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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双飞蝶

江雨舟正感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蜘蛛宫主人突然大喝一声:“姑娘请说出鬼谷遗书的下落再走!”

人随声起,掌出如钩,半空中直向那姑娘抓到。

凭蜘蛛宫主人的功力,这默默无闻的白衣女怎能逃出手去?眼看五指就要搭上香肩,突然,一声轻叱传来,白衣女玉掌纷飞,闪电般袭向蜘蛛宫主人脉门!

她出手快疾绝伦,加以奥妙难测,就连蜘蛛宫主人这种武林巨擘,也不禁心头一跳,飞快地撤掌抽身后退三步。

茫茫夜色下,但闻一声巧笑,白衣女如同天际流星,瞬息消逝。

紧接着,江雨舟三人像进射的火花,在夜暗中一闪而没。

白衣女身法之快委实无与伦比,就连江雨舟也有相形见绌之势,晨光初透,人影渺茫,他猛吸一口真气,掉头向南而去。

情况的演变,使江雨舟急于要找到钢肠侠士慕容烈,急于要找到在梦中的南王太子孙北斗,急于要……

在一个倦鸟归飞的傍晚,江雨舟由疾驰中停了下来,一阵奇异的声音,由远处山脚下传来,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奔了过去。

山脚下站着一群人,是蝙蝠帮主,蛮荒三毒中残存的大毒乌风,站在他俩对面的是醉乡老顽童,以及那历尽苦难的义女苓苓。

此时蝙蝠帮主发出一串怪笑道:“老酒鬼,既然你认出本教主的来历,哼,你今天就不用再想活了!”

醉乡老顽童双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裘飞,凭你那两下子,难道就能奈何得了老夫么?”

蝙蝠帮主果然就是当年江湖中的翼人裘飞,他一听醉乡老顽童之言,立即阴阴诡笑道:“老酒鬼,你可不要忘了还有个乌风呢!”

老顽童眉头一皱,愕然道:“乌风?你说他是蛮荒三毒之首的百毒虫乌风么?”

话声未落,乌风陡然摔手一掌击了过去。

醉乡老顽童久闻蛮荒三毒之名,见状心下一凛,回手一扯苓苓,飞快地连退数步,沉声说道:“乌风,我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

他话声未落,乌风放声狂笑:“老酒鬼,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肯把身边那女娃交给我,我决定抖手一走,不管今日之事!”

蛮荒野人,哪见过中原佳丽?他目睹苓苓那副国色天香,早已经色授魂飘了!但苓苓姑娘眼见他馋涎欲滴的丑恶形状,竟自小嘴一噘道:“呸,讨厌死啦,我才不跟你去呢!”

初生之犊不畏虎,她哪知大毒乌风的厉害,娇叱之声未落,蓦地娇躯晃动,亮掌抓了过去。

醉乡老顽童见状大惊:“苓儿快退!”

话声落处,人如惊虹暴射,呼地一掌,朝向大毒乌风击去。

只听一声轰然大震,双方各退五步。而醉乡老顽童就在引身急退之际,顺手把苓苓姑娘带了回来。

惊险一发,如同死里逃生,可是,这与其说是老顽童救援及时,还不如说大毒乌风根本就没存心伤她。

老顽童惊魂初定,沉喝一声:“苓儿,你先退到后面去,让为父来对付他们!”

话声未落,蝙蝠帮主与大毒乌风同在狂笑声中扑了过来,掌势呼呼,如同海啸山崩。

老顽童抢步而出,拳拳翻动,刹那间快攻三招。

双方一接,顿时爆出连声裂帛大震,老顽童双拳难敌四掌,双肩一晃,立被迫退七尺。

蝙蝠帮主绝不迟疑,就趁老顽童立足未稳之际,背上假翅一抖,唰的一声飘了过来。

老顽童再想返身救援,哪时还来得及?心下一凛,背脊上透出丝丝冷汗。耳闻大毒震耳狂笑,就像是利刃一般刺向心头。

眼看危机一发,突然,龙啸长空,人影暴射,江雨舟恰在此时赶到。

他眼见苓妹妹身陷危境,顿时心下大急,双足尚未着地,两掌业已攻到,一片强劲绝伦的罩体罡风,直向大毒乌风压下。

这一招,他用了十二成真力,在功力大进之后,乌风如何承受得起?只听惨哼过处,立即七窍流血摔出八步。

醉乡老顽童欢呼一声:“年轻人,你来得太巧了!你……”

他话声未毕,却发现蝙蝠帮主业已振翅而逃,顿时惊叫一声:“年轻人,别放过这老贼,他就是恶名昭著的翼人裘飞!”

这翼人裘飞几字,听得江雨舟心头大震,因为中条双杰交给自己的那本海天冤仇录中,明明载有此人之名,自己正不知苍穹书贤与蜘蛛宫主人谁是真正凶手,岂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他心下一动,与顾不得与老顽童详叙离别之情,长啸一声,立即随后赶去。

江雨舟在前,老顽童在后,苓姑娘殿后,刚刚奔出不远,突然,苓姑娘发出一声尖叫,二人霍然回身,顿时吓得心头乱跳。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人一时大意,苓姑娘已入别人掌握之中,但见一条人影,挟持着苓苓娇躯,一连几闪,立即隐入左侧密林之中。

江雨舟目光锐利,一眼之下,已看出那人乃是淫荡无耻的青楼泼妇,心下一急,顿时大吼一声:“青楼泼妇,快点把人留下!”

青楼泼妇晃身入林,飘出一阵荡笑:“要人么,你就随我来吧!”

声息袅袅,瞬息已至百丈开外,江雨舟大吼一声,振臂赶了过去。

这一片密林渺无边际,身入林中不见天日,江雨舟踏稍而行,眼见天色渐暗,突闻耳边传来一阵丝竹之声。

循声追寻,发现林中有块宽广数尺的草地,在那如茵绿草上,坐着个荡意十足的美妇,就着初升的月色,看出她正是掳劫苓苓的青楼泼妇。

在青楼泼妇身后,并排站着十多名少女,俱都是柳媚花娇荡意十足,一个个捧尊执壶秦笛鸣笙,恰像是筵席初开嘉宾未至,尚还有所等待一般。

在青楼泼妇身旁,坐着苓苓姑娘,闭目合眉茫然入睡,一眼便知,她昏睡之穴被制。

江雨舟看清场中情形,顿时厉声大喝一声:“青楼泼妇,你今天认命吧!”

