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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雌雄大盗

上回说到一个行商间那姓崔的:“你怎么不走古榕客栈那条山道去湖广?那不安全得多了?”

姓崔的商人说:“那要兜很大的弯路。从这里南下永从县,再东走古榕客栈山道去通道县,到了通道县,又北上经靖州府才能到达辰州府,没一头半个月不能到达,花费日子、钱粮固不必说,而且湖广方面也并不安全。”

“怎么不安全了?”

“钱老板,你没听说,通道县最近有神秘的黑影在那里出现,偷去了万谷堡堡主湖山鹰不少的金银珠宝之事么?”

“哎!崔老弟,你担心什么?”听说黑影是位侠偷义盗,只偷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之人的财物,从不向一般百姓下手。老弟,你不会是为富不仁吧?”

姓崔的商人苦笑一下:“我只是一般的生意人,安分守己,只求两餐温饱,连富也达不到,何来不仁了?”

“那你担心什么?”

“湖山鹰不但派出大批打手家丁,在通道县盘查过往行人旅客,就是官府,也派了眼明手快的差老爷,四处追踪黑影的下落。若从那里走,万一给他们怀疑上了,丢了钱财货物是小事,最怕连命也搭上,不如冒险走这条近路。现在好了,吊眼黑狼这伙山贼一死,就不用担心了。”

另一位商人说:“想不到蓝捕头竟然就杀了这头凶悍残忍的恶狼。”

从另一张桌子上传来一个人的冷笑:“蓝捕头没有这样的本事,他是瞎猫碰上死老鼠,捡了便宜。”

“哦?那是谁杀了这头黑狼?”

“那是一位路过中黄镇的大侠,顺手杀了这一伙山贼。蓝捕头不过是连夜赶去中黄镇,将死了的吊眼黑狼的人头割下带回来而已。”

“这位大侠是谁?”

“不知道,他救了人,杀了吊眼黑狼这伙山贼后便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的高姓大名,是何处的大侠士。”

突然有位乡人打扮的人说:“杀吊眼黑狼的不是什么大侠,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

“什么?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饭店里所有的人一下十分惊讶,有人不相信,问:“一个小孩,能杀死了一伙凶神恶煞的悍匪?”

“这位小孩一身武功高极了,灵敏似猿,矫捷如豹,出手快过电闪。他一出现,首先将两个要杀人的山贼击得横飞了出去,跟着又杀死杀伤了三个扑过去的山贼,最后他用飞刀杀了吊眼黑狼,又拍飞了最后的一个山贼。人们还没看清楚小孩是怎么出手事情就结束了。”

坐在靠近大街窗口一张桌子的那位身穿青袍的中年汉子有点惊喜地问:“那么说,你是亲眼看见这位小侠了?”

小三子本来是一边吃一边听,最后听到说到自己身上来了,不由一怔。跟着听到那位青袍汉子这么一问,一下害怕起来。要是这位乡人是迎亲队伍中的一个,他认出自己来,那自己怎么办?谁知那位乡人说:“我怎么能亲眼见到这位小侠的?”小三子一听,才放下心来,同时也奇怪,这位乡人对当时的情景怎么知道这样清楚?只有身历其境的人才能说得这么活灵活现的。

小三子心中的疑问,又为那位青袍中年汉子说出来了。他问:“老弟,你既然没亲眼看见,怎么说得这样清楚?”

其他客人也一齐将目光投向这位乡人,有人也问:“是呵,你没看见,怎知道那位小侠武功高极了?是你编出来的?”

那位乡人说:“是小人听一位亲戚说的。”

“哦?你是听亲戚说的?”

“小人这位亲戚,也是昨天迎亲的人中的一个,他目睹了一切。要不是那位小侠出手救了他,他首先就成了两个山贼的刀下鬼了!”

青袍中年汉子身边的一位白袍老者仍十分有兴趣地追问下去:“你那位亲戚现在哪里?在城里不?”

“他一早给蓝捕头带去问话了。”

小三子感到没有必要再听下去了,他也暗暗敏感到那位青袍汉子和那位白衣老者,不时在暗暗打量自己,似乎他们疑心自己就是那位出手救人的小侠似的。小三子也暗暗瞧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个带刀,一个佩剑,显然是江湖中的人,更是心中懔然,觉得自己早一点离开黎平为妙。于是小三子匆匆忙忙吃完饭,会了饭钱,离开饭店,直出西门。小三子出了西城门,便暗暗警惕地注意自己身后左右有没有人跟踪。发现并没有人跟踪,小三子这才放心赶路了。

小三子感到自己太过多心了。小三子在进黎平府城时,已化装改容,变成了一个面带病容、脸上有颗大黑痣的少年,就是行囊背包,也换了颜色,即使是迎亲队伍中的人,恐怕也难以认出他来。

小三子在人来人往的驿道上,不敢施展轻功赶路。行走了五里地左右,见前面路边有座亭子,那是五里亭,方便路人旅客歇脚休息的地方,亭子里有卖吃的,也有茶水供应。小三子看到亭子里歇脚的人不多,可是他一下就认出,那位白袍老者和那位青袍中年汉子,不就是在城中饭店暗暗打量自己的那两位江湖中人吗?他们几时跑到自己的前面去了?看神情,他们似乎在这里等人,不会是在等自己吧?他们是什么人?是干什么的?小三子本想转身向一条小路走,但感到这样做太过明显了,万一他们不是在等候自己,那不更引起他们的注意?小三子飞快地想了一下,仍装着赶路的样子,硬着头皮打算从小亭前经过,不去理睬他们。可是小三子刚一走近,青袍中年汉子已含笑向他打招了:“小兄弟,你怎么现在才到来的?”

小三子不太相信他在招呼自己,向后面望了望,除了远处有两三个行人走过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就是这两三行人,都是中年人,没有一个是少年,称不上“小兄弟”,这显然是招呼自己了。小三子愕了:“你是在叫我?”

青袍中年汉子一笑:“小兄弟,我当然是在叫你了!”

“我,我可不认识你呀!”

“不认识不要紧,等会我们就认识了!”

白袍老者说:“小兄弟,到亭子里坐坐吧,你知不知道我们是专程在这里等你的?”

