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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梵音剑阵

再说“青姬”掩尸埋剑,离去不久。

又见一条如电身影,忽促的射入林空。那走了半天的岳天雷,竟然去而复返。

以他的个性,当然没有隐身附近偷看“青姬”的行动,而是两件事情,令他放心不下。

第一、刚才那劲啸怪客,可能便是“武皇”,满腔无名怨怒,虽经“青姬”暂予劝住,但始终像毒蛇噬心,越想越要追究。

第二、“铁面人”的真像,也是武林中一个哑谜。他刚才忘了查看人头,所以赶回再看。

可是——当他虎目一掠四周,不由惊噫失声,骇然怔住!

因为一切痕迹都消灭了,那些残尸,断剑,铁面,人头……全已无影无踪。

“一定是‘青姬’把它埋了,想必……就在这附近……”

心念中,立用过人嗅觉,深吸了一口长气。

“青姬”留下的那股檀香气息,已经极为清淡,但却弥漫林间,掩盖了血肉腥味。

岳天雷不禁剑眉一锁,暗地寻思道:“血腥既闻不出,我又不能把整个地皮翻转来,看样子,只好追上前去,问她验过人头没有……”

于是绕林一匝,就想找出香味的去路。但这股异香,一到林缘全又消失,任他连连长嗅,更无线索!

“青姬内力极高,身法更快,竟然没有气味好找……”

岳天雷失望之中,废然止步道:“算了!反正‘铁面人’不是叛徒,就是败类,那颗人头不看也罢!还是快些赶到‘白猿山’头,去找仇人的线索。”

………

片刻后,他已回到“神拳郑泰”的故居。

只见厅中那数百枝奇形剑器,和石窟中铸剑铁炉,全被内家真力,震为赍粉。

他触景生情,马上想起直爽粗豪的“郑泰”,天真娇媚的“莲妹”,这两父女避居世外,与世无争,给他这一来,竟落得骨肉离散。

“仇人的手段太毒了……血债,愈来愈多的血债!一切只有用血来清偿……”

心念中绕室徘徊,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气味。他随向室中投以最后的一瞥,咬牙切齿,疾若飘风的追赶下去。

崇山绝岭,在他脚下如电退后。

天际的星辰,却在无声中布满天空。

岳天雷箭射云流中,遥见星光之下,有条鬼魅般身形沿道疾瓢,而且时向四周发出怪声低啸。

这份鬼诡行藏,立使他心头一寒,呼吸之间,更发觉气味复杂,显有不少人物由此经过。

于是脚程一紧,展尽“云流千里”的奇奥轻功,身形快若殒星,悄然无声的加速追赶……

就在相距数十丈的距离,那黑形身形一滞,忽然扭转头来,向道左林荫一望!

岳天雷依样葫芦,也顺看那个方向看去——立见昏黑之处,耸立看一所小小破庙,那神秘人物似想入内憩足。

岳天雷趁此机会,猱身而前,耳听数里之外低啸破空。星月下,另条黑影,如鬼魅般越野飞至。

片刻后,这两个神秘人物,已在道中相逢,及方指手划脚,好象是讨论一件事情,惜乎距离尚远,连他也无法听清楚。

“怎么办才好?”岳天雷心思如电,计划如何打听内情。目前敌友未明,倒不想打草惊蛇,轻举妄动。

蓦地——早先那条黑影,又在连番伸手遥指林中破庙。然后两人身形齐动,鱼贯相连的同向破庙宇飘去。

“这两个一定是到庙里去商量事情。我何不抢先一步……”岳天雷决心一下,身形随如鹤行鹭伏,轻灵至极的闪入庙中。

虎目将破败的神坛供桌扫了一眠后,立刻奇奥疾旋,隐身坛后,双目如电凝视着外厢动静。

片刻后,庙外人影齐动,两个黑袍蒙面的怪客,已然堵住大门,用四道鬼火般的眼芒,上下一扫,便要迈步直入。

但——其中一人突地右手疾扬,出言警告道:“别忙!也许庙里有人。”

另一个微微冷哂道:“有人又怎么样!凭咱们两个还有什么对付不来……”

“嘘——”

对方轻声一啸,极为严重的答道:“今天的事,是‘武皇’亲谕,万分秘密,万一这附近有人潜入,被他窃听,可了不得。”

话声中,身形电退两步,用手一比道:“老哥细搜庙内,我到周围再看一遍……”

岳天雷听到这些话,立刻心头一凛——幸亏他自服千年鳗血后,目力大增,饶是星光黯淡,满庙阴森,仍能将内外一切,看得纤毫毕露。

此时,那出言警告的蒙面客,已然飘离当地,想必是附近搜索,而堵住大门那人,也是目芒迸闪,四处打量。

岳天雷小心至极的移了移身形,屏住呼吸,暗自寻思道:“先别惊动了这些群崽子,倒听他们讲些什么……”

同时顺看对方的视线,细看四周,以防自己留下了痕迹。

就在目棱掠到灰尘寸厚的地面——他不由猛地一惊,骇得半身冷汗。

原来飘身入庙之时,行动太急,稍未注意,竟已留下半个脚印!虽然很轻很浅,但决难瞒过高手的眼睛!

但在这紧张至极的关头,对方并未注意这些,径自头部一昂,去看薝下的横扁,口中喃喃道:“山神庙!这种冷僻地方,有人早该发觉了……”

岳天雷马上心计一动,立自神坛后轻伸左掌,连起“乾坤一煞”的奇奥内功,从掌心中迸出一线无形动气,向脚印上轻轻一掠——立见气涡微旋,灰尘轻震,将足印一扫而空,等到对方迈步入内,地面已无半丝痕迹。

而且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庙外搜索之人,也已翩然闪入,阴恻侧低声问道:“里面怎样……?”

“半个影子都没有,不要疑神疑鬼!”

“真的?”

“不信的话,你自己看!”

对方闻言,果真低头一瞥,除了他俩人自己足迹之外,毫无可疑之处。

“好啦!好啦!”

另二蒙面客伸手如电,扬去脸上黑巾。露出一付狞恶至极的脸膛,以颇为不耐的口音道:“倒底是什么回事,把你‘阴司秀士’弄得这样紧张?我看,干脆你也将这捞什子的面巾取下,咱们打开窗子,好说亮话!”

那名叫“阴司秀士”的蒙面客,还是不放心的四下一望,然后才将面巾掀落。

他这种鬼祟的动作,引得岳天雷更起疑云,暗中目棱一动,把此人满脸邪气的面容牢牢记下。

耳边厢,又听对方神秘至极的说道:“讲出来吓你一跳,如今‘武皇’业已驽临此地,我是奉了他的命令召集附近高手,到‘药王宫’内参见听旨……”

“哦!”

岳天雷激动之下,内心骇噫一声。那狞恶大汉却真的惊叫出声道:“这……这真……奇怪……咱们一切都是照计行事,怎么会突然这样?”

“先别管这样那样,我现在把你的差事说清楚,免得到时误事!”

