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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焦氏一家

上一回说到当掌柜的中年妇人笑脸招呼,请公孙不灭进店用饭。其实店小二和掌柜不招呼,公孙不灭也要进店坐了。他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要寻找焦四。

看来今日不是圩日,又是中午时分大街上来往人不多,店里吃饭的客人也少,而且还是已过吃饭的时间,塔里四个吃罢饭的客人,出陆续会账而去。公孙不灭走进店来,选了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慌忙给他摆上杯碟碗筷,问:“公子是饮酒还是吃饭?”

“吃饭!”

“公子叫什么菜?小店里的红烧牛肉和小炒肉,远近驰名。”

“好!那就给我来一碟红烧牛肉和小炒肉,加一碗鸡蛋汤,再来三四个馒头。”

“是!”店小二应了一声,以特有的音调向女掌柜扬声叫道:“红烧牛肉;小炒肉各一碟!外加一碗鸡蛋汤和四个馒头!”

女掌柜在一张纸上记下了,店小二又对公孙不灭说:“公子,坐一会,先饮杯茶,菜饭不久便送来。”说着,给公孙不灭斟了一杯热茶。

“多谢!”公孙不灭说,“小二哥,你店的老板是不是姓焦名四?”

店小二有点诧异:“不错!不错!这正是我店的老板。”

“他现在在不在店里?在下想见见他。”

“公子要见我们的老板?”

“是。”

店小二不由朝女掌拒望了一眼,女掌柜早已听到了公孙不灭的说话,生疑地走了过来,问:“公子与他相熟?”

公孙不灭不由站起,一揖说:“请问大婶怎么称呼?”

“有人称我为笑面雌老虎。”

公孙不灭一怔,心想:雌老虎?怎么一个妇道人家,有这么一个可怕的称呼?她为人很恶么?店小二在旁说:“她就是我们的老板娘。”

“不错!我是焦四的浑家,焦四是我的男人。”

公孙不灭又是一揖说:“原来是四婶,请受在下一拜!”

焦四娘一手拦住他说:“哎!公子先别给我来这一套,也别这样称呼,我们还是有话直说的好,你与我男人是相识还是朋友”

公孙不灭一看这妇人一副拒人千里的态度,好像自己是不怀好意而来的,他不由说:“在下与焦四叔从不相识,更索未谋面。”

焦四娘奇怪了:“那公子找他干什么?”

“在下受一个人的使命而来。”

“哦!谁?”

“一位姓解的老人。”

焦四娘一听,全身顿时像电击似的怔住了,上下再次打量着公孙不灭,再环视四周和店外,见无人才警惕的问:“姓解的一个老人?”

“是!”

焦四娘想了一下,压低声音说:“好!你跟我到里面说话去!”她又对店小二使了一个眼色,“注意,看有没有别的客人到,代我招呼他们。”

“是!小的明白。”

焦四娘将公孙不灭带进了店后的内院,地方虽然不大,却清静、干净,焦四娘请公孙不灭坐下问:“好!这里没人,你说清楚,什么姓解的老人?”公孙不灭讶然:“你不知姓解的老人?”

“现在是我问你,姓解老人尊名是什么?绰号又怎么称呼?”

“他老人家叫解无忌,人称草上飞。”

“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复姓公孙,名芜,字不灭。”

“公子与解老爷……”

“在下是他老人家的亲外孙。”

“令堂是……”

“解芜。”

“现在他们在哪里?”

“家母不幸早已去世,外公他老人家……”

“在哪里?”

“这——”公孙不灭顿时生疑了;盯着焦四娘问,“你真的是焦四婶?”

焦四娘突然一掌向公孙不灭拍去,要是公孙不灭没学过武功,可能真的会给拍翻,但这时他反应灵敏,一下子从椅子上跃开,惊问:“你怎么出手打人了?”

焦四娘一声冷笑:“你这小子,是不是吃了老虎胆,豹子心,居然敢到我们店里自撞,骗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谁打发你来这里的?不说清楚,你别想能活着离开这里!”

“在下不是说清楚了么?不是他老人家叫我来这里,又是谁叫我来这里了?”

“哼!你以为你能骗得了我么?”

“在下几时骗你了?”

“看来老娘不将你抓起来,吊起来拷打,你是不肯说实话了!”焦四娘说着,又是一连两掌飞快拍出,逼得公孙不灭不得不闪避和还招自卫了。

公孙不灭内力深厚,掌劲凌厉,三四招后,就将焦四娘遇到屋角去。焦四娘眼露骇然、惊讶之色。公孙不灭突然停了手,跃开说:“你别再逼得在下出手,最好,请焦四叔出来和我说话。”

这时,突然从屏风背后转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来,神屈十分威严,目光敏锐,说:“我就是焦四,你有话说吧!”

公孙不灭骤然一见焦四,惊奇问:“咦!怎么是你?”

焦四也惊讶:“你认识我?”

因为焦四的面貌、神态,与那船家焦二有些相似,公孙不灭以为他是焦二了,但定神看清楚,又有分别,知道自己认错人了,连忙说:“对不起,在下认错人了!阁下就是焦四?”

“不错!我就是焦四。”

“请问长江的焦家船焦二与阁下……”

“他是我的兄长,你在哪里见过他了?”

“在下正是坐他的船从池州来到安庆。”

“哦!是他打发你来这里?”

公孙不灭摇摇头:“是在下外祖父解无忌叫在下来这里寻找四叔,令兄长并不知情。”

“你真的是解老爷的亲外孙?”

“在下没有必要来欺骗你们。”

“唔!看你刚才的掌法,的确是解老爷的错掌法,没有解老爷的口传心授,外人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你们相信在下了吧?”

“你有何凭据能证明你是解老爷的外孙或传人?”

“凭据!?”

“是!没有凭据,我们是不敢相信的。虽然错掌法在中原武林少见,但在海外,也有人会这一门武功。”

公孙不灭一下想起了外祖父交给自己的那一颗小小的铜扣,便说:“凭据,在下有。”

“是何凭据?”

“一颗铜扣。”

焦四急问:“在哪里?”

“在我身上。”

“唔!请公子拿出来看看。”

“请你们取一把小刀来!”

“取刀!?取刀干什么?”焦四困惑问。

“因为在下怕在路上丢失了,特意将它嵌进了在下的大腿肌肉中。”

焦四娘惊奇:“嵌入了大腿的肌肉中?”

