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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恶人伏诛

从“倒马关”至五台山只不过三十里深山荒林路,一夜大雪封了山道,如果走路实在危险。

于风与苏东二骑着马走过近午才过了一座山头,当苏东二把笛子吹得更响亮的时候,前面的于风已示意苏东二别吹了。苏东二不理会于风,他吹的是《战刀曲》。

苏东二为什么快到五台山的时候吹起《战刀曲》?他早已发觉五台山口的敌踪了。

于风道:“苏兄弟,有敌人。”

苏东二道:“是的,我早已看到了。”

于风道:“你这么一吹,敌人早发觉到了。”

苏东二的笛子收起来了。

苏东二突然跃下马来,他示意于风也下马,两个人往白皑皑的丛林中走过去,他两人把马放在山林中,立刻便往附近一道横峰上攀过去。

于风先找了一个地方掩护身子,那苏东二极目望向山口处,他微微笑了。

原来苏东二发觉五台山道口的那块罗汉石头上,正坐了一个大和尚在吃酒。

这光景令苏东二放心不少,因为只要和尚在,五台山就平安。只不过当苏东二再往一道山谷走去时,他才吃了一惊,因为山谷中驻扎了一队官兵,十座帐篷支在一处平坦谷底,若非有人自篷帐中走出来,还真不易被发现,只因为篷帐已是白色了。

于风对苏东二道:“怎么官兵也来了,这旗号会是谁的队伍?”

苏东二道:“别管他何人旗号,这队官兵是来对付五台山绝错不了。”

于风道:“苏兄弟,你有何打算?”

苏东二道:“咱们不骑马,先到五台山山道口去,听听醉大师怎么说。”

于风道:“我想知道霍先生如今在不在五台山,如果不在,三王爷一家三口也不会在了。”

苏东二道:“且去看了醉大师再说。”

两个人边商量着边下了横岭,还未走近山道口,忽从另一边的山沟中奔来一彪人马。这彪人马守北口,另一边的山谷中那么多的官兵守南口,这就把五台山前后山口全堵住了。

苏东二与于风两人从斜坡大雪堆滑下去,两个人不去拦住奔来的人马,却直往两里外的山口狂奔。于风他个子小,跑起路来苏东二也追不上。

于风有“神行太保”之称,跑路那是他的绝活,也可以说这是他吃饭的本事。

先是于风到了山口处,打横有个大和尚拦住他了,这人手中还提着大酒袋,那么冷的天他额头还在冒汗,热气直往头上冒。

于风知道这和尚就是醉大师万愚,他开门见山地道:“万愚大师,我们来了。”

醉和尚不认识于风,他打横一拦,沉声道:“告诉过你们,雪停了才许你们上山,山路很难行,出了人命谁负责?”

“我负责。”

这一声不是于风说的,这一声乃是附近石后一人说的,和尚侧脸看,他哈哈笑了:“是你呀苏施主。”

不错,苏东二跟上来了,他对醉和尚道:“大师,有一批人来了!”

“那是一批东厂番子。”

“东厂番子?”

“不错,他们来了两天了,头一天我阻他们上山,我告诉他们等两天,因为庙中在打扫,快过年了,这是规矩。却不料昨日过午这批番子中还有官兵十多个,他们要搜山。也算天公相助,下雪了。”

他猛喝一口酒,又道:“今天他们见雪停了,他们当然又来了。”

苏东二指向南面山口:“大师,那面山谷中至少有几十个官兵驻扎,他们……”

醉和尚道:“胡震山率兵来了。”

苏东二一听,看向于风,道:“太原守备胡震山?”

醉和尚摸出个谍文对苏东二道:“胡震山下达笺牒,限三天把藏在庙中的叛逆朱英交出,今天乃最后一天,嗨,我正打算是不是同他们一拼呢。”

于风急问:“霍先生在什么地方?”

醉和尚道:“霍天行守在三王爷朱英一家那里,那朱全很用功,他学了和尚的‘大罗汉步’,令我十分高兴。”

三人正说着,苏东二还来不及对醉和尚说出京中已发生的事情,斜刺里一彪人马杀奔过来了。

苏东二看后一瞪眼,心想,娘的,该来的全到了。

只见为首的乃是东厂大当头关青石,二当头尹水天,魏公公身边的大红人齐大掌事,及随着齐大掌事一同去开封刺杀文昌洞文大人的三个黑衣人中两个——三个黑衣人除了齐大掌事之外,便是王子丹与王子壮两人。那夜他兄弟两人被司马如龙杀伤之后,齐大掌事也流着鼻血一起逃出开封城。想不到他们三人都来了。

关青石与尹水天也受过伤,真快,他们尽挑东厂精英赶来了。

最令苏东二与于风两人意外的,乃是那十几个官兵,可不正是刘明山率领的人。

原来刘明山比苏东二早走一晚,他们先到了山口外,本是去太原的,不料天降大雪,在山沟中遇上东厂番子们在躲雪。

刘明山见了这些人之后,便把苏东二说的一切都向齐掌事他们说了一遍,不料两个大当头就先笑了。

关青石拍拍刘明山,他指着山对面道:“刘兄,你们的胡将军就在那边,正准备进攻五台山,你却听信王八蛋们的瞎话,你呀,上他的当丁。”

刘明山一听,再想想胡将军也到来,不由大骂苏东二不是东西。

他以为这个当上大了,如果不听姓苏的嚷嚷,这么大的风雪,他必在平安客房中吃老酒烤炭火呢。

尹水天笑对刘明山道:“你们就别走了,咱们这里住一晚,明日选个黄道时辰杀进五台山,谁出手拦,咱们就说他造反,立刻杀活人。”

刘明山一想,也对,明日立了功,大将军面前先记一功再说。

他立刻叫人找地方,大伙围起来升火取暖,准备次日干一番了。

刘明山再也想不到苏东二与于风两人全来了。

刘明山是不是会忘了他对于风说的话,那是他说的,只要再碰上面,先忘了过去的那一段,各为其主拚江山。现在,雪地里他看得直瞪眼。

于风跳到大石头上,他的双脚已埋在雪里了,他戟指刘明山叱道:“姓刘的,你他娘的真可恶,你同番子们也搅和在一块呀。”

刘明山冷冷道:“咱们大将军也来了,妈的,你在古北口骗得爷们好苦呀。”

苏东二却笑了,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刘明山叱道:“狗屁,你那些狗屁话呀,妈的,我此刻一听就不是味。”

苏东二道:“不是什么味?”

刘明山指着山对面,道:“大将军也来了,什么京中全完了,全是吓唬人。”

关青石嘿嘿一笑,道:“咱们来的时候,早由公公把刺杀文昌洞那狗官的任务交由另外几位高人去执行了,爷们来时天下太平,会发生什么事?”

苏东二一想也是,他们离京必然早了——两天,这也难怪,官兵们围上前门大街东厂番子们的老窝时,就未遇到什么抵抗,原来关青石几人都来了。

关青石不但率人来,而且还有太原胡将军的配合,他们以为五台山再是不买帐,三王爷朱英一家也完了。

一边的醉大师双目一亮,道:“苏施主,你说文昌洞文大人进京成功了?”

“绝对错不了。”

于风也加上一句,道:“要不然苏兄弟也不会那么快地回来了。”

醉和尚大笑道:“太好了,天变了也,阿弥陀佛。”

关青石看看齐大掌事,就听齐大掌事厉声叱道:“他妈的,文昌洞什么东西,人绝对进不了京的,你二人呢,你们在说双簧了,爷们是不会上当的。”

于风怒视刘明山:“你这家伙,我是念在两年交情上对你说的,你敢不信呀。”

刘明山拔刀在手,叱道:“刘大爷对你说过,咱们再见面的时候,你是你,我是我,忘了咱们曾相识,姓于的,你还不出刀?”