“什么差事?”

“这次参见的人很多,因为大家都是蒙面,所以派定你我查验凭证。你负责‘丐帮’等外道人物,我专管‘武皇’手下元老,如有可疑之处,一定要问他几句话——”

“问些什么?有没有规定的秘语?”

“时间来不及,没有规定秘语,所以要你我亲自盘问,随便问几句,就听来人口音对不对。”

“不对的土予处死?”

“不!如有可疑,务要生擒活捉,由‘武皇’亲自审问!”

“这就更怪了,难道‘武皇’怀疑某个厉害人物可能到场?”

“我也不大清楚,怒难奉告!”

那狞恶大汉不相信的将头一摇,咋舌有声道:“你何必跟我来这一套!阁下追随‘武皇’十几年,那件事瞒得过你,难道还不相信我‘丑面使者’吗?”

“阴司秀士”闻言略一沉吟,道:“据我猜想的话,可能是为了一个少年高手。”

“少年高手……!他叫什么名字?”

“叫做岳天雷!”

岳天雷一听提到他的名字,立刻心头一震,随听“丑面使者”发出一阵“磔!磔!”蔑笑,道:“我以为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原作是个乳臭小儿,依我看,咱们早去‘药王宫’等着,这小子不来便罢,要是来了——”

“算啦,你别胡出主意!咱们各有一定的时间,去早了也算违令,再说到动手的话,这岳天雷已经打败不少高手……”

“哼!我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而且‘武皇’命令是要擒他问话,杀了他你得抵命!”

岳天雷讶然忖道:“武皇为什塺两次要找我问话?他要问些什么?看样子,此人必与本门大有关连,也许要追问‘巫山四剑’,也许……”

心念中,又听“丑面使者”稍一沉吟后,继续问道:“阴兄!有件事我始终感到奇怪,你肯不肯讲?”

“当讲则讲。”

“武皇这大本领,为什么总是蒙面?我到他门下日子不少,总没看到庐山真相!还有那五大掌门跟五位铁面人,又是什么……”

“嘿!你又来啦,这种事少问,总有一天会得明白。”

“你是明知不说!”

“我想多活几天!”

“本人猜猜可行?”

“不猜为妙!”

“为什么?”

“猜不出等于不猜。”

“猜得中呢?”

“那是你的死期到了!”

“丑而使者”惊噫半声后,喃喃自语道:“我想‘武皇’定是脸上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也许缺鼻子少耳朵,比我更难看……”

话声未落,“阴司秀士”突然身躯狂震,森然冷叱道:“闭嘴!你再胡说,可别怪我不讲人情禀告‘武皇’降罪!”

这句话真有力量。

不但“丑面使者”哑口无言,神坛后的岳天雷更是一头雾水的忖道:“真怪!照义父的说法,‘无鼻人’的剑上有十字形的伤痕,但‘莫剑师’却说当年找他修理剑伤的蒙面客,说话声音并无可疑!因此这主谋凶手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很难断定。

现在这一提,倒有了合理的答案——可能‘武皇’就是‘无鼻人’,他已经把伤口堵住,因此说话并不漏风,却怕被外人看到真面!”

正在沉思,又听两人脚步有声,出庙探看天色,那“阴司秀士”开言说道:“时间快到了,咱们走罢。等下连‘皇家三绝’,各大掌门共有二十八位高手参驾,人数一定不能弄差!”

“这样说,带金牌的都不许进去?”

“对!他们在‘药王宫’外等看。”

话声中,衣襟带风飙飙连响,两个恶徒已然电射庙外……

岳天雷因为“阴司秀士”深知“武皇”的种种秘密,原想擒他拷问,但心计一转,另换了一个想法道:“万一对方又像‘恶医李飞腾’忍刑不招,岂不搅散了这场大会!不如跟踪前往,倒可能揭破‘武皇’的黑幕……”

于是在对方离去片时之后。

他也身形疾旋,顺着留下的气息,如电赶去。

………

“药王宫”残烟蔓草,满目荒凉!

当中一座大殿,黑暗阴沉,耸立于寒星冷月之下。

殿外已有数十名蒙面怪客,凛然的环立蒿莱之中,百丈以外的大门前,两个阴森人物,正在查验来人凭证。

持有金牌者,一律鹄候殿外,那些持有宝石暗记的,都是身形如魅,笔直的射入大殿。

除了负责查验的偶有数声低语,这多那道高手,全是鸦雀无声。

既没有人敢私自交谈,更不敢乱走半步。

这一来,更使这凄然可怖的场所,平添紧张的气氛,令人心神发怵!

但——门外有株参天古树,树上却暗藏着追踪而到的岳天雷。

他也是一身黑袍,蒙头罩脸,左手捏着金牌,右手捏着宝石,焦燥的心中,正在默数着入殿的人数。

“……廿五!廿六!……廿七……!”

应入大殿的二十八人,只差一个,全部到齐。

但这最后一名,却是跚跚来迟,至今尚未出现。

岳天雷虎目圆睁,紧盯看把守大门的“阴司秀士”等人,只见这两个邪党,也是有点沉不住气,时而伫足抬头,瞭望前面的道路。

他马上身形轻移,暗中忖道:“想必时间到了!这个家伙不来,我正好乘机进去,倒免得多耗时间……”

心念中,轻灵至极沿树直下,然后奇奥一旋,眨眼将到门口。

但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对面树影中,一道飘风闪电的身形,也是如影附背,紧钉而来。

岳天雷骇然一震,惊忖了一下:“这是谁!!?”

脚下微滞!对方比他稍慢一步的身影,已与他并肩而立。

他原想伸出右手的宝石,以便进入大殿。可是这一来,难免稍有迟疑。

那守门的“阴司秀士”,“丑面使者”,也跟着目芒连闪,掩不住心下的骇异。

可是——来人显然毫不在心,抢先伸手,赫然是颗异光眩目的宝石!

岳天雷心思如电,左手微展,马上露出金牌!

“阴司秀士”等人,目芒一掠这两件本门秘号,随即怪眼齐翻,更朝他俩个仔细盯视。

他不愿早露身份,反将眼神收敛,隐住本身的奇奥内功。

但身侧那人,目芒寒如秋水,亮似晨星,泰然的反朝对方射去。

“奇怪!此人年龄跟我差不多,眼神倒另具神釆……”

岳天雷疑云陡涨,目棱闪处,又见“阴司秀士”嘴唇掀动——“糟!这家伙起了疑心,一定会盘问……”

凛然下,顾不得细看来人,大方的将金牌一揣,径自身形电闪,就朝殿外的人群中飘去!

再说“阴司秀士”本有数分怀疑,但注意力集中在另一人身上,对于持有金牌的岳天雷,倒没加以阻拦。

但岳天雷飘出十余丈后。

身后劲风发嘶,那神秘人物仅只轻说了一声:“是我!”马上通过关口,身形轻灵的径入大殿。

这一来,他心中更为迷惑,忖道:这人不像是邪道老魔。

但居然通行无阻!