焦四说:“你快去取把锋利的小刀来,同时也将金创药带上。”

“是?”焦四娘转身到屏风后面取了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包金刨药及一条扎伤的布条。

公孙不灭卷起了裤脚,露出了雪白的大腿肌肉,同时将匕首取来,焦四娘连忙说:“公子,慢着!”

公孙不灭不由停了手,茫然问:“四娘还有什么吩咐?”

“公子,这匕首应该先在火上烧烤,以免伤口发炎化脓,要治好伤就费日子了。”

焦四说:“不错,应该这样。”

焦四说:“不错,应该这样。”

公孙不灭将匕首在焦四娘燃着的油灯火中烤了一下,焦四又出手封了公孙不灭嵌铜扣处四周的一些穴位,减少流血,问:“公子,要不要我将铜扣挖出来?”

公孙不灭说:“不用!在下自己来。”

公孙不灭说:“多谢两位了!这就是外公给我带来寻找两位的信物。”

因为当时焦四娘已怀孕三个月了,再在江湖上东奔西走实在不方便,焦四夫妇也知道主人爱护自己的一片深情厚意。焦四问:“老爷,今后我们去哪里寻找你呢?”

“你们不用去寻找我了,三五年后,我自会到野人寨寻找你们。”

“三五年后老爷要是不来,我们怎么办?”

“我有一本本门派的武功秘芨,就藏在这山上的司元洞内,我一定回来。”解无忌说到这里,想了一下说,“要是我万一出事,不能赶回来,我会打发人,带有我本门派惟一的一件信物——铜扣,来寻找你们,你们见到了铜扣,如同看到了我一样,一切事你们就听他的吩咐去办。你们千万不可离开野人寨呀!”

焦四说:“主人放心,没见到你和持有铜扣的人,我夫妇俩怎么也不会离开野人寨。”

谁知他们夫妇俩在野人寨一等再等,苦苦等候了近十七年,连生下的儿子已满十七岁了,仍没见老爷的到来,也没听到老爷在江湖上的音讯,仿佛解无忌与他们分手后,一下在人间消失了!他们仍不敢离开野人寨半步,日盼夜盼,希望盼到老爷的到来,想不到今日,果然将老爷的讯息盼到了,尽管老爷没到,但老爷的信物到了。他们夫妇一时激动万分,双双在公孙不灭面前跪下叩头说:“奴才焦四夫妇,叩见小主人。”焦四娘说:“婢子不知小主人到来,刚才无礼得罪,请小主人宽怒。”

这一下,弄得公孙不灭手足无措,连忙站起:“你们千万别这样,快起来,我们好好坐下谈话才是。”

焦四夫妇仍然叩了三个头才站起来,焦四迫不及待的问:“小主人,现在老主人在哪里?要不要我赶去接他老人家来这里?”

焦四娘责备自己男人说:“你也真是,小主人到此,连饭也没有吃哩!你等小主人吃饱饭后再问不行吗?”

“对对,你快去叫店小二将饭菜端到这里来,我们一块陪小主人喝酒用饭。”

“那你好好陪小主人坐吧。”焦四娘说完便出去。

焦四关切的问:“小主人,你这刀伤怎样?还痛不痛?”

“四叔!看来这刀伤药很灵验,早已不痛了,多谢你的关心。其实这一点点的刀伤,比起我以前所受的种种酷刑轻得多了。”

焦四惊愕:“小主人受过种种酷刑?”

“四叔,一言难尽。这一次我能死里逃生,多得外公的帮助,要不,我恐怕早已不在人间。”

焦四正想进一步问下去,焦四娘和店小二端着莱,提着酒进来了,端上来四小碟的菜是:小炒肉、油炸花生、卤猪头肉和炒鸡蛋,都是下酒的莱式。店小二摆好了碗、碟、杯、筷,焦四娘对他说:“你去厨房帮手杀鸡宰鸭,倾便看看冬菇婉元蹄弄好了没有?弄好了就先端进来,将铺面关上,今天不做买卖了!”

“是!”店小二应声而去。

公孙不灭说:“四婶,这些莱够了,还杀鸡宰鸭的干吗?”

焦四娘笑着:“小主人,这四小碟不过是下酒之物而已,怎算得是上菜?”公孙不灭说:“四婶,这些菜己够了!别为我弄那么多莱了!”

焦四说;“小主人,这是我夫妇俩的一点心意,特意为小主人洗尘、压惊。小主人不会冷了我们的心吧!”

“四叔,四婶,你们有心了!”

焦四娘说:“小主人别这样说。小主人,你酒量好不好?用碗还是用杯装酒?”

“我酒量不好,平日不大饮酒,难得四叔、四婶高兴,我就陪四叔、四婶饮两杯好了!”

“那我们多谢小主人了!”

“四叔、四婶,你们今后别小主人小主人的称呼我,你们都是我外公的人,我当你们是父辈一样,也希望你们将当成你们的子侄一样看待,叫我不灭或者芜儿好了。而且小主人的称呼,给人听了也不好。”

“小主人,我们都是你外公的奴仆,怎敢不分上下的称呼你吗?”

“四叔、四婶,我虽然不算是什么江湖中儿也不大懂得江湖上的各种规矩,但我知道江湖中人以义为重,以心换心,要是你们不将我当子侄看待,我今后在这里住也住得不舒服了!”

焦四娘说:“小主人,尽管我们心里将你当成我们的子侄一样,但直呼其名,我们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这样吧,你嫌小主人不好听,我们就叫少爷好了,这样也不会坏了规矩。”

焦四说:“对对!少爷两字最好,外人听了也不会注意,我们今后就叫你少爷好了!”

焦四娘给公孙不灭勘了一杯酒:“少爷!来,我们饮酒。”

公孙不灭只好苦笑了一下,也不坚持己见了。不知是公孙不灭身世与一般的公子、少爷不同,还是天生如此;他从来不将人看为上下尊卑之分,感到人与人之间是互相平等,互相尊重才是。他虽然身在主子的行列中,却从来不特别人当成什么下人、奴仆,年长的他视为自己的父辈,与自己差不多的他视为兄弟、姐妹。他在无锡时,就视明叔夫妇为自己的父辈,视小丹为自己的弟弟。尽管他们称自己为少爷、公子,他从来就没有将自己当成什么主子而高高在上,摆什么主子的架子,总是乎易、亲切,尊重他人。现在他听了焦四娘叫他饮酒,他举起酒杯来:“四叔、四婶,我先敬你们一杯!”