“你们在这里专门等我?”小三子睁大了眼睛,不明白这两个人对自己是什么用意。

青袍汉子一笑:“小兄弟是位行侠仗义的小侠,在中黄镇救人除恶而不留名,实在令人敬仰。在下没有他意,只想和小兄弟交朋友而已。”

小三子一怔,暗想: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了?我可没有什么破绽让人看出来呀!便说:“大叔和老伯恐怕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侠,更没有那么好的本事。我只是山野中的粗小子,出门投亲靠友,想找一份活干。我除了去打柴和捕捉一些小野物外,什么也不会。”

白衣老者含笑说:“小兄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可惜小兄弟的江湖经历仍浅,掩饰得不好。老夫早已看出,小兄弟有一身不俗的武功,怪不得能在转眼之间,扑杀了吊眼黑狼这一伙悍匪。”

“老伯,你真的是看错人了!”

白衣老者摇摇头:“老夫自问从来没有看错,小兄弟一双目光机灵而带神蕴,行动轻灵敏捷,步履轻而稳健,绝不是一般的山野孩子,而是一位轻功颇俊的人物。”

小三子又呆住了,这位老者怎么从我的目光和行动看出我了?看来我今后真的要多注意一下才好。不然,瞒不过老江湖人的一双眼睛。中年汉子又说:“小兄弟不会不赏脸和我们交朋友吧?”

“不不!大叔,我真的不是那位小侠。”

中年汉子一笑:“要是小兄弟不是那位行侠仗义的小侠,那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不错!不错!大叔,我真的是另外一个人。”

“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所说的另外一个人是什么人?”

“什么人?”

“是近来在黔东南出现的神秘黑影。”

小三子更是暗吃一惊:“什么?黑影?”

“就是江湖上人称的侠偷义盗黑影。”

“大叔,你千万别乱说,我怎么是他了?”

“小兄弟,在下不能不佩服你的沉着冷静和机灵应变。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等两人是什么人?”

“大叔和老伯是什么人?”

青袍中年汉子指指白衣老者说:“叶前辈是江湖中人称的快剑叶飞,回龙寨的西路使者。”白袍老者头微微一抬,高傲地说:“老夫过去却是江湖上一名可怕的杀手。”

“杀手?”

“不错!以杀人为职业。”

小三子心想:怎么世上有这一门职业的?问:“你们现在要来杀我?”

黑袍汉子说:“小兄弟别误会,我们只想和你交朋友。至于在下,就是江湖上人称的三眼神端木良。”

小三子又是惊震:“什么?三眼神?”

快剑叶飞,小三子可能没听过,但三眼神的名字,小三子在前两天就听山妹妹说过,三眼神是一位有名气的捕头,破案如神,可以从现场的一些蛛丝马迹,追踪到凶犯和盗贼。自己偷取湖山鹰的金银珠宝时,可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呵,他怎么知道肯定自己就是侠偷义盗黑影了?”

三神眼说:“看来小兄弟知道在下的贱号了?”

“我,我不知道。”

“那小兄弟刚才为什么那么惊震愕然?”

“我,我,我只是奇怪你没有三只眼睛,怎么是三眼神了?”小三子随机应变说。

“不错,我是没有三只眼睛,但我的第三只眼睛却长在心中,能洞察一切。任何飞天大盗与神偷,也逃不脱我这只眼睛,我一一将他们捉拿归案。”

“我,我可不是什么黑影啊!”

“小兄弟,叶使者凭江湖经验,没有看错你的。你就是那位行侠仗义的小侠;在下凭自己的第三只眼睛,更没有看错你是神秘的侠偷义盗黑影。只是令我惊奇不已的是,一个在黔东南一带神出鬼没的侠偷,竟然是位深藏不露的小孩子,能够在深院重楼中来往如飞,而不让人发现,轻功和机智,几乎无人可及。”

“大叔,你凭什么说我是黑影了?”

“尽管小兄弟机警异常,但小兄弟伏在横梁上的积尘中,多少留下了小兄弟的手印和足迹。那不是一般成人之手印和足迹。是一个小孩子或者是身材矮小的人的。”

“这能说明我吗?”

“当然不能够说明。但小兄弟最大的失算,是在墙壁上留下了小兄弟的字迹。”

“字迹?”

“小兄弟不是在一个黑影画旁留下了警告湖山鹰的几句话吗?”

“大叔认为是我写的?”

“不是认为,而是肯定。”

“怎么肯定是我写的了?”

“不瞒小兄弟说,小兄弟昨天黄昏进城投店,我就暗暗注意了,特别留意小兄弟在客栈住宿簿上亲手写下的姓名,那字迹笔画,跟湖山鹰楼阁墙壁上的字一模一样,这总不会有错吧?”

小三子愕然:“凭字迹相同就肯定是我?”

“不错!一个人的笔画,别人是怎么冒充也冒不来的。还有,小兄弟刚才与我们说话的语气和神态,令我更加肯定小兄弟就是惊震江湖的黑影了!”

“说话的语气和神态?”

“试想一下,要是小兄弟真的是一般的山野乡村孩子,碰到我们这般盘问,恐怕早已吓得惊慌失措,害怕得大叫冤枉了。可是小兄弟不但镇定如常,反而追问我们。一般未成年的乡下孩子,能有这种语气和神态吗?不但是在下,恐怕是一般的捕快,也会对小兄弟起疑心了。”

小三子听得不由呆住了:山妹妹真的没有说错,这个三眼神真的有三只眼睛,怪不得与江南名捕——铁面神捕戴七在江湖上齐名了,果然观察细微,凭一些蛛丝马迹便寻找到自己。三眼神含笑问:“小兄弟,现在可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吧?”

小子呆了半晌问:“你们是来捉我?”

快剑叶飞说:“我们要是真的想捉小兄弟,昨夜在客栈;中就可以捉了,用不了在城外郊野等候小兄弟。”

“那你们想怎样?”

“小兄弟,不但我们想和小兄弟交朋友,就是我们的邵寨主,也极仰慕小兄弟的侠义为人,渴望能见到小兄弟的神采,所以特别打发我们前来寻找小兄弟,请小兄弟到回龙寨住几天。”

“大叔,老伯,我,我,我现在有急事他往,不能去,请你们原谅。”

三眼神说:“那小兄弟是不肯赏面了?”

“不不!我真的有事。”

快剑叶飞说:“既然小兄弟有事,我们也不便强请。那请小兄弟留下府上的地址,邵寨主今后定将登门拜访。”

“不不!我怎敢烦邵寨主亲自前来,还是我去拜见邵寨主才是。”

“好!小兄弟,请!”

小三子又怔又怔:“你们——”

“小兄弟不是说去见我们邵寨主吗?”

