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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肃州风雨

上回说到小婷见一个陌生汉子闪身进了自己的房间,说有要事相告。小婷奇怪地问:“我可不认识你呀。”

来人说:“女侠不认识小人,小人可认识女侠。”

“你怎么会认识我了?”

“女侠打伤了冷面君鲍公子,重伤了那两个番僧的事,已在全城传开了。小人当时就在现场远远观看。”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人是大坊赌场阎老板的人。”

“哦?你是赌场阎老板的人?”

“是。阎老板十分仰慕女侠的武功,更敬仰女侠的为人。”

“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了?”

“阎老板接到可靠情报,鲍公公已下令要捉拿女侠,为他的侄儿报仇解恨。”

“好呀,我就等着他来好了。”

“不不,女侠虽然武功盖世,但要与朝廷的大批军马作对,难免要吃大亏。阎老板的意思是,请女侠迅速离开肃州城,免遭鲍公公的毒手。再迟一步,便会关闭城门,女侠恐怕想走也走不了。这里,是阎老板奉上的白银五十两,权作女侠的盘川。”

“银子我不敢收。请你告诉你家老板,我在这里多谢他了。”

“不不,银子还是请女侠收下,小人就此告辞。”这汉子留下五十两白银而去。小风子从隐藏处转了出来说:“这个阎老板真够大方呀。”

小婷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赌场老板快手阎王与黑白两道都有来往,为人颇讲义气。官府中也有他的人,他所得到的情报应该属实。看来他的确是敬仰你的为人,想与你交朋友,才急忙派人来告诉你。我们要马上离开才是。”

“就这么放过这个作威作福的鲍什么公公?”

“我的大女侠,这不是赌气的时候。不然,大批军马到来,就算你武功再好,也会伤害了大多数无辜的士兵,累及这一带的平民百姓,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我们快走吧,以后你想干掉这个鲍公公,有的是机会。等这事情一过,你扮成怪病女侠也好,扮成蒙面女侠也好,再取走他的人头不好?何必争一时之气,累及百姓?”

“看不出你这个小混混顶有头脑。好,我们马上离开肃州城。”

“是嘛,这才是大女侠的作风。不过,我们得打扮一下,你不能再以现在的装束出城,不然,一出去就被人注意了。”

“我们打扮成什么好?”

“你扮成一般人家的女子,我就扮成你的家人,一块出城回娘家。”

“好呀。”

于是,小婷和小风子略为打扮一下。小婷骑上马,小风子在后面跟着,离开客栈,走出西城门。他们刚一出城,守城门的士兵便接到命令,关闭了城门,只准人进,不准人出。

小风子说:“好险,再迟一步,我们就出不了城了。”

小婷不屑地说:“谅这座城墙也拦不了我。夜里,我依然可以自由出入。”

“难道你能像夜鸟似的,飞进飞出?”

“差不多。”

“你不是说真的吧?”

“我骗你干吗?别说是一座城池,就是峻岭悬崖,我也可以飞上纵落。要不,我这四年多的苦练不白费了?”

小风子怔了半晌:“这四年多来,你就躲在一处苦练武功?”

“是呵,要不,我能击败大漠双鹰和你所说的那个蒙面刀客吗?”

小风子有点埋怨地说:“这四年多来你却好,练出这么一身惊人的武功来。可就苦了我了,为了寻找你,我跑遍了……”

小婷说:“可是我也在想你呀。”

“那你为什么不来寻找我?你没空出来寻找我,也该告诉红柳园的人,那我就不会四处瞎扑腾,安心在红柳园等你了。”

小婷心想:我掉进了那个深不可测的地下迷宫里了,怎么出来找你呵?但她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来,想了一下,歉疚地说:“小风哥,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当时我受了伤,人也昏迷过去。幸得一位异人救了我,躲开了避祸崖崖主,带我到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不但治好了我的伤,还传给了我这一身的功夫。”

“你就一练四年多?”

“是呀。其实我也想出来找你,但那位异人不准我出来,除非我练成了他的武功,能在他手下走满一百招,才让我离开。”

小风子心也平气也顺了:“原来这样,这位异人是谁?”

“哎,这我可不能说,他不准我说出他老人家来。”

“不错,不错,江湖上往往就有这么一些奇人异士。”

“现在你不会埋怨我不出来找你了吧?”

“不怨,不怨,我能找到你,比什么都满足了。而且我更高兴你练成这么一身的好功夫,今后就不怕有人来欺负我了。”

“你不想学一些功夫吗?”

“你有这一身好功夫,我还学干吗?”

“你真是一个不思长进的小混混,难道你连一点防身的功夫也不想学?”

“我已学了一点防身的功夫啦。”

“哦?你学会什么功夫了?”

“挨打的功夫呀。”

“嗨,你别再说你的挨打功夫了,这算是哪门的功夫?你也不怕笑坏人。”

“你不知道,这里面有窍门哩。”

“有什么窍门了?”

“起码不会伤到要害,挨打多了,还练出一身铜皮铁骨来,别人怎么拳打脚踢,也会不知痛。练到了佳境,就是别人棍打鞭抽,也顶得住,打我的人,反而变得手酸脚软没力气,不想再打下去了。”

“你现在练到了佳境没有?”

“哪有这么容易呵。但现在一两个大汉就是打我两下,踢我两脚,我也不感到痛,受得了。”

他们边走边说。蓦然,有四匹怒马,马上骑着四位军士,从他们身后飞奔而来。小风子一怔:“不好,是鲍公公派人来捉拿我们了。”

小婷说:“别害怕,我们闪到路边好了。”

不久,四匹怒马飞奔而至,可是马上的人只瞧了他们一眼,便一掠而过,直奔嘉峪关。

小婷说:“原来他们不是为我们而来,不然,我叫他们有好看的。”

小风子想了一下说:“不好,我们不能去嘉峪关了。”

“哦?为什么?”