焦四娘说:“少爷,你怎么对你们这般客气呵!”

随后他们一边饮酒,一边谈话,公孙不灭对他们讲述了自己的身世、经历,自己怎么落到了东厂的那一座人间地狱中,以后自己怎么在地狱中碰上了嫡亲外祖父,以及外祖父不幸的遭遇和经历,自己又怎么在外祖父的授意、帮助下逃了出来,一一详细说了一遍。公孙不灭这一段不平凡而又近乎神话似的经历,听得焦四夫妇惊湾不已。他们先是惊奇、羡慕公孙不灭碰上了水月宫的小公主茜茜,这是当时江湖上极带神秘色彩的一位武林中人,既神往小公主的为人、慧骸、正义,武功又极高,后来又十分悲痛自己主人解无忌的不幸遭遇,怪不得近二十年来,在江湖上不见他的踪影,也听不到他半点的音讯,原来他遭受了好人东厂汪曲所害,至今仍困在那座人间地狱中受苦受折磨。

焦四听了公孙不灭的叙述之后,愤怒得将酒杯也捏得粗碎了,咬着牙说:“我焦四不将汪曲这贼子抽筋剥皮,誓不为人。”

焦四娘说:“我们现在知道主人的下落了,还不设法去救人?发誓有什么用?”

焦四对公孙不灭说:“少爷,你带我们去那座人间地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要将老爷救出来!”

公孙不灭见他们夫妇两人那种愤慨填胸,不顾生死的要前去救自己的外公,起初也非常的感动,但他很快的冷静下来,摇摇头说:“四叔、四婶,我们现在不能去。”

“什么!?不能去?为什么?”

“外公说,汪曲这贼子的武功非常好,我们现在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要不,外公何必要我装死逃出来?先练好外公武功秘芨上的武功,然后再去救他。我当时要是能战胜汪曲,外公早叫我将他救出来了,也不会要我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寻找你们了。”

焦四娘说:“少爷,老爷当时可能是想到你一个人孤身作战,不但救不了他,也害了你少爷的,所以才叫少爷装死逃出来寻找我们。现在我们有几个人了,难道还怕了那汪贼不成?”

焦四说:“不错,我叫我二哥一家人,再相约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前去,就算汪贼是三头六臂的哪吒,我们也可以拼了他,将老爷救出来。”

“不!这没有用的,只会叫更多无辜的人前去送死。不但救不了我外公,反面令外公速死。”

焦四娘困惑问:“少爷,怎会这样的?”

“四婶,他不是一般的地方豪强恶霸,也不是什么打家劫寨的山贼土匪,那地方是朝廷东厂设在江南的一处秘密杀人魔穴。先别说魔穴内外戒备森严,高手如云。而且东厂的耳目遍布各地,他们化装成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渗人江湖上的各门振会帮,更有的以侠义人士面目出现。四叔、四婶,你们说要邀请其他的江湖朋友相助,我实在不放心,不知其中有没有东厂的耳目,要是有,只怕我们未行动,他们就突然出现。如果我们遭到大批官兵们的围捕,别说去救外公,恐怕连自身也难保。”

焦四夫妇相视愕然:“少爷,那我们怎么办?”

“救外公的事,我们只能秘密行动,除了我们三个人外,最好别让任何人知道,我们不是不相信我们,只是预防不测而已。就是我的面目,也别让人知道。”

“少爷,我们目前怎么行动?”

“深藏不露,养精蓄锐,我们大家都加紧勤练武功,等我们学会秘芨上的武功后,你们就是不去,我一个人也要去格外公救出来,杀了汪贼,将整座杀人魔穴荡平!”

这时,公孙不灭再也不是一个怕事的文弱书生了,环境赋予了他的傲骨和坚毅。神鞭叟、水月宫人侠义行动对他的潜在影响,在这一刹那间闪跃了出来。加上他无书不读,谱子百家,孙子兵法,都曾浏览过,知道如何用智用谋,他尤其从心里钦佩水月宫小公主茜茜智杀马家父子的事,这些等等,令公孙不灭成熟了。汪曲恐怕发梦也想不到,他逼害公孙不灭,同时也造就了公孙不灭,令公孙不灭今后成为他和他事业的埋葬人。恶劣、艰苦的环境,对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难得的绝好锻炼机会,在温室里,怎么也培养不出一株傲霜斗雪的千年古松来。

焦四听了公孙不灭最后一句豪气冲霄的话,连忙说:“少爷,我们怎么现在不去呢?”

焦四娘说:“少爷,那我们要等多久?”

公孙不灭微微叹了一声:“那就看我如何练好外公的武功了!”

“少爷!那老爷不是仍要在魔穴中受折磨么?”

公孙不灭一想起外公的情景,心头在发痛,但他不能不听从外公的话,不学成武功;千万别去救他。他慢慢说:“四婶,我也恨不得明天就去将外公救出来,因为在这世上,只有外公,是我惟一的一个有血缘关系韵嫡亲的亲人,但外公叮嘱我,学会练好了他秘笼上的一两门武功后,才可以去救他。我想.这是有原因的,要不,外公传给了我八成的功力,又传授我防身自卫的掌法和轻功,我完全可以只身从魔穴逃出来,叉何必去装死?看来外公的用意,就是不想令汪贼和东厂的人知道,以为我真的死了,从而不跟踪追杀我,令我有一段时间练好武功,将来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所以我恳请四叔、四婶帮助我完成这一心愿。”

“少爷客气了!相助少爷,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为老爷报仇雪恨,更是我们的本分。”

是夜,酒罢席散后,他们又在灯下谈心,才各自回房休息。公孙不灭所住的房间,焦四娘早已给他安排好了,是焦家饭店内院一座最清雅的庭院,十多年来,他们夫妇日日打扫,修整这间庭院,就是为了迎接主人的缚来,想不到主人没有回来,而是小主人回来了。