“不不!我不是说现在,而是说我以后有空时前去。”

“小兄弟现在是怎么也不愿去了?”

“对不起,我真的现在很忙。”

“我看小兄弟是存心不赏脸。”

“我怎么不赏脸了?”

“你既不愿意跟随我们去,又不愿告诉我们你仙乡何处,这是赏脸吗?”

“你们现在不会强要我去吧?”

快剑叶飞说:“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兄弟,能这么轻易放手么?”

三眼神说:“小兄弟千万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多少也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这般客气相请,已是给足了面子。小兄弟要是不去,我们的颜面何存?”

快剑叶飞说:“老夫过去一向只会杀人,不会请人。现在是第一次放下脸面相请,小兄弟就是再忙,也得随老夫走一趟。”

三眼神又接着说:“小兄弟,这样吧,你有什么事情要办的,在下去给你办,保证办好,这总可以了吧?”

叶飞和三眼神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像现在这般相请,任何一个江湖中的人都不会不去的。可是他们找错人了。小三子已听山妹妹说过,回龙寨的邵家父子恐怕不是什么侠义道上的人物,而是个颇有野心的一地豪强,极有手段,收罗了江湖上的奇人异士为自己所用。小三子极不想在江湖上出头露面,更不愿为人所用。他喜欢一个人在江湖上独来独往,没任何拘束,干自己所喜欢干的事,又怎肯为一地的豪强卖命?

小三子现在听叶飞、三眼神这么说,心想:“你们这不是强请又是什么了?而且也听出,自己不去是不行了。不去,他们一定会出手。看来自己再不能与他们纠缠,还是早走为妙。他暗暗打量四周的环境和地势,一边说:“多谢大叔的好心,我的事只有我去办才行,别人是无法能办的,也代劳不了。”

三眼神问:“哦?什么事别人代不了?”

小三子信口说:“我这是去相亲,看我未过门的小媳妇,你们能代替得了吗?”

“这有什么代替不了的?请问小兄弟,是哪家的女子,我将她带到回龙寨,由邵寨主给小兄弟主持婚礼。”

“不不!你千万别将我未过门的小媳妇吓坏了!”

叶飞冷冷地问:“那小兄弟怎么也不愿意随我们走了?”

“对不起,这事以后再说吧!”小三子骤然身形一闪,闪进了北面的树林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飞一跺脚:“快追!别让这小子跑了!”叶飞身似离弦之箭,飞进了树林。三眼神也跟随飞入林中,往有树木的响声处奔去。

北面的树林,起伏连绵,一直伸展到远处的孟彦小镇。以小三子不俗的轻功,要是闪入树林中,别人根本无法追赶。可是快剑叶飞的轻功却属上乘一流,他不相信小三子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能逃脱了,急展轻功追来。这一片树林尽头,有一道斜斜的山坡,山坡下又是一片林木。他隐隐听到坡下树林有人奔走的响声,认为小三子逃进坡下的树林中去了,他望望后面,三眼神这时才赶来,问:“叶使者,这小子呢?让他跑脱了?”

叶飞说:“他已逃进坡下的那片树林中去了。”

“这个小子的轻功是不赖。”

“坡下这片树林不大,前面是一片宽阔的草地,东西两端,却是树木稀少的山岭。端木堂主,你在这高处了望,看他往哪个方向而去,待老夫进树林去找他,他逃不了多远的。”

三眼神自知自己的轻功不及叶飞,恐怕也不及这个黑影,便说:“好!在下就在这里看着。想不到这小子这么机灵,说走就走,事先没一点动静。早知这样,我们昨夜就捉住他好了。”

快剑叶飞早已飞身闪进了山坡下的树林里去了。叶飞凭自己多年的杀手经验,善于隐藏和追杀。他在这片面积不大的树林中搜索了一个多时辰,竟然没发现小三子的半点踪影。凝神倾听,也没有听到小三子的气息和动静。他暗暗困惑:这个机灵的小偷逃去哪里了?明明听到他逃进这片树林里,怎么会不见的?他总不会钻进了地下吧?叶飞几乎将整片树林的可疑隐藏处都一一搜索过,也没半点踪迹。看来这个小偷没有逃入这树林中,一定还躲藏在山坡上的树林里。他一下想到了这机灵小偷声东击西之计,让他逃跑了。想不到自己追杀人多年,今回竟然老猫烧须,为一个晚辈小子所骗。他一下跃回到高处。三眼神是个经验丰富的捕头,一看叶飞的情形,知道没抓到这个神秘的黑影,不由问道:“叶使者,这个小偷不在山坡下的树林中?”

“不在,你有没有看见他飞出树林的踪迹?”

“叶使者,在下自问,哪怕三里之外,任何一只鸟从林中飞出,也逃不过我的眼睛。看来这小偷根本没有逃人坡下的树林,恐怕是往别处跑掉了!”

“快!我们快转回那小亭,问问那卖小吃的人,有没有发现小偷转出来,往别处跑了!”

他们到亭子一问,那卖小吃的档主反而感到愕然:“你们是问刚才与你们谈话的小哥么?”

“不错!”

“他不是往北面树林子走了么?你们没追上他?”

“我们是问他有没有转回来过?”

“没有呵。你们走了之后,是有一行人经过这里,但没有你们所说的那位小哥。”

叶飞不由和三眼神相视一眼,感到这路北面的树林不大,不到半里之处,便是那乱石丛草横生的山坡,而东西两头,都是山坳,只有转出这条山道,才能往别处逃走,这小偷又能逃去了哪里?就是南面,几乎没有什么树林,是乱石山岗和坡田,就是有树林,那也是五里之外的地方了。要是小偷往南面逃跑,必然横过山道,一定也为亭子中的人看见。现在卖小吃的档主都说没有看见,这小偷又往何处逃跑?三眼神间:“叶使者,我们要不要再进树林里看看?”

叶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算了!时间已过了两个时辰,这小子轻功不在老夫之下,人又机灵,行动敏捷如猿,就算他在树林里,趁我们转回到亭子时,已逃跑得远远了。我们还是转回城里去打听一下,说不定这小子已跑回城中去了。”

三眼神说:“早知他会这样,我们出手先将他制服才是。”

“端木堂主,现在说这话也迟了,我们走吧!”

“这小子一走,我们不知何时才能捉到他。”三眼神一边走一边后悔地说。

叶飞说:“这小子不会跑到了哪里,他今后必定会在这一带附近出没。”

“哦?他不会远走高飞么?”