“我要是没有看错,这四位军爷是奉了鲍公公的命令,前往嘉峪关通知守关的将士们提防我们出关,一见我们就捉拿。”

“不会吧,那刚才他们怎么不捉我们?”

“我们这一身打扮,他们怎会认出来?何况他们还要急着赶路传送命令。恐怕命令传到了那里,所有出关的女子,他们都会扣下来,宁愿捉错,也不会放过。”

“那我们怎么办?想过关,只有杀人了?”

“你要是不愿伤害守关士兵们的无辜生命,我们就别走嘉峪关,走别的道路好了。”

“那远不远?”

“那得绕一个大弯,不但远,而且道路非常崎岖难行,同样也有一些关卡,只是没有嘉峪关这么多重兵把守。沿途没有什么可供食住的地方,甚至还会碰上强人、山贼、土匪。”

“我才不在乎这些山贼、土匪。走别的路,姓鲍的就不会派人来追杀我们了?”

“这个我不敢说了,但姓鲍的恐怕也会飞传各处出入境的关卡,注意你的出现。”

“这样,那不是同样也要伤害这些士兵们吗?”

“是会有伤害,但能容易闯到境外,而且不会伤太多的人。”

“既然要杀人才能出关,我不如回到肃州城,将这姓鲍的杀了不更好?对了,这个姓鲍的为人怎样?”

“皇帝派来的太监做监军,还有好的吗?我听人说,这些不是男人的男人,都是一些不学无术之徒,除了一副奴才的本色讨好皇帝外,什么也不会做。就是当地镇守边关的一些将领,也对这个姓鲍的十分不满。只是皇帝信任他,无可奈何罢了。”

本来崇祯登上皇帝宝座之后,将太阿倒扶的魏忠贤剪除,并清除了魏忠贤所有的孝子贤孙,百姓为之欢呼,百官弹冠相庆。这个崇祯皇帝尽管有雄心壮志,整治吏政,可他生性多疑,中了清人的离间之计,将镇守边关的大将袁崇焕杀了。最可悲的是,他又重蹈明朝历代皇帝的覆辙,任用宦官,派这些宦官到处任监军、监政。

鲍公公正是崇祯身边的一个太监,派来肃州监军,又怎不将肃州一带弄得乱七八糟?幸好镇守肃州、甘州一带的将领们,不但骁勇善战,对这些太监们,是明服暗不服,甚至是阳奉阴违。加上远距京师万里,强调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行军打仗方面,根本不理睬这些所谓的监军太监。幸好这么一来,李自成、张献忠他们大乱中原,却从来没有来过这一带。肃州一带,几乎成了神州战乱的一块世外桃源之地,连吐鲁番等西域国,也不敢来侵犯。

鲍公公虽然不能调动边关上的大批军马,但他却有一队心腹士兵,也豢养了一批江湖高手,作为贴身护卫。所以当地守军不能不听命于他,但也往往敷衍了事,不尽全力。

小婷听小风子这么一说,便说:“好,我进城去杀了这个姓鲍的,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小风子睁大了双眼:“你真的要进城去杀了他?”

“不行?”

“不不,他的监军府第守卫十分森严,更有武功十分了得的高手贴身护卫。你又不熟悉他府中的情况,不知道他夜里睡在什么地方。就是你找到了他,他的护卫也会拼死与你相斗,而他早已跑开了,你能杀得了他吗?到时城里的大批军马围来,万箭齐发,你走得了吗?”

“那么说,我们只有逃避,从另一处出境,此外就别无它法了?”

“除非你能不动声色,一下出现在他面前,以死威胁,叫他收回军令,让我们出关。”

“他不怕死呢?”

“十个太监九个半都是怕死之徒,尤其像他这样的边关大员,他的性命看得比任何人都值钱,没有不怕死的。但你千万别真的杀了他,不然边关就大乱了,会累及不知多少无辜士兵和百姓的生命。同时,你也不能以真面目出现。蒙了面孔行事,就是失败了,他也无法绘图通缉捉拿你。”

“好,我们找一处地方住下,你等我,今夜我进城行事。”

“你真的要这样干?”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彻底了结这件事,我可不想像老鼠一样躲来避去。”

“这里离西峰小镇不远,我们就到那里找一处住下。”

西峰是肃州城西南方向的一个小镇,再往西南方向而去,便是肃州风景秀丽的文殊山了。每年都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去文殊山烧香拜佛,还神许愿。文殊山附近还有一处石窟,也是佛教的一个胜地。

接近黄昏时分,小婷和小风子以兄妹的身份,在一间客栈投宿。因为不少的善男信女都经过西峰,前往文殊山,所以他们的出现,不会引人注意。

他们在用饭时,便听到一些客人议论肃州城发生的一件大事:一位武功极高的怪病女侠,打伤了肃州卫守军监军大人鲍公公的侄儿、称霸一方的冷面君。冷面君回去后向鲍公公哭诉,鲍公公大怒,便下令关闭城门,在城内四处搜索捉拿这位怪病女侠。

有人问:“怪病女侠捉到了没有?”

“不知道,似乎还没有捉到,要是捉到了,还关闭城门干吗?我们也不用在这小镇上投宿住店了。”

又有人说:“怪病女侠没有抓到,但有记的老板娘和店小二,却给监军府的士兵抓去问话了。”

有人问:“这事怎么扯到冷面君的身上了?”