公孙不灭独自一个人在这座幽静的庭院住下,心事重重,他哪里睡得着?他初时担心在野人寨能不能找到焦四夫妇,现在终于得偿心愿寻找到了,不辜负自己千里迢迢担惊受险的一场辛苦。在交谈中,他对焦四夫妇异常的尊敬和器重,他们夫妇两人,真的从没离开野人寨半步,日日守候,夜夜盼望自己的外公,没有半旬的怨言,仍然是那么的忠心耿耿。这样的忠心义仆,恐怕在世上不多,因为他们在主人全无音讯之中,更无任何人监督着他们的情况下,仍尽忠职守,日夜苦守了近二十年,这怎不叫人肃然起敬?而且他们还是自谋生计,打发那一段艰苦的年代,应付地方上的一些土豪劣绅及上门白吃白喝的强徒恶少,轻的教训他们一下,重的不动声色,不露出半点蛛丝马迹,悄然的在无人处干掉了他们。因而焦四娘才得了一个笑面雌老虎的绰号,使强徒、恶少再也不敢来饭店里生事,公孙不灭的另一心事,是自己能不能在短时期内学会外公秘策上的武功。万一学不会怎么办?外公已年迈,又灌了八成的功力给自己,在那暗无天日的魔穴中受折磨,过着非人的生活。想到这里,公孙不灭更心急如焚,他咬着牙齿暗说:“无论如何,怎么也要尽快将武功练好,将外公救出来!不杀汪贼誓不解恨!不然,愧对外公,也愧对忠心耿耿的焦四叔他们。”

公孙不灭想到这里,心思如潮,再也难以平静下来,便轻轻开了房门,走到庭院的树下散步。

山林之夜,比任何地方都来得早,虽然现在只是亥时左右,野人寨内外,早已无行人,显得分外的宁静,一弯残月,冉冉的从天边山头上升起,真是月华似水,使天柱山下的这个小小的野人寨,恍如浸在一片水银之中,令宁静的野人寨又显出一种神秘之感。

公孙不灭仰望月夜长空,心事重重,不由有感而作,吟出了一首“卜算子”词来:“仇恨重如山,心事向谁说?野寨深院独徘徊,孤影伴明月。翘首望长空,悲痛几欲绝;他日青镑怒出鞘,饮尽仇敌血。”

他正吟罢,蓦然心头一怔,因为公孙不灭这时内力异常深厚;已听到寨外五里之外,有几个人的脚步声,飞也似的朝野人寨而来。他惊疑了,这么夜了,还有谁这么匆忙来这野人寨?不会是我的行踪叫东厂的耳目注意了?深夜里派高手们来追捕我?要不,不可能是一般入朝这荒僻的山寨奔来。因为野人寨,并不是什么来往必经小镇,除了上天柱山的游客外,就没有什么人到来了。难道是夜里上山的游人?这时,焦四娘提着灯笼进院子里了。她除了在临睡前巡视店的四周外,也想看看公孙不灭睡得好不好,她看见公孙不灭怔怔的站在一棵树下,惊讶地问:“少爷!这么夜了,你怎么还不睡的?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公孙不灭似乎对她的问话置若罔闻,仍凝神倾听,他从脚步声判断,来人一共有四个,脚步不慢,似乎一个个身怀武功。

焦四娘见公孙不灭不应,惊疑问:“少爷,你不会有事吧?”

公孙不灭忙说:“四婶,我没事。”

“那少爷怎么一个人站在树下,一动也不动的?”

“因为我在全神倾听。”

“全神倾听?少爷,你倾听什么?”

“有四个江湖中人,朝野人寨奔来了!”

焦四娘奇异了,问:“真的!?”

“是!是真的,是四个人,他们的轻功很不错。”

焦四娘见公孙不灭说得那么认真,不由也凝神听起来,但她内力没有公孙不灭那么深厚,就是一里之内的声音,她也听不出来。她听了一会,什么也没有听出,怀疑的问:“少爷,你是不是听错了?寨子里,可没有什么人在走动呵!”

“不!他们离寨子还远,正在那条山边路上,不错不错!他们走过那一座木桥了!”

“什么!?正走过那一座木桥?那座木桥,起码离寨子有二里多路。少爷,你怎么听出来了?”

公孙不灭仍不知自己内力深厚。可听出五里之内任何人走动的响声,他愕然的问:“什么!?那座木桥离寨子有二里多远?”

“是呀!寨子上的人,称那座木桥为二里桥。”

“那么说,我在深夜里可以听到很远的声音了!”公孙不灭轻功极好,又急于赶路,他从潜山县城赶来野人寨,似乎是转眼间的事,他从来不去注意路程的远近,也不知道自己的内力可以听出几里之外的声音。

公孙不灭不知道,就是连焦四娘,也不敢相信公孙不灭的内力,能在夜里听的动静来,她问:“少爷,你是不是多疑了?听到附近一些老鼠的走动声,就疑心有人来了?我们店子里,老鼠是不少的,经常在夜里跑出来找食的。”

“不不!绝不可能是老鼠,是人的脚步声,四婶!他们越来越接近寨子了。”

“少爷,在夜里,极少有人跑到寨子里来的。”

“四婶,所以我才担心,是不是我的行踪,为东厂的耳目注意了,连夜派人来捉我?”

“少爷,你来这里之前,有没有人暗暗跟踪你?”

“没有!四婶,这一点我是十分小心谨慎的。”

“那么说,少爷从魔穴哩逃出来,一直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在跟踪你了?”

“除了从青阳到贵池的路上,有一个叫飞夜猫的小偷,曾经跟踪我一段路外,就再没有什么人了。除了这个小偷以为我有什么奇功异能,想拜我为师外,就没其他用意?”

“少爷,以后就再没人田踪过你了?”

“没有!”

“少爷,那你完全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更不会有人深夜里跑来这野人寨的。少爷,别多疑了,你还是回房去睡吧!”

“不不!他们已进寨子了!你听听,狗在叫了!”

焦四娘一听,果然有狗在吠,街上,的确有人的脚步声似乎朝自己店子而来,焦四娘这才惊讶了:“少爷,你真的没有听错,不知什么入朝我们店走来?”

“四婶,我要不要躲到外面去?”

“少爷,放心,就算有天大的事,有我们顶着。他们真的敢来这里讨野火,我叫他们有来无回。”

“四婶,你要全杀了他们?”

“他们真的是东厂的人,想活着离开么?杀了他们,才算是为老爷先出一口气。”

“四婶,你还是先看清楚,千万别乱出手,真的是他们来了,也先应付一下,还是尽量不杀人伤人才好。”

“少爷,我们会应付他们的,你就在这院子里,别出去露面。”焦四婶说完,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有人在叩店铺的大门,叫着:“四叔、四婶,开门呀,是我们来了!”