身形疾掠而出,亮掌就向对方胸前拍去。青楼泼妇眼见他招式凌厉,但却无动于衷地扬眉荡笑道:“冷血人,难道你真不要这位苓妹妹了么?”

素掌轻抬,有意无意地搭向苓苓芳肩。

江雨舟见状大骇,慌不迭抽身撤掌。

青楼泼妇见状嗤嗤荡笑道:“冷血人,难道你真是冷血的动物么?醇酒当前,美人在座,为什么不知享受,却像要挥拳亮掌辜负这美景艮宵呢?”

她话音落处,素手一摆,格格荡笑道:“来,先坐下小饮几杯,有话慢慢地商量!”

月色下衣袂飘风,裙裾乱摆,但见人影晃动,那立在青楼泼妇身后的十多名少女,早已在绿菌草上摆好了杯盘。

江雨舟见状眉峰一紧,沉声冷笑道:“谁与你这种淫荡之人共饮.趁早放了苓妹妹,我……”

青楼泼妇不等他把话说完,立即扬眉荡笑道:“哟,瞧你风流倜傥,怎地却生就一付冬瓜头脑?我问你,何谓贞?何谓淫?你说我青楼一脉俱是荡妇淫娃,但你可知道武林中那班自命为正人君子的人物,都曾偷偷摸摸地溜进我云雨峡,在我牙床之下称臣么?”

江雨舟气得脸色铁青,冷哼一声,二次欺身出掌……但,青楼泼妇五指在苓苓姑娘肩上一滑,顿时又把他吓得退了回来。

青楼泼妇又是一阵媚笑:“小兄弟,你要我放人不难,不过……”

话声至此一顿,斜瞧看着江雨舟嗤嗤淫笑。

江雨舟冷哼一声:“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青楼泼妇荡意更浓,两眼春情毕露道:“我要你乖乖地陪我一晚!”

话声一落,双目紧盯着江雨舟,饥渴之态,撩人欲醉。

江雨舟突觉心头一荡,但他定力实在高人一等,当即双目一瞪,又把那飘荡的心情按捺了下来,冷笑道:“哼!我是什么人物,怎肯与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

青楼泼面色一沉,但刹那之间又恢复常态道:“既然你自认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今夜却要试试你定力究竟如何,只要你能在我天音阵中度过三更,我一定放过这丫头!”

江雨舟冷笑一声:“好,你天音阵在什么地方,我今天就见识见识它有何妙处!”

话声方落,突见青楼泼妇双手一摆,那十多名少女一下隐入林中,紧接着人影飘起,青楼泼妇也倒翻而出,在这密林空隙之中,仅剩下穴道被制的苓姑娘。

良机当前,江雨舟怎能放过?长啸声中,横空而起,五指疾弹,就在两足着地之瞬间,已替苓姑娘解开了被制的穴道。

小妮子以目眨动,振袂而起,及至他一眼看清眼前的情景,突然神色一怔道:“咦?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是谁?”

江雨舟见状大喜,顿忘身在危境,笑道:“苓妹妹,你闭起眼再听听,我究竟是谁?”

苓苓双目复明之后,从来未正式见过江雨舟一面,但对江雨舟的声音,却是熟之又熟,只见她星目一亮,蓦地绽颜娇唤道:“啊,你……就是江哥哥?”

江雨舟激动地连连点首。苓苓飞快地扑了过来,乌溜溜地大眼连转道:“啊,江哥哥,你不喜欢我么?”

江雨丹一愕道:“谁说的?”

小妮子眼圈一红道:“我自己说的。我与义父到处找你,你却一直躲着不肯见我,所以我心里在想,你一定不喜欢我!”

小妮子吐气如兰,幽幽细语,江雨舟目注她那吹弹得破的粉颊。

突觉心头一荡。突然间,他想起了此时的处境,顿时大惊道:“苓妹妹,快别多想了,赶紧随我去找你义父去!”

话声落处,一扯小妮子素手。谁知道茅荑人手,情不自禁地又是心中一荡,只觉热情奔放几乎不克自持。

这一来,他突然醒悟,青楼泼妇明着是给自己解救苓妹妹的良机,而暗地里那却是一座陷阱,因为在苓妹妹的身上,解穴时手指必触之处,已被那奸狡淫毒的青楼泼妇,放下了沾肤即奏奇效的药物。

惊怒交加之际,他不禁大吼一声:“青楼泼妇,你……”

话声一落,突觉欲火如焚,慌不迭猛吸一口真气,就势坐了下来。

密林中响起一串荡笑:“好兄弟,原来你也只有这点儿能耐啊,姊姊这天音阵还没有发动呢!”

随着这一串荡笑这后,突然管弦交奏,五音杂阵,一声一声,俱带有无限挑拔之情,使得江雨舟欲火烧心不克自持。

奇怪的是,这声音对苓姑娘丝毫不起作用,他睁大了眼睛,茫然娇唤道:“江哥哥,你是怎么啦?”

江雨舟一见苓苓软语相询,更加周身一热,恨不得抱她……

但理智告诉他,就是死,也不能做出见不得人的丑事,惶急中顿时大喝一声:“苓苓走开!”

苓苓本已伸出玉掌,打算向江哥哥额角上摸去,被他这一声大喝,顿时吓得缩了回来。满面愕色道:“江哥哥,你……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江雨舟被那淫荡的声音,刺激得浑身血液狂流,他深深地知道,假如不让苓苓赶快离开自己的话,那下一幕……

他不敢再往下想,双目尽赤地大喝一声:“对,我不喜欢你,你……快走!”

这几句话,对苓苓打击太大了,她不知江哥哥的若心,又怎能不伤心欲绝呢?她面颊惨白,双手颤抖,凄惶娇呼道:“江哥哥,你这话是真的么?你……”

江雨舟霍地站了起来,就想抱住苓苓。

但理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又克服了他奔放的热情,蓦地牙关猛咬,嘴唇上一阵奇痛,鲜血汩汩流出。

就在奇痛刺心欲火骤降之际,他发出一声怪笑:“快走,我这话当然是真的,我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林中那女人,你快走!快走!”