“他盗走了湖山鹰的那么多金银珠宝,却不见他随身带着,恐怕就埋藏在这一带附近,更多的是藏在中黄小镇附近的山林野岭之中。幸好我们已知道了他的面目,叫邵寨主今后多派人在这一带出没,不怕捉不到他。”

“不错!这是一个好办法。”

果然不久,不但是邵家父子,就是湖山鹰,派出了大批人马,化装成各种各样的人物,出现在通道县到黎平府一带的山山岭岭。多以猎人和樵夫出现,有的在山野中搭棚盖屋住下来。他们不但想捉到小三子,更想在这一带山野中寻找到湖山鹰上万两的金银珠宝。这一笔大财富,谁不眼红?有的是想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当然,像快剑叶飞和三眼神这样的上乘高手和成名人物,却不为财物动心。他们一心前来捉拿这位侠伦义盗,报答邵家父子知遇之恩和礼遇之情。

小三子的确是凭自己的机警和聪明,摆脱了叶飞和三眼神这两位武林高手的追踪。他与叶飞、三眼神在谈话时,早已打量好这一带的地形地势,出其不意,以闪电般的行动跃人北面树林,蹿到斜坡时,又敏捷地拾起一块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朝山坡下的树林里用力掷去,然后机灵地伏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那块石头飞入山坡下的树林中,弄得树枝、树叶哗哗乱响,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似乎树林中有人在奔跑逃命。他这一机警的行动令快剑叶飞和三眼神上当了。当叶飞追人山坡下的树林中和三眼神在高处了望时,小三子便蛇行鼠步,悄然往南面而去,不为三眼神发觉,也不为亭子中的人注意。他掠过山道,跃入乱石丛草,不到半个时辰,便进入了南面五里地阔的森林里去了。这时,快剑叶飞仍在山坡下树林中搜索,三眼神仍全神贯注山坡树林外的动静。等到叶飞发觉自己上当时,小三子施展轻功,已越过了黎平府南面的永从县,来到了一处叫下皮林小镇的山野中了。这一带又是贵州和广西交界的穷山恶水,触目所到之处,都是山连山来岭接岭,重重山来重重水,人烟更是稀少。

小三子一口气奔来这里,看看后面,没有人跟踪而来,吐出了一口大气。他感到这里相距黎平府城郊外已有百里之遥,那个什么快剑和三眼神不可能追来。就是追来,在这一带,他比较熟悉,随便可以找到一处地方隐藏下来,与他们捉迷藏玩,满山满岭转。

小三子望望天色,红日略已偏西,午时已过,已是未时时分-他选了一处可四下了望的树荫坐下休息。他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沉思。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为回龙寨的高手们盯上了,而且是不动声色盯上了自己。这是他第一次学成偷技以来为人盯上,让别人看清了自己的面目。尽管这个面目是化了装的,但自己的身体、形状和谈话的声音已为人注意了,恐怕没有多久,江湖上就会传出神秘的黑影,原来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看来自己目前这一副面容,再也不能在人们面前出现。

小三子从心里不能不佩服快剑叶飞,竟能从自己的目光、神态、行动,看出了自己有一身不错的武功,从而断定自己就是中黄镇杀了一伙悍匪的小侠土。他也暗暗佩服三眼神,能从自己在梁上留下的手印足迹,判断出是一个小孩子所为,从字迹中更肯定自己就是神出鬼没的黑影。看来回龙寨的能人异土不少,现在已派出一批高手追踪自己,自己真的要千万小心了,切切不可大意!

小三子也暗暗感到,幸而碰上了的是回龙寨的两位高手,他们也只是相请,而不是在背后暗算自己。要是碰上别的黑道上来追杀自己的高手,或者是官府中的捕快,自己恐怕就不能这么轻易走脱了,必然有一番交手。自己抖展出匕。首拼刺法,必定会伤害人命。伤了黑道上的人还好办,伤了官府中的人,那引起的麻烦可就大了。

小三子不愿与快剑叶飞和三眼神交锋,用计一走了事。一来担心自己不是这两位高手的对手;二来他们是回龙寨的人,回龙寨邵家父子不管为人怎样,他们都名声在外,人们说他们是侠义道上的人物,万一伤害了他们,那就会带来更大的仇恨和仇杀。所以他用计一走了事,不敢与他们交锋。杀人,小三子是怎么也不敢想的。要不是为了救人,而吊眼黑狼这伙匪徒也太过凶残了,小三子也不会杀了他们。顶多弄残了他们的手脚,令他们今日不能作恶而已。就像山妹妹对付栽麻镇那五个恶霸流氓一样。

小三子暗想:现在回龙寨派出一批高手追踪自己,自己这副面目已为人注意,自己恐怕不能再在贵州一地出现了。因为贵阳,独山等府,都有人在追踪自己;官府的人在通辑,各地豪强以及黑道上的人物,也在追踪自己,自己目前还回不回古州城呢?不回,又去哪里藏身?要不是与一阵风和山妹妹今年底在侯府相会的约会,小三子会远走高飞,像他的师父夜猫子一样,在外面转三五年,等这事稍为平静后才回来。至于侯府的事,可托人带信给章标总管,请他全权打理。因为有这么一个约会,小三子不能一走了事。

小三子不由凝视南面接连天边的群山重岭,那是横跨黔桂两地的九万大山,纵横几个州府,群峰起伏,山高谷深林茂,人迹少到,其中以元宝山颇为险峻,也是强人出没之处。小三子暗想:我不如在元宝一带暂时隐藏一段日子,到了年底才回去?到时大雪纷飞,冰雪封路,家家户户忙着过年,回龙寨的那些高手们不会来追踪吧?等见了山妹妹和一阵风叔叔后,将侯府的事交还给山妹妹,自己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小三子想罢,再次重新改换了自己的面容,脸上的那颗大黑痣也没有了,恢复了出门时小厮般的打扮,朝九万大山奔去。是夜,他胡乱在山野中找了一处挡风避雨的地方住下,第二天一早又继续上路了。他不敢进乡村小镇,只在无人荒野中奔走。这时,他已深入到九万大山之中了。真的是山高路险谷深林幽,峰回路转,小溪横流,不时有野兽出没,幸而没碰上什么凶猛的老虎豹子,山猪却碰上了一两头。黄昏时分,小三子便出现在元宝山下的一带山谷丛林中了。他见不远处的树林中,有一道炊烟飘起,心中有些惊讶:这一处深山老林,四野无人,怎么会有人家的?是深山猎人,还是小小的山寨?这里不会有江湖人土到来吧?回龙寨的高手们恐怕也不会追来这里。自己随身带的干粮也差不多吃完了,不如到这处人家借宿一晚,讨些吃的,明天好上元宝山。