于风咬牙切齿道:“娘的,真乃是‘人心难测,鸭肫难剥’,今天叫你知道于大爷的厉害。”

醉和尚笑的声音更高亢了,忽地,山上传来大声回应,道:“大师,我来也。”

众人抬头看去,那朱全几乎自山崖上飘飞而下,他踩地的雪印也不过一寸深。

苏东二看得真,他点头笑了。

朱全落下石边,立刻对苏东二道:“叔叔,你们也来了,太好了。”

关青石怒叱:“老子们是来杀人的,不是看你们叙旧,兄弟们,杀呀!”

“杀!”

果然,于风已奔向刘明山杀过去,大雪地上不方便,可也杀得惨,只见——

醉和尚喝了一大口烈酒,他高大的身躯堵在山道入口处,官兵番子二三十,就是没有人能闯过他的那一关。

有几个向大师出刀的番子被醉大师摔在雪坑中,半天也难爬上来。

另一面,关青石与尹水天二人合击苏东二,三个人几乎在走马灯似的狂砍怒劈。

朱全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他与醉大师似乎有约定,事情到了非杀不可的时候,醉大师就会发出暗号来。醉大师的暗号乃是洪声大笑。

此刻,朱全与齐大掌事外加王子丹、王子壮兄弟二人干在一起了。

于是,双方就在这山道口上千起来,一声声喊杀,一声声凄叫,均划破当空,传来吓人的回音。

先是,于风与刘明山二人对杀对砍地往林子里移动着,这二人前不久还是哥俩好得碰杯喝着二锅头,拍肩勾臂地称兄道弟,此刻二人反了脸,谁也不让谁。

于风出刀尽朝敌人的头上砍,他还咒骂着刘明山。

“操你老表舅子的,你在老子的手上骗吃骗喝不出钱,哪一回叫你出过银子?你却狼心狗肺呀。”

刘明山也不示弱,他回骂。

“妈的,吃你喝你那是老子看得起你,别人请老子,老子还不甩呢。”

于风的脸色也变了,忍无可忍地突然撞人刘明山的怀抱里去了。

刘明山就是看不出于风这一招怎么来的,他有些挥之不去地大叫:“杀!”

“杀。”

刘明山一刀滑过矮小的于风肩头,而于风的刀已送进刘明山的肚子里了。

“哎……唷……”当于风一掌推开刘明山那高大的身躯的时候,刘明山的肚子上发出“吱”地一声冒出鲜血来。

刘明山的双手就不知往什么地方捂了,他打着旋转“轰”地一声趴在雪地上了。

于风摸摸肩头,有些疼,但并不严重,他大叫一声:“杀!”

便往几个兵士扑杀过去了。

苏东二并未立刻对关青石与尹水天出刀,他只是稍稍移动几步,便站定在一片雪地上不动了。关青石不动,尹水天也不动,二人都曾被苏东二杀伤过,他二人似乎已设想出如何对付苏东二的招式了,所以二人只是左右地移动着。

地上的雪已可以看出来,被他二人踩出两条半圆的足印,而苏东二仍然未稍动。

刘明山挨刀死的嗥叫并未引起他三人注意,因生死就在这一战,谁还去多看?

就在一阵僵持中,忽地那尹水天贴地大叫:“上!”

“杀!”这声音带些沙哑,却也沉重得好像重铅入耳一般难听。

难听就是吓人的声音。

那么快地两团人影,中途推着两团极光便往苏东二的上下两段杀去。

“哎!”

“死吧!”

这一连串的动作几乎是同时间响起,而且几乎令人目不暇视地吃一惊。

只见苏东二的右足猛一起,一片雪花他当暗器,“哗”地罩向尹水天的头面。

别以为苏东二只是踢起一蓬雪花,在他的气功催动之下,那就是一把铁砂子。

铁砂子上了脸,尹水天立刻吃不消也看不见了,他用力地胡乱出刀狂杀,而苏东二已自他身边歪身闪向关青石的左边。他的刀只一现间,关青石那一声叫,好像山中野狼出动了,叫得人心慌。

苏东二的刀一现见血,关青石趴在一块满是雪的石头上不动了。

苏东二的动作狂野,当尹水天正在回刀转身时,他却一个跟斗自尹水天的头顶飞过,他的头几乎碰上尹水天的头。

当苏东二落下地的时候,尹水天的脖子在冒血,尹水天临死一声骂:“他……妈……的……”

苏东二并不去支援朱全,他相信朱全必能杀了齐大掌事,因为那王氏兄弟已有一个不见了。此刻,苏东二发现于风身上尽是血。

是的,于风冲人几个番子中间,他想不到前来的番子是经过关青石精选的,武功都是相当之厉害。

于风想吃掉这七八个番子,他还是稍差一些,所以他身上至少挨了三刀在流血。

苏东二不出声,他忽地扑了过去,立刻便有三个被他打倒,也解了于风的危。

到了这时候,才听得苏东二一声大吼:“统通死吧,你们这批小妖。”

“啊……”

这是几个军士发出来的声音,他们被醉和尚摔得个个头破血流,那光景想往山道上冲,又谈何容易?

苏东二宛如一头发了狂的野豹,他穿梭狂杀在几个番子中间,出刀如电。

忽地一个番子张开双臂去抱苏东二,这番子来个大敞门,光景任苏东二挑肥拣瘦对他下刀,而他,只图抱住苏东二就满足了。

“轰。”

他果然抱住了苏东二,他的肚子挨一刀,他还哈哈笑着大叫:“快杀了他。”

三把刀朝苏东二狂砍,岂料苏东二还真的有一套,他又闪又躲,叫抱他的人替他挨刀。苏东二眼明手快地拖着那番子闪得妙,三把刀全由那抱他的番子身上接下了。

苏东二只一个大车轮,早把抱他的那个番子摔在三丈外的雪地上,那番子早已断气多时了。苏东二贴地一个大扫堂,无数雪花飞溅中,他的人已随着雪花穿过五个番子的身侧,立刻听到几声闷哼响起,苏东二的刀几乎只一现便不见了,于是又见九个番子往雪地石堆上倒下去了。

苏东二开始追杀未死而往林中逃去的三个番子,他这一回下了决心,他的决心便是不放走任何一个敌人。

就在这时候,附近石崖边传来一声尖亢的嗥叫,苏东二回头看看,只见朱全正自齐大管事的胸口上拔出他那把自东洋浪人那里夺得的短刀来。

齐大管事的那一声狂嗥震得四山回鸣不绝,而朱全已往王子壮撞过去。

王子丹在一侧大吼:“兄弟快闪。”

王子壮还是未闪过朱全的一刀切,好大一片血肉自王子壮的面皮一直切到肩头上,那鲜血立刻染红了王子壮的半边丝棉袄。

“啊……”

王子壮大叫着往外闪,王子丹双手抱刀便当头砍向回杀的朱全,他心中大骂:“砍死你这小狗操的。”

“叮……当……”

“唷……”刀声与相击声响起,随之又见鲜血飞洒,王子丹的一臂生生被朱全切掉了,痛得他直噎大气。

朱全也不齐全。他的左手未拨中敌人的刀背,他拨在敌人的刀刃末端,左手几乎被切断,他反应快也回收得快,却也流出了不少鲜血来。

朱全受了伤他不吭一声,他去追杀王子壮。

王子壮跑得不对路,正迎着苏东二刚杀了逃走的三个番子折回来。

王子丹也逃过来了,朱全大叫:“叔叔,杀了他们。”

根本不用叫,苏东二只右手稍抬,极光一现间,王子壮便瞪着双目倒下去了。

王子丹一看再回头,不巧迎上朱全也追来,王子丹几乎与朱全撞个满怀,而朱全的刀也送人王子丹的肚皮中了。他拔刀一脚踢,王氏兄弟二人死一双。

苏东二过来了。他抓住朱全吃惊地道:“你的手。”

朱全淡淡一笑,指着地上,道:“我杀了姓齐的,再加上他二人,我还有得赚。”

苏东二忙取出那个瓷瓶,很快地为朱全敷上药,再用丝巾匆匆地扎缠起来。

朱全大大喘了一口气,苏东二却冷冷道:“怎会伤及这手掌?”