事实摆在眼前,这还有什么怀疑?可怜的苓苓,像是悬崖失足,大海翻身,娇啼一声,如飞而去。

青楼泼妇目的就想取而代之,对于苓苓的走,她当然不会阻挡的!

苓苓消失在密林里,江雨舟算是喘出了一口气,他再次盘膝坐下,打算用理气调元之法,来排解集结在心头的欲火。

可是,青楼泼妇怎会放过他?在一阵荡人心魂的靡靡之音中,她像一条水蛇样地扭了进来。

月光下,她披着一袭轻纱,粉臂玉股,隐约可见,随着夜风,不时飘送来阵阵荡人心魂的娇笑。

江雨舟闭紧了双目,呼吸感到迫促。

青楼泼妇知道时机业已成熟,突然,浪笑声中,双臂一摔,罩体轻纱,如同一只巨大的蝴蝶一般,飘落在江雨舟的身上。

江雨舟双目一睁,只见青楼泼妇周身赤裸,星眸关闭,娇喘微微,如同白蛇似地向自己缠了过来。

这真像干柴烈火,江雨舟再也无法忍耐,双目尽赤地大吼一声,振臂而起,就像饿虎羊一般冲了过来。

眼看江雨舟就要堕入脂粉地狱,突然,密林中连声惨号,两名青楼派下的弟子,已被人抛尸当场。

青楼泼妇霍然回身,厉声大叫道:“哪一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破坏老娘的好事,跟我滚出来!”

密林中狂笑突起:“青楼泼妇,我这人间活死人之名,你大概没有听人说过吧!”

江雨舟听得心头一动,蓦见场中落下一条人影,月色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三叔钢肠侠士慕容烈。

他又羞又急,那残存的一丝欲念,立即化于九霄云外。青楼泼妇向钢肠侠士一瞧,突然神色一怔道:“你……你是慕容烈那老鬼?”

钢肠侠士放声大笑道:“不错,正是我这不解风情的人物。二十年后,想不到你依然故我,你那套温功媚术,在我这铁胆钢肠的慕容烈面前,最好还是少用为妙!”

青楼泼妇本是满面惊愕之色,但闻言之下,却突然格外媚花娇地扭动娇躯道:“慕容老鬼,想不到你真是铁石心肠,你知道这多年来,我心中一直在想念你么?”

这位青楼教主,可真叫无耻之极,说笑间摆动那光条条的娇躯,就向钢肠侠士扑了过去。

钢肠侠士慕容烈双眉一竖,沉声冷笑道:“你想念我,可知我也在想念你么?哈哈,我想杀你……”

掌势一翻,就向青楼泼妇攻到。

青楼泼妇神情一震,突然冷笑一声:“慕容烈,原来你学了几招八煞掌,就敢在本教主眼前逞强么?告诉你,二十年前,冷残老魔早就将这套掌法充作夜渡之资传给了我!”

身形一晃,出掌亮腕,神奇莫测地攻出两掌。

这两掌虽没有钢肠烈士凌厉,但隐隐之中却正好克制住钢肠侠士的招式。钢肠侠士知道他所说非虚,心下一惊,变掌为拳,迫胸捣将过去。

青楼泼妇所学甚杂,中原各派的武学,只要成名之技均有涉猎,不过钢肠侠士这一拳乃是盟兄剑圣所传,这淫妇哪曾见过,一招之下,立被迫退三步。

江雨舟眼见二人搏斗甚急,怎肯放过这大好机会,表面上凝神静看,骨子里暗暗行功,把先前侵入体内的淫药缓缓外逼。

眼看冷月西沉,时过三更,江雨舟自觉功力已复。

此时场中二人搏斗已逾百招,青楼泼妇连连出掌,所用招式,俱是海内各大门派不传之秘。

钢肠侠士心中惊诧不已,暗忖:这淫妇由何处学来这多绝技?难道中原道上这些成名人物,都曾像冷残老魔一般,把本派绝技当作了夜渡之资与她交换那一夕风流么?

但事实上确是如此。不过那一班自命为正人君子的人物,平日道貌岩然,难怪钢肠烈士不敢相信!

搏斗正烈之际,青楼泼妇突然招式一撤,反身退出五步。

钢肠侠士沉声一笑道:“泼妇,你是自知不敌,打算逃命么?”

青楼泼妇荡笑道:“慕容老鬼,你死在临头还不自知么?我今天要你尝尝太阴神功的利害!”

钢肠侠士一闻太阴神功几字,突然心神一震,情不自禁连退三步,愕然说道:“你……你由什么地方学来的太阴神功?”

青楼泼妇双丸跳荡地格格笑道:“你别问我这由什么地方学来,但只要你肯俯首称臣,我今天就饶了你,慕容老鬼,有福不享,你何必一定要找死呢?”

慕容烈见她分神之际,突然横身而起道:“泼妇,看今天是你找死,还是我找死!”

掌动风生,划空嘶啸,电闪雷奔般罩上青楼泼妇胸头。

这一招急袭,果令青楼泼妇无法遁形,不过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她那狠毒绝伦的太阴神功,却也这时施展了出来。

寒涛疾卷,阴风怒吼,钢肠侠士也被罩入一片朦朦黑气之中。

眼看就是两败俱伤之局,突然,长啸声中,江雨舟凌空疾起,双掌一分,展出两种不同的招式。

右手以三成真力,把钢肠侠士推出八步,左手全力展开太阳神功,一蓬烈焰,直向青楼泼妇卷去。

钢肠侠士幸免一死,青楼泼妇也逃过了一命。

江雨舟若仅用普通功力攻出,青楼泼妇不死也得重伤,谁知江雨舟一时不察,竟使出了太阳神功。

青楼泼妇的太阴神功,刚刚就是太阳神功的克星,但闻波波声中烈焰顿熄,青烟四散,青楼泼妇惊叫一声倒跃入林。

江雨舟先是一怔,继而大喝一声:“淫妇,你还想逃么?”

双肩一晃,就待随后追赶。

但身形刚动,突闻钢肠侠士喝阻道:“舟儿且慢!”

江雨舟应声止步道:“叔叔……”

钢肠侠士微微一笑道:“这毒妇功力不弱,并且善使各种媚药,此时敌暗我明不追也罢!”

江雨舟想起先前几乎中其奸计,也不禁心下一寒。谁知就在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狠毒的声音:“我青楼教徒没见过你俩这种不解风情的蠢牛木马,哼,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化骨扬灰,才消本教主心头怒火!”