小三子本想直接走入树林,朝有炊烟的方向走去。瞬时想到,这么一处深山老林人家,难道他们不畏虎豹?不怕强人?除非他们有一身不错的武功,要不就是有一道极好的防范,或四下设有野兽和强人难以越过的机关。不然,他们就不可能在无人的深山老林中安居。看来,我还是小心观察一下的好,以免发生不测。

小三子便轻跃上树,树过树地接近了这处深山老林中的人家,隐藏在密枝浓叶中观察。这似乎是深山老林中的一家猎户,不像小村寨,只有两三间草屋,有一个健壮的妇人出入。似乎除了她,再没别的人了。小三子不禁惊讶:怎么只有她一个人的?莫非她家的男人出外打猎还没有回来?这个妇人怎么这般的大胆?草屋四周可没有防范的围墙和木栏杆。小三子观察了好一会,便完全肯定,除了这健壮的中年妇人,屋子里再没有其他人了。不但没有人,连家畜家禽也没有一只。一般山里猎户人家,起码也养一些鸡和守夜的狗才是,它却什么也没有,似乎又不像是打猎人家,当然就更不像一般的山里人家了。

小三子正打算下树去问问,蓦然听到一阵人声从老林外传了过来,而且人数不少,有十多个人,有的在骂骂咧咧,有的在大声怒吼,还有一些妇女在哭喊,同时还有兵器相碰的响声。小三子一怔:这一伙是什么人?他们是打猎回来么?小三子不敢下树,仍伏在树上观看。不久,十多个人像一条长蛇般从林中小路朝草屋而来,除了队伍中间哭哭啼啼的五个乡下人打扮的女子之外,其他的都是一色精壮的汉子,有的神态粗野凶狠,有的面色灰暗阴沉,有的剽悍冷静,其中几个像十八九岁左右,他们身上都背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包袱,还牵了一些牛羊而来。那五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头发零乱不堪,有的衣服也给撕破了,被三个汉子喝着推着走。只有走在前面的那位中年剽悍大汉,除了佩带一口九环大刀外,什么也没有背。

草屋里的那位健壮中年妇人一见他们回来,高兴得从屋里奔了出来,一边说:“大哥,你们都回来了?”

九环刀的汉子说:“都回来了,没少一个。这次行事比较顺利,大有收获。”

健壮妇人一脸是笑说:“好好,你们没事回来太好了!”她一看见那五个畏畏缩缩、一脸惊恐、面有泪痕的女子,有点愕然,问:“你们怎么将五个女子也掳了回来?”

一个精壮略瘦的汉子淫笑说:“带回来不好吗?可以减轻你夜里的辛苦。”

“去你的山猴子,你们在外面没乐够?还带回来乐?是不是嫌老娘伺候你们不好?”

几条汉子相视会意嘿嘿地笑着,一个南瓜脸似的汉子笑着说:“哪里!哪里!她们怎及得胖姐那么善解人意?”

九环刀大汉皱皱眉对胖姐说:“好了!弟兄们用性命博回来,就让他享受吧!”

“大哥!你不担心万一让这五个妮子跑了出去,会带来祸害?”胖姐瞪起了双眼问。

九环刀凶狠地说:“她们敢跑?我一个个将她们砍了喂野狼!”

南瓜脸说:“胖姐,你别担心,她们整条寨子都给我们毁了,人也砍光,鸡犬不留,她们能跑到哪里去?”

山猴子接着说:“我们将她们的衣服全扒下来,她们敢跑吗?”

九环刀一挥手说:“好了!将她们关到一间屋子里去。小五、小七,你们帮胖姐弄饭菜,南瓜,你就看守这五个女子。今夜,让我们吃饱喝足,然后痛痛快快地享乐!”

众汉子一齐淫笑欢呼起来。

小三子伏在树上听得清清楚楚。看来这是一伙在九万大山中打家劫寨、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全没人性的强盗,这处深山老林,是一个贼窝。自己不看见则已,看见了就不能不理。自己要理,又怎么理呢?他们一共有九条汉子,加上那个胖姐,就有十个人,自己只有一个人,能打得过他们吗?自己要是贸然出现,一来不知这十个山贼的武功如何,若是他们一齐拥上,就算自己胜不了可以逃脱,那五个女子必然受害,那又有何用?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救出那五女子。

目前的情况不同中黄小镇郊野事件,那时匪徒是在行凶杀人,逼得小三子不顾利害出手。当时小三子已没有时间想自己的生死了,感到救人要紧。现在,小三子有时间来考虑。他想了一下,感到只有用计与十个山匪周旋,最好能一个个出其不意除掉他们,才能从容地将五个女子救出来并且安全离开这贼窝。

这时,天色已黑下来,山贼们在屋里亮起了灯火,围坐在一张大桌旁,大块肉大碗酒地吃得痛快,有的呼五喝六挥拳拼喝酒。山猴子问南瓜脸:“那五个小妞你关好了吧?”

南瓜脸嘿嘿笑着说:“我早已将她们的衣服全扒了下来,将门窗锁上,她们能跑吗?到时,任由我们乐的。”

一个山贼问:“你有没有先尝了?”

“山狼,我敢坏大哥的规矩吗?不怕大哥先将我砍了?不过那五个妞儿,一个个倒是皮光肉滑的。”

众山贼一齐都淫笑起来,喝酒喝得更欢了。不久,有两个山匪站起来,朝屋外走去。山猴子一见问:“喂!你们两个去哪里?怎么不喝酒了?”

一个匪徒笑着说:“山猴,你别多心,老子到外面撒泡尿再回来。”

这两个匪徒带三分酒意,跑到屋外一棵树下小解。突然其中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了。另一个匪徒愕了一下,问:“高佬六,你怎么倒了?是不是喝醉了?”

这个匪徒突然见眼前一条黑影一闪,自己也无声无息地翻倒在地上了。小三子一出手首先就点了他们的昏睡穴,然后解下了他们的腰带,将他们的手脚都捆绑了,拖到不远的草丛中丢下,又悄然摸到了屋子的窗下,观察匪徒们的动静。只听到南瓜脸问:“怎么高佬六他们还不见回来的?”