朱全道:“我去拨他的刀,才会……”

苏东二道:“肉碰铁呀,我好像没有这一招。”

朱全道:“叔叔,应该说我多此一举了”

苏东二再看山道口,于风与醉和尚已把五个军士打得往南面山谷中狂逃而去。

醉和尚大声把于风叫回来,他已对苏东二笑了。

“苏施主,你好刀法。”

苏东二道:“大师的大罗汉步也好!”

醉和尚道:“你来得可真妙,哈……”

忽见苏东二跃上一块大石,他把笛子取了出来。

苏东二面对着那么多死的敌人,吹起了他的《血魂曲》,那真的是悲壮又凄惨的笛声。醉和尚木然的脸上一片哀凄,而朱全也站在于风身边不动弹,只有空中,空中是一片充满血腥而又悲痛的笛声直入云霄。

那真是听得人也忍不住地欲垂泪了。

苏东二吹着笛子,他吹得满面通红,额头冒出雾气,他吹得附近传来野狼嗥。

他吹得一个飞影宛如大鹏一般地往这面山口飞扑过来,那是个人在飞腾。

人能飞吗?当然不能,但来人的动作像飞,只见他振起双臂,上衣鼓胀,每落下来立刻又弹升而起,每起必是五丈高下,看上去像是飞。

山口的醉大师抚掌笑起来了:“哈……想你霍大侠也应该来了,哈……”

是的,飞奔下山的人正是太行神医霍天行。

霍天行是听到了苏东二的笛声才下山来的。

于风立刻迎上去,道:“先生,对不起。”

于风为什么说这话?当然是有原因的,如果他不在刘明山面前提及朱三王爷之事,霍天行至今仍然住在平定镇郊的紫竹林,霍天行的一家也不会被霍天行分散各地了。

苏东二也迎过去了。

霍天行不问别的,他只问苏东二道:“你同司马如龙二人办的事如何了?”

苏东二道:“开始就有刺客去开封行刺,所幸咱们及时发觉。”

他收起笛子,又道:“一路之上东厂番子设下各种阴谋,还好,咱们还是保护了文大人到了北京。”

霍天行双眼一亮,道:“文大人进京了?”

苏东二道:“当夜文大人长跪午朝门外石碑下,东厂弄来几个黑道枭霸对文大人出手。”

霍天行急问:“谁?”

苏东二道:“有猴仙吕太白。”

霍天行吃惊道:“可恶,姓吕的下山来了。”

苏东二道:“河涧阎罗屠天云与老超度葛红也到了。”

霍天行忽地仰天大笑。

“哈……想不到当年原是有一场搏斗的,这些人都弄毒,坑死九个高手,他们原来暗中与东厂勾搭呀。”

苏东二道:“所幸他们并末得逞,我与司马兄配合得巧,他们还是逃了。”

霍天行道:“他们既出现,他们就不会逃走,看吧,早晚有一场决定性的搏斗为时不远了。”他顿了一下又道:“京中情况如何?”

苏东二道:“成功了,文大人冒死上朝,半天工夫,京中御林军大举出动,已经抄了前门东厂,想那魏老奸必已被朝廷拿下入狱。”

霍天行立刻往雪地跪下对天叩谢:“上天开眼了。”他叩了三拜才站起来。

醉和尚哈哈一笑,道:“霍大侠忧天下之忧,果然一代侠客也。”

霍天行道:“大师不也是世人不醉我独醉,世人不解我已知的高人吗?”

“哈……”

“哈……”

苏东二道:“先生,山那面还有胡震山,姓胡的还不知道京中已变天了,咱们如何叫他知道?”

霍天行道:“我原是与三王爷守在一起,听了你的笛声便知你回来了,有你赶到,咱们就有能力守住山道,胡震山不来便罢,他若前来,咱们阻他在此。”

苏东二道:“如果搏杀……”

霍天行道:“杀!”

苏东二道:“他乃朝廷边防大员呀。”

霍天行道:“却与魏奸勾结,如今魏奸已除,咱们为朝廷除此魏奸同党。”

苏东二道:“先生,咱们就在此等他们。”

醉和尚道:“我很习惯在这儿,你们不必,可去近处落马崖洞中稍待,有消息我会叫你们,又何必大伙都在这儿喝西北风。”

霍天行点点头,道:“客随主便,咱们这就走了。”

霍天行当先往山道上走去,他再看看于风,道:“你这伤……”

于风道:“已不痛了。”

霍先生又对朱全道:“你也受了伤?这只手……”

朱全道:“老先生,敷了苏叔叔的药已好多了。”

霍先生问苏东二道:“司马如龙怎么不同你一起折回?难道还想报酬呀。”

苏东二道:“司马兄要送文大人回开封,同时他与文大人的外甥女有了感情。”

“有什么感情?”

“文大人当面要柳姑娘在他不得已时跟司马兄,他们也都点头了。”

霍天行道:“所幸大奸已除,只不过未来还得有一场搏斗,他必须要回来。”

苏东二道:“只要先生召唤,司马兄必兼程赶回来的,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霍天行对于风道:“盘缠还有吗?”

于风听得心中一热,知道先生要他去办事了,他立刻笑笑道:“先生,银子花不完的。”

霍天行道:“你此刻就走,今夜住倒马关,过夜之后快进京,打听文大人叠事之后,快把司马如龙找回来,叫他兼程来此。”

于风转身便走,他的身上还有伤。

霍天行又取了一包药,叫住于风,道:“带在身上,这药很灵的。”

于风接过霍天行送他的药,找来马匹便走了。

霍天行带着苏东二与朱全找到一个石洞,果然洞口刻着“落马崖”三字。

霍天行三人走进去,这洞中还有石凳,地上铺着草,由于背向西北方,这洞便也温暖多了。

霍天行三人坐在石凳上,霍天行对朱全道:“如果事情顺利,过不了多久,你与三王爷便可以回京了。”

朱全道:“要看我爹的意思了,他已出家。”

霍天行笑笑,道:“那也只是权宜之计,并非真的出家当方外之人。”

霍天行看看洞外,又道:“生长帝王家,有许多无奈,一开始便与权利扯上关系,是幸也是不幸。”

朱全当然听不懂这些,而霍天行却向苏东二道:“几个当年决一生死的魔崽子,他们又出山了……”他的面色也变得灰冷,又道:“都是哪几个?”

苏东二道:“关外原只有‘老超度’葛红、‘河涧阎罗’屠天云与一个‘花蝴蝶’东方水儿,不料这三人暗中又回到中原了。”

霍天行道:“当你在关外发现他们后,他们必然会回来的,这些恶人是不会永远寂寞下去的。”

苏东二道:“这一回又遇上了‘猴仙’吕太白与‘湘西僵尸’桂大雷。”

霍天行双目一厉,道:“难道那个王啸天也来了?”

苏东二道:“倒未见过王啸天,不过他的儿子王子丹与王子壮已被杀在山口。”

朱全接道:“是叔叔帮我杀的。”

霍天行道:“这么说来,王啸天大约已不在人世了,否则他不会只叫他的两个儿子出马。”

三个人只在山中稍避寒风,就听得一声“阿弥陀佛”传来,立刻就见朱英与他的娘子一齐走来了。

朱英只一进洞,霍天行立刻站迎。

朱英忙把手一摆,道:“霍施主,你坐。”

大家落座,朱英伸手拉住苏东二,道:“听了你的笛子声,我夫妻无心经课,下山来见苏义士了。”

苏东二道:“苏东二不敢担待。”

霍天行道:“三王爷就要大喜了。”

朱英道:“大喜?我不敢多想呀。”

霍天行道:“京中东厂番子已灭,文昌洞文大人冒死进京力谏,圣上十分震怒,三王爷,大概不久你们就可以回京了。”

不料朱英摇摇头,道:“争权招天怒,夺利惹民怨,高山流清水,人间变混浊,我已决心在此出家了。”

霍天行低头不语了。

苏东二道:“大丈夫壮志凌云,应以浩然之气作气壮山河之举,三王爷只要精诚所至,则金石必为之开,又何苦把一生埋没深山与钟鼓为伍,有负天意呢?”