“看来你老兄还不知道,独眼龙早已成了冷面君手下的一条恶狗,走狗挨打,主人能不出面吗?”

有人说:“打得好,这个冷面君,心眼特别黑,手段也十分残忍,欺男霸女,不知玷污了多少人家的闺女,该有人教训教训他才好,要是怪病女侠杀了他更好。”

“喂,老弟,这话你可以在这里说,千万不能在城里说。要是让鲍公公知道了,你老弟准备叫家人为你收尸吧。”

那人吓得再也不敢出声。

有人叹了一声说:“怪病女侠没抓到,可苦了有记饭店的老板娘、店小二和怪病女侠住过的那间客栈的店小二,他们却被抓去了。”

小婷和小风子听了相视无语,他们用罢饭后,便回房休息。小婷一回到房间,细细倾听外面没有人盯踪,便对小风子说:“冷面君这么坏,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我早杀了他了。”

小风子说:“我在肃州不到半个月,只知道他是一个惹不得的恶少,哪里知道他这般的坏?害了这么多的少女?”

“看来我不杀他不行了。”

一更天过后,小婷穿上了一身玄色的夜行衣,闪身飞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小婷便越过肃州城,出现在城北监军府第附近一处高地,打量监军府第内的情况。小婷在江湖行走以来,第一次主动夜探权贵人家的府宅,不是老练的夜行者,心中实在没有什么把握。

监军府的确是守卫森严,不但府外四周不时有士兵巡逻,就是府内每道门户,都有人守着。尽管现在已是二更天,监军府内屋宇连接,好像每处屋内都有灯光闪耀,不知姓鲍的和自己要杀的冷面君住在哪一处房间。

临走前小风子曾劝小婷:能不杀人,最好还是别杀人,以免仇怨结大。要是杀了一个边关要员,那就震动官府,倾力要捉拿你了。当然,能逃出嘉峪关外,也不在乎官府的捉拿,但对要救的人全无帮助,反而累及更多无辜的百姓。

小婷在高处打量了好一阵,以极俊的轻功,如幻影般闪进了监军府,隐身在一座假山旁,打量前面有灯光的房舍。在一队巡逻兵丁经过之后,便闪身跃上了一处横梁上。这时,一道门“呀”一声打开,有两个丫环从屋内走出来。其中一个丫环说:“公子也真是,一只手臂都断了,不好好医治,还要这要那地饮酒作乐。”

小婷一听,知道这正是冷面君的房间。等这两个丫环走后,小婷悄然闪身进了房间。灯光下,冷面君在两个半裸体的少女相伴下饮酒作乐。

小婷一下出现在他的面前,问:“看来,你的伤还不怎么重呵。”

冷面君一下看见蒙了半边脸的玄衣劲装女子,悄然来到自己面前,惊愕地问:“你是什么人?几时闯进来了?”

小婷问:“你怎么这样快就将我忘了?你不是叫你叔叔关闭城门,全城搜捕我吗?”

“你,你,你是怪病女侠?”

“没想到我自己会来吧?”

“你,你,你想干什么?”

“找你呀,想不到吧?”

冷面君见状不妙,推开两个女子就想逃走。小婷凌空出指,封了他的伏兔穴和哑穴,令他颓然坐下,也出不了声。小婷又同时出手点了两个女子的昏睡穴,以免她们惊恐得大喊大叫。然后对冷面君说:“我是特意前来找你,你能走得掉吗?”

冷面君不能出声,满脸恐惧地看着小婷。小婷说:“今天上午我没有杀你,只弄断了你一只手,就是希望你接受这一次教训,改过做人。谁知你本性难改,还将一些无辜的人也抓了起来,我想不杀你也不行了。说,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

冷面君不能出声,一双恐惧的眼睛望着小婷。小婷说:“对了,我点了你的哑穴,你当然不能说话了。好,我拍开你,让你说话。要是你想大喊救命,叫人来救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会立刻令你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我告诉你,我能在你们森严防卫之下进来,也就能在千军万马中出去,谁也拦不了我。”小婷解了他的哑穴,说,“你还有什么要说,有什么后事要办?我可以代劳。”

“女侠饶命。”

“你想我放你不难。说,你将饭店和客栈的人抓去了哪里?给我立刻将他们放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是,是我叔叔将他们抓起来,不关我的事。”

“那你带我去见你叔叔,要他放人。”

“我,我……”

“你不去?好,我杀了你,再去找你叔叔。只要我再抓一个人来问,不愁找不到你的叔叔。”小婷说完,一掌就要向冷面君的头顶拍下。

冷面君连忙说:“你别杀我,我带你去,但我这双腿。”

“我可以解开你的伏兔穴,但你千万别想逃跑,也别耍什么花招,一切听我的话行事,不然,我还是杀了你。”小婷说完,解开他的伏兔穴,又点了他另一处穴位,令冷面君只能走,只能说话,却不能运气动手和奔跑,不然就会气绝身亡。

冷面君也知道这一穴位的可怕,只好慢慢地站起来,带小婷去找鲍公公。小婷却将一位少女的外衣穿在身上,扮成是冷面君身边的女子,在冷面君身边押着他走。

冷面君更是一动也不敢乱动,乖乖地带了小婷去。路上碰上了一些巡逻的士兵,士兵见冷面君带着一位女子,也不敢多问,因为这样的事,他们见得多了。

冷面君带着小婷来到鲍公公所住的房间,门口有两个守卫武士正要问话,冷面君说:“我有要事要见我叔叔,你们给我闪开。”

一个武士说:“大人正在里面与参军商议军情,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公子能不能明天再来?”