还是仇党中的少年高手?还是别派差来?

不管是谁,给他这一搅,我倒不便闯入大殿……

心念之下,只得从人群中向前挨近,想用过人的听力,听殿中说些什么。

就在他距殿丈余,将近窗门之际。

殿中突似焦雷暴震,楹柱抖摇,一个鹜天动地的嗓音,悚然怒吼道:“拿奸细!”

这声怒吼,突乎其来。

连岳天雷也惊得身形一滞,骇然不已的忖道:“他难道看得见我……?”

惊疑处,又听殿内!!

“轰!轰!”两掌交震,力道之强,几如地裂天崩,那窗缝中迸出的丝丝动气,吹得他蒙面黑巾,随风飘荡。

“糟!这发掌之人功力雄厚,那个少年可能走不了……”

他的心念决,殿中的变化更快。

顿见黑洞洞的大殿中,身形如怪鸟穿空,电射而出。

当先就是那神秘少年,仗着轻功奇高,竟似龙飞九天,凌空疾折。

紧随身后,如魅附身的,是三个魔鬼般的蒙面人,连剑夹掌,不住的劈划出如山真劲!

岳天雷认定狂吼之人,必是“武皇”无疑,看样子,至今尚未现身,他虽想帮助这位少年,却舍不得放弃机会。

而且——这神秘少年心计极为精灵,他处身强敌四伏中,并无惊恐,不但不朝空旷处走,反倒身形一侧,径向殿外人群中钻入。

这肃立殿外的一群邪党,无令不敢擅动,见状齐撤身形,好让那三个高手不受阻挡。

但见人影分处,如狂风偃草,浪倒波翻。

那少年借此机会,如龙走蛇行,瞬将追兵抛土十丈外。眨眼之下,又已掠到他的身侧。

他在纷纷飘退的人潮内,至今寸步未移,双手紧握袍内剑柄,准备随时出击。

今见少年一闪而至,忙不迭暴移半步。

“快走,那魔头厉害——”

少年如箭飞射下,对他轻喝一声。

岳天雷讶然转头,立从他身后气流中,嗅出一股淡香。

这香气奇熟无比,但一时想不起来。目光遥送对方,心里真希望他安然脱险。

可是——“药王宫”内,邪党高手如林,那里容他轻易走脱。

另一批十多条奇快身影,早从殿后包来,前后合围,把那位神秘少年,硬生生堵住当地。

就在同一时间下,大殿格门无风自动,陡地全开。

黑暗阴森中,十几个邪道高手,拥簇着一条石像般的人影,虽然面貌蒙住,就凭那傲立嶙峋的气派,已知此人阴残冷酷,俱达极点。

“磔磔磔磔!”

黑影未曾开言,先发狂笑,直笑得真气鼓荡,劲风飙然,那种做作的声音,显然是怕别人听出本嗓。

岳天雷被这怪笑震得耳膜发紧,心情紧张,暗忖此人必定是“武皇”,凭他这份内力确实武林罕见。

于是,暗催功力,脚步微移,想要穿过重重敌阵,以求剑出必中。

“大胆小娃!你是何人门下?”

黑影说话了,仍是用假装的嗓音。

“你管不着!”少年声音年轻得出奇,紧张之中,不失大家风度。

“嘿嘿!娃儿狂得可以,你是不是叫做岳天雷!”

“不是!”

“不是?”

“谁还骗你!”

黑影微微一怔,双目寒电暴闪,夺眶射出数寸,沉声喝道:“皇家三绝听令!”

“在!”

那三个当先追出的蒙面人,肃然应声,恭敬至极。

“刚才你们发掌,可试出这小儿的派别?”

“禀武皇,门下没有……”

“哼——”

黑影鼻中闷吭如雷,叱道:“再试一掌!”

“是!”

三绝应声下,手臂圈划,暴翻而出,齐向少年身上劈去!招法之阴残诡异,已足令人咋舌。

那少年一见来势凶猛,也不硬接,脚下奇幻的交錹疾旋,随拔出一枝特殊的长剑,此剑色作淡青,当中闪耀着一丝血红细线,犹如吐舌灵蛇。

“沙!”的一声——不但险堪堪脱出敌掌,且将对方一人衣襟,用剑尖劲光,削裂三寸。

这一招,真是出乎意外。

岳天雷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大放宽心。

“皇家三绝”出手无功,悚然中跄退三步。

但黑影倒是心满意足,阴恻恻连发劲笑道:“原来你是‘季灵芷’的儿子,哈哈哈哈——”

“武帝”之子现身江湖!对邪党诸人不啻一瓢冷水,齐骇得惊噫失声。

岳天雷更是心头一麻,如受电击。

“原来是‘季佛光’!他母‘青姬’救了‘莲妺’,‘洞庭仙子’救了‘蛇妹’,他又是有誓在身,不能伤人见血……”

救人心切中,一声劲啸——身形如大鹏展翅,奇奥的反扑场心,立将季佛光掩在身后。

同时双臂齐翻,拔出两枝长剑道:“岳天雷在此,‘武皇’邪魔,还不出来纳命!”

他这从天而降,胆气如虹的举动,立将邪派诸人,吓得身形齐抖,“呛啷啷!”同声拔出剑来,像“天悦”,“唯尊”等人更是心胆欲裂。

可是——殿中黑影倒更加得意了,竟然上前一步,磔磔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本皇要找的两个小辈,居然一夜之间,同时落网……”

岳天雷眼芒怨毒一射,森然叱道:“要找你算账的是我,这位季——兄弟,毫无关系!”

黑影大辣辣袍袖一拂,仍在阴影中答话道:“本皇正要找他父亲……”

“住口!有本领该与‘武帝’见面,这种卑劣手段,真正可鄙!”

黑影微微一顿,心内顿生阴谋道:“这样说,你是想我放他走?”

“嗯——!”

“算你有义气,本皇可以让他离开,但要答复一个问题。”

岳天雷一阵激动,沉声叱道:“什么样的问题?”

“你要救他就答,否则不勉强,没有查问的余地!”

这一来,倒把他难住了。

如果不答,势必连累“季佛光”,如果答应,又怕对方追问师门,使他违背早先的誓言……

心念下,沉吟片时,陡地恍然大悟,径自朗声回答道:“可以,本人绝对答复,你先让他出去!”

黑影阴笑两声,下令道:“大家不必阻拦,让那小娃一条生路!”

众邪党齐声一诺,马上身形侧动,放开三尺之地。

但“季佛光”不退反进,清笑一声,反唇问道:“你说放我走,意思是两不相干,对与不对?”

“嗯!”

“那么,我不走,倒要看看这场热闹!”

“哦——!”

大群邪党同时惊噫出声,一个岳天雷已够麻烦,“武帝”之子他们更不敢惹,万一引出“一帝四姬”,后果太难想象。

但黑影倒是另有机谋,立刻阴恻恻的应了一声:“好!”