苏东二也会说出这番话来,也许是常吹《战刀曲》吧。

只不过朱英却又道:“壮士说得不差,但经过这次死里逃生,确实叫人心寒。”

苏东二道:“三王爷,若有机会,你还是应该站出来,以黎民为重。”

朱英的脸上有了异样的变化,他转头看看妻子,只见妻子还在查看儿子的左手。

朱全的手伤已不流血,左掌已无大碍了。

苏东二再把文昌洞如何自开封进京,一路上受尽危难,对朱英说了一遍。

朱英—听,他神色凝重地沉默有顷。

大家都在注视他,忽然朱英抬头道:“别人都能冒生命之危而为大明社稷拼搏,我朱英又怎能独善其身,我怎么对得起那么多为我抛头颅洒热血之士呢?”

他对王妃又道:“咱们不能再躲避了,该是咱们进京的时候了。”

王妃点点头,道:“是的,王爷,把圆正这个法名也带走好了。”

朱英落发之后,法名圆正。

霍天行对朱全道:“多在武功上下功夫,将来你必是你父王身边最好的武土。”

朱全道:“是的,霍爷爷,我会的。”

苏东二道:“你要修刀的德性,刀是不轻易露出来的,出刀就要杀人出血……”

苏东二刀出必见血,他也要朱全同他一样。朱全在点头,忽听远处传来吼声。

山前谷口进山处传来大吼声,吼声乃是醉大师发酒疯。当然万愚和尚是不会发酒疯的,但他装疯,因为他这吼声乃是对石洞中霍天行几人传递信息。

霍天行几个人齐站起,他对朱全道:“保护你父母,千万别出去。”

朱全道:“如果动上手……”

霍天行道:“也不必出去,我想京中有反应,如果快的话,应该也快到了。”

朱英惊讶地道:“京中知道我在五台山出家?”

霍天行道:“即使过去不知道,文昌洞在他的奏本上必会写得清楚。”

朱英露出感激之色,他双手握住王妃好激动。

于是,霍天行对苏东二道:“走,我们去瞧瞧,也许胡震山率人马过来了。”

苏东二道:“先生,雪停了,胡震山不会在深山中待得久,他限期三日。”

霍天行道:“是的,今天就是第三日。”

两个人走出“落马崖”石洞,便直奔向山道口。

这时候只见附近右面山道上,近两百名官兵往这面奔过来了,还有吼叫声。

山道口上,醉和尚一个横卧,大酒袋他仰起脖子喝起来,那光景还真像醉酒了。

霍天行与苏东二奔过来了。

苏东二跃在一块上面一层雪的石头上,他吹起笛子来了,苏东二吹的是《战刀曲》。每一次搏杀,苏东二都会吹这一激昂的《战刀曲》。

《战刀曲》中有一段曲词,苏东二有时也会唱出来,那词曲还真够悲壮的,可与《满江红》比美——“干戈欲起刀出鞘,立马杀场驱虎狼。汉家儿郎当自强,头可抛,血可洒,不让子孙受灾殃!杀!杀!杀……”

苏东二把《战刀曲》吹得十分嘹亮,可也令听的人怒发冲冠而双目直视。

霍先生与醉和尚二人就直视着骑马过来的一队官兵们。

渐渐地,走近了,只见那粗壮的胡震山挺着胸膛在马上,他的左右跟着近卫十多人,再后面,从太原来的官兵迤逦有半里长。

双方接近,胡震山把右手高举,立刻就在山口附近的平地上把人马集中起来了。

苏东二满面红光地走到霍天行身后面站定。

只见那胡震山手一指,对身边的一个卫士道:“去,叫那和尚过来。”

这卫士握刀走到醉和尚面前,道:“随我过来。”

醉和尚立刻举步走了过去,“阿弥陀佛。”

胡震山道:“和尚,三天已到,你怎么说?”

醉和尚道:“将军,三王爷非造反之人,三王爷已出家,他的法号圆正。”

胡震山叱道:“这话你已对本大将军说了几遍了。”

醉和尚道:“将军,回头是岸呢!”

胡震山不懂醉和尚的意思,冷然道:“朱英已回头无岸可上了,他应随同他的秦中二兄与淮阳四弟一同死。”

醉和尚道:“将军,回头是岸呀!”

胡震山一瞪眼,道:“又是酒言酒语。”

醉和尚急了,再喝一口酒,道:“将军,有件事情你尚不知吧?”

“什么事情?”

“京中有变呢。”

“变?变什么?”

“魏公公完蛋了,东厂完蛋了,魏党也完蛋了,同东厂有勾结的人完蛋了,这么多的完蛋你还不知呀?”

胡震山大怒,叱道:“就是你这几句骂,就应该割舌头,挖你的眼珠子。”

有个副将对胡震山道:“杀上山去,活捉朱英。”

胡震山道:“五台乃名山,本将军才限期三日,如今三日已过,休怪胡某无礼了。”他就欲发号施令了。

醉和尚大叫:“等等!”

胡震山又把高举的手放下来,道:“和尚,想通了?”

醉和尚道:“和尚这儿有位刚自京城来的人,将军问了他便知和尚所言不虚。”

胡震山一瞪虎目,道:“什么人?”

醉和尚向苏东二招手,叫道:“苏施主请过来。”

苏东二一摇三摆地走到醉和尚身侧,道:“大师呀,你叫我?”

醉和尚道:“苏施主,你把京中发生的一切,向胡大将军报告。”

苏东二抬头看看坐在马上的胡震山,他发觉这位将军果然一表相貌,也够威武的,只不过那张嘴巴嫌小了些,这张嘴巴生在女人脸上才合适。

苏东二双手抱拳冲着胡震山一礼,道:“将军,我叫苏东二,刚由京中来。”

胡震山道:“快往下说。”

苏冻二道:“京中的事情是这样的,驻守开封府的太守文昌洞大人真够英雄刚烈,是个百姓拥戴的好官,忠心之臣呢。”

胡震山叱道:“少向本将军吐这些废话,本大将军只问京中出了何事。”

苏冻二道:“将军,事由根处起,水从远处流,我不能说话没头尾,惹将军生气呀。”这可不是苏东二平日的作风。他很少说话,他只出刀。

胡震山叱道:“真哕嗦!”

苏东二却是一笑,又道:“那文昌洞大人奏谏了魏党许多罪状,亲自带进京中,文大人一路之上被魏党派人拦杀多次,幸而有不怕死的义士从旁保护,才安然到了北京城。当即文大人长跪午朝门外,嘿……文大人从天黑跪到次日五更早朝,直到正午大队御林军出动。”

胡震山道:“怎样?”

苏东二道:“还能怎样?魏党全完了。”

胡震山二愣,忽听他身边——个侍卫对胡震山道:“将军,休听他一派胡言,这明明是在搪塞,目的是叫将军快撤兵马,给朱英逃走的机会。”

另一侍卫道:“说不定朱英一家已逃了。”

胡震山嘿嘿冷笑了。

苏东二忿怒得想出刀,将军身边有了这种人物,他不入歧途才叫怪。

忽听胡震山举手吼叱:“杀上山去!”

他这么大手一挥,身边的十几个军官模样的大汉,立刻下马往山道上扑去。

山道上站着霍天行,他高声呼叫:“东二,杀!”

苏东二冷笑一声,立刻往上扑去,有三把大刀向他砍过去,但苏东二只那么甩肩拧腰已越过三刀杀,陡地就听得凄厉的狂嗥。

胡震山马上看得清,他的人只照上面便倒下四个人。

胡震山大吼:“可恶啊,这是造反啊,冲呀!”

“杀!”