小婷说:“公子要不是有急事,会深夜里跑来见大人吗?你们快闪开,让公子进去。”

冷面君忙说:“快闪开,要是误了本公子的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看我叔叔不要了你们的脑袋。”

两个武士听到冷面君这样喝骂,只有唯唯应诺,闪身让开。里面,鲍公公正与参军谈论今天下午关闭城门、搜捕江湖女子的事。参军的意思是说,江湖上的事,最好由江湖人去解决,别出面插手。一旦运用权力,调动满城的兵马去捉一个江湖女子,事情闹大了反为不美,守城的士兵们也有意见。何况这位江湖女子只是受不了令侄儿的恃强凌人,不过是自卫而已,也没闹出人命。这么一件江湖上的恩怨,大人调动兵马,一旦让守城的将士们知道了,不怨大人过于滥用权力了?

鲍公公皱皱眉头问:“依你的意思怎样处理?”

“属下的意思是,对付这么一位江湖女子,大人只须命令身边的一些高手去捉拿她好了。现在事虽已闹大,仍可以收手。”

“怎么收手?”

“明天一早大人下令城门重开,士兵们回营,大人再派出高手注意出城的人中有没有这女子,一有,便拿下。这样,就不必兴师动众,令百姓不安,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也没有怨言。目前,陕北一带饥民大乱,李自成、张献忠一些不法之徒聚众造反,四处流荡,望大人慎重,别给皇上添忧。”

“唔,明天一早,我就下令解除禁令好了。不过这位江湖女子,非捉住她不可。”

“那大人就叫手下的高手,扮成江湖中人,去对付这女子。这样闹出了事,也与大人无关,与朝廷无关,只是江湖上的恩怨仇杀。”

正说着,小婷押着冷面君推门进来。

小婷在灯下看到了权倾一方的鲍公公和一位官府要员。鲍公公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太监,身穿太监服,下巴没须,说话阴阳怪气。小婷心想:这么一个人物,就是一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的太监吗?老太监一边问冷面君为什么深夜闯来,一边在打量蒙了半边面孔的小婷。冷面君不知如何回答。小婷说:“他带我来见你呀。”

“你要来见老夫?什么事?”

“你不是下令关闭城门,全城戒备,挨家逐户搜捕我吗?”

鲍公公怔住了:“你就是那江湖女子?”

“是呀,我不但是位江湖女子,更是一个有怪病的女子,有人跟我过不去,我更会跟他过不去。”

“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只想来杀了你这个害民之贼,为一方百姓除害。”

“大胆,来人呀。”

鲍公公这一声大叫,不但门口的两个武士冲了进来,屏风背后,也闪出四位大内高手,个个身手敏捷。两个贴身保护鲍公公,两个拔剑指向小婷。小婷一手将冷面君抓了过来,说:“你们要是不想他死,就只管出手好了。”

冷面君大叫:“叔叔,快救我。”

两个武士和两个大内高手一时不敢贸然动手,怕伤害了冷面君。

参军在一旁说:“好好,你放过鲍公子,我们有话慢慢说。”

“要是我真的放了他,我们还有话可以说吗?你们不杀了我才怪。”

鲍公公冷冷地说:“你想以他来要挟老夫?别做梦了。要是你伤了他半根毫毛,老夫不但将你这妖女挫骨扬灰,更株连九族。”

小婷说:“你别吓我。我何止伤了他半根毫毛,我早已打断他的一只手了。现在我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他弄死,你信不信?”

一位大内高手说:“你以人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的,我们到外面走走,以见真章。”

“哎,你说错了。我只是一个江湖女子,又不是什么男子,当然不是英雄好汉啦。而且你们也不见得是什么英雄好汉,是这阴阳怪气、不男不女老怪物的走狗而已,我干吗要和你们见真章?”

这个大内高手本想以激将法,令小婷放下冷面君,可是小婷不受激,反而说得这位大内高手气结语塞,半晌说不出话来。另一位大内高手看准了时机,趁小婷说话时,骤然出手,剑如闪电似的向小婷刺来,同时一手将冷面君夺了过来。小婷动作比他更快,闪在冷面君身后。这位高手收剑不及,“扑”的一声,剑尖刺进了冷面君的左肩,冷面君惨叫一声,吓得这个高手急忙收剑想后跃。可是小婷比他更为敏捷,一掌拍出,令他连人带剑横飞了出去。这一骤然的变化,令在场的人全都傻了眼。小婷说:“这可不是我伤了他,是你们伤了他呀。不关我的事。”又对鲍公公说,“挫骨扬灰、株连九族的不是我,是他。”小婷指了指身体横飞、撞在墙壁上摔下来受了重伤的那位高手说,“咦,你干吗不出声啦?”

冷面君惊恐地说:“叔叔,你叫他们千万别乱动,不然,侄儿是死定了。”

鲍公公不由软了下来:“我儿,你没事吧?”

小婷说:“他要是有事,还能叫喊吗?他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而已。这个,你可要多谢我才是。”

“老夫还要多谢你?”

“你还看不出吗?刚才要不是我轻轻将他一拉,那支利剑刺中的就不是他左肩,而是刺进了他的喉咙,他还有命吗?你不应该多谢我救了他一命?”

三位大内高手不由得相视一眼,同时也点点头。他们都是高手,眼明手快,小婷说的没有错。这样一来,他们更不敢乱动了。

鲍公公也不由得看了那个莽撞出手的高手一眼,叹了一口气说:“好,你想怎样,才能放过老夫的侄儿?”