岳天雷急得额头见汗,连忙低声嗫道:“季兄弟!我奉令堂之托,决不能由你冒险,还是走的好。”

“季佛光”眼神对他一眨,朝着殿中,故意大声说道:“岳兄,你太忠实了,这家伙虽然答应让我走,其实是想骗你答复问题,然后再来追我,走不走全是一样……”

“胡说!”

黑影暴喝一声道:“本皇言出口出如山,岂能骗你们乳臭小儿!”

“季佛光”冷哂半声道:“这样说,你的话还算数?”

“当然!”

“岳兄!”

季佛光转面言道:“这老小子说算数,那么我就留在这里,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你只管放心好了……”

岳天雷头部一摇:“不行,此人不可相信。”

“怕什么,他要动我一根寒毛,就是不要脸的下三滥!”

两少年一问一答,正戳破了对方阴谋,那黑影气得七窍生烟,周身大袍下真劲鼓荡不息,如狂嘶吼道:“住口!住口!本皇传谕,这次决不动你这刁钻小儿,岳天雷快点准备答话。”

“好,你问吧!本人可只答复一件!”

黑影竟低头想了一下,一字一顿,凛然至极的问道:“你的!师门长辈!现在何处?”

这个问题,问得尖刻无比,连岳天雷也一时怔住。

表面上,这只是一问,实际上包括他师门来历,以及全部尊长的下落,如果答复的话,必须细数家珍,和盘相告。

但从另一力面来说,这个问题也证明了好几件事。

第一、对方从未跟他见面,但不问他是那派,显已猜出他的师门,因此必对“巫山”本门极为熟悉,甚至大有关连!

第二、对方不问身世,专问师门,很可能此人当年害了他的父母,因此才把重点在三师姑“剑仙”,二师叔“剑魔”身上。

而且!凶手当年来不及杀死义父,义父教他那手“切金断玉”,在江湖上削了不少长剑,对方凭这一点,可以猜到“剑怪”不但活着,而且传了徒弟。

很可能对方还不知道几位前辈已死,所以要从他身上追问。

由此可知,对方对“巫山四剑”确有顾忌。

想到这里,岳天雷心中更生一线曙光,暗中惊喜道:“祖师所以要教出‘四剑’去对付一个人,必然是四剑联手,才有绝对的威力!

如果我父亲已死,就算我能代替义父,对方也不会怕成这样……难道父亲还在人间,隐居未出……!”

他心念如潮中。

“药王宫”前人声静寂,都在紧张的等他答复。

那黑影更似不耐,干咳半声道:“你想清楚了没有!”

“别急!本人正在考虑。”

他冷哂之下,虎日如电盯视对方,心中推测道:“你!你究竟是那一个?”

难道就是师祖逐出的长徒吗……?

你除了怕“巫山四剑”之外,是否从我的名字,联想“天雷怪剑”?那么你对这件秘密知道多少……?

想到此处,岳天雷灵机突动,已经得到了一个既不说谎,又不泄漏“四剑”生死的办法,马上声如洪钟,期然喝道:“本人考虑已毕,你听清楚……”

“好!好!”

黑影激动的连声答应,咻咻说道:“先从你师父说起!”

“我没有师父!”

“哦——!”

“再说一遍,我没有师父!”

“你……你想赖……”

“闭嘴!”

岳天雷冷声反叱,正气凛然道:“本人向无戏言,就连对付你这种人,也不撒谎!”

黑影气得身躯连颤,似有出手硬来之心。

但——眼神几眨,随却忍住,道:“这不可能,要不然那里学来武艺?”

岳天雷看他这付神态,心中冷笑道:你为了追根问底,忍气吞声,我也正好查你的出处……

于是声调冷如冰霜,紧盯对方道:“本人虽跟尊长习艺,但没拜过师父!”

这句话本是事实,义父师叔师姑虽曾传他绝招,却没有武林中那种师徒名份。

黑影子半信半疑,激动问道:“那你的父母……?”

“这是另外一个问题,本人没有答复必要!”

“为……什么?”

“你问的是‘师门前辈’,可没问我家世出身!”

“哦……!”

黑影想不到他这样答复,惊噫声中,身形连颤,颢然内心极为激动。

岳天雷趁此机会,以犀利如刀的词锋,冷峻说道:“但是——本人可以告诉你一件关于我尊长师门往事——!”

“那是什么!”黑影更激动了!

“本人尊长的师门中,曾有一人被逐门外!”

“嗯!他又是谁?”

黑影似是不盛意外,顺口接问一句。

“明知何必故问!”岳天雷还以一声冷哂!

“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影想以发问来掩饰,反而露出做贼心虚的神气。

“本人的意思,你心里有数!还装什么不懂。”

“……”

黑影眼芒一眨,不动不言。

场中顿归沉静,死寂中充满无以形容的神秘……

这些对话的真义,连“季佛光”在内,没有一个人猜得出来,但岳天雷却得到铁的证据,证明“武皇”系出“巫山”,现在剩下的问题是:“武皇”是不是被逐的大师伯?

他是否鼻部有伤?抑或另有“无鼻”同党?

心念下,又听黑影干笑数声,故作轻松道:“这些小事,本是原无关心的必要……”

岳天雷马上一言打断道:“你对本人的家门尊长不想追问?”

“磔磔!”

对方一笑带过,续道:“可是你三番屡次坏我大事,其罪实难轻饶,如果说得出充分理由还罢,否则这‘药王宫’就是你葬身之地!”

岳天雷闻言暗自冷笑,你明是兜圈子套我师叔等人下落,我倒要将这报仇决心,让你吃惊!于是凛然答道:“你一身血腥,罪恶滔天,凡是正义武林,人人皆欲杀而甘心,而且本人身负重任,要替某一门派清除叛逆!”

“嘿嘿!你不是说没有拜过师父吗?够什么资格干涉别人门派!”

“亏你这不知三纲五常的禽兽,说得出这种话来,本人此举,乃是执行我尊长的教训!”

黑影闻言狂怒如潮,阴笑中杀机隐露道:“好!本皇今日将你拿下,不愁你的尊长不来出面,‘皇家三绝’听令——”

“住口!”

岳天雷暴叱一声,双剑齐抡道:“你要有种,何不自己领死!”

黑影稍一思忖,阴恻恻的答道:“好吧!倒看你有多大本领。”

话声中,身形一动,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射入重围之内。

他这举动,顿使门下高手大感惊奇,不懂他以“武皇”之尊,为什么亲自出动。

旁观已久的“季佛光”,也对岳天雷颇为不解,何以不设法赶快离开,还要向最强的敌人挑战。

其实,“武皇”不知“巫山四剑”是否还在,想从对方的修为,去衡量“四剑”的造诣。

岳天雷既想从武功证实对方身份*更想乘机报仇——暗运功力中,虎目趁看星光,再向“武皇”狠狠一扫。

对方态度狂傲冷漠,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身形在黑袍掩罩下,不但看不出面容,且用奇高内力,连气息都已闭住,饶是岳天雷眼明鼻锐,也无法找出记认!