官兵们立刻拥着往山道处杀来,可也因受地形限制,也只能三人并肩冲,这也给了苏东二与醉和尚从容地应付了。

空间有限,官兵再是多也挤不上去,挤上去的早被苏东二出刀拦杀,有的被醉大师摔了回去,一时间就听凄嗥之声此起彼落地传来。

有几个冲过去的侍卫,却无法过得霍天行的那一关,早被杀死在山道上了。

忽然间,五台山近百和尚手持戒刀下山来了。

五台山的刀,昆仑的剑,少林的棍,武当的剑,江湖上何人不知。如今和尚也杀过来了,胡震山大怒,吼叫道:“可恶啊,五台山的和尚们造反了。”

这话令醉和尚听见了,回叱:“五台山出家人不会造反,今日出刀也是被你大将军逼的。”再看苏东二,死在他刀下的官兵已有十多人了。

这些官兵们平日只是仗势唬唬人,真正动上家伙,才知道他们不够瞧。

他们与苏东二更是难以较量,谁碰上便只有挨刀。

苏东二几乎杀进官兵队伍中去了,却被醉和尚叫住。

醉和尚道:“苏施主,守住山道就成了,何必多杀生,那不是咱们应有的。”

苏东二果然又退守在山道口处了。

山上冲下来的和尚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们只一到山道处,醉大师便高声吩咐:“你们听着,不能放一个官兵上山,可也不许冲下山滥杀人啊!”

“是,醉师父。”

这些和尚们握刀守住几处山崖边,为的是怕有官兵自别处山坡冲进山中去。

双方这是一半僵持一半冲杀,醉和尚与苏东二两人紧守在山道人口处不稍离,正所谓一人把关万夫莫敌之势,气得胡震山厉吼道:“闪开!”

胡震山不下马,他的功夫在马上,只见他双手托定大砍刀,厉吼一声,道:“跟我杀上山去。”他拍马便往醉和尚与苏东二冲去,手中大砍刀泼风泼雨也似的撒出一片光幕,端的威风有余。

铁蹄已冲到山口了,却见苏东二一声大吼:“杀!”

真快,当他越过那砍头一刀而闪过胡震山坐骑,好一股鲜血喷出来,那不是自胡震山身上流来的血,当那匹马往地上倒下去的时候,人们这才发现马肚子上有一个血洞。血洞不大,但足以致命。

这手段原是苏东二不愿使出来的,但他无法阻止胡震山往山道过来。

胡震山随马而倒,他滚地立刻又起来,双手托刀便又杀过来了。

于是,一场厮杀便在五台山的山道口处展开来。

什么叫天昏地暗?杀得六亲也不认,杀得人性尽失才称得是天昏地暗。

五台山山口处已斗至天昏地暗了。

天下事还真有那么妙,也算是巧合了,因为就在双方厮杀中,山道对面的东北方,那么快地过来六骑人马,这六人那个扭呀摆的,没得扭伤一身骨头。

如果仔细看过去,哟,全是京里来的人马。

六个人全都配着刀,到得山前便有个御林军官吼声如雷,道:“住手!不许杀了!”这一声宛如早天打雷,立刻震住双方停下手,再看地上,雪窝里有人在哀嚎,死了二十多人够悲惨的了。

胡震山心中吃了一惊,他只一瞧便知道这是京中御林军,他心想:“难道魏公公已罩不住真的完了?”

忽听六人中有人沉声问:“你们是哪一防线的人马?”

胡震山过去了,他对六人道:“京中来的?”

那人点点头,道:“你是太原胡将军?”

胡震山道:“不错。”

“干什么在此打仗?”

“奉命来抓朱英,朱三王……”

“你好大的胆子,你不在太原办正事,防边防,却跑来五台山杀和尚呀。”

胡震山吃一惊,就听那马上的军官又道:“咱们奉命前来接三王爷回京面圣,现有圣旨在此。”

他把手上的圣旨举高,吓得胡震山立刻跪下大叫:“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所有太原来的官兵全跪下了;

六个御林军面色寒寒地也不多说,直往山道上拍马过去,醉和尚与苏东二分让两边,看着这六人往山上去,直到落马洞附近,忽自一边闪出一男一女,那是个和尚。

就见六人中拿圣旨的人面皮一紧,道:“三王爷。”

朱英道:“难为你还认得我……哈……”

姓白的举着圣旨,道:“三王爷接旨啦。”

—应手续先公后私。只不过当朱英一家三口下山回京的时候,胡震山与他的人马已抱头鼠窜地奔回太原去—了。

胡震山只在太原耽了半月便被押回京去了。那是一次大狱,下狱的有近千人之多。

霍天行与苏东二比胡震山的人马走得还快一个时辰,当朱英要找霍天行的时候,连醉和尚也云游去了。朱英心中明白,江湖奇侠就是这样的作风。

朱英一家当天便往京中去了。

司马如龙当新郎了,他与柳青青拜花堂的时候是在京中的骠骑将军府办的。

文昌洞不必回开封当太守了,他被留在京中做大将军。他原是想回开封的,但他走不了啦。于是,他当即为司马如龙与柳青青两人先完成这桩来之不易的婚礼。

只不过可苦了于风。

于风是奉命到开封去找司马如龙的,不料他却扑了个空,打听之下才知道司马如龙未来开封,而文大人也留在京里未再回来。于是,于风立刻拍马再进京。

于风过了黄河,这夜他来到了彰德府,只见这儿还真热闹,大街上有一家大酒楼,看上去是三层雕花门窗,很气派,也传来女子嬉笑声。

于风把马匹留在街头的“祥和客栈”,便独自一人登上这家“中原大酒楼”。

这儿的市集虽已收,客商们便更见活跃,不少人是买卖山药、皮货商,也有山药大客商,在这儿办完事便住上个几天找乐子的。于风上了酒楼,他临窗看街景,两碟小菜一壶酒,十个包子一碗羊肉汤,冬天连吃带祛寒,全有了。

于风如今心情好,想想朝中魏党已除,天下太平,人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于风就快把一壶酒吃完了,就在这时候,忽见自楼下一溜地上来六个男女。

于风只一看,立刻把头看窗外,因为他认识这六个人,这六个人他一个也惹不起。他们乃是:“泰山狐仙”成青玉、“湘西僵尸”桂大雷、“河涧阎罗”屠天云、“老超度”葛红、“花蝴蝶”东方水儿、“猴仙”吕太白。

这六个魔头这么快地就聚在一起,实在令于风大吃一惊,他立刻明白,霍先生果然有远见。他心中在想,必须尽快地找到司马如龙,晚了后果不堪设想。

于风侧面偷瞧,这六个魔头被伙计带进一间雅间里,门帘掀起,雅间中有一张大圆桌子。那伙计在房中念着菜名,已听屠天云吼叱道:“谁耐烦你们多少大莱,尽快把你们最好的酒菜送上一席来,少在这儿聒噪。”

那伙计忙回应:“是,是。”

伙计退出雅间,心中扑通扑通地跳,他摸着心口自言自语道:“好家伙,像阴间走出来的。”说归说,办事可不能慢下来,这六人身边带着家伙外,每人的脸上也煞白。

“中原大酒楼”的伙计一共六个守在雅间门外侍候,那“泰山狐仙”成青玉喝酒之外,她又叫起来了:“伙计,伙计,快来。”

有个十分精明的伙计立刻带着笑声走进去:“爷,还有何吩咐?”

那“泰山狐仙”成青玉是吕太白的姘头,这个女子也真奇怪,她却对伙计道:“为何不叫来两个姑娘呀?”

伙计一听吃一惊,伙计看看东方水儿,再瞧瞧葛红,他嗫嚅地道:“你们……这儿都有了女人呢。”

成青玉冷叱道:“女客人就不能叫姑娘来侍候呀,这是他娘的谁规定的?”

当然谁也没规定,江湖上不许女人叫女人斟酒的。

江湖上还有不少男人叫男人来侍候的,当然,如何侍候,那得看人的高兴。

“泰山狐仙”成青玉这女人就有这毛病,她侍候“猴仙”吕太白,也喜欢姑娘侍候她。至于在座的还有葛红老超度,她乃过来人,她只把持住屠天云就满足了。

还有个东方水儿,她没有这个怪毛病,当然东方水儿也看不上一边在座的“湘西僵尸”桂大雷,桂大雷那一张死人脸她就不喜欢,加上桂大雷十根指甲尖又利,不小心就会中他的毒,东方水儿躲还来不及呢。

伙计总是尽量满足客人的,目的还不就是看中了客人的钱包。

有个伙计很快把两个姑娘叫进门,上了楼又掀了雅间的门帘。

莺燕之声似鸦叫,实在不好听,但两人长得满清秀,其中一个姑娘嘻嘻哈哈地走到圆桌边,笑得一口白牙露出一半来。

这个姑娘似有名堂,她站在成青玉身边微微笑。她为什么不站到东方水儿身边笑?