“很好办,只要你下令将今天所抓的无辜百姓全放了,解除禁令,让百姓们出入自由,我就可以放了你们,不再与你们为难。”

鲍公公一时不出声。参军在旁说:“大人,你快答应,先救下令侄为上。”其实,解除禁令,就是小婷不说,他们也有这样的打算,现在不过卖了一个顺水人情而已。

鲍公公说:“唔,老夫可以答应。”

小婷问:“你真的答应,不骗我?”

参军在旁忙说:“我们大人是边关三军监军,出言如军令,下官可保证,绝不会骗女侠。”

这时,小婷耳中响起了一阵蚊蚋似的声音说:“女侠,只要你取走了他的官印,就不怕他不遵守承诺。他的官印,就在左边几上一个锦盒子里。”

小婷心中讶然,这是哪一位高人在暗中提醒自己?她知道,能运密音入耳之功的人,往往内力十分的深厚,不是一般高手能做得到的。她暗暗瞧了几上的锦盒一眼,说:“好呀,我相信你们,就是你骗我也不怕。”说时,身形一晃,如幻影般取走了锦盒中的官印,纵到房中的一条横梁上。小婷这骤然行动,又令在场的人措手不及。鲍公公心头大震,仰面问:“你想干什么?”

小婷说:“对不起,我只想借你的官印一用。只要你遵守刚才的诺言,我自会将官印奉上。要是你不信守诺言,甚至还危害百姓,就别怨我将这官印毁了,或者将它送到皇帝手上去。我叫你什么监军也当不成。”说完,身形一闪,破窗而出。

鲍公公气得大吼一声:“快给我追。”

三位大内高手也破窗而出,去追小婷了。

以小婷的轻功之俊,当今武林中,几乎没有几人能追得上。小婷感到身后有人追来,轻功也算不错,想了一下,本来打算往西南方向,后来干脆直往西而去,并且有意放慢速度,让他们追上。在离城大概十多里处,三个大内高手追上小婷了。他们一下形成了三面包围圈,将小婷包围在三角的中心。这三大高手,过去都是锦衣卫中的杀手,武功虽然不属一流,但不论剑法刀法,在江湖上都是可怕的杀手,以勇、狠、快而令对手变色。他们从三个方向将小婷包围了之后,冷笑说:“这下,看你怎么跑?”

其中一个给小婷说得气结语塞的高手说:“老子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本事,打败了两个番僧,还是那两个番僧一时大意上了你的当,才给你杀得措手不及。”

小婷看了他们一下说:“你们千万别走近我一步,更不能碰我。”

第三个高手说:“你现在没有鲍公子在手,我们怎不敢走近你一步?老子偏偏走近你两步看看。”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叫怪病女侠吧?要是你们碰了我一下,我的怪病发作起来,打伤或杀了你们,你们可怨不得我了。”

一个高手说:“那你乖乖地将大人的官印交出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

小婷说:“你们着急干吗?只要你们的大人遵守诺言,将那些无辜的人放了出来,解除了禁令,我自然会将官印送回来。”

“女贼,你是逼我们出手了?”

“我没有逼你们呀。要是你们的大人真的遵守了诺言,这一颗金官印放在我身上不过一天就送回去,既不会变小,我也不会将它卖了,你们担心些什么呀?”

三位高手不约而同地三件兵器一齐向小婷发出,他们以为这骤然一击,必击中这个怪病女侠。小婷却身如幻影般从急速如电的刀光剑影中闪了出来,落在一个高手的身后,将这个高手抓起扔了出去,扔得他头晕眼花半晌爬不起来。

小婷这不可思议的身法和出手,吓得其他两位高手立刻向后跃开,惊恐地问:“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小婷察觉到有一队人马已开城门朝这里奔来,感到不能再与两个家伙纠缠下去了。她不答话,反而向他们扑来。两个高手急忙举起刀剑自卫。他们感到纵使不能伤了小婷,也要将小婷缠住,等大批兵马赶到。小婷出其不意地拔出软剑,身法与崆峒派剑法糅合在一起抖出来。她不想用旋风舞剑法,对付这两个鹰犬,不配用这样的剑法。三招两式,已杀得这两个高手刀式剑招大乱,只能防身自卫,已无反击之力。他们与那蒙面刀客的武功相比差得太远了。小婷一剑挥出,“当当”两声,这两个高手刀断剑折,人也给小婷一股浑厚的真气震飞了出去,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小婷收剑说:“凭你们这样的武功,也想与我交锋?我要杀你们,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我不杀你们,你们好好给我传话给那不男不女的太监,他想要回官印,除了遵守诺言外,叫他在两天后,在嘉峪关外等我吧。”

小婷说完,闪身往西而去,消失在夜空里。其实小婷只走了一两里路,转身往南而下,直奔西峰小镇,在深夜的四更多,悄然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小风子彻夜不眠,在灯下等候小婷。当小婷悄然从窗外飞回来,小风子心中像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似的,说:“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小婷问:“你就这么一直等我,没睡?”

“我能睡得着吗?”

“好了,事情都解决了,你去睡吧。”

“你没有杀人吧?”

小婷将事情的经过一说,小风子听了既惊奇也敬佩,说:“你真的有这般高来高去的好功夫呀,今后不怕有人来欺负我了。”

“哎,你可别指望我会保护你。”

“什么?你不保护我?”

“你做坏事,诈人钱财,处处惹是生非,我会帮你吗?”

“你不会将我想得这么坏吧?”