江雨舟本待追赶,怎奈话声落处,似乎人已走远,只好恨恨作罢。

叔侄相见,细叙别后之情。钢肠侠士听说松花钓叟已赶向海天山庄,便要江雨舟一起回去。

可是,江雨舟想起先前万不得已之下气走了苓苓,若不趁早找到她把话说明,将来岂不永远是个误会?于是要钢肠侠士先行就道,自己随后赶回。

江雨舟在月色萧条的山径上踽踽独行,怀念那音讯渺茫的苓苓,心事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谁知他叹息之声未落,突闻背后传来一声冷笑。

惊愕之中猛一回头,只见高原矮叟叉手傲立,瞪目凝视满脸怒色。

江雨舟心头一怔,忙道:“前辈,你……”

高原矮叟冷笑一声:“住口,谁是你的前辈?”

江雨舟更加大怔道:“老前辈,你这般怒气冲冲,究竟是为了何事?”

“为了何事?哈,想不到你真是个生性轻浮的淫贼,韦骊珠、祁苓苓,她们对你的一片痴心,可都算白用啦!”。

“老前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冷血人,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么?告诉你,老夫业已见苓苓了!唉,可怜那孩子……”

“老前辈,她……她在哪里?”

“她在哪里?你今生不用再见她了!”

江雨舟闻言大急道:“老前辈,那全是误会,当时……”

高原矮叟沉声冷笑道:“误会?哼,难道你没有赶苓苓走?难道你没有对苓苓说你喜欢那不要脸的女人?”

江雨舟闻言更急道:“我说是说了,可是……”

高原矮叟瞪目大喝道:“说了就行,还可是什么?事到如今,老酒鬼还那样相信你,唉,这真叫人不可貌相,我矮鬼有目如盲,今生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

话音一落,转身疾走。

江雨舟见状大急,双臂一抖,疾飘八步,拦住高原矮叟道:“老前辈……”

高原矮叟怒叱一声:“我说过不是你前辈,你拦住我做甚,老夫与你拼了!”

江雨舟知他误会未释,当然不能出手硬拼,当下脚步一滑,向后飘退七尺,叫道:“前辈既然不肯听我细说,还请你将韦姊姊的下落告诉我!”

他知道韦姊姊对己知之甚深,若能找到韦姊姊,自己才有机会说出当日的隐情,然后由她转告苓妹妹。

可是,高原矮叟似已恨透了他,闻言狂笑一声:“江雨舟,我高原矮叟技不如人,今天算是便宜了你,不过北霸韦震川可非易与之辈,你小子留心是了!”

话声落处,人已奔出老远,江雨舟默立在寂静的山道上,一时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最后,他决定追踪,他知道高原矮叟去的地方,一定也就是醉乡老顽童等人的存身之处。

他远远的跟踪,穿林越涧,最后进入一座山谷,谷底有一座小庙,高原矮叟身形一闪便即飘了进去。

江雨舟毫不迟疑地跟了过去,身躯切近,突闻小庙里传来一阵人声:“矮鬼,你的话是真的么?”

这声隐含怒意,江雨舟入耳就知是醉乡老顽童。话声落处,高原矮叟嘿嘿怒笑道:“老酒鬼,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么?哼!你瞧苓苓那付伤心欲绝的样子,若不是那小子……”

江雨舟听到此处,正要现身分辩。但身形未动,突闻醉乡老顽童放声怒吼道:“这,真气死我了,矮鬼,你说那小子现在哪里,我找他拼命去!”

江雨舟心下一动,暗忖,他此刻正在怒火烧心之际,万一见面后不容分说,那该如何是好?

思量中身形一沉,又复停了下来。也就在此时,小庙内再次传来一阵大吼:“骊珠,你好生看顾苓苓,我与老酒鬼找那小子算帐去!”

但闻韦骊珠娇应一声:“两位前辈,我想江弟弟不是那种人,两位前辈见面后最好先问个明白,然后……”

话音未落,小庙内穿出两条人影,齐声怒笑道:“韦丫头,你真被那小鬼迷住了,事到如今,你还卫护他么?”

江雨舟眼见醉乡老顽童与高原矮叟奔出峡谷,心中对姊姊确实感激万分,当下再也忍不住满腔激动之情,双臂一抖,由密林飘了出来。

韦骊珠闻声知警,霍地转面出掌,闪电般拍了过来。

一声脆响过处,玉掌击个正着,但小妮子一眼看清身前之人以后,也不禁神色一怔,惊叫声连退数步。

江雨舟激动万分地轻唤一声道:“韦姊姊,假如你也不相信我,你就多打几下吧!”

韦骊珠忙道:“好弟弟,姊姊怎会不相信你呢?不过……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江雨舟面色一红,嗫嚅着将那日之事,悄悄地诉说一遍,只逗得韦骊珠格格娇笑道:“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拈花惹草!”

这一笑,江雨舟算是心上一块石头落了地,趁机厚颜说道:“好姊姊,小弟有了你这天仙似的姊姊,哪儿还敢乱来啊!”

韦骊珠在情海中几经波折,而今情郎无恙,怎能不喜上眉梢乐在心头呢?因此她闻言之后,不觉哧地一笑道:“听你说得多甜,难怪当初结识苓妹妹……”

“好姊姊,小弟当日与苓妹妹订交,实在……”

韦骊珠回眸一笑道:“不用说了,这其中详情,我早就听两位老人家说过了多少遍呢!苓妹妹丽质天生娇憨可人,真是我见犹怜,何况你这多情种子!”

江雨舟忧心尽去,乐上心头,闻言朗朗而笑道:“如此说来,姊姊已经饶恕小弟了?”

韦骊珠慌忙以玉指轻按樱唇道:“嘘,轻声点儿,当心吵醒了苓妹妹!”

话声至此一顿,复道:“哼,瞧你高兴的样子,不过这事可一不可再,快随我进来吧!”

二人联袂而入,蓦见人影一闪。韦骊珠立即绽唇娇笑道:“鬼丫头,原来你在偷听啊,现在该不会怪江哥哥不喜欢你了吧?”

一点儿也不错,这人影正在苓苓姑娘,只见她闻言之后,羞得双颊绯红,一下扑到韦骊珠怀中,撒娇不依道:“嗯,我不来啦,你这作姊姊的就会欺侮我!”