“季佛光”着急之下,突发天真的笑声,同时身形向当中一栏,面对“武皇”道:“动手之前,我有一点意见。”

武皇怒目一视,叱道:“没你这小娃的事,少来插嘴!”

“嘿嘿!”

季佛光讽刺不屑的笑道:“你口口声声看不起人,对岳天雷却怕到这种程度,居然亲自献丑,而且毫无半点风度!”

“娃儿不必用言语挤兑,想谈什么几招几式的条件。”

“也亏你自称‘武皇’,像家父承武林赠了‘武帝’之名,他老人家自己从来不曾提过,更不要说恃力欺人……”

这番话,激动了对方狂傲之心,立刻暴吼一声:“够了——”

“我还没说完呢,你要是顾点体面,就该让招!”

“用不着!”

岳天雷杀机重重,怨毒至极道:“咱们剑掌相对,谁要他让……”

“好!”

武皇狞笑一声,故作大方道:“这样说来,本皇由你先剌三剑,我再还你三剑,既不算让,也免得人家说我以老欺少。”

“季佛光”忙道:“如若胜负未分?”

“这个……本皇准他自行离去!”

季佛光虽然不敢断定岳天雷功力如何,但先剌三剑总是便宜,万一不行,躲三剑也有希望,于是身形一旋,让出数丈。

岳天雷立刻双剑齐翻——奇奥无比,真劲如瀚,“刷!刷!刷!”连展“巫山”派三招绝技……

但——剑锋所至,人影已空。

“武皇”显然认得招法,竟能先机避让,如鬼魅飘行一般,仅以厘毫之差,有惊无险的疾旋闪过!

“季柫光”骇得“哦!”的一声,大出意外,他以为这种奇招,再加上青霓剑的威力,多少该占点上风。

岳天雷却心中怨怒至极,血仇,积恨……使他只记得一个“杀”字,除此以外,任何事情都不会想了。

这时——“武皇”右手一探,竟然拔出轻易不用的剑来,他不仅完全确认了对方的出身,而且这份功力已足骇人,再有一段时间,必成心腹大敌!

杀!杀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刷!刷!刷!”

他也一连三剑,奇快如风,而且招招都是各大门派的绝技!

这一片长江大河,闪电惊虹的剑式,先把“季佛光”吓坏,一声惊噫中,立见岳天雷身形一旋——看似呆滞迟缓,反撞剑锋,实则奇幻百出,另从意想不到的角度闪避。

眨眼下,武皇三剑已完,他竟也分毫无伤!

“好!”

季佛光惊喜过望,欢笑连声,但“好”字刚出唇边,岳天雷挟狂怒之心,雷霆之势,突迸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杀”字!

那“青霓剑”立现异光如幢,直挑“武皇”的面具。

再说——“武皇”三剑不中,原感极端的惊异失望,他不晓得岳天雷受了“青姬”启示,悟出了类似“逆走五行”的怪步,更认为此子决不可留,但自己有言在先,又不便当面翻悔,如今岳天雷报仇心急的一剑,倒给他求之不得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武皇”突地身形一侧,暴移寻丈,鼻中冷哼道:“你是找死……”

随即左掌翻出,“轰!”然迸射一股无形劲波。

其力道之强,漫天匝地,堪称旷世无俦!

岳天雷圈剑侧身,便用“乾坤一煞”隔空遥吸。

可是,对方真劲太强了!

“砰!”然声中,立感真气一震,胸口如中铁锤,忙不迭的脚下一旋,竟似落叶乘风,震飞两丈开外。

面巾下,是一滩血渍,眼前,闪耀着万点金星,身形在颤战着,下意识的以剑拄地,昏迷自忖道:“我过于冲动,违背了义父的叮嘱……应该先找到父亲那招剑法,他那一招,很可能制敌死命……万一功力还不行,更应该请出‘天雷怪剑’,它虽是一只不祥的剑,对付仇人,却是正好……”

但“武皇”一招得势,那能让他喘过气来,左手使出少林擒拿,就想生擒活捉!

立见指影电闪下,一道淡青剑幢,斜剌截来。

“季佛光”奇形长剑,奇奥无俦,疾削手腕。

饶是“武皇”功力奇高,但他识得此剑乃是“武帝”成名之宝,心头一骇,连忙收势撤身,百忙中,还来不及开口叱问——“季佛光”早已冷哂一声道:“你讲话算不算数!”

“本皇并未食言,是他自找。”

“自找?你说过双方不分胜负,让他离开。”

“他不该三招之外,再刺一剑。”

“你不也劈了一掌吗!”

“难道本皇由他白剌。”

“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

“我笑你幼稚已极!”

“此话怎讲?”

“你认为岳天雷的武功,跟你相等吗?”

“乳臭小儿,岂是本皇敌手!”

“这就对了!你又要倚老卖老,自称武林之皇,动起手来,却是便宜占尽,依我看来嘛……”

“嗯!”

“你干脆指挥这一大群,一拥而上,何必摆什么臭架子!”

“磔!磔!磔!磔!”

武皇忍怒狞笑道:“说去说来,你是要我放你们走……”

“如果你还有这么点风度的话。”

“也罢!本皇法外施恩,以示宽大,但是……”

“但是?大摡又有苛刻条件!”

“不,这不是条件,而是说明一下。”

“说吧!”

“我让你们走,既不叫手下截拦,本皇也不出招,但如果你们走不掉,可别怨我!”

“季佛光”心中奇快的一忖:“不叫人拦,又不出手……凭我两人功力,那里会走不脱!一定是另有阴谋……不可不防……”

心念中,目棱已见岳天雷运功已毕,挺剑上步,也顾不得再想其它,忙不迭飘自疾退,暗出一指,戮中岳天雷的麻穴,随以右臂拦腰扶住,道:“好吧!我们走了,倒看你还有什么惊人绝活……”

话音落处,疾转身躯,岳天雷不能动弹,一双怨毒虎目,只能狠盯仇人几眼,随听“季佛光”吐气开声,暴喝了一声——“起”!

立如怪鸟腾空般,扶掖着岳天雷拔起三丈,径朝“药王宫”外电射……

但——他们仅只纵出一箭之地。

身后突发一声骇人异啸,这啸声由低而高,由徐而疾。

如鸟啼猿泣,鬼哭神号,令人聆听之下,目眩神飞,心血尽冷。

“季佛光”人在空中,立感一个冷噤,随自三丈高处栽扑当地,幸亏他心思灵巧,总算在紧要关头,以残余之力一掌拍开岳天雷受制穴道。

“砰!砰!”连声。

两个少年高手,都跌了个灰头土脸,骨痛筋酸。

对岳天雷来说,这啸声竟是非常耳熟。

他想到叛徒“清玑”,“天悦”,“唯尊”……和“铁面人”等,从未用言语交谈,一切指挥,就用这啸声代替,却不料出自仇人之口,竟会如此动魄惊心!

骇然中,他们齐齐暗运功力,但一点也发挥不出来,手足狂抖的爬了几下,连翻身站起都办不到!