“这就要看你今后的行动啦。”

当小风子听说小婷连鲍公公的官印也取了,顿时又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连他的大印也带了回来?”

“是呀,我取走了他的官印,不怕他不答应我的要求,要不,他这个官就别想当了。”

“你快将他的官印给我看看,我这么大的人,从来没见过官印是什么样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四四方方的一块豆腐印。”

“你给我看看嘛,让我也长些见识。”

小婷将官印从怀中掏出给了小风子。小风子在灯下看了又看:“它好重手呵,是金子铸的吧?”

“看来,它是金子铸的。”

“我的天,这么一大块金子,值不少银子吧。”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眼里想的老是银子,没想到别的?”

“银子嘛,谁还不想的?要是将这颗金印拿去换银子,够我一生用的了。”

“你别乱来,这颗金印我是答应还给那个监军大人的。”

“嗨,他是一个监军大人,你怕他没有金子么?他完全可以再铸一个。”

小婷一手将金印夺了过来:“我不跟你说了,你尽胡闹。你也不想想,要是你将这颗金印拿出去换银子,不但你给官府的人抓起来,也害了别人一齐跟你掉脑袋。还有,官印也可以随便乱铸的吗?那可是犯抄斩灭族的大罪。天快亮了,你快去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出嘉峪关。”

“官府都放人了,也不敢再捉拿我们了,我们还出关干吗?”

“你以为我出关是为了逃避追捕吗?我是要去关外寻找杀害我父母的马贼。”

“对对,我几乎连你的大事也忘了。明天,我们可以大大方方、大摇大摆出关,用不着藏头露尾了。”

“你别大意了,明天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什么,他们还没有给你杀怕,还敢向你下手?”

“总之,我们小心提防为好。”小婷想了一下说,“这样吧,明天我们分开走。你骑马,随着出关的人走。我要先回肃州,看看饭店的老板娘和客栈的店小二放了没有。”

“你在大白天出现,那不危险吗?”

“放心,我扮成一个假小子进城,恐怕谁也认不出我来。”

“那我在哪里等你?”

“你不用等我了,先出关吧。”

“出了关,我又在哪里等你?我总不能跑去沙州等你吧?”

“出了关后,你就在来往道上一处最近嘉峪关的路边亭,或者小镇上等我好了。”

“那我就在离嘉峪关半里地的路边小茶馆等你好了。凡是从西域进出关的旅客都会在那里歇脚的。”

“好,你就在那小茶馆等我,我们是不见不散。”

“你一定要来呀,别让我等急了。”

“行啦,你去睡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双双离开了西峰小镇。在无人的地方,小婷换上了一身男人的衣服,并且将自己行囊中的一半金银交给了小风子。小风子看得眼又大了:“你交给我这么多金银,不怕我跑了吗?”

“你别胡乱说话了。上次你离开红柳园,我留下来的近千两银子,你一分也没动,只身出外四处寻找我。你会拐了这几百两金银而走吗?”

“哦?这事你怎么也知道了?”

“小风哥,其实你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只是嘴巴乱说话罢了。你快上路吧。”

“好,我们关外见。”

小婷目送小风子走后,便只身回到了肃州城。果然,监军大人鲍公公为了这个官印,将昨天所抓去的人全部放了,而且也解除了禁令,百姓可以自由出入。小婷又暗暗去了有记饭店观看,那位老板娘和店小二真的回来了。随后又去了那一间客栈,客栈老板和店小二也都平安回来了。城内的一些人,也都在茶楼酒馆中议论昨天发生的事,对怪病女侠赞叹不绝。人们对昨夜监军府内发生的事似乎全不知晓,没人议论。看来鲍公公封锁了昨夜的情况了。

小婷见事情已了,便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嘉峪关。从肃州去嘉峪关有五十多里,而且是一条平坦的大道,就是让马车慢慢走,大半天也可以到达,所以路上的旅客和商队都不急于赶路。就是到了嘉峪关,也得在关下的一处小镇上投宿住店,第二天才能过关。

嘉峪关是万里长城西端一个雄关险隘,矗立在嘉峪山的西麓,虽然它是古代的一座关卡,但真正建成是在明初年朱元璋的时代。城高三丈多,占地三万平方米,是城外有城、关内有关。城中有文昌阁、关帝庙等建筑,由朝廷的一支重兵镇守着。一般武林高手,难以飞越城墙,就是像小婷这样极好的轻功,不尽全力,也难以越过。所以有本事的江湖人士,也得循规蹈矩过关,不敢乱来。

嘉峪关下东面的小镇,就成为出关人云集的繁华市镇了,甚至比肃州城更热闹。

小婷在黄昏时分才来到小镇,一路上不见小风子的踪影。到了小镇,也不见人,心想:难道这个混混已出嘉峪关,没在这小镇住下?真的这样,小婷却放下了一份心事。因为鲍公公的那一颗金印,由小风子带在身上。

小婷刚一投店住宿,便受到了一些人的密切注意,也可以说他们是在暗中监视着小婷的行动。显然,他们不是鲍公公手下的鹰犬,就是官府中的耳目。

小婷又暗暗四周打量一下,倾听有什么不寻常的行动,是不是来了大批兵士和弓箭手,埋伏在自己四周。似乎没有,除了几个汉子不动声色监视自己外,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举动。

上灯时分,有人前来拜访小婷。小婷又是奇怪,什么人来拜访自己了?小风子绝不会这时来见自己,自己在肃州一带,只有仇人,没有任何朋友。

当店小二带了一位军爷打扮的人来到房门时,小婷一下认出,这是监军府中的那位参军大人,心中又是愕异。

小婷故装不认识,放重了嗓门问:“军爷是不是找错人了?小民可不认识军爷呵。”

参军大人一笑:“壮士,我们到房里说话吧。”

小婷只好让他进来,待他坐下又问:“军爷,你是特意来找小民?”