公孙不灭一听这叫门声,又愕住了,这是一位少女的叫门声,并且非常耳熟,他一下想起来,这不是焦琴的声音么,她怎么在夜里跑到这里来了?难道焦家船出了事?跟着是焦四夫妇惊讶、喜悦的欢叫声:“二哥、二嫂!怎么是你们来了的?”

接着是船家焦二开朗的哈哈笑声:“四弟、四妹,你们设想到我们这时会跑来吧?”

焦四说:“真的没想到。”

焦四娘说:“我们还以为来了什么不速之客,怎么也想不到你们一家子深夜还跑来。你们都坐下,对了,你们吃过过饭没有?”

焦琴说:“四婶,我们一路不停的赶来,还没吃饭哩!”

“哎!那我给你们弄饭去。”

“四婶,我来帮你的手。”

焦二娘说:“四妹,别太张罗,我们随便吃点就行了!”

“二姐,你们一家远道而来,起码要有水酒一杯,鸡一只吧,怎能随便吃些就算呢!我们开饭店,还伯没有吃的吗?”

焦二说:“四妹,你随便弄一点吃就好了,我们有一件大事要告诉你们。”焦四忙问:“二哥,什么大事?”

“有没有一个姓孙的公子来找过你们?”

焦四摆然:“孙公子!?可没有这么一位公子来找过我们。二哥,这孙公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焦四可一时设想到自己二哥所说的是自己的小主人。焦琴抢着说:“这位公子有一身莫测的武功,尤其是他的掌法,长江大盗扬子江鳄鱼,接不了他一招,便身受重伤,而这条鳄鱼的几个手下,转眼之间,便给他拍飞拍死,几乎短一个能幸免。”

长江遇扬子江露水贼一事,公孙不灭没有说出来,他只说搭焦家船而来,所以焦四一时便没想到就是自己的小主人,问:“这个人这么厉害?他是哪一道上的人物?”

“四叔,爹说他那一掌法,好像是老爷的错掌法。疑心他与我们多年失踪的老爷有关。”

“什么!?错掌法?”焦四惊怔了。

而焦四娘早已明白焦二、焦琴所说的人,就是自己刚来到了的小主人公孙不灭,便笑着说:“你这丫头,还有个完的没有?什么天大的事,等吃饱了饭再说,来!跟四婶下厨房弄饭菜去。”

公孙不灭听到这里,才放心下来,原来焦二一家并没出什么事,只是为向焦四告诉自己的行踪而来。看来,外公传给自己这一套防身自卫掌法,今后可不能随便在武林人士面前抖露出来。他想了一下,便回房去睡,由于他放心而睡,不久便睡着了。

外面,焦四娘拉了焦琴到厨房去后,焦四却急问焦二:“二哥,那位孙公子人长得如何,是什么打扮?”

焦二一说,焦四什么都明白了,“哦”了一声:“原来是小主人。”

焦二夫妇和焦浪全身一怔,焦二睁大眼睛问:“什么小主人?”

焦四压低了嗓子说:“二哥二嫂,你们所说的孙公子,正是我老爷惟一亲生的女儿解芜小姐所生下的儿子;他不是我们的小主人,又是什么人了?想不到我在这里苦苦等候老爷近二十年,他终于打发他的亲外孙来寻找我们了!”

焦二一家真是惊喜极了!焦二带自信的对焦二娘说:“你看,我这双老眼没有看错人吧?我说孙公子必定与我们多年失踪的老爷有关,想不到他还是我们老爷的亲外孙,是我们的小主人。”

焦二娘说:“好啦!别老鼠上天平,自己称自己了,没人说你看错了人。”她转问焦四:“四叔,现在解小姐和老爷在哪里?”

焦四神色一下默淡下来,焦二娘又追一句:“小主人没说?”

焦四心头沉重的说:“小主人说了!”

“哦!?他们现在哪里?”

“解芜小姐早已不在人间多年了,而老爷的遭遇,更是不幸。”焦四一一将事情经过说出来,焦二夫妇听得心情异常的悲愤和沉重,焦浪更是愤怒,他站起来,一双拳头捏着几乎手指骨碎了,说:“四叔!我们怎么还不赶去将老爷救出来?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焦二喝了他一声:“畜生!你闯的祸还不够么?还想去闯祸?给我坐下,别乱开口!”

“嘿!”焦浪带委屈的说。

焦二娘说:“老头子,你也真是,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呵!有话不能好好跟浪儿说?”

焦四也说:“二哥,浪儿并没有错,我听了小主人的话后,也像浪儿一样,急着要去给老爷报仇,立刻将老爷救出来,反而是小主人劝我们别鲁莽行事。他说姓汪的不是一般武林中的魔头巨霸,而是权顿朝野的一位极为神秘可怕的人物,武功深奥莫测,我们目前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焦浪问:“四叔,那我们不去救老爷子?”焦二又喝一声:“畜生!你懂什么?枉你随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难道你没听说过令人毛骨惊然的‘幽冥杀手’么?”

焦浪全身震惊了:“幽冥杀手!?”

焦二娘问:“你提这个可怕的魔头,与我们的老爷有什么关系了?”

“我疑心小主人所说的汪八爷,就是这个可怕的冷血杀手。”

“是他!?”焦二娘睁大了眼问。

“不是他,江湖上又有谁能暗算我们的老爷子?”

焦四范然的问:“幽冥杀手的武功极好?”

焦二说:“四弟,你十多年来,一直蜗居在这小镇子上,没到外面走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幽冥杀手,不但武功极高,更是行踪莫测,机智善变,行动敏捷,形同鬼魅一般,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观其影而不见其形,知其踪而不知其所在。因而无人能识其真面目,哪怕他就是在你眼前出现,你也以为是一般的老者而已,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是一个可怕的杀手。因为认识他的人,除了臣服他外,没有一个人能活在人间,看来认识他的人,恐怕只有我们这个从死里逃生的小主人了。这个老杀手,将残忍、狠毒、阴险、权谋、狡黠、邪恶集于一身,权势通天,实在令人听了毛骨悚然,见面心惊胆战,杀人含笑。以往不少武林中成名的人物,都死于这个神秘人之下,初时,大家都以为是水月宫人干的,后来查明是泡干的,是他有意嫁祸给水月宫人。”

焦四问:“怎么查明是他干的呢?”