东方水儿没毛病很冷淡,至于葛红,正一手拉着屠天云表明他们是一家人。

另一姑娘却走向桂大雷面前,笑道:“爷,我敬你。”

她还真地不客气,端起桂大雷的酒喝一口,余下的便送到桂大雷的唇上了。

桂大雷一口喝干,道:“不过瘾。”

“再来呀。”

“我说喝酒不过瘾。”

“你……爷喜欢喝什么呀……”

“血,人血,哈!人们叫我‘湘西僵尸’,你这女子,你说我喝酒会过瘾?”

那姑娘听了吃一惊,一双大眼睁得更大,道:“爷,你别吓死我。”

桂大雷哈哈大笑起来。

再看另一姑娘,已被成青玉拉人她的怀中了。

“哈……”吕太白在笑,他见自己的姘头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个人可不笑,他在着急呢,这个人就是外间吃酒的于风。

于风想听听他们在一起有什么阴谋,不料却进去两个姑娘,他可就发急了。

忽听里面传来吼叱:“去,去,去,不叫别进来。”

两个伙计出来了,两个姑娘留在里面。

这真叫人难以猜透里面的人在搞什么名堂……突然一声嘤咛,引得几声嘿嘿笑,又突然一声嗲,嗲得于风也觉肉麻兮兮的不自在。

酒楼上还有别的客人在,也只是斜目冷视而不开口说什么。

于风就知道,里面男女六个魔头谁敢惹,不要命了不是,便是苏东二在此,他一个人只怕也难招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层楼上的酒客多已离去,才听一声呼叫:“算帐。”

伙计们有个在附近侍候的,闻言立刻走进去,却几乎与两个出来的姑娘撞个满怀。只见姑娘变了样,头发散,胭脂落,两个的嘴唇有点破,裤子好像也有些破,来时整整齐齐的,去时乱七八糟,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以为这两个姑娘打架互抓呢?

别看两个姑娘狼狈,每人手上握了一锭银子是真的,所以她两人不但未尖叫,还走在外面大声道:“爷们,婶们,下次来玩啊。”

这算什么玩意儿呀,于风就看不懂。

于风也没听六人有什么商量的,当这六个魔头走出“中原大酒楼”的时候,他也急急地跟出来了。他跟在六人身后面,事情就有那么巧,因为这六个人一路走进“祥和客栈”去了。于风的马匹也在祥和客栈,他很自然地便跟进去了。

祥和客栈的正面与两边耳房是客房与帐房,院后才是个不大不小的马厩,有几个伙计在为马匹上草料,回过头来瞧一下,知是已住店的客人,只点个头算是打个招呼了。于风见这六个人要了四间房,一晃之间全不见了。

于风心中好纳闷,怎么这六个魔头也不再说话了,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他有些急,因为他还要去找司马如龙呢。

只不过于风心中也明白,找回司马如龙重要,但听这些魔头的阴谋更重要,他决定先听听他们的阴谋再走。

于风关起房门不上床,他坐在床边不稍动,大冷的天他把一盆炭火拉在面前烤他的脚。岂料这一夜他什么也未听到,而在四间房中的人却是呼呼大睡。

于风到四更天实在忍不住了才睡上床。

人呢,心中有事睡不着,才只不过两个时辰,于风又醒了,他是被那种尖笑声吵醒的。他侧耳听,附近房中传来尖而沉的声音,道:“一个骚狐狸,哥哥以你之道还治你之身,哈……你把人家姑娘折腾得死去活来。”

“哈……”又是女子尖笑声,传来几句骚语声:“来吧,睡足了你有精神呀,谁怕谁……哈……哈……”

房中传来“轰轰”声,惹来另一房中怪吼声:“猴儿精,娘的!你们还不如上戏台去唱戏吧,吵得桂大爷冒火呀。”

于是,成青玉开口了:“现成的你不要嘛,怪谁?”

忽听东方水儿大叫:“喂,你们是狗屁倒灶,别把姑娘扯上呀,不是东西。”

“哈……”附近有人也笑起来了。

都起来了,快午时了,能不吃饭吗?从房门走出一个人,那是屠天云。

屠天云大声吼:“伙计,娘的,都死啦。”

“来了,来了,爷,你们起来啦?”

屠天云对伙计道:“今天有个白面老者要来,时辰不准,爷们去中原酒楼吃酒,叫他等也好,找去也行。”

伙计忙点头,道:“放心,爷们交代的事一定留意。”

于风也听到了,只因为屠天云的声音似打雷,于风心想,原来他们在等人呢。

于是,他隔窗看着屠天云六人裹紧了皮袄走出“祥和客栈”

了。

那当然是去“中原酒楼”的,这是白天,别被这些人把他认出来就惨了。

于风自知这些人中他一个也打不过,于风更明白,他可是跑得过,要不江湖上的“神行太保”怎会轮到他?

于风不再跟去“中原酒楼”了,他坐在客栈前屋要了一碗牛肉面吃起来,原来想喝些烧酒的,但他免了,若要头脑清醒那就少喝酒。他一边吃一边瞧,有个伙计还对他笑。

于风也回以笑,就在这时候,忽见门外有个骑着一头驴子的白面老人跳下驴背来,“伙计。”

有个伙计奔出来,那老头道:“有六位男女……”

伙计立刻笑笑,道:“有,他们去酒楼吃酒去了,特别叫我在这儿等你老呢。”

不料这老者在瞪眼。于风也在瞧着,他还慢慢地站起来。

那老者忽地冷笑,冷笑得连伙计也觉不舒服。

于风更不舒服,他站定了,也全神贯注着这白面老者,那模样还真让人吃惊。于风是个不怕死的人,但他却忘不了为霍先生办事,他还未找到司马如龙呢。

所以他不能死。

于风认识这白面老者,为霍天行办事的人,江湖上很多认识他们,而于风更是被几个黑道魔头见过……那当然是于风个头小腿跑得快。

这好像上天很公道,个子大的人腿盘动得就比个子小的慢多了。

那白面老者堵住门口不进店,他嘿嘿冲着于风冷笑,道:“他娘的老皮,你不就是为霍郎中专门跑腿办事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神行太保。”于风承认了。

这时候何不大方地加以承认,否认是没用的。

“对,就是什么神行太保的。”

这白面老者嘿嘿笑,于风也开口道:“你老不是‘黄河老怪’于不邪嘛?”

“哈……真难为你了,还知道我于老怪的名号呀,哈……太妙了。”

于风道:“妙是不太妙,因为此刻就我一个人。”

于不邪道:“你时常是一个人的,对不对?这一回又为霍郎中向谁传递消息呀?”

于风道:“向你们几位呀,老怪。”

于不邪还真的一瞪眼,半信半疑地道:“是真的?”

于风道:“不是假的,老怪,京中魏公公被文大人扳倒之后,东厂番子们完了,你们这暗中扇风点火的魔头,也该归天了吧?”

于不邪咬咬牙,他忽然戟指于风叱道:“去你娘的那条乌鸦腿,是你为霍郎中传递消息呀,狗日的,霍郎中不是神,他怎知爷们在此地?我看你这小子,八成九你是屁股沟夹扫把——冒竹(诌)不是。”

于风哈哈笑了。

于不邪不笑,他冷冷地堵紧了客栈门,除了于风之外,别的客人进出他不管。

伙计过来了。

“爷,进门再说吧,想吃点喝点……”

“少哕嗦,快去酒楼把他们六个找回来,快去。”

那伙计道:“彰德府酒楼十几家,不知他们在那一家,怎么找?”