岳天雷抖战的将双剑抢回,虎目朦胧,以极为歉然的眼光,注定倒在丈外的季佛光,低声断续道:“对不起……我连累了你……尤其……辜负了……令堂大人……的吩咐!”

“季佛光”摇了摇头,面中下一双星眸恍然连闪,似是触动心机,马上伸看颤动的左手,向怀中一阵探索。

随见霞光灿耀,瑞气朦胧,他竟然摸出一枚嵌玉镶金的卍字。

这个佛家标志,颇极法力,刚才季佛光用它慑住“阴司秀士”的眼神,才得安然过关,如今更使两人心神大振,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翻身而起!

再说“武皇”用“摄魂阴啸”震倒对方,原以为瓮中捉鳖,决无意外。

他可以生擒“季佛光”以为人质,从而控制“一帝四姬”,更可利用岳天雷,追出“巫山四剑”的下落……

万不料这两个少年高手,更能在倒地之后挣扎起身。

骇然不已中,更加猛催真元,将阴啸威力,发挥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这一来,无形劲力,几化为有形震波,鼓荡原野,匝地弥空,使得冷流四起,天昏地黑!

冷,冷得像冰山!

黑!黑得像浓墨!

两人刚提起的三成真元,又被这令人窒息的震波一触而消!

“砰!砰!”两声。

他们再度仆倒当地!

惟见四道强睁的眼神,几濒绝望的盯住金卍字上一点光霞。

但它——也似乎愈来愈黯淡,愈来愈遥远了……

而傲立在百余掩耳肃立蒙面人群的“武皇”,却似魔影如山,愈来愈大,他只要再啸片刻功夫,对方必致魄散魂飞,精神错乱。

于是,他阴残至极的,一啸,再啸……

啸!

啸!

啸!

正啸到回声四起,忘形得意的关头。

对面山,忽然回射出一声:“阿——弥——陀——佛——!”

这突忽其来的佛号,自非出自“武皇”口中。

其声听似温和,但清劲悦耳,遍澈大千,就如古寺宏钟,启亚发聩,令人十万八千个毫毛细孔中,都觉得无比舒畅。

“武皇”何等功力,一听之下,顿知来者造诣超凡。

骇然一震后,随以十二成功力催动“摄魂阴啸”,想将对方压制!

但是——阵阵梵音,如南海法潮,排空遍野,更形成一道无坚不催的音壁,反朝啸声劲气上迫来。

这种真元拚斗的功夫,真是空前罕有,亘古未闻。

场中诸人,都感到两团无形劲墙,如怒潮冲击,彼此推移……眨眼下,岳季两人已为佛号劲气所掩住。

再一眨眼,邪派党徒,半数也被罩入其中,一个个放下掩耳双手,既感梵音神力之奇妙绝伦,更惊异于来者的功高莫测。

“武皇”在阴啸劲力寸寸收缩下,心头惊骇,已非言语所能形容,对方真劲不单是栗岳撼山,如潮推逼,且有丝丝力道,剌透阴啸!

他用充满恐怖的眼芒一掠当地,险被制服的两少年,正抖擞精神,直朝梵音走去。

“输了!输了!”

失望的心念一动,啸声之力,立刻缩到一丈方圆,那杀人肆毒的恶心,随即化为乌有。

真奇怪!他这里恶念一灭,梵音似知人意,随亦停住。

“药王宫”只剩一片寂静,群魔俯首,心惊胆战……

这时,东方初露曙光,照出一地长长斜影,这里面早没有了岳季两人,自以为顶天立地的“武皇”,却遍身露水汗珠,显得空前的渺小。

“这人是谁?难道是武帝季灵芷?

对方功力这样奇奥,我显然无法争雄……!

怎么办?

怎么办?”

一串的?号,无言中疾旋于“武皇”脑际。

突然——他想到了岳天雷,更联想到“天雷怪剑”!

“……天雷怪剑,泣鬼惊神,除了‘六道神通’,无法可破!

如果刚才的念佛人真有这种修为,他岂能收去神功,轻轻饶我?

对!他一定是没有!如果没有的话,我取得‘天雷怪剑’,反能消灭此人,成为武林中空前绝后,唯我独尊的高手……”

想到这里,他的眼芒又暴闪如电了。

至于剑在什么地方,他心里有数。

怎么样从禁地中取出来,他也有了主意,于是,仰天狂笑,又发出阵;“哈哈哈哈!哈哈哈!……”

再说岳天雷被那神妙佛号惊醒,回眸处,已见“季佛光”站在身边,目棱中除了惊喜之情,更有一种微妙紧张的神气。

“我们走!”对方激动的低唤一声。

他此刻心情格外平静,下意识的一点头,插剑飘身,立随“季佛光”电射林内。

奇怪的是,对方竟不去找念佛人,反倒斜向飘纵,两人一先一后,形如逐月流星。顿饭功夫,来了一座幽深山洼。

“季佛光”这才脱去奇大黑袍,果如“青姬”所言,他里面另有青纱单面,掩住面目。

岳天雷感动之余,刚说了一声:“抱歉——”

对力马上插言道:“雷兄,小弟没有时间多谈,我得快走!”

“何必匆匆。”

“我爸爸来了,如果晓得我私探‘武皇’,恐有怪罪……”

“哦!刚才以梵音制敌之人,就是令尊‘武帝’!”

“不会错。”

“那我碰到他老人家,不提就是!”

“季佛光”天真一笑道:“你可能碰上,但决不会认识。”

“令尊也改装了不成?”

“这个……我不敢讲……”

对方迟疑一下,续道:“但我希望跟你结为兄弟,雷兄意下如何?”

岳天雷朗爽笑道:“好得很,只是令堂托我帮助你,我反倒连累……”

“那里,雷兄若不出面,小弟势必败在‘三绝’联手之下,别的不谈,要给家父闻知,定然生气。”

两个少年高手,又相对大笑一回,然后撮土为香,结为异姓骨肉,“季佛光”拜毕起身,忽忽拱手道:“雷兄,我一定要走了,这附近正派高手很多,你尽管放心前进……”

话声刚落,瞬飘数丈之外。

岳天雷万语千言,无从说起,仅仅问了一句:“这些高手是谁?……”

又见对方身形电射中,回头答了声:“……天乐道长……!”然后,隐入林际,仅剩余音飘荡。

岳天雷心念一动,骇然自忖:“天乐道长会在这里!碰上可能误会……”

忙不迭真气一鼓,将邪党黑袍振得碎布四飞,但运力间,猛觉得“脑户穴”上,隐然犹有余痛!

“仇人的啸声真够厉害,居然余劲犹存,我该好好运功调息……”他咬牙中,下了这个决心,虎目忙掠四方,想找处清静地点。

可是——当他眼芒透视树林,倒骇得蹬退一个大步。

原来朝阳照耀下,绿荫中身形如电,当先飘出二人。

一个正是青城派掌门人——“天乐道长”。

另一位灰袍老僧,寿眉巨目,却不认得是那派高人。

岳天雷功力未复,偏偏遇上意外,有心不与他们纠缠,又不便扬长一走。

正为难处,对方几个飘纵,已到跟前,身后更飘出十八名雄伟僧人,各按方位,将他围在当地。

这十八名僧人的出现,顿使他心下恍然。

原来这是——少林寺有名的“十八罗汉剑阵”,证明老和尚,必是掌门人“悲航大师”殆无疑问!