江雨舟见状忙笑道:“苓妹妹,愚兄给你陪礼来了,当时实在事非得已,还望妹妹……”

苓苓已听到江雨舟向韦姊姊诉说之言,此时更羞红了粉面,娇啐道:“呸,丑死啦!你还要说,我不怪你啦!”

阴云散尽,大地春回,小庙里笑语如珠,三人心中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言笑中,苓苓提议赶快把两位老人家找回,不要把他们气坏了。

江雨舟当然赞成,三人出得庙门,如同花间蝴蝶振袂齐飞。

正行间,突然,江雨舟听到几声怒吼,略一旁听,立即长啸一声绝尘而去。

他目光锐利,转眼间看到三条人影,正在林外奔腾搏击,这三人除去高原矮叟与醉乡老顽童外,还有那苗疆百蛊天尊。

百蛊天尊为苗疆三毒之师,功力深厚无比,尤其是善用百蛊,为武林中极难缠的人物。

高原矮叟、醉乡老顽童两人联手合击,也不过仅能与他扯个平手,但因怕他放蛊,出招间每多顾虑,是以时间一久,竟然有守无攻。

风涛震耳,人影摆动,百蛊天尊放声狂笑道:“矮鬼,你试试我拳头有多重!”

话声落处,左拳泰山压顶攻了下来,转眼罩向高原矮叟的顶门。

拳风砭骨刺痛,高原矮叟心上一凛,大喝一声,用足毕身之力,双掌猛地往上一托。

但闻一声轰然大震,石滚沙飞,尘烟散开,高原矮叟但觉双臂一麻,脚下连退三步。

百蛊天尊狂笑如雷,上步欺身,如斗巨拳二次砸下。

高原矮叟但觉心下一凉,背脊上冷汗如雨。

在这千钧一发之交,醉乡老顽童适时攻到,双掌横抡,猛击百蛊天尊背心。

又是一声裂帛天震,尘烟翻滚中,老顽童也被震出五步。

两人木立当场,惊愕莫名。

百蛊天尊如同一座金刚似地,双目睁得铜铃般大,向两人冷厉地一扫,嘿嘿冷笑道:“你们两个还想跑么?”

面目狰狞,语音生硬,如同地狱里放出来的恶鬼。

高原矮叟与老顽童心下一寒,情不自禁地向一起靠拢。

百蛊天尊眼见二人慢慢地靠近,突然狂笑一声:“你们两个倒真识相,这样免得我多费手脚了!”

两掌突地提起,用足十成真力,电闪雷奔一般当胸推了出去。

二人举掌一接,突感心头气血摇荡,如同手托泰山一般,正在惊惶无错之际,百蛊天尊又是一声狂笑,真力再加两成。

眼见二人就要重创倒地,突然,十丈外黑影电转,江雨舟凌空飞来,半空中双掌齐出,呼地一声,朝向百蛊天尊推了过去。

百蛊天尊功力已用足十二成,哪还能经他这不意的一击,但闻怪吼一声,那巨大的身体,竟被震翻八步,巨口一张,喷出一股血箭。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虽身负重创,但却更激起了那与生俱来的戾气,只见他怒发如狂地怪吼一声:“你们这班东西,通通不要活了!”

双掌凌空一阵挥舞,突见百十点金星,映日生辉,如同群蜂出巢一般,漫天覆地飞舞而来。

老顽童惊叫一声:“苗疆百蛊!”

话音未落,转面就走。

高原矮叟曾经吃过百蛊掌的苦头,此时眼见群蛊漫天飞来,较之百蛊掌何止厉害十倍?惊呼一声,也随着老顽童放足疾驰。

这两个江湖老手,可真是被百蛊声威吓糊涂了,凭他们脚程再快,又岂能逃过那飞行绝迹的恶蛊?眼见百蛊如雨而下,不由惊魂四散。

就在此时,江雨舟突然大喝一声,双掌横空击出。

招式展动,但见烈焰满天,浓烟蔽空,吱吱连响百蛊转眼尽化成灰。

百蛊天尊身入中原,不想第一次用蛊就碰上了克星,魂惊魄散之际哪里还敢恋战,怪啸一声,转身踉跄逃去。

江雨舟无心追赶,转向惊惶逃走的高原矮叟与老顽童叫道:“两位前辈不用胆心,百蛊老魔已经走了!”

江雨舟急急赶上,躬身施礼道:“晚辈救援来迟,还望老前辈饶恕则个!”

老顽童双目连转,突然哈哈狂笑道:“年轻人,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救我不错,可是你欺侮我的女儿也不假,旧帐先算,你接招吧!”

话音落处,抖手一掌,直向江雨舟劈了过来。

江雨舟哪里肯接,脚下一滑,向左横跨三步,叫道:“老前辈……”

高原矮叟不容他分说,嘿嘿冷笑一声:“我早说过了不是你前辈.你接招吧!”

这两个老家伙没衡量自己是不是江雨舟之敌,一个为了义女,一个为了徒儿,此时可真拼上啦。

江雨舟不敢回手,被二人掌风逼得乱转,正在无法可想之际,突闻远处传来连声娇唤:“义父,师父,快别打坏了他……他……”

下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就这已经够两个老家伙惊愕莫名的啦,二人同时一怔,同时撤掌退出五步。

韦骊珠与苓苓,像一对蝴蝶似地飘入场中。韦姊姊年岁大,当着两位老人家,可不肯轻易表露出内心的感情,但苓苓可就不同啦,她一派纯真,心中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只见她用目向江雨舟一瞟,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摇撼着江雨舟的手臂,透着无比关切之情道:“江哥哥,他们打痛你了么?”

江雨舟俊面一红。

老顽童面色惊愕道:“苓儿,你是怎么啦,难道你忘记他……”

苓苓回眸一笑道:“义父,江哥哥,那天,那天……”

苓苓虽然天真,但江雨舟为了保持她的贞操,迫不得已赶她离开的事,终究也无法出口。老顽童急得跺脚道:“鬼丫头,那天,那天究竟是怎么啦?”

这一问,更把三人急得脸色通红,相互凝望着答不上来。就在万分尴尬的时候,高原矮叟突然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道:“哈哈,老酒鬼,我看我们是多管闲事了,识相的快点儿走吧!”