“不错,下官专程前来拜见女侠。”

“什么?女侠?”

参军一笑说:“女侠虽然打扮成一个俊气的翩翩公子,但怎么也瞒不过一些精明人的耳目。女侠说话神态不像,举止也不像,就是下官,也一下认出女侠就是昨夜的那一位蒙面女侠。其实今天女侠在肃州雇一辆马车前来这里时,下官就知道了。”

小婷一下愣住:“你怎么知道了?”

“因为那一辆马车上的车夫,就是下官手下的人。”

“那你们干吗不抓我?”

“女侠是一位高来高去的江湖奇女子,连鲍公公身边四位大内高手也抓不了女侠,下官手下的人又怎敢动女侠?何况女侠在肃州城出现,不过是看看我们大人是不是遵守诺言而已。”

小婷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参军大人,说:“那你现在来见我,是不是想我将那颗官印交给你?”

“女侠能现在交给下官,那是最好了。”

“要是我不交呢?”

参军怔了怔:“你不交?”

“你是不是立刻下命,动手捉拿我了?”

“女侠请别误会,下官绝没有前来捉拿女侠的意思,下官只是想请女侠信守诺言。”

“我的诺言,是等我出了嘉峪关,在关外才交给你们,而且相约的日子,是明天,而不是现在。”

“既然这样,下官只好明天在关外恭候女侠了,请女侠别累及了下官。”

“我怎么累及你了?”

“因为下官在鲍大人面前,力保女侠是一位信守诺言的人,到时一定会送回金印,请大人解除禁令,释放所有的人。要是下官取不回金印,愿将下官的人头奉上。”

“怪不得你派了不少人注意我的行踪,跟踪我来到这里。你既然相信我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干吗还这么不放心我?”

“不是不放心,是以防意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女侠,下官不瞒你说,有人希望女侠死,也有人希望鲍公公下台,更有人希望下官掉脑袋。”

“不错,有人希望我死,我明白;但希望你们下台和掉脑袋,我就不大明白了。”

“女侠,你是江湖中人,可能知道江湖上的险恶,人心难测。在官场上,同样也是这样,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甚至比江湖上险恶十倍。江湖上的斗争是明刀明枪,而官场上的斗争,是不见刀光剑影的无声斗争,死的人更多更惨,死了,还不知是谁害了自己。”

“官场上既然这般的可怕,你怎不辞官归故里,还呆在这是非之地干吗?”

“下官是一个俗人,只想凭自己所学,报效朝廷,安抚一方百姓。像女侠一样,明知江湖险恶,也要在江湖上行侠仗义。”

小婷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对这参军肃然起敬,问:“大人这次来见我,是不是要我相助大人,将金印立刻交还给大人?不过,这颗金印现在的确不在我身上。”

“下官明白,女侠怎能将这颗金印带在身上从容行走?极有可能,女侠已将这颗金印交给了一位可以信赖的朋友,或者早已带出关外了。”

“哦?你怎么知道?”

“下官从旁协助大人监军,指挥三军镇守边关,对敌对己,不能不作充分的预料与评估,才能知己知彼,行兵布阵,与敌交锋。”

“大人料到我是什么人了?”

“是位行侠仗义、又不滥杀的讲义气、守信用的女侠。”

“你不怕看错了我吗?”

“其实那夜,女侠要杀鲍公公叔侄,恐怕是易如反掌。但女侠没有这样做,只取走了他的官印,令他遵守诺言。所以下官自认为没有看错人。”

“多谢你相信我,是谁想要你的脑袋了?告诉我,我去教训他。”

参军连忙摇手说:“下官多谢女侠的侠义,但千万不可造次。”

“你害怕他了?”

“下官不是害怕,而是在没有真凭实据时,不可轻言,以免误事。”

“他怎会要你掉脑袋了?”

“这易办了,他们只要收买一两个亡命之徒,或者花钱雇两个杀手前来行刺女侠。这些杀手纵使杀不了女侠,甚至还丢了性命,也会令女侠疑心这是鲍公公所为,一怒之下,将官印毁了,就能令鲍公公下台,令下官掉脑袋。”

“我明白了,是你派人暗中跟踪我,也是在保护我,对吗?”

“下官的用意,是令女侠明白,千万别误会了。下官派人暗暗跟踪,是以防意外。说到保护,凭女侠的武功,根本用不了别人保护。在下手下人的武功,也保护不了女侠,只可以提醒女侠小心防范而已。”

“好了,明天在关外,我一定将官印奉上,你就可以回去复命了。”

“多谢女侠,下官明天会派人暗暗护送女侠平安出关。”参军说完,便告辞而去。

果然,小婷出关时,不但没受到任何检查,也没受到任何盘问,便顺利出关了。小婷心想:早知有参军在暗中调度,就不必和小风子分开行动了,在一块多好。现在,小婷反而有点担心小风子能不能安全出关了。尽管她相信小风子机灵多变,一定能够出关。何况这个小混混,在嘉峪关进出不止一次,一定有他的办法出关。

小婷走了半里路左右,果然看见路边有一间小茶馆,虽然天色还早,在茶馆里歇脚的人不多,只有一两个客人,其中一个,就是小风子。

小风子也看见了小婷,迎了上来,惊奇地问:“你怎么这般早就出关了?”

小婷笑说:“你不是比我更早吗?你是几时出关的?”