“从死者身上的伤痕,水月宫人杀人多数用剑,而他杀人,用的却是手指剑,死者的伤处是在颈下或眉心,一击致命,只留下眉心的一个小孔或者颈下一条细小的血痕。水月宫宫主杀人也是这样,但伤痕明显得多了,一般武林人士看不出,但一流上乘高手一看就清楚了。”

“哦!什么人知道他是这么杀人的?”

“四弟,这个幽冥冷血杀手,原先是大漠上一个杀人狂魔和飞盗,有时整队商人都死在他的手指剑下,连驼夫也不能幸免,将金银货物掠劫一空。后来不知怎样,他成了东厂的第一个红人,可怕的杀手。他这种杀人方式,是少林寺的一位高僧看出来的,同时也为水月宫人洗白了名声。传说,这老魔的武功不在水月宫宫主之下。”

焦四听了,愕然得芈晌不能出声,因为水月宫宫主的武功,他是知道的,经常听人说过,那真是匪夷所恩的武功,高得叫人难以去想像。

焦二又继续说:“看来老爷吩咐小主人的话是对的,只有小主人学会并练好了老爷秘芨上的武功,才有可能应付这老魔,现在我们不但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将小主人的事泄露了出去。”

大家一听,才知道这事的严重和可怕,同时间,焦四娘和焦琴也在厨房里一边弄饭一边谈心,焦四娘少不了将公孙不灭的身世和他人那人间地狱的经历说了出来,她从焦琴的说话口气中,听出了这个丫头对公孙不灭是异常的钦佩和神往,几乎一颗劳心都掂挂着公孙不灭。焦四娘不禁暗暗替她担心和惋惜,她不忍直接给焦琴浇冷水,只有婉转的说出了公孙不灭另一段的经历来,示意焦琴知难而退。焦四娘似乎漫不经心的说:“琴丫头,你知不知我们的小主人,在江浙的路途中,碰上了当今武林一位最神秘的人物?”

焦琴好奇的问:“四婶,他碰上谁了?”

“水月宫的小公主。”

焦琴惊讶得睁大眼睛:“水月宫的小公主?”

“是呀!”焦四娘子是将公孙不灭怎么遇上了小公主,以及小主人怎么大闹青云镇,火烧三溪口马家庄,智杀马家父子和怎么在桐庐县分手的情景,一一说了出来,焦琴听得惊奇、神往异常。

焦四娘又说:“琴丫头,先不说小公主的武功如何,单是她跟前的丫头芸芸姑娘,其武功之高,恐怕当今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也比不上。从她们之中的情景看,似乎小公主对我们小主人极有好感,小主人对小公主似乎也一往情深。要是我们小主人练好了老爷的武功,能与小公主相处在一起,试问当今武林,又有谁人能敌?”

焦琴怔住不能出声了。焦四娘问:“琴丫头,饭煮好了没有?”

焦琴似乎才回过神来:“四婶,煮好了!”

“好!先将酒菜端出去,让他们先饮酒吃菜。”

“好的!”

焦琴将酒菜端出来时,焦二他们的谈话也告一段落。焦二问焦四:“我们要不要请小主人一块来饮杯酒?”

焦四娘说:“二伯,小主人恐怕早已睡着了,我看不要去惊动他了,何况他的腿还有刀伤。”

焦二愕异:“小主人腿上有刀伤?是谁伤害了他的?”

“二伯,没人能伤害了他的,是小主人用刀割伤了自己。”

众人愕然:“他怎么会这样?”

焦四只好将公孙不灭取老爷信物一事说了出来,焦琴说:“小主人太过小心了,他不能将信物带在身上么,要受那刀伤之苦?”

焦四娘说:“琴丫头,在那座魔穴里,小主人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人注意和知道,同时信物也不易在路上失落。”

焦二又环视了一下,问:“峰儿呢?他也睡了么?”

焦琴说:“四婶,将峰弟叫来饮杯酒吧,我很久没有看见过他了。”

焦峰,是焦四夫妇亲生的儿子,以前由宁焦二夫妇为了寻找在江湖上失踪的解无忌,带着焦浪、焦琴两兄妹在路上不方便,便交给了焦四夫妇,所以焦浪、焦琴和焦峰从小就在一起玩,共吃共住,互相间感情很好,尤其焦琴与焦峰,更胜似同母的亲姐弟一样,对他极其爱护、关坏备至,在情感上,胜过自己的亲弟弟,直到焦二夫妇遍寻主人不遇,才转回来,以后在长江上驾船为生,他们姐弟、兄弟三人才分。所以焦琴一说,焦浪也跟着说:“我也想看看峰弟了,不知他长得怎样,要不,我去叫醒他。”

焦四娘说:“你别去叫了,他不在店里。”

“他去了哪里?”

“他在山里看守着司元洞府。”

焦琴问:“他一个人不怕么?”

“他已满十七岁了,长得简直像一个大人似的,胆大异常,什么也不怕,他连老虎、豹子、巨解也敢捕杀,我们店里经常有野味卖,就是他一个人在山上捕杀回来的。他一来在山中捕猎;二来看守老爷留下来的那本秘芨;三来也可以带一些游客参观洞里的一些奇景异石,得到一些赏钱。所以山上的人,都叫他为司元童子,或者是洞府童子。峰儿还得佛光寺一位高僧喜爱,传给了他一套近身搏斗的龙拳虎腿法,一般会武功的人,十个八个近不了他的身。”

焦二说:“哦!原来峰儿还有这一段奇遇,那真是太好了。”

焦琴说:“这么说,明天我要上山看看峰弟了,试试他那一套龙拳虎腿管不管用。”

焦四娘笑着:“他那一套龙拳虎腿,高僧曾叮嘱过,只能对付强徒山贼,不准对付妇女。好了,快坐下来饮酒吧,要不,莱凉了,就不好吃了。”

焦氏兄弟两家,在饮酒吃饭中,除了倾谈别后的江湖事,自然而然又谈到小主人的事来,谈到了公孙不灭练功的事,便商议如何保护公孙不灭的安全等等。最后,焦二一家也留下来,暗中护着公孙不灭。焦家饭店,照常开店做生意,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和议论,只不过焦二娘却成了店面的店小二之一,协助焦四娘,打理一切,注意来客中有没有可疑的人物,他们是公孙不灭练功时的第一道防卫线;焦二兄弟是第二道防线;焦浪、焦琴和焦峰,都成了公孙不灭的近身卫士。

第二天,公孙不灭醒过来,焦琴便端了一盆热水进来,请公孙不灭梳洗。公孙不灭一看是焦琴,愕然问:“是你!?”