老顽童见三人情态,也如大梦初醒般笑道:“矮鬼,你为什么不早说,唉,女大不中留,现在么,我这老头可有点儿碍眼啦!”

哈哈大笑中,二人放足狂奔,如飞而去。

这一笑,包涵了多少柔情,多少热泪,多少辛酸的往事,多少美丽的远景。

苦尽甘来的江雨舟,带着温婉多情的韦姊姊,娇态可人的苓妹妹,取道洛阳,回转那自幼而离的海天山庄。

荒芜的海天山庄,自从松花钓叟率同中条双杰归来后,业已整顿得稍具规模,剪草栽花,涂墙粉壁,充满着欣欣向荣的气象。

松花钓叟为了要江雨舟认祖归宗,已向江湖中撒下武林贴,钢肠侠士坐镇洛阳,接待三山五岳的来宾。

眼看会期尚有三日,各派人物虽然来了不少,但江雨舟却依然渺无音讯,这不免令松花钓叟感到焦躁不安。

正在他望眼欲穿之际,突闻壮丁通报,说是庄外来了个自称庄主遗孤的俊秀少年,想要见二庄主。

松花钓叟心下一喜,慌不迭快步出庄。

谁知他身在庄外,顿时心下一怔。原来那站立在庄门外的俊秀少年,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江雨舟,乃是那与自己有一掌之仇的孙北斗。

松花钓叟一怔之后,立即沉声说道:“孙北斗,你冒称圣剑遗孤,来此意欲何为?”

孙北斗嘿嘿冷笑一声:“江心月,这句话应当我来问你才对!你把己子冒称剑圣遗孤,滥发武林贴,企图一手掩尽天下人的耳目,还有脸来问我么?”

松花钓叟沉哼一声:“孙北斗,你这些全是猜测的胡言乱语!”

孙北斗嘿嘿冷笑道:“我这些胡言乱语,你能举出反证么?”

“三天之后,当着天下群雄,我自会说个明白!”

“哈哈,三天之后?我可没这份耐性?”

“没有耐性你就走,海天山庄没请你来!”

“哼,走?这句话你又是替我说的吧!不过,江心月,现在迟了,我还会让你活着走出海天山庄么?”

松花钓叟耐性虽好,但怎经得住孙北斗咄咄逼人,终于双眉怒竖,沉声冷笑道:“好狂的娃娃,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如此撒野?”

一错步出掌,呼地一声,向孙北斗肩上劈了过去。

孙北斗狂笑声中,身形疾闪,右掌一拂,一股绝伦的内力,出其不意地直向松花钓叟胸头劈到。

松花钓叟心头一阵气血翻腾,脚上连退三步,双目圆睁,惊叱万分。

孙北斗傲然冷笑道:“江心月,你不要心中不服,不妨取了背上那枝钓杆,看我赤手空拳能否杀得了你!”

松花钓叟先前一招之下,已试出孙北斗功力大异往昔,当下心一横,嗖一声,摘下了那枝纵横江湖的寒铁钓杆,蓦地右手一抖,一招“独钓寒江雪”闪电点出。

孙北斗眼见一片寒光罩来,像是未见一般,依然漫不经心狂笑一声:“这一番你该死无怨言了吧?”

左掌一拂,唰地一声,松花钓叟那震慑武林的独钓寒江雪,已被他一下拂退。

事出意外,松花钓叟心下大凛。

可是,就在这刹那之间,孙北斗右掌已同时举起,五指半合,沉沉冷笑中往外一弹,顿闻尖风嘶啸电射而来。

松花钓叟惊呼一声:“菡萏震穴手!”

话声未落,人影倒翻八尺,哇的喷出一口热血,立即面如金纸地倒了下来。

孙北斗哪知伤在自己手下的乃是生身之父,冷笑声中,疾跨两步。

就在此时,突闻一声怒喝:“小贼你敢!”

话声未落,掌风已至背后。孙北斗错步转身,只见面前站个双目如电的人物,当即沉声喝道:“你是谁?”

“钢肠侠士慕容烈难道你就没听人说过?”

孙北斗一听钢肠侠士之名,陡地躬身施礼道:“小侄北斗参见三叔!”

钢肠侠士闻言大愕道:“你……你说你是谁?”

孙北斗若有其事地说道:“小侄乃是剑圣遗孤……”

钢肠侠士双目怒瞪道:“你胡说!”

“三叔不知,当年江心月把我献与贼党之后,贼众中有一叫单掌开天之人,曾受先父救命之恩!”

“难道单掌开天竟救你?”

“那单掌开天将我带到南王宫中……”

钢肠侠士心头狂震,厉声大吼道:“孽障,你……你知道伤在你手下的是谁么?”

孙北斗怒笑不绝:“三叔,他虽与先父有八拜之交,但他既然忘恩负义,贪生背盟,侄儿早与他恩断义绝了!”

钢肠侠士眼见这一幕父子相残的惨剧,而为人子者尚且懵然不觉,一时百感交集,嘶声大叫道:“孽障,你错了,你完全错了,松花钓叟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他当年献与贼党的乃是亲生骨肉,此时伤在你手下的不是你叔叔,乃是你生身之父!你……你还不赶快看看你父的伤势么?”

钢肠侠士这几句话,听得孙北斗心惊肉跳,冷汗如雨,先是目瞪口呆,终于狂吼一声:“三叔,你这话都是真的么?”

钢肠侠士嘶声说道:“假如不真,我慕容烈还会放过他么?”

孙北斗一时如遭雷击,惨号一声,扑倒在松花钓叟身边,抱着那气若游丝的老人,悲声厉号道:“爸爸,你睁开眼来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十六年前被贼党掳去的儿子啊?爸,你杀了我吧!”

一声声悲呼,听得钢肠侠士热泪盈眶。终于,松花钓叟睁开了迟滞的双目,得出一丝惨笑道:“好孩子,爸爸都听到了,咳,爸爸对不起你!只要你还活着,爸爸……死也瞑……目了!”

话音愈来愈弱,终于低不可闻,在孙北斗惊心动魄的厉号中,这义薄云天的老人,终于带着安慰的微笑,悄悄地离开了人间!