“我昨天下午就出关了。”

“哦,你昨天下午就出关了?怪不得我在关内的小镇上看不见你,你一直在这里等我?”

“我们不是不见不散吗?我当然一直在这里等你,在茶馆里睡了一夜。”

“好呀,印呢?你没拿去换银子吧?”

“这么重要的一颗印,我敢换吗?再说,我现在又不缺钱用。”

“你将印交给我,闪到一边去,别让来取印的人看见你。”

“那个阴阳怪气的鲍公公会来取吗?”

“他敢一个人来吗?是派了手下人来取。”

小风子有点失望地说:“那我看不到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了。”

“你很想见他?”

“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没有二老爷的太监,不知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小婷奇怪起来:“没有二老爷?你怎知道他没有二老爷了?”

小风子愣了愣,连忙说:“我当然知道。”

“没有二老爷的太监,和其他太监有什么不同了?”

小风子听了心里几乎要笑起来,这样的事,怎能和少女说清楚?连忙转移话题:“你听,远处有人来了。”

“那是取印的人来了,你快将印给我,闪到一边去。”

“是。”小风子将怀中的印交给了小婷,转到一边去,让小婷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饮茶。

不久,一位军爷模样的中年人,带了两个佩刀的随从,飞马从嘉峪关方向而来,看见小婷坐在一张桌子旁饮茶,便立刻勒住了马缰,一跃下马,两个随从也跟着下马。

军爷来到小婷跟前,一揖后,打量四下说:“壮士,你久等了?”因为小婷仍是一身男子打扮。

小婷回礼说:“大人,我也是刚来一会。”

“壮士的东西……”

“放心,我已经拿到了。”小婷将衣袖里的金印取了出来,交给了参军,“你检查,不会是假的吧?”

参军大人看了看,正是监军大人的那一颗金印,心中大喜:“壮士果然是位信人君子,下官多谢了。”随后便想告辞而去。

“大人不坐下饮杯茶么?”

“不了,恕下官有事在身,不敢多陪。”参军又打量四周,轻轻地说:“女侠此去西域,一路上要多加小心,以防意外。”说毕,便一揖上马而去,两个随从也飞身上马相随而奔回嘉峪关。

参军走后,小风子又走过来,问:“他是一个什么大人物?”

“你看他是什么人?”

“我看他一脸正气,又这么有礼,好像不是什么奸险之人。”

“他的确不是一个坏人,而且抱负不小,他在姓鲍的手下办事,实在可惜。”

“哦?他有这么好?”

“官府中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坏,市井中的小混混,也不是个个都令人可恶可憎。”

“那么说,我是混混中的好人了?”

“差不多。”

“什么?我只是差不多呀?”

“你是不是要我说,你比正派人更正派,比侠义人士更侠义?”

“这个我不敢。”

“好啦,我们走吧。我的马呢?你不会又是将它寄养在什么马场中,独自出关吧?”

小风子笑说:“放心,你的马没有丢,我还给它找了一个伴。”

“找了一个伴?”

“是呵,在西域大漠上行走,没有马怎么行?我们总不能两个人共骑一匹马吧?”

“你去哪里弄来一匹马了?”

小风子眨着眼笑着说:“这个你别管了,我有的是办法。”

小风子付了茶钱,带小婷到了一处有水草的地方,一声呼哨,两匹马闻声而奔来,其中一匹,正是小婷的坐骑。

小婷说:“它们怎么听你的召唤?”

“我的大女侠,你别忘了,我曾经为马贼养了一年多的马,学会了一套调养马匹的本领。这一下,我这个混混,不是一无是处了吧?”

小婷笑着说:“看来你为马贼捉去,还学会了一门本领,很好。要是我买一个马场让你打理,你能不能胜任?”

小风子瞪大了眼:“你有那么多的银两?”

“你别问,我问你能不能胜任?”

小风子为难地说:“这恐怕不能。我一个人散漫惯了,要我打理一个马场,天天呆在一个地方,看着一大群马,那我不憋死了?”

“你真是一块烂泥巴扶不上墙。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我跟着你呀,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那多惬意。”

“你没一点武功防身,我可不能时时照顾你的安全。”

“我学会了一门防身本领呀。”

“哦,你有什么防身武功了?”

“挨打的本领呀。”

“嗨,你别说你这门本领了,这算哪一门的武功?我们上马走吧。”

“是。”小风子上了马后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马贼不时出没的地方。”

“那我们先去原来的沙州卫吧,那一带不时有强悍的马贼出现,其中还有一些是高鼻梁、蓝眼睛、大胡子的西域马贼哩。”

“好,我们就先去沙州,从这里去沙州有多远?”

“起码有一千多里,我们飞马赶路,恐怕也得走两天以上。不过,你别担心,沿途都有一些小镇可住宿。我们最好能跟着一队商队走,两三个人上路,有点危险。”

“哦?沿途有强人、马贼出没?”

“这一带是两国交界三不管的地方,没有强人出没才怪。朝廷兵力有限,只守住嘉峪关附近一带,而吐鲁番又没能力管,只是偶然有一支小队巡逻而已。

“那这一带不让强人横行了?”

“是呀,所以我们千万别碰上他们才好。”

“好呀,我正想看看这些强人怎么的横行霸道。我们走。”

小婷和小风子一路飞马,在黄沙大道上奔驰。他们在下午刚经过一处有山崖土岭的地方时,小风子的坐骑突然长嘶一声,扬蹄不走了。小婷问:“怎么?你的马不行了?”

小风子面露惊慌之色:“不好,前面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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