于不邪道:“找最大的一家。”

伙计道:“那是中原大酒楼了。”

“王八蛋,快去呀。”

伙计看看于风,道:“客爷,你同他们有仇?”

于风道:“正邪不两立,水火不能容,他想叫我死,我也想叫他活不成。”

伙计一听,知道都是江湖人物,他一个也不敢惹,他也对于风道:“我去叫他们的人了,你别恨我呀。”

怪了,于风自袋中摸出一块银子抛向伙计,笑笑道:“我为什么怪你?你们用劳力的人呢。”

伙计一看,不知如何是好,于不邪叱道:“再不去老子拆了你。”

那伙计立刻往门外就走。

于风也走,急急往后院二门走,不料于不邪立刻追进二门,只见于风对于不邪道:“怎么样,有意思进我房中喝杯茶?”

于不邪冷笑道:“你跑不掉的。”

于风奔人房间中去了,他还把房门再掩上。

于不邪听到用力插门闩的声音,他站在院中目不转睛地直往于风房间瞧。

突然,于风房间的后窗“轰”地一声响,于不邪立刻去撞门,“嘭嘭”两声,未撞开,他拔身就上了房,他在房上瞧得清,于风后窗打开了。

于不邪大怒,立刻扑向后院的围墙上,他怔住了。

“奶奶的,比个兔子还腿快。”他还不信邪地往墙外追去。

于风几乎笑出声来了。

于风才未自后窗逃,他弄了个诡计,他用力顶住门,果然于不邪未把房撞开。

当于不邪追上围墙的时候,于风十分从容地自客栈前面走出去了。

于风走得很妙,他绕到了“中原大酒楼”,且找了个暗角又坐下来。

当他喝着酒的时候,屠天云已带着于不邪走进这家“中原大酒楼”。

于不邪仍然是骂不绝口:“操他先人的,我偌大年纪还会上这种大当,娘的老皮,再遇上我出手剥他的皮。”

屠天云淡淡地道:“什么事?上去说吧!”

于不邪与屠天云脚步重重地上了二楼,踩得楼板“咚咚”

响,就好像楼板是于风的身子一样,恨呢。

这一回可就没有叫姑娘了。

这一回来了于不邪,七个人关紧了隔间的门板在那里面商量大事了。

于风为什么不走?为什么再来冒这个险,那就是他想定了,这几个魔头定有什么大阴谋,他如果放弃这机会,那会令他后悔一辈子。

于风发觉有个伙计在套房门口低声道:“爷们,菜上齐了,酒也开坛了,昨日的两位姑娘对我说,要不要她两人再来呀?”

房中一声沉吼,叱道:“去,去,今天爷们有事情,少来搅和。”

那伙计猛地缩起脖子不敢再哕嗦,站在那儿看着附近桌上的一个人在干笑。

伙计看的不是别人,乃于风是也。于风就坐在这雅房附近,里面的人是不会知道的……至少于不邪就想不到于风又回来了。

于风边吃边听,就听“老超度”葛红道:“钓鱼的,口削门就等你一个了,你怎么这时才来呀。”

于不邪拍着巴掌道:“他娘的,别提了,马尾巴拴豆腐,真他娘的别提了。”

屠天云道:“怎么了?”

于不邪道:“怎么了呀,我到客栈找你们,你们猜我老人家遇上什么人了?”

“谁?”这几乎是六个人齐出声。

于不邪看看每个人,冷冷道:“我认为你们六个呀,必被人家暗中盯上了。”

东方水儿尖声道:“彰德府会有什么人盯上咱们?”

吕太白道:“莫非京中有高人,知道咱们曾与东厂番子有来往,找来了?”

于不邪道:“你们没猜对,哼,王八蛋!”

桂大雷怒叱道:“钓鱼的,你快说呀,到底是什么人盯上咱们了?他人呢?”

于不邪道:“就是那个为霍天行跑腿的矮家伙。”

屠天云道:“莫非江湖上的快腿‘神行太保’?”

于不邪道:“不错,差一点我没抓住他。”

吕太白立刻道:“可惜,可惜。”

成青玉嗲声道:“怎么可惜呀?”

吕太白道:“如果咱们抓住这快腿小子,咱们砍断他一条腿筋之后,叫他为咱们去传话,约那霍天行在老地方大家一清新仇旧帐,也不必有什么好商量的了。”

桂大雷道:“怎么会叫他跑了?”

于不邪把堵住客栈门的事与他追出墙外未找到于风的事全部说了一遍。

吕太白哈哈笑了。他边笑边慢慢地站起来,道:“来,大家干一杯。”

“干!”他其实并没举杯,这个老猴仙精明呢。

“猴仙”吕太白就快走到门口了,成青玉道:“猴子,你干什么?”

就这么一句话,外面吃酒的于风已警觉了。

就在他猛地一瞪眼间,哎,一团黑影自雅厢中贴地滚了出来,吕太白一双淡黄眼珠的眼睛在几张桌子上瞧,就快瞧到黑暗角处了。

“轰。”

于风拉开临街大窗,头也不回地便跃到街心上,他不回头瞧,拔腿就跑。

于风当然知道,这猴精的武功高,轻功更高,必会向他追来的。

于风还真的猜对了,吕太白边跑边取家伙,而于风心中明白,要跑就别回头,回头反而会误了跑。他心中想,如果苏东二在,或者是司马如龙在,他才不会逃呢。

奔出彰德府城外了,一条大路往北通,三里远才有个弯,弯的左面是条河,右面一片老树林。于风奔得快,一溜烟似的转入林中不见了。

那吕太白却哈哈一笑,道:“神行太保呀,你他娘的两条短腿真够快,老猴子今天领教了。”

忽听林深处有声音传来。

一听就知道是于风的:“吕太白,我可不是有意盯你们的,巧嘛。”

吕太白哈哈笑,认定声音方向,立刻便扑过去。

他扑个空,于是他又笑道:“神行太保呀,就麻烦你对霍郎中报告一声吧。”

于风又回答了,他的声音在半里外的相反方向,这真叫吕太白吃一惊。

“老猴子,报告什么呀。”

吕太白这一回慢慢地移动着,他的一双宛似火眼金眼的眼睛闪着冷凛的光芒。

“神行太保,去告诉霍郎中,叫他在年三十的正午回到当年的老地方,是成是败,是生是死,大家在老地方一次解决,不去就是他娘的婊子养的。”

他也就快移过三十丈远了,忽的拔空平飞,直往一棵大树下撞去,手中的刀也递上去了。

“咚。”

吕太白一刀戳在一截朽木上,那是有人把这一截朽木斜靠在大树上,夜间好像躲了个人。吕太白就以为是人,他一刀递过,才知道上了当。

吕太白火大了,他忍不住一声骂:“操你先人的。”

就听远处一阵狂笑,道:“老猴子,你的话于大爷记住了,年三十正午老地方,哈……你们这些狗日的,应是归天的时候了,哈!”声音越来越小,想是已在三五里远了。

于不邪气得骂大街,一路骂回酒楼去了。

这几个魔头中,如果老猴子也追不上于风,那么,另外几个人就免了。

于风并未走,他暗中又回来了。他不能忘了他的坐骑,他的马还在客栈里,三二十里内可以双腿卖快,长途当然还是马儿好。

于风是不会再去酒楼了,他明白那地方的几个魔头已提高警觉,绝不宜再冒险。

他叫伙计把他的马牵出来,套上拢口上了鞍,这就连夜北上了。

他去找司马如龙了。

距离大年三十还有整整一个月,七个聚会在彰德府的黑道枭雄人物为了应付决斗之事,这一天商议到晚三更才解决,那吕太白虽然未追上于风,但他总算是把决斗的日期传给了于风。

消息既然传出,就不必担心霍天行黄牛,霍天行何许人也,他非去不可。

解散了,各奔前程,等着大年三十那一天的到来了。

七个魔头就在次日一早就分开了。

现在,“老超度”葛红与“河涧阎罗”屠天云出了彰德府往西南方走。

他们俩是不会走北京的,他两人原本有地盘,他们的地盘就是终南山的大王沟。

葛红就对屠天云说过她要回大王沟多多提炼她的几种毒物,免得到时不够用。

她说的到时候,那当然是与霍天行约斗有关系。

屠天云当然听葛红的吩咐,小心地陪着葛红往秦川方向奔去。

他们这天绕过太行山南麓了。

有一道不算小的河,这条河往南入黄河,河上的渡船已撑过来了,屠天云忽地发现河对岸的山道边上有点亮光,白天当然亮,但那光是白净的,如明月一闪,再细看,是一顶两人抬的软轿。这原是不在意的一件小事,但当他与葛红两人过了河也走同样的山道时,屠天云的兴致来了。

屠天云提腿走得快,葛红在后面骂大街:“干什么,追你的魂不是?你失魂了?”