岳天雷见状暗叹一声,首先称呼了对方法号,拱手处,不及开言,“天乐道长”早已怒哼半晌,森然说道:“白猿山下,给你逃了,想不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道长且慢……”

“没有什么好说的,今日少林‘悲航大师’率领十八名高弟同来,谅你无路可走。”

岳天雷虎日如电,把对方打量了一下,转过脸来,对着“悲航大师”坦诚说道:“大和尚亲下少林,想必为了贵门徒‘烈火剑’的事情,在下虽不能现在说明原由,失敬之处,特致歉意。”

“悲航”寿眉一轩道:“那件事还在其次……”

“然则大师是疑我身份?”

“并非老衲乱猜,我刚才亲眼看你震碎黑袍,不能不如此想!”

说时间,一双精光毕露的眼眸,随向他脚下碎袍一扫。

老和尚态度既然庄重,话也不是无理,虚此情况下,他不得不把昨夜之事,从头说明。

就当讲到各派叛徒,参见武皇这一点,“悲航大师”骇然悲声道:“你是否亲眼看到老衲的师弟‘悲济’?”

“悲济?想是失踪的贵同门?”

“不错,我们分离十几年,想不到这次会来信逼我让位……”

岳天雷忽然灵机一动道:“大师有没有核对笔迹?”

“笔迹一点不假,可是——”

“怎什么?”

“老衲不相信他会叛变!”

岳天雷想了一想,道:“这次群邪参拜‘武皇’,都是蒙面而来,在下没有办法看清面目,不过贵少林派,确有一人在内,至于青城派的‘天悦道长’,确在当场出现过……”

讲到这里,“天乐道长”又是一声冷哂道:“大师,不管怎样,岳天雷的话信不得。”

“悲航大师”惊疑问道:“你的意思是——?”

“他自己就是‘武皇’党羽!”

岳天雷凛然喝住,郑重至极道:“我不强迫你相信,但此地离‘药王宫’很近,如被邪党发现,可能会……来个……一网打尽!”

“嘿嘿!你不必假充好人,看样子,这一番话全是鬼计。”

此时,一僧一道,表情上各有不同。

“天乐道长”显然成见已深,无可劝说。

至于“悲航大师”却在犹疑不定之间。

岳天雷一心想着“巫山剑法”和“天雷怪剑”,又恐怕“武皇”邪党赶到,把事情更为搅糟,于是再对少林掌门,诚恳解说道:“大师,你不必听他一面之词,如果怀疑我岳某身份,尽可去问衡山‘法宏大师’,他可以证明我不是邪派,而且你们同是佛子弟,彼此间应该信得过。”

“嘿嘿嘿嘿!”

天乐道长气得面如白纸,也对大师急咻咻的说道:“你听听,他居然挑拨佛道两门的情感,更证明居心险恶……”

“悲航”寿眉一轩,嗫嚅答道:“我并非不信道长,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

“有道理!难道你真到衡山去问!”

“当然……”

“天乐道长”怒火万丈,狠瞪大师一眼,拔剑出鞘道:“贫道约你同来拿他,想不到三言两语,大师就变了主意,好!我们‘青城’‘少林’的交情,到此算完,我倒不相信拿他不下。”

这番言语,说得十分严重。

事关两大门派百年深交,“悲航大师”当然不能漠视,下意识的身形一旋,马上伸手按剑,站到“天乐道长”身边。

岳天雷不愿轻启战端,冷静的吸了一口长气,再对“天乐”劝释:“道长何必多心,崆峒元老‘惟智’‘惟纯’两位,曾在“灵官殿”见过在下,他们都是道家高人,也可以证明一切……”

“嘿嘿!嘿!嘿!嘿!嘿!”对方不等他说毕,意外的,仰天含泪,发出痛心至极的惨笑来!

岳天雷莫名其妙,愕然停声。

“天乐道长”更以凄厉惊人的口吻叱道:“亏你还敢提起崆峒!崆峒掌门‘惟意’,早已亲领三个师兄弟,以及四十九名三代门徒下山来了!”

“奇怪!”

岳天雷闻言一怔,忐忑自忖道:“他说的人数不对呀!‘惟意’他们原是‘崆峒七剑’,除了他自己,再除去叛师的‘惟尊’,也应该有六个师兄弟!怎会变成三个呢?”

心念下,讶然追问道:“惟智道长当面答应过我,他准备面禀掌门,提防叛逆,怎么……掌门人竟会率众下山?难道他两位……?”

“他两位的事,你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早在回山途中,被‘武皇’邪党暗杀——!”

“啊!”

岳天雷骇得周身一震,悲恻恻反问道:“难道你又怀疑我?”

“我岂能随便怀疑,现有可靠人证!”

“那一位?是否正派?”

“他就是昆仑掌门‘东方玉’!你说够不够正派!”

“啊!”

岳天雷二次惊噫,骇得连连寒噤道:“你赶快说详细点。”

“哼!”

对方以为他明知故问,仅答以半声冷哼,只顾暗运内功,准备动手。

原本态度公正的“悲航”,给这件惨事一提,也是怒容满面,颤危危上前一步,冷森森的说道:“惟智道长两位,被一批蒙面怪客乱剑围攻,等‘东方先生’赶到,只剩了一丝游气,问起凶手是谁,他说的是你——!”

“不可能!”

“这是铁的事实!”

“在下要问‘东方先生’,查明当时详情。”

“嗯——若衲不为己甚,你跟我们走,三方对质,以定是非!”

“在下自己会问,不能跟大师走!”

“你不怕我‘十八罗汉剑阵’?”

“对不起,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

双方越说愈僵,“天乐道长”连声冷哂道:“大师,他一定是有厉害帮手在后,你干脆闪开了——!”

了字刚出,长剑嘶风,狠毒无比的一招,径朝岳天雷划到。

他这一剑,本属青城绝学,快疾无伦,狂怒下,原想乘其不防,制敌死命。

但是——他不知道岳天雷服了“千年鳗血”,功力大增,还用“白猿山”的经验来衡量,自然是差之厘毫,谬以千里。

立见身形闪处,人到半空,这一记暗招,连衣襟都没碰着。

再说岳天雷,用那“大鹏展翅”的奇奥身形,凌空闪开来招,心中对这阴险手法,极感忿怒。

于是右手如电圈抡,凛然的疾还三剑!

“叮!叮!叮!”连声脆响,气涡嘶旋。

“天乐道长”立被震得手腕一麻,反而跄退八尺。

岳天雷去心甚急,无意逗留,凌空中疾折虎躯,意欲离开是非之地,免作无谓厮拚。

但他的去路,竟被“悲航大师”隔空出掌,以平地焦雷似的“般若神功”,迎门封住。

而且,一片呛啷不绝,敲金戛玉的拔剑声,自四面一齐传来……

十八个少林和尚,早摆开了“罗汉剑阵”!