焦琴笑着:“少爷,你没想到是我吧?今后的日常生活,就由我打点啦!”

“你们不回去么?”

“不回啦!我们全家人都留下跟随你了!”

“什么!?”公孙不灭怔住了,“留下来跟随我?”

“是呀!”

“你们今后不在长江驾船为生了?”

“我们在长江上驾船,主要是打听老爷的下落,现在知道老爷的下落了,小主人又前来,我们还驾船干吗?”

“这,这怎么行呢?”

“少爷,有什么不行了?”

“我什么也没有,你们跟我不是要喝西北风吗?”

焦琴笑起来:“哎!我还以为少爷说什么不行的,原来为这个担心。少爷,你放心好了!你还怕我一家找不到吃的,单是四叔这间店子,已够我们吃不完了。另外,四叔还在寨子的四周,置了一些农田和山地哩!不会饿着了我们,更不会饿着了少爷,你今后只管一心一意学好老爷的武功,其他的事,什么也别管,全由我们包了!少爷,你洗脸漱口呀!要不要我拧手巾给你?”

“不不!我自己来,你放下好了。”

“少爷,你洗好脸,梳好头后便出来,我爹娘都在外面等侯着你的。”

公孙不灭问:“他们等候我干什么?”

“你现在是我们的小主人了,他们自然要拜见你这个小主人的。”

公孙不灭连忙说:“不不!我不是你们的小主人,我……”

焦琴追问:“什么,你不是我们的小主人?”

“是呀!”

“那么你不是我们解老爷的亲外孙了?你是冒充来的?是个江湖大骗子?”

公孙不灭愕然:“我怎么不是我外公的外孙了?我是江湖骗子吗?”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解老爷的外孙?”

“是呵!”

“那你怎么不是我们的小主人了?”

“这……”

焦琴忍不住笑了:“好啦!我的小主人,你洗脸漱口吧!我们都在厅上等候你。”焦琴说完,笑着转了出去。

公孙不灭梳洗完毕,只好硬着头皮走出去,果然焦二一家人和焦四夫妇都在厅上,一见他出来,一齐跪下叩头请安,弄得公孙不灭手忙脚乱的,连忙将他们一个个扶起来,说:“大家别这样,不然,我不敢在这里住下去了!”公孙不灭说完,又对焦四夫妇说,“四叔、四婶,我不是说过,你们千万特别我当什么小主人看,将我当成你们的子侄看更好么?”

焦二说:“少爷!你心地仁厚,不将我们当下人来看,但我们仍然将你当成了我们小主人,这个名分是不可废的。”

焦二娘说:“少爷,你是不是仍怪我们在船上冒犯了你,而不认我们了?”“二伯母言重了!我绝没有这样的心,我只是……”

焦琴说:“少爷,你别再说了,除非你真的不是我们解老爷的亲外孙,不然,你始终都是我们的小主人。”

焦四娘说:“少爷,自从我们不见了老爷之后,像失去了爹娘似的,彷徨无主,难得上天可怜我们,使我们苦守、苦寻十多年后又有了依靠和希望,使者爷将少爷打发来寻找我们。少爷,现在我们都盼望你了,盼望少爷练好老爷的武功,早一点将老爷救出来。”

“大家放心,我公孙不灭可对天发誓,不将我外祖父救出来,不为外祖父雪耻报仇,将枉生于天地间,不得好死。”

众人慌忙说:“少爷,你有一颗救老爷的心就行了,何必发如此重誓?”

“不!这也是我的决心,我希望大家能帮助我实现这一决心。”

焦二说:“少爷,救老爷的事,更是我们的职责,今后我们一切行动,都听从少爷的调派,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敢闯,绝不会说一个‘不’字。”“这样,我先从心里感激大家了!”

焦四娘说:“少爷,你哪来的这么多客气?我们都是你的手下人,用不了这么客气的。”

“四婶,我是心里话,不是客气,我不知我外祖父怎么看待你们,但我感到,外祖父既然叫我来找你们,他老人家的心目中,已不将你们当什么下人看待了,而是将你们当成了最可信赖的朋友看待!而我,更是将你们当成长辈股看,将浪哥、琴姐、峰弟,看成是我的兄弟和姐妹一样,我希望你们也这样的看我,更希望我们今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生死与共,永远相随。”

焦二首先说:“好,少爷,我们今后就有难同当,有福共享,生死与共,永远相随。”

公孙不灭说:“二伯,我还希望我们的事,别向外说出去,尤其是我的事。”焦琴说:“少爷,你放心,我爹和我四叔昨夜里就商量好了,有关少爷的事,哪怕砍下了脑袋,也不会说出去。就是有人问起,我们说少爷是我们远房的一个侄儿,来这里苦读诗书,准备上京应考。

公孙不灭大喜,向众人一揖:“这样就太好了!”他转问焦四,“四叔,我几时去司元洞府?”

焦四说:“少爷,你有腿伤,休养几天才上山吧!”

“不不!这一点点的刀伤,昨夜里就好了,半点也不妨碍我的行动,我想今天就上山好不好?”

焦琴问:“少爷,你的腿伤真的好了?”

“你们才放心?好!我试下给你们看。”

公孙不灭打量了厅外的一棵树,暗运真气,身形一闪,似一只疾燕般的,掠出厅外,轻纵上树,然后又像一片残叶的飘落下来,神态优闲,行动轻灵敏捷,半点也不像是身上有伤的样子,解元忌在江湖上人称草上飞,轻功自然在武林独具一格,他在地狱中将这一轻功秘诀要点悉数的传给了公孙不灭,加上公孙不灭又具有一身深厚的真气,施展起来,真是轻而无声。焦氏兄弟一看,这更是老爷独步武林的轻功了!真是惊喜非常。焦浪、焦琴两兄妹看了,又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少爷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轻功,没有深厚的内力,就是会这门轻功,也没有这么的俊。

公孙不灭说:“你们看,我这点伤不是好了吗?”

焦四说:“少爷,吃过早饭,我们就上山好了!”