屠天云笑道:“老超度,你咒我死不是?咱两人早经定过合约的,不能同时同日同月同年生,也要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你不要活了?”

葛红道:“谁说我不想活呀,我恨不得活上两百岁。”

屠天云一笑,道:“你也不嫌累呀。”

葛红道:“叫我走这么快我才累呢。”

一棵梧桐树下,有一顶轿子在停着,那正是屠天云在河面上发现的,这时候轿子停下来了。屠天云却奇怪地仔细看这轿子,那只是一顶普通的轿子,天蓝色的轿幔,粉红色的轿带,并无奇特之处,但那银光又自哪里冒出来的?

葛红已走过去了,她发现屠天云的好奇,忍不住叱道:“干什么?走啦。”

轿边有个老太太,这老太太手拄粗拐杖,微微笑着开口了。

她口中只有五七颗牙,却是闪闪发着光,那光也是银光,看得屠天云一怔。

老太太对屠天云道:“喂,老乡呀,咱们打听个地方,你知道吗?”

“什么地方?”屠天云相当热心似的。

老太太道:“有个紫竹林的,是在这太行山区,你……知道吗?”

屠天云一听哈哈笑了。

他指着大山笑道:“老太太,太行山中出紫竹,竹林何止有百多个地方呀,你问的是什么地方的紫竹林?”

老太太道:“我问的是……”

她好像忘记地名了,便走近轿门帘,道:“小珍珠呀,我们找的是……” 。

“呼”地一下子那轿帘由里面掀开来,这姑娘长得美极了,她……

她美得便是“老超度”葛红也自远在七丈外一个大步又跳回来了。

屠天云在瞪眼,葛红已仰天哈哈笑起来了。

葛红笑着一掌打在屠天云的肩头上,道:“嘻嘻嘻,你个老不死的阎王呀,你怎么忘了这位姑娘了?”

屠天云道:“忘?娘的,这么美的姑娘我会忘?只不过我得……”

他四下里仔细瞧,左右看过看向天,葛红叱道:“你看什么?”

屠天云道:“当然是看那两个臭小子呀,别说是吹笛子的苏东二,便是苏东二的那个小跟班,也叫老子吃不消,奶奶的,他们去哪里了?”

只见老太太问轿中姑娘,道:“坏人?”

那姑娘,不错,正是珍珠姑娘来了。

珍珠姑娘叹口气,道:“他们不是好人。”

老太太听得一瞪眼,珍珠姑娘又对屠天云与葛红两人道:“真是不巧,被你们碰见了。”

葛红哈哈一笑,道:“碰见我们你走运呀!”

珍珠姑娘道:“你们快离开我才是走运的人。”

葛红道:“你的那个苏东二呢?怎不见他的人呀!”

她这是先探口气,因为她不想碰见苏东二。

珍珠无心机,她直言道:“我们进关来找他的,找到这里还未找到他。”

葛红一听更乐了,她拍起巴掌哈哈笑。

“哈……姑娘呀!你别找他了,那个玩刀的短命家伙呀,不定早被人弄死了,你还是快跟我去个清静地方,你这一辈子好生活。”

珍珠道:“你叫我跟你走?”

“是呀,去享福呀。”

“去什么地方?”

“终南山中有仙境呀,姑娘。”

“可是我找我的丈夫苏东二呀。”

葛红想把珍珠弄上手,她就得使点手段,这一点她心中十分明白。

葛红的手段就是毒,她暗中摸了一把毒物,漫不经心地往空撒,她撒了一大把。

她指着葛红对一边的老太太道:“姥姥,她们用毒想害我们呀。”

老太太一听先是耸耸鼻子,然后一顿手中粗杖:“可恶的东西,找死呀。”

葛红就吃一惊,屠天云更惊,两人想着,原来这些人是不怕毒的呀。

就在老太太顿杖逼过来赶他两人走的时候,屠天云冷吼一声,道:“你这个老蚌啊,你想动粗。”

他“呼”地一拳打过去,他这一拳足有百斤力道,只可惜他这一拳落了空。

老太太举杖就是横扫千军,几乎扫中屠天云。

一边的葛红火大了:“怎么?动上家伙呀。”

说着,就见她立刻拔出刀来,那动作比个猛虎扑羊还厉烈,“呼”地便往老太太杀过去。葛红就是要把老太太杀死,再逼抬轿的把珍珠抬往终南山里面。

葛红是个女人,她却最喜欢漂亮的姑娘。

老太太一拐逼退屠天云,见葛红举刀杀来,错步闪跃着斜打一招“赶羊入圈”。

老太太的武功了得,屠天云也识货,见葛红闪退不迭,他也拔刀而上。

老太太桀桀怪笑,她似乎不在乎似的,把那根粗拐杖舞得宛似天上落下一片拐杖似的。忽地,一道极强的光芒似雷电,葛红立刻大叫:“老屠老屠我的眼……”

是的,那道强光照上她的眼,立刻令她无法再看东西,她暴退着大叫。

屠天云侧身欲摆脱罩住他的漫天拐杖,却不料一声“砰……”

“啊!”

屠天云的左小腿上挨了一记狠的,打得他单腿蹦到“老超度”葛红身边。

“我看不见了。”

“我跑不了啦。”

葛红大叫:“快,我背你……爬上我背。”

葛红背起屠天云,就听屠天云大吼:“往前奔,往前奔三十大步。”

这不正是瞎子背瘸子跑的伎俩在这儿用上了。

就看这二人拚命地往山道上奔去,不时地还听得屠天云大叫:“往左,往左呀,老超度,左右也分不清了?”

别管怎么的,两个人跑得还真快,两个人两条腿依然奔入山谷中,葛红已是“香汗淋漓”不胜娇喘了。

珍珠几乎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她对老太太道:“姥姥,咱们怎么办呀?”

老太太道:“不急,咱们必会找到苏东二的,那小子一进了关就把咱们忘了?”

珍珠道:“苏哥哥不会的,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相信他也在想我呀。”

老太太道:“也好,咱们走大道,到人多地方去打听,你看好不好?”

珍珠道:“以后你记住,东二哥对我说过的地方叫平定镇外的紫竹林,你只说紫竹林,谁又会知道呀。”

老太太道:“好好,小公主你别生我的气,我记住了,再也不会忘。”

两个抬轿的不开口,抬起轿就走。

老太太拄拐杖走在轿后面,从轿中传出珍珠的声音,珍珠细声细气地道:“姥姥呀,久未听东二哥吹笛子了,好想再听他吹曲子,唉,不知东二哥会在何处。”

老太太在轿后回应道:“小公主呀,只要找到那个叫平定镇的地方,咱们就会找到苏东二,你放心啦。”

一连过了两条河,前面的大道通北京,往反方向,便是去南方。

老太太问轿中珍珠,道:“小公主,你拿个主意,咱们是去北方还是南方呀?”

珍珠在轿中道:“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道:“这么办,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一天,咱们仔细地再打听,必定有人知道平定镇在哪儿。”

珍珠道:“好嘛,找一家干净客栈,,”

这时候,有个拾粪老人走过来,老太太忙问他:“老乡,前面是什么地方呀?”

那老人指着远处道:“迷路了?告诉你吧,前面是个大地方呀,老太太。”

老太太道:“你还未告诉我那地方是什么名呀。”

那老人一笑,道:“叫彰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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