山猴说:“我看他们两个一定摸到小屋子里,去看那五个小妞儿了。”

一个十八岁左右青年匪徒站起来:“我去看看。”说着,就走了出去。他刚走近小屋子,打算从窗口往里面张望,同样也给暗中跟来的小三子点了昏睡穴。小三子把他拖到另一棵树下扎了手脚,丢进一丛乱草中去了。

十个山贼,小三子放倒了三个,剩下六男一女,比较放心了。看来这伙山贼警惕性不高,也没上乘武林高手那么反应灵敏。大概他们认为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之中,根本不可能有行人到来,用不了防备,才这么大意。要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这伙山贼不难解决。

小三子尽管有一身武功,又学会一门上乘的短刀法,可以与当今武林的一些高手们交锋。但他的行动仍如以往作小偷时一样,凭轻灵机敏,用智避开对手;或者出其不意从暗中点倒了敌人。尽量不惊动他人,绝对不杀人和伤害人。以前,他这一行动是为了盗取金银;现在,他却是为了救人。

这是小三子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所以他不像什么侠士,正气凛然、光明磊落地出现在敌人面前,喝令贼人将人放出来,如对手不听从,就凭武力制服。小三子没有这样的行为习惯和英雄气概,说得不好听,他这是在背后暗算人,冷不防地将人击倒。这是一般侠客义士所不为的,也瞧不起这般偷偷摸摸的举止。小三子天生侠义,却没有侠土的风范,这是他多年来生活环境养成的习惯,一时间怎么也改不了。

小三子刚处理好这个山贼时,在月下又见两个贼人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一个是面目凶残的山狼,一个就是那一脸淫邪的山猴子。他们见高佬六一去这么久还不回来,就连随后去的小五也不见回来,顿起疑心,就连九环刀等人也停下杯。难道他们多喝了几碗黄水,见了那五个女子,一时酒性发作,忘了规矩,先行乐了?

按照山贼们的规矩,五个女子中,其中一个最漂亮的,由大哥九环刀先享受,其他四个女子,就由八位弟兄抽签,分先后享受。九环刀阴沉着脸说:“山狼!山猴!你们去小屋子里看看,他们敢坏规矩,先给我绑了起来。要是他们只是摸摸,就带来见我。”

“是!大哥!”

胖姐说:“大哥,我看今后别将什么妞儿带进山来了,以免为此伤了和气。”

九环刀一瞪眼:“你给我闭嘴!”

这样,山狼和山猴便走了出来。他们来到小屋子,见大门紧闭,没听到屋子里有什么响动。山猴说:“狼哥,不会是他们三个,一人抱着一个妞儿到外面去享乐吧?”

山狼说:“先打开大门看看。”

山狼说话刚完,“咕咚”一声,人就倒了下来。山猴一怔,眼见一条黑影朝自己扑来,他心头大震,慌忙跃开,喝问:“谁!竟敢暗算我山猴?”

这条突然而来的黑影,正是小三子。他想不到这个叫山猴的贼人,居然真的像猴子一样,能闪开了自己的出手,他不答话,又骤然扑来。这下山猴有了防备,小三子不能一下点中他的昏睡穴了,不但不能点中,也叫他闪开了,还大声吼叫:“你到底是谁?”

小三子不出声,人影一闪,以一招极为凌厉的杀着,匕首划断了这山猴的喉咙。山猴还没看清是什么人,一声惨叫,鲜血喷出,翻倒在地下了。他是这伙山贼中第一个去见阎王的人。

小三子干掉了山猴之后,迅速轻纵跃上了附近的一棵树上。小三子迅速将山猴干掉,一来不想与他纠缠,二来担心群贼闻声一哄而上,在黑夜里难以招架。但是他杀了山猴后,想将山狼和山猴的尸体拖走也来不及了。山猴的吼声和临死前的惨叫声,在这深山老林中,真是音动山谷,声传远方。别说这么近,就是在老林外也可以听到。

九环刀在屋里一听到山猴的吼问和跟着而来的惨叫声,不由一怔。他推开了碗筷,“唰”地一声跳起来:“不好!出事了!弟兄们,快操家伙,点起火把出去看看。”

南瓜脸、小五以及另一个脸色特别阴鸷的山贼,号称扁头风的剽汉,一下取过了自己的兵器,点了火把奔出去,只留下胖姐在一边愣着,心想:怎会出事了?别不是山猴、山狼、高佬六等人打起来吧?她也跟了出去。

九环刀等人奔到出事地方,在火光下一看,只见山狼和山猴双双倒在地上,俯身再看,山猴颈下有一道刀痕,血仍在涌出,早已死去了。再看看山狼,身上没什么伤痕,仍有气息,只是昏迷不醒。南瓜脸说:“大哥!山狼没有死,似乎受了严重的内伤,晕了过去。”

九环刀说:“快抬他到屋子里医治!弄醒他,看看是什么人干的。”

胖姐说:“让我先看看。”她看了一下山狼的眼皮,再检查身体,切切脉,说:“山狼根本没有受过伤。”

扁头风问:“那他怎么昏迷不醒?”

南瓜脸说:“他莫不是中了毒?”

胖姐说:“他也没中毒,看来是给人点了昏睡穴。”

九环刀一怔:“什么?给人点了昏睡穴?你有没有看错了?”

“大哥!我自问绝没看错,他只是给人点了昏睡穴,什么事也没有。”

九环刀问:“那么说,这深山老林来了一位武林高手?”九环刀不由凝神四望。因为在元宝山四周一带,不可能有这样的高手。而在这帮弟兄们中,除他和胖姐,没一个有这样的内力,也不会封人穴位。

胖姐一掌震开了山狼的穴位,山狼一下醒了过来,看看众人,感到愕然,问:“大哥!胖姐,这是怎么回事?”

小三子隐藏在树叶中看见也惊愕了,看来这个肥胖的中年妇人可不是一般的山贼土匪,一掌就能拍开了穴位,显然是一位武林高手。怪不得她一个人敢在这深山老林中居住,全无恐惧。她到底是什么人?