饭后,由焦四和焦琴护着公孙不灭上山。他们打扮得像上山游览的游客一般,由饭店侧门出冷巷。侧门,实际上就是饭店内庭的大门,与饭店铺面不 同街也不同方向。冷巷出去不远,就是野人寨的寨门外了。由这里循山路而上不远,便可以走到天往山的第一大寺——三祖寺。

天柱山,是大别山中的一座名山,古称皖山。,相传汉武帝南巡时,曾亲临天技山,封为“南岳”;到了隋唐以后,才改封湖广境内的衡山为“南岳”,这里仍称为天柱山。原因是天柱山的主峰天往每,在群峰中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奇峭无比,整座山峰通体裸露无土,石骨磷驹奇险,宛如擎天一技,矗立在天地之间。在那山峰绝壁之上,有前人刻下的横书“孤立擎霄”、“中天二柱”等笔飞墨舞的大字,更有“顶天立地”四个大字直书其下,令人叹为观止,所以称为天柱山。唐朝诗人自居易,在游览天技山时,看见其峰,曾写下了“天往一峰擎日月,洞门千仞锁云霄”这样的诗句。

天柱山在神州大地众多名山大川之中之所以有名,主要是它的自然奇美,山势崔嵬,群峰兀立,危崖罗列,飞瀑高悬,谷深幽丽,因而吸引了不少的历代的文人骚士前来游览,留下了不少的胺炙人口的诗章。其次是它南临长江,交通方便,易予登临,从而在名山大川中占一席之地。

公孙不灭和焦四、焦琴既然打扮成进山的游客,就像游客似的四处观赏天柱山的奇峰异景了,不应行程匆匆,所以他们随一些游人参观了三祖寺和寺内的觉寂塔,接着转去寺西一条奇岩怪石的山谷中游览。这是天柱山一处有名的风景胜地,人称“山谷流泉”,谷两旁陡岩直立,谷中流水漏漏,松竹蔽天遮日,景色异常优美清雅。北宋诗人黄庭坚迷恋这山谷的幽静秀景,在谷中盘桓读书,自称为“山谷道人”。在这里,他曾写下这四句流传在人间的诗句:“山冷冷而北去,山靡靡以傍围。欲穷源而不得,竟怅望以空归。”公孙不灭一进山谷流泉,就为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自然而然的便想起子黄庭坚的这一首诗,要不是为了早日将外祖父从地狱中救出来,他也会像黄庭坚在这盘桓读书,弹琴吟诗,以舒心志,现在他已是没心思想到这些文人之中的雅兴了,一心想的是怎么练好外祖父秘芨上的武功,早日踏实魔穴,将外祖父救出来。

他略略打量了一下山谷,就跟随焦四、焦琴取道经界牌石,过果子岩,直奔天池峰。

天池峰是天柱山四十二峰中的奇峰之一。天柱山除了四十二峰奇景外,还有麒麟、熔药等十六岩,霹雳、鹦鹉等,五十三怪石,试心,千丈等十七崖和司元、宝公等二十五洞,可以说处处美景,处处迷人。

天池峰顶的渡仙桥,更是天柱山中的绝景之一,在高高的山顶上,巨崖凌空中开,中架两石为桥,石宽不过一丈,可下临深不可测的幽谷,没有胆量或意志不坚的人,不敢跨越此桥。所以当地民间传说,能过此桥,便是神仙,因而称渡仙桥,又称为试心桥。桥畔有泉,久旱不涸,人称天池。天池峰之名,便是由此泉面得名。

渡仙桥的南面,便是草上飞解无忌藏武功秘发的司元洞府了。公孙不灭来到这里,真是触目尽是奇峰异景,美不胜收,因为这一带山道险峻,一般游人少到,这时已是下午时分,已没有什么游人了。

当公孙不灭和焦四、焦琴快要接近司元洞府前时,蓦然一条人影从一块奇石上跃了下来,人落欢声起:“爹!姐姐!怎么是你们来了?浪哥呢?他没来?”

公孙不灭一看,一身猎装打扮的一个青年,眼角眉梢,尽含机灵俊气,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嘴角含笑,显然这是一位讨人喜爱的青年。听他一说,便知道他是四叔的儿子焦峰了,想不到焦四叔竟有这么一个机灵俊气的孩子,模样像焦四婶一样。

焦琴说:“你怎么突然从那块岩石上跳下来?想吓我们吗?”

焦峰笑说:“我远远听到人声,心想:怎么这时还有人跑来这里玩的?所以跃到岩石上看看,我怎么也想不到是姐姐和爹来了!姐姐,你几时回野人寨的?”焦蜂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公孙不灭,暗想:这么一个公子哥儿,是哪里跑来的?怎么爹和姐姐跟他在一起了?焦琴问:“峰弟,上面岩洞里有没有人的?”

“没有,游人都早己走了。”

焦四听说没人,又四下巡视一眼,也感到四周无人,便说:“峰儿,这是我们的小主人,公孙少爷,你快来拜见。”

焦峰一时摆然:“什么?小主人?”心想:我们几时跑出来这么一个小主人了?焦琴说:“峰弟,你快拜见呀!他真的是我们的小主人。”

公孙不灭说:“不用了!峰兄弟,我叫公孙不灭,你叫我公孙大哥好了!”

焦峰见爹和姐姐都这么说,虽然困惑,也不能不拜了,便就地拜见:“峰儿叩见小主人。”

公孙不灭赶快扶他起来:“峰弟,什么小主人不小主人的,你今后叫公孙大哥好了。”

焦琴说:“少爷,这怎么行的。峰弟,你以后叫小主人为少爷好了!”

“是!姐姐。”焦峰庞道。

焦四说:“峰儿,少爷是我们老爷的嫡亲外孙,也是老爷在世上惟一的亲骨肉。少爷现在奉老爷之命,前来寻找我们,峰儿,我们可以将老爷的武功秘笼,交给少爷了,你今后也不用在这里看守了。”

“爹,少爷有没有老爷的信物呢?”

“有!”焦四对公孙不灭说,“少爷,你将那颗铜扣交给峰儿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公孙不灭奇异了,难得焦峰连自己父亲的话也不相信?一定要看看信物才放心?他想不到焦峰年纪不大,办事竟这样的认真。于是他将铜扣从怀中取出来,交到了焦峰的手里,说:“峰兄弟,这就是我外祖父的信物了!你看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公孙不灭外祖父的信物?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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