松花钓叟双目一闭,生机立断。

孙北斗神色惨变,失声悲叫道:“爸爸,你慢走一步,让孩儿代你一死!” 钢肠侠士闻言一怔,上步叱喝道:“孽障,你说什么?难道你想……”

孙北斗不等他把话说完,突然狂笑一声道:“小侄要以鬼谷遗书中所载的返璞归真大法,换回爸爸的性命……”

钢肠侠士心头一震,愕然说道:“鬼谷遗书?返璞归真大法?你从什么地方学来?好!既然能救尔父一命,你还迟疑什么?”

“小侄有一桩心事未了!”

“行法之后,慢慢再说!”

“行法之后,小侄便要永绝尘缘;再也没有述说的机会了!”

钢肠侠士由不得心头狂跳道:“那你……”

人家舍命救父,他能说什么是好?是以话声立即停顿了下来。

“皇天无眼,对我江家实在太薄情了!小侄临终之前,请三叔答应我一项请求!”

“只要愚叔力能所及,你说吧!”

“家父复苏之后,请三叔转告他老人家,就说我落此下场,天下武林俱都难辞其咎,他老人家若念父子之情,就……”

“孩子,你……”

“鬼谷遗书在我衣袋之中,请他老人家苦研三日,小侄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他老人家若不能屠尽天下群雄,我死不瞑目!”

他心中此时恨尽了天下之人,是以满面悲愤,话声冷厉至极,把那钢肠侠士听得背脊上直透凉气。

可是,他话音落处也不待钢肠侠士答言,立即反手出掌,覆上了松花钓叟的血海要穴,五指直透肌理,精、气、理,汇聚成一股洪流,硬把松花钓叟行将凝固的穴道冲开。

鬼谷遗书上的武学,旷古绝今,妙用无方,孙北斗阴差阳错,由那姓艾的神秘少女手中,获得了这本绝代奇书,虽仅修习十之一二,已足令钢肠侠士瞠目莫名了!

眼看孙北斗面色渐渐苍白,而松花钓叟却……

就在这种起死回生的武学,受到事实考验的紧要关头,突然,场外传来一声怒吼:“孙北斗,你这个孽障,今天还不纳命么?”

一缕劲风,横空而来,只见个寿眉星目的老和尚,快似飘风般直奔孙北斗扑到。

钢肠侠士见状大惊,断喝一声:“秃驴你敢!”

反手一掌,直向那和尚推了过去。

和尚冷哼一声,左肩一沉,呼呼拍出两掌。

双方一接,那和尚功力竟然略胜半筹,身形一错,闪过了钢肠侠士,掌如奔电逐月,轰然一声,又向孙北斗攻到。

孙北斗突然双目暴睁,厉声大喝道:“金顶秃驴,你……”

一语未落,掌风已至,孙北斗再也无法安坐行功,身形一长,两掌飞快地推了过去。

这来的和尚果是峨嵋金顶上人,他功力深厚无比,孙北斗气竭神衰,双方一接触,被震得倒飞八步。而最令他痛心的,却是因为真力一断,松花钓叟体内失去平衡,逆血倒穴,五脏离位,就连返璞归真大法也无济于事了!

金顶上人恨透了孙北斗,一招占先,二次又到。

就在此时,那义贯日月的钢肠侠士却已怒吼而来,八煞掌翻江倒海般连攻三招,把金顶上人迫得往后一退。

金顶上人神色一怔,向钢肠侠士略一凝注,突然又惊又怒地喝道:“慕容烈,你还想卫护孙北斗这小贼么?”

钢肠侠士目眦欲裂地狂笑一声:“金顶秃驴,你这大年纪,怎地做事不分黑自,还不偿我盟兄的性命么?”

金顶上人由后赶来,当时一时粗心,竟闯下了弥天大祸!

他耳闻钢肠侠士之言,不禁神情一愕道:“慕容烈,你这话……”

钢肠侠士双目圆瞪道:“亏你是一派之尊,难道他以内力在为我盟兄疗伤你也看不出来么?”

事实上,这返璞归真大法确也远异寻常,加之谁会想到孙北斗会为松花钓叟疗伤呢?

金顶上人神色陡地一震道:“慕容烈,你这话是真的么?”

钢扬侠士尚未开口,突闻一声惊心动魄的狂叫:“金顶秃驴,还我父的命来!”

孙北斗快如射星,倏然而至。

他对鬼谷遗书业已十知其二,先前虽受重创,但经过这片刻调息,早已大部复原,此时人在八步开外,掌势业已攻到。

鬼谷武学,旷古绝今,金顶上人在匆促中用掌一接。

凭他那样深厚的功力,竟也被震得疾退三步,面如金纸,呼吸迫促,似乎已负内创。

孙北斗不过脚步一错,双眉喷火地身形一稳,右掌突然提起,一指弯曲,掌心向下,冷笑声中缓缓逼来。

金顶上人神色一变,情不自禁地往后一飘。

孙北斗跟踪而进,狂笑如雷道:“金顶秃妒;菡萏震穴手下,你还能逃么?”

金顶上人举掌一接,顿时大吼一声倒在地上。

孙北斗脚步一晃,也喷出了一口热血。

钢肠侠士心头狂震道:“孩子,你……你怎样了?”

孙北斗一抹嘴角血迹,放声狂笑道:“多谢叔父,小侄还死不了.不过家父后事有劳叔叔了!”

话声一落,转脸就走。

钢肠侠士神情一怔道:“你要到哪里去?”

孙北斗狂笑如雷:“我要血洗金顶,火烧峨嵋!”

钢肠侠士听得心下一寒!

孙北斗快如电射,刹眼奔出百多丈外。

嗖嗖冷风中传来一声佛号:“孽障,我不叫你血溅金顶,尸横峨嵋,怎对得住死去的师兄!”