小三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九环刀和胖姐,是西北一带有名的雌雄大盗,纵横陕甘宁一带,杀人无数。他们两人双双出没江湖,是夫妻又不是夫妻,不是夫妻又是夫妻。男的奸淫妇女、女的掠夺美少年为乐,各不干涉,也互不妒忌。他俩武功各有千秋,谁也制服不了谁。但他们两人联手,可与武林中的一流高手周旋;但若论单打独斗,就不是武林一流高手的对手了。这就令他们不能不双宿双飞,联手行动,谁也离不开谁。

由于他们罪行累累,引起了武林中人的公愤。崆峒、华山两派以及西北一带的侠义人土,派出了一批高手追杀他们。这一点,他们仍不在乎,不怎么放在心上。以他们的轻功和武功,几个高手寻来,他们联手完全可以打发掉。若是来的人多了,他们就一走了事。因此一直以来什么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照常出没在西北一带。可是,突然来了一位可怕杀星,就是一阵风。他们两人联手,接不了一阵风的三招,双双负伤而逃。要不是他们对地形熟悉,一阵风又是初到,对四周地形地势十分陌生,才让他们双双逃脱了。但也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在西北停留,于是远走高飞,从陕甘宁来到了广西荒无人烟的九万大山中匿藏养伤,好一段日子里不敢出现。因为他们也风闻一阵风这个可怕的叫化来到了黔桂一带,还去拜访了慕容世家。后听说一阵风去了江南一带,他们才敢出现。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狼行千里,改不了吃肉。不久,他们又故态复萌。不过,他们再也不敢以雌雄大盗的名目出现,而是似一般的山贼般出没在九万大山中。他们收服了山狼、山猴、扁头风等几个凶狠亡命之徒,不时在九万大山四周神出鬼没,打家劫寨。大寨、市镇他们不敢犯,怕引起慕容世家的注意,便专洗劫一些小村小寨,拦截过往的山客商人。他们手段残忍,往往杀人灭口、洗劫一空,所以没人知晓他们的行踪,更不知道九环刀和胖姐就是雌雄大盗。在名声上,他们不及出没在湘黔一带的吊眼黑狼。

小三子本来只想到九万大山中,躲过邵家父子手下高手们的追踪,想不到却闯进了雌雄大盗的贼窝。

再说山狼从昏睡中醒过来,见九环刀、胖姐他们一个个提刀操兵器,一时愕然,问是怎么回事。胖姐瞪起了一双眼睛:“山狼,你给人点倒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山狼一时茫然:“我给人点倒了?”

胖姐问:“你怎么还不清楚?你看看,山猴给人杀死了!”

山狼更是惊愕:“山猴给人杀死了?”

南瓜脸说:“狼哥,你回想一下,你是怎么倒下来的?”

山狼茫然四顾,好一会才说:“是了,我和山猴刚来到这里,好像看见眼前一条黑影一闪,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山猴给人杀了你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还不叫喊吗?”

九环刀说:“这个人杀了山猴后,恐怕还在这一带附近,走不了多远,大家分头去搜!同时也看看高佬六他们在哪里,是不是也叫人杀了!”

胖姐说:“大哥!这个人能闯来,不声不响地将人干掉,恐怕不是一般的人,最好叫弟兄们小心。”

九环刀说:“不错!山狼和南瓜一组,扁头和小五一组,我和你分开,分成四下。先在草屋前后左右搜索,发现人就叫喊。总之,大家要小心了,不可大意。”

雌雄大盗和四个山贼,分成四起人,在他们贼窝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往穿插着搜索了几遍,并没发现任何人,也没发现有什么响动。关了五个女子的小屋,大门仍是一把大锁锁住,窗门也封密了,显然也没有什么人出入过。九环刀和胖姐跃上了屋顶上去观察,屋顶也没有人影。杀人的神秘者去了哪里?难道他已经走了?

九环刀在外面把守,叫山狼他们到屋里再搜查一遍,同样也搜不出什么来。他不由凝视四周黑沉沉的老林,暗想:这个神秘的人要不是走了,恐怕就藏在老林中。但是在夜里,他不敢进老林去搜索,只有等到天亮以后,才可以进行。黑夜里,别说杀人的是一位高手,就是一般健壮的山里人,也可以冷不防从暗处突然偷袭。自己和胖姐固然不怕,但山狼、扁头风他们就会枉送了性命。高佬六他们无声无息的失踪,恐怕已给人杀害了,要是再叫山狼、扁头风他们丢了性命,只剩下自己与胖姐,就没有什么人为自己使用,今后行动也不方便。雌雄大盗正因为有了山狼等熟悉九万大山地形地势的人,才能够在九万大山中神出鬼没。

这伙山贼,本想今夜里大吃大喝,然后拥着五个女子寻乐的。想不到出现了这么一个突然而来的神秘人,弄得他们坐立不安,时时要提防着,哪里还敢去取乐?

九环刀眼见月升中天,已是三更半夜,老是这样搜索也不是办法,又不敢到老林中去。他想了一下说:“我们到屋子里去,轮流休息,一切到天亮再说。”

山贼们转进屋子里去了,留下小五和南瓜坐在门口守卫。其他人也不敢进房间去睡,坐在大堂上依壁靠墙合一下眼,一有响动便可迅速出动,对付这位神秘人。

雌雄大盗都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极有江湖经验。他们感到这位神秘人不敢大胆出现,只偷偷摸摸在暗中进行突然袭击,恐怕武功不会太高。要是武林高手,他就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干了。完全可以现身与自己交锋,大胆叫阵。他们可以肯定,这个神秘而来的人,绝不会是侠义道上的英雄人物。但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意图,就不清楚了。

南瓜脸和小五坐在大门口守卫,小五是一个十八岁的精壮汉子,原来是一位猎人。他在深山大野中打猎,给胖姐掳了回来,威逼利诱,成了胖姐淫乐的对象,也成为一个山贼。他和小七,可以说是胖姐身边的男妾。胖姐这个女大盗,是江湖上最淫荡的妇人,她和这里每一个山贼都上过床,也可以说,九个山贼都是她的丈夫,只不过特别喜欢小五和小七。

南瓜脸却是一个地道的老山贼,从小就跟随穿林虎在湘、桂、黔交界的山野中拦路抢劫、杀人放火。穿林虎为闵子祥、元凤夫妻杀了,他侥幸逃了出来,躲藏了好几年,窜到九万大山一带,纠合了山狼等人,干些偷鸡摸狗的行为,也打劫一些单身的山客,后来为雌雄大盗收为手下,更大胆妄为了。今夜里,他见山猴惨死,高佬六等三人又无故失踪,一颗心十五十六地乱跳。他预感到不妙,要不是有雌雄大盗在,他恐怕早已脚底下抹油,首先逃出这座老林了。他有过几次的经验教训,也碰过一团黑乎乎见影而不见人的山妖,最先逃命的是他。后来穿林虎和一些弟兄们惨死在两个蒙面的黑衣人之下(闵子祥和元凤在铲除穿林虎这伙山匪时,是蒙了面,身穿黑衣悄然而来,杀了山匪之后又骤然而去。至今,南瓜脸仍不知杀死穿林虎和同伴的是什么人)时,他又逃了出来。现在他听山狼说只见到一个黑影在眼前一闪就不知人事了,他疑心那黑影不是神秘可怕的山妖,就是那两个杀害穿林虎的蒙面黑衣人了。要不,又是什么人在夜里跑来这深山老林中?