岳天雷在劲风扑面下,身形一个倒翻。

森森然面向对方,沉声说道:“大师,道长!两位苦苦相逼,这后果那个负责!”

对方轩眉怒目,立欲答言,但嘴层一掀——竟然发出另一个闷似焦雷的口音,怪声不已道:“磔磔磔磔!岳少侠不要害怕,老夫在此保驾哩!”

这第三者的现身。

立使场中诸人骇然回头!

但见来人红发篷飞,掀鼻血口,不但狞恶至极,亦且心计阴残。

岳天雷一听对方口音甚熟,首先叱问道:“妳是那个?”

红发人阴笑如瀚,低声下气的答道:“少侠连我都不认识了?”

“谁认得你!”

“嘻!嘻!少侠不必担心暴露身份,我们‘皇家三绝’都在附近!”

“哦——‘皇家三绝’!”

岳天雷,天乐道长,悲航大师,几乎同时惊呼。

“不错,老夫‘赤发瘟神刘宇强’,奉了‘武皇’法旨,特来助阵!”

对方报出姓名后,这一僧一道两大掌门,骇得面色立改。

因为“赤发瘟神”可称邪道中一流高手,极少露面武林,想不到竟也投在“武皇”帐下,成了“三绝”之一。

而且他口口声声说是奉命帮助岳天雷,更证明岳天雷必是邪党!

“悲航大师”立刻感到一种难言的痛心,深悔刚才几乎上当。

“天乐道长”除了怨怒之外,更考虑如何应付敌人——“一个岳天雷也许能够制住,有了‘赤发瘟神’参加,其结果如何,无法预测,何况还有两绝即将赶来……”

至于置身“罗汉剑阵”的岳天雷,简直气得手足冰冷。

冷,反而使他镇静。

他当然晓得“赤发瘟神”是奉了仇人之命而来,但在其它两绝未到之前,不会冒然出手。

可是——对方偏偏碰上这种机会。

正好借机诬赖,挑拨崆峒,少林,与他死斗,等到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就轻而易举,成了得利渔翁。

心念中,立以森严至极的眼芒,向看“赤发瘟神”一扫。

四目对视下,对方立还一个伪善的笑脸,“嘻!嘻!”不绝道:“少侠,我晓得你的个性,你是不愿意别人帮忙的,老夫绝对袖手旁观,看你宰了这群毛道贼秃!”

这句话,真够阴损。

既将自己置身事外,更将两派掌门气得目眩头晕。

随听“天乐道长”状似疯狂,仰天一阵厉笑道:“你这番话是否算数……”

“赤发瘟神”斜瞟一眼,不屑的答道:“就凭你们几块料,岳少侠尽够打发——”

“本掌门问的是你——”

“我!我出不出手,由我高兴!但看在岳少侠份上,决不乱来!”

“好得很!”

天乐道长牙关迸响,咻咻说道:“本掌门一个个的宰你——!”

话声刚落,剑掌齐动,以十二成内功,又朝岳天雷狠狠劈出!

岳天雷马上身形一动,剑似灵蛇疾翻,加以一掌奇奥的吸力,立刻对方震退两步,然后左手一探,拔出“青霓剑”来。

这柄重新铸造的旷古奇珍,在他真元贯注下,光芒掩日,青气如潮,令人一望而生寒颤。

他拔剑的目的,是想早些闯出阵外,以便制服“赤发瘟神”,避免两败俱伤,仇人得利的后果,可是“悲航大师”不懂他的心情,反以为岳天雷自知理亏,存心屠杀。

于是怒哼中一声号令,十八和尚立刻身形如电,展开了怵目惊心,声势逼人的“罗汉剑阵”!

但见——剑似惊涛,此起彼落,或攻或守,天衣无缝。

在剑阵中指挥的大师。

更是左掌骈立,吐气开声,以裂石开山之力,横扫他“天池”,“章门”。

右手剑使出“达摩五式”,抢中宫,走洪门,如一条山洞蛟龙,又对他“乳根”,“期门”,辛辣点划!

岳天雷一面盯视着“赤发瘟神”,一面双剑圈划,连展一身怪招绝学,还击过去。

这一来——场中数十道剑光,夹以阵阵掌力,形成一副千奇百幻,劲气冲天的场面。

外面一圈,是惊震武林的“十八罗汉阵”,那少林镇山绝学的“五百罗汉阵”,就由此阵变化而来,其威力之强猛,攻守之谨严,的是人间罕见。

在中心之地,左边是“天乐道长”,一手“追风剑法”与“纯阳真气””火候极深。

右边是“悲航大师”,“般若神功”已是劲道如山,“达摩五式”的剑招,尤为武林中惊世骇俗的绝学!

幸亏得岳天雷一身都是怪招,“云流千里”的轻功,竟如鬼魅飘浮,遇风即闪。

那“孤凤振翎”的剑幢,更封得全身上下,风雨难侵,因此不但应付自如,还能在剑幢中递出削铁如泥的“青霓剑”来。

这枝剑,如蛇吐舌,如虹经天,招招奇幻绝伦,式式非挑即削。

就在“赤发瘟神”,瞠目舌下,立见青光烛天,如电一闪——“叮!”

“天乐道长”骇退三步,手中长剑,只剩下尺许光景。

同时,他这撤身让出的空隙中,岳天雷以快得看不清的速度,如箭离弦,直射而出,连眨眼工夫都不到,已闯至“罗汉剑阵”的边缘。

三名雄伟僧人,骇极下,忙踏阵图步法,齐齐剑掌暴出,绵密无比的,同向身影上截来。

可是——岳天雷面临剑阵,反倒令人不解的身形突停。

眼看三剑三掌,接踵而到,他势必身化赍粉……

“赤发瘟神”吓坏了,身形暴动,真想救他。

死生一发之间,岳天雷身形又闪,也看不出他用什么奇步怪招,只见三摇三幌,居然险堪堪穿出阵外。

“赤发瘟神”一个寒噤,还没想清对策……

“呼!呼!”狂啸处。

两枝长剑,如彗星划天,曳着嘶嘶劲气,正朝他上下两盘,电射而来!

“不好!”

他想叫,可没叫出声音,忙不迭就地一滚……

“叮!叮!”

剑光擦身而过,将身后两株天树,齐腰斩断。

“赤发瘟神”幸得逃生,恶心又起,竟想仗着距离较近,抢先拾起“青霓剑”来。

但他刚从地上纵起,岳天雷左掌一抬,“乾坤一煞”的吸力,马上吸得他身形一顿,骇急下,又想转身还招。

但刚一回头。

“轰!”

一股怒海鲸波,撼山栗岳的真力,结结实实,全劈在老魔胸口!

立闻惨嗥起处,血箭直飞。

但惨嗥声后,竟又是一阵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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