人影落地,又是一名老僧,钢肠侠士知道他定是峨嵋门下,只见他沉喧一声佛号,然后托起金顶上人的尸身,向西快步而去。

================================点评:江北斗此时恨尽天下人的心态,和早期的江雨舟一般无二,读者不便指摘。江家家破人亡,归根本底,全是因为楚家。因此,江北斗恨上楚家(不考虑韦骊珠的话),不应受到太多批评。

当然,江北斗对江雨舟百般陷害,是早就存在的事实,并不是从真相大白之后开始的。

如果说,他杀金顶上人,还算为父报仇的话。那么,随后他仗着学来的一点皮毛武功,对九大门派痛下杀手,就有些过份了。

当然,早在江雨舟对方绿霞说出真相的时候开始,江北斗就成了九大门派的仇敌,他不杀人,人即杀他。但凡事都要讲个前因后果,毕竟是江北斗犯错在先。

早期的江雨舟,虽然也是恨满天下,下手不容情,实际情形却与江北斗大不一样。

江雨舟,与九大门派对决属于自卫(兼蒙冤),与《海天冤仇录》中记载之人对决属于报仇。理由都够充分。尤其是处死枯竹教主、早地神魔,放过大力神王一段,更是让人击节叫好,恩怨分明。

江北斗的滥杀,确实给江雨舟出了一道难题,他既要维护江北斗的人身安全,又要制止江北斗的滥杀,当真辛苦。

后来,江雨舟(暂时)武功尽失,而江北斗失去江雨舟的节制,越陷越深,终于把自己葬送掉了。

总的来说,江北斗本人,决非善类。但他毕竟是因为自幼生在南王帐下,所见尽是大奸大恶之徒,才没学好,这本身就带有浓重的悲情色彩。他最终的下场值得同情。

尔父更是悲惨,身受江湖中人唾骂,忍辱负重,将剑圣遗孤抚养长大,末了却死在亲生儿子手下。

这些悲情的描写,称得上是本小说写得最精彩之处。而它所模仿的《赵氏孤儿》,作为元曲中不朽的代表作,还是当之无愧的。

================================海天山庄充满了一片惨雾愁云,江雨舟带着韦骊珠与祁苓苓,身形刚入庄院,就听到一声悲唤:“恨儿,你!来迟了!”

江雨舟心神一颤,猛抬头,只见三叔钢肠侠士面色惨淡,眼含痛泪,心中立即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不禁失声惊叫道:“三叔,你说什么?江……江叔叔呢?”

钢肠侠士痛泪夺眶而出,悲声把那日之事细说一遍。

江雨舟如同万丈高楼失足,魂飞天外,木然失神。

就在他悲不自胜之际,中条双杰联袂而来,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启禀三庄主,天下武林人物俱已到齐,请庄主主持大会吧!”

钢肠侠士轻应一声,用手一抹泪痕,沉声说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泪,随我来吧!”

海天山庄大厅之中,挤满了各路人物,钢肠侠士率同江雨舟在主位坐下,用目向下一扫,顿时心中一震。

只见济济群豪中,竟没有中原九大门派中人,心头刚刚一愕,突见房外飘进一名老道士向上施礼道:“武当弟子,奉代掌门人之命求见慕容庄主!”

钢肠侠士欠身施礼道:“道长请上坐,贵派代掌门怎……”

“本派代掌门与其他八派掌门有事金顶,不能参与盛会,特命贫道面告庄主,尚祈海涵!”

“有事金顶?”

“难道孙北斗击毙金顶上人之事,慕容庄主不知道么?”

钢肠侠士知道中原各大门派的代掌门人,一定赴峨嵋去准备等候孙北斗,心中刚觉一震,那老道冷哼一声,出厅而去。

江雨舟见状,一扯钢肠侠士衣襟道:“叔叔,赶快向天下群雄说清当年之事,小侄要赶赴金顶一行!”

钢肠侠士闻言突然醒悟,立即站起身形,大声说道:“各位驾临寒庄,慕容烈不胜荣幸!”

厅中一静,钢肠侠士继续说道:“各位都知当年海天山庄之变,在下携带剑圣之子,投至盟兄松花钓叟江心月……”

话声至此,一名黄发老叟起身说道:“江心月忘恩背义,将剑圣遗孤献交贼党,你钢肠侠士现在反与他……哼,他既已死了,不说也罢!”

江雨舟心情激动,蓦地身形一长。

钢肠侠士慌忙以目制止,沉声大笑道:“老英雄说得极是,不过这其中有一段秘密,十六年来为外人所不知,因此使盟兄江心月枉受了不白之冤!”

“什么秘密?”

钢肠侠士瞪目高叫道:“诸位认为松花钓叟献与贼掌之人,真是剑圣遗孤么?”

“难道不是!”

“我盟兄义重千秋,岂会做出那种事?他当年献与贼党之人,乃是自己亲生之子!”

“真有此事?”

“这种圣贤之行,实非一般人所能办到,难怪诸位不信,不过,所幸剑圣之子尚在人间……”

“谁是剑圣之子?他在哪里?”

江雨舟陡地站起身形,沉声说道:“在下就是!诸位不认,请看这面撑天令!”

场中顿时发出一阵骚动,有人惊叫:“江雨舟?是他!”

江雨舟沉声说道:“由今日起,我江雨舟改姓楚江,单名天,先父在世一切恩恩怨怨,均由我来承担,各位……”

话声至此,突闻左前方有人惊呼一声:“公子,想不到你还在人世,你可知道……”

江雨舟双目过处,只见此人年过半百,海口微发,话声中颤抖着跑了过来。

江雨舟不知此人是谁,但钢肠侠士可清楚,见状心情一动道:“飞花手,你有什么话说?”

这叫飞花手的老头,沉声说道:“我飞花手隐忍十六载,今天也宣布一项秘密,那就是当年主谋夜袭海天山庄之人,乃是……”

江雨舟心下一震!

全场诸人.又是一阵骚动。但,飞花手话到唇边,空闻一声刺耳曙笑:“老鬼,你真是不想活了!”

一缕金光,闪电飘来。飞花手应声倒下,只见他背上插着一柄灼灼金刀,热血如泉涌出,早已魂归地府。

场中突然一乱,有人惊呼失声道:“断魂金刀!”

就在这连声惊叫之时,那刚刚认祖归宗的楚江天,业已断喝声中飘了出来,双目一瞬随着一条人影,直向西南追去。楚江天虽身法快逾射星,但却因起步太迟,是以连断魂金刀的面目也未看清,终于让对方逃入一片山林之中。

断魂金刀如何杀飞花手?为的是阻止他说出当年主谋之人!他为什么又要阻止他说呢?难道那主谋之人与这断魂金刀有何关系么? 如此一想,楚江天更感到非立即找断魂金刀不可!因此双肩一晃,也向林中扑去。

身入林中,立即听到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难道凭孙北斗那孽障,也值得惊动各派代掌门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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