现在他和小五守夜,一面心惊胆跳地四下打量,一面轻轻对小五说:“五老弟,你今夜可要特别小心了,有什么不妥或响动,最好也躲起来,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要紧。”

小五也轻轻问:“南叔,今夜来的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但愿不是山妖,不然,我们大家都没命。”

小五惊愕了:“山妖?那不是人?”

“山妖当然不是人,是一个可怕的黑乎乎的怪物,来去无踪影,杀人在瞬息之间。”

“南叔,你见过山妖了?”

“见过见过,我见过两次了!要不是我皮粗肉厚,见机从山坡上滚下来,恐怕早巳没命了!我一些同伴,一个个都先后死在神秘的山妖手里。”

小五问:“今夜来的是山妖?”

“我不知道,不是山妖,恐怕也是一个异常可怕的人。不然,山猴怎会死去,高佬六他们怎么会一下不见了?弄得不好,下一个死的是我们。”

小五害怕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总之,我们小心就是,看见不妙,先逃命要紧。”

“我们现在就找地方躲起来好不好?”

“不不!我们现在还是跟着大伙的好。再说,现在我们去哪里躲藏?你敢在黑夜里跑进老林中吗?不怕那可怕神秘人就藏在老林里,先将我们干掉了?”

小五更吓得一发没主意了。

正当他们轻声低语谈话时,小三子伏在树上早已看清了山贼们的一举一动。他看见九环刀和健壮妇女跃上屋顶的轻功十分的轻灵敏捷,便不敢冒险行动,何况还有四个剽悍凶狠的山贼,他只有等待机会下手。后来看见他们都回到屋子里去了,便想等他们睡着的时候再动手。他感到必须在天亮前将那五个女子救出来,不然,就救不了人了。

过了好一会,小三子看见山贼们没有什么动静,便从树上轻纵落地,蛇行鼠步,悄悄地摸近了那间大草屋。他看到南瓜脸和小五在值夜,心想这下怎么办?在以前,小三子可以放一把火烧了这贼窝,引开分散敌人。现在不行,这些全是草屋,大火一起,全部会着火,首先就会将那关在小屋里的五个女子烧死,救人变成了害人。骤然过去将这两个山贼点倒吗?那也不行,山贼倒下的声音必然惊动屋子里的所有人。若是点倒了他们,那健壮妇人会解穴,不起作用。除非先将他们一下杀了,才可以消灭这伙山贼。小三子更想到,要是天色大亮;山贼去树林里搜索,必然会找到高佬六他们,解了他们被封的穴位,那么山贼的力量更大,自己就更加难办。

小三子想到最后,感到只有先将山贼一个个干掉,就是不杀死,也得弄倒他们才能救人。小三子想罢,骤然一跃而起。南瓜脸一下看见一条黑影扑到,正想叫喊,小三子手中的一把匕首,就将他捅翻了,返身一招,又刺伤了惊惶失措的小五。南瓜脸的惨叫和小五负伤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九环刀等人立即奔出,小三子早已闪电般飞进老林中去了。九环刀等人只顾查看门口左右前后,根本没注意到小三子已跃上屋顶,从屋后方向一闪而逝的身影。待九环刀跃上屋顶察看时,小三子闪入树林已不见踪影了。

扁头风问受伤倒地的小五:“是什么人刺伤你和杀了南瓜?”

小五惊愕地说:“是,是,是山妖。”

山狼和扁头风同时惊震了。这两个山匪是当地人,山妖的流传,他们不但早巳听说过,也曾目睹过。他们也是另一股流窜到黔桂湘一带的匪徒,从神秘莫测的山妖掌下逃命出来的。现在一听是山妖,他们怎不惊慌恐惧?扁头风急问:“什么?是山妖?”

“是,是,是南叔说的。”

山狼问:“你看见山妖了?”

“我,我,我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出现,又骤然不见了。”

小五这么说,山狼和扁头风便肯定是神秘可怕的山妖来了。九环刀和胖姐是从西北窜来这里的,没听过山妖的传说。胖姐听了奇怪地问:“山妖?山妖是什么东西?”

扁头风说:“是一个来无踪、去无影的山野中的神灵。”

“什么?是一个山间中的神灵?”

山狼说:“胖姐,我们快离开这里,不然我们大家都没命了!”

九环刀一向在江湖上闯荡,可不大相信什么鬼神之说,自己也从来没有碰见过,碰上的都是一些武林高手。他瞪眼说:“什么山妖,你们别自己吓自己了!老子和胖姐就是山妖,就是人间的混世魔王。哪来的什么山妖了?”

胖姐也说:“什么山妖山怪,这不过是一个轻功不错的鼠辈罢了,只会偷偷摸摸在暗中进行偷袭,他真的是什么山妖,为什么不敢亮相和我们交锋?干吗在杀了人后又溜掉了?”

山狼和扁头风一听又愣住了。是呀,真的是法力无边的山妖,干吗偷偷摸摸暗算人?干吗杀了人后又跑掉了?以往的山妖可不是这样的。以往的山妖一出现,就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杀人在瞬息之间,只有人狂奔逃命,山妖怎会见人来而跑掉的?

山狼问:“那么不是山妖了?”

九环刀说:“老子从来不相信世上有什么山妖山怪!”

胖姐说:“来人虽然不是什么山妖,但他的轻功实在不错,来往轻而无声,不让我们发觉。我们可要特别提防他在暗中偷袭。”

九环刀这时向森林大声吼道:“什么人,有种的就给老子站出来,别偷偷摸摸暗算人。这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出来,跟老子明刀明枪交锋!”

九环刀的大声叫骂挑战声,在深夜的深山老林里,显得特别响亮,五里之外,都可以听到。可是除了山谷的回音外,什么反应也没有,也不见有任何的动静。显然这个偷偷摸摸的袭击者,不敢应声出来正面交锋,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更不是什么可怕的山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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