舒舒服服的,每天还有好东西。”以手为板,居然击节而歌了起来,白非皱起眉头,恨不能把耳朵堵上,爬起来远远躲到另一角落里去,发着闷气。
四周全是山石,除了那一个小洞穴之外,此洞穴就绝无其他的通道,白非的心情低落了,除了制住那怪人之外,他别无其他的办法出去,而那怪人武功深不可测,自家却又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
那怪人拍着手掌,唱着歌,大肚子一挺,将白非衣衫上的钮扣震掉了三粒也不管,望着白非笑道:“你肚子真小,可是你不要难过,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我保管你肚子就大起来了。”
白非索性把他当作疯子,根本不去理他,然而脑海里却禁不住想到他:“看样子他在这里已困了不少时候了,他吃的是什么东西呢?”须知那怪人先前吃的东西,也就是白非以后要吃的东西,他当然关心,到处望去,却望不见有任何可吃之物。
他无聊的坐在地上,想做些调息功夫,一颗心却怎的也静不下来,过了一会,他才发现他肚子竟饿得厉害,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出来,忍着饿,坐在那里,可是这种生理的现象却非人力可以控制的,白非的肚子竟咕咕的叫了起来。
那怪人还在唱着歌,白非希望他没有听到,哪知他耳朵奇灵,停住歌声笑道:“你肚子饿得好快,刚进来肚子就饿了,我上次吃饭到现在的时候,起码有你进来的时间一百倍长,到现在还没有饿哩,我看还是等一会我们一道吃吧!”
白非不想起饿还好,此刻一想起来,肚子好像刀刮着一样难受,口水一阵阵跑出来,又咽回去,肚子像是已被刮得两边穿洞了。
那怪人咧开大嘴笑着说:“你别急,等一会我做好菜给你吃。”他闭起眼睛来,缓缓说道:“香酥肥鸡,脆皮鸭子,还有一大碗清炖火腿汤。”白非也不禁闭起眼睛来听,口水出来得更快,眼前仿佛现出香酥鸡和脆皮鸭的样子来。
他不知道这怪人能从哪里弄这些东西来,但却深深盼望着他能快些弄来,他自慰地忖道:“也许他真能弄来,不然他肚子怎么吃得这么肥?”悄悄用眼睛一瞟,那怪人的肚子果然肥得厉害。
他又坐了一会,酸水代替口水流出来,那怪人却仍在那里哼着歌,一点儿也没有弄香酥鸡的样,白非希望破灭了一大半,忖道:“他不过在说胡话而已,他能弄香酥鸡,怎么不设法自己跑出去?”暗叹了一口气,后悔没有吃过早点再来。
他闭起眼睛,迷迷糊糊的像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怪人却叫道:“小伙子,快起来,老爹要开始做香酥鸡了。”
白非精神一振,腰也直起来了,那怪人却嘻笑着道:“不过,你要先叫我一声老爹我才做,不然——反正我肚子也不饿。”
白非气往上撞,忖道:“我宁可饿死,也不叫你老爹。”转过身子,面对着壁,不去看他,耳中却听得那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不知道,我做的菜可好极了,香酥鸡又肥又嫩,用手一提往下直滴油。”他自己也禁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闭起眼睛又道:“清炖火腿汤你吃的时候可要小心,小心把你的鼻子都鲜掉。”
白非越听越难受,饿得眼睛金星乱冒,仿佛都是一只只香酥鸡的影子,那怪人却越说越高兴,最后竟将这些话编进歌里唱了起来。
白非长叹了一口气,忖道:“反正他年纪这么大了,我叫他一声老爹也没有关系。”回过头去,老爹两个字在他舌尖打转,却说不出口来。
那怪人又笑道:“快叫呀,叫完了我就弄鸡给你吃。”白非闭起了眼睛,咬着牙,狠狠的叫道:“老爹!”那怪人呀了一声,却说道:“这样不行,要叫得温柔一点,亲热一点。”
白非几乎气炸了肚子,恨不得一拳打过去,然而肚子叽咕乱响,头也有些晕了,四肢也发着虚,像是大病初愈。
“老爹。”他像蚊子一样叫了出来,脸不禁发红,立刻暗骂自己:“你是什么东西,为了香酥鸡就叫人家老爹。”
那怪人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说道:“好,乖孩子,老爹替你做鸡吃。”白非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却见他暴喝一声,双臂一张,身形像是涨大了一倍,白非“刷”的也站了起来,凝神而立,他怕这怪人要对他有着什么不利,心中对这怪人的功夫着实害怕,惊忖道:“他练的这是哪一门功夫?”
那怪人这一运气,本来已是干枯得打折的皮肤此时却蓦然涨了起来,皮肤像是有一颗颗弹丸在跳动般,闷哼了一声,额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白非更惊,这情形只有在内家高手临敌时才会发生,此刻洞穴中除了他自己之外,却只有白非一人,白非当然吃惊,他却未想到,人家要是对他不利,十个白非都早已送了命,还会等到现在这么费事。
那怪人猛的一伸手,居然已够着洞穴之顶,伸手一掀,他竟将一块方圆十丈的大石掀下,缓缓托了下来,额上的青筋越发明显,白非看得目瞪口呆,这块巨石重量何止千斤?这怪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却能将它托了下来。
那怪人缓缓将巨石放在地上,白非只能贴壁而立,因这块巨石几乎占了洞穴大半地方,此时已天光大亮,秋日的阳光从洞穴的顶部照进来,白非看着这怪人的行径,竟连逃走都忘记了。
那怪人放下巨石后,立刻喘了一口气,身形稍微松弛了些,却又马上暴起,左手一张,闪电般的在洞穴顶部的侧面一掏,右手手掌竟是扬掌待发的神色,蓦然一声暴喝:“出来。”一团金光灿然的东西被他抓在左手上。
白非神摇意驰,盯着怪人的手,那怪人两只精光炯然的眸子也紧紧盯在自己手上的那团金光灿然的东西上面,右掌微微又扬起一尺,似乎那被他抓在手上的东西极为凶猛,是以他不能不如此慎重似的,白非到这洞里,还不到十三个时辰,然而他在这十数个时辰里所遇到的奇怪问题,却比他一生中还多,白非自幼即有神童之目,天资绝顶,然而此刻却也不禁被这些像是根本无法回答的问题冲昏了头。
“这怪人武功绝世,既能将此洞穴的顶部掀开一洞,却为什么不自己走掉,而在这个阴湿幽暗的洞穴里被囚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来,这怪人以何为生?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看他如此慎重的样子,似乎虽然对这东西非常警戒,然而却也将这东西看得极为贵重,这东西为什么会对他这么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