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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情援明月又乘龙

段子羽暗道,你这手掌真的坚逾精钢吗?疾速抓去,大圣王掌势忽变,横斫如刀,这一招灵异之极,段子羽右手忽施“兰花拂穴手”向其脉门拂去。这一拂之式悠扬曼妙,大似韶龄妙女纤手折花,四字诀“快、准、奇、清”的“清”字诀发挥得酣畅淋漓,而“决、准、奇”自是蕴含其中,倒令人不觉了。

这一拂似慢实快,众人方看得目眩神驰,彩声大出,段子羽小指已拂在大圣王肘端“曲池”穴上。大圣王忽感全身酸麻,这小指一拂之力居然直透脚心,蓦见五爪抓到,堪堪搭实,登时魂飞天外,倒纵着窜了出去。

大圣王并非避不过这一拂,实是轻觑了这一指之力,力贯小臂,欲以小臂挡之,殊不料段子羽一拂之中还有“奇”字诀,微一晃闪,已拂中“曲池穴”。九阴神功何等雄厚,兰花拂穴手又本是桃花岛主东邪黄药师的独门绝技,大圣王一念轻敌,便太阿倒持,若非段子羽感念故人之情,已将之伤在九阴白骨爪下了。

智慧王一见,大是愕然,撮唇一声胡哨,六王齐上,来捉段子羽。因怕伤了他的性命,在“圣教主”前难以交待,俱不用兵刃。本来高手决斗,人多反碍事,一身功力难以尽施。

但波斯诸宝树王向来联手对敌,却也配合默契,融洽无间。这一攻上,你拳我脚,此左彼右,攻退之间井然有序,宛如一个生了十二只手,十二只腿的怪人。

段子羽登时尝到了苦头,悔不方才将大圣王擒下,勒逼这一干人退回,身周四面无不是拳脚掌指,密不透风。片刻间便已中了两掌二指,所幸他身法滑溜,这三招均未击中要穴,又有九阴神功护体,而六位宝树王惟恐错手杀了他,是以出手不敢太重。

段子羽掌拍爪攻,也还出四五十招,六位宝树王惧他手爪大利,也不敢太过逼迫。孙碧云见状大骇,挺剑攻上,风云三使兜头拦住,一个回合,六枚铁牌齐搭在剑上,孙碧云登感六道如匕如刃,有形有质的阴寒劲道直刺胸口,登时剑被震飞,跌坐地上,运功抵御。这倒非他武功不强,实是波斯三使所习内力大异,所用的“透点法”更是凝全身阴寒之力作一点透击,当年得九阴神功的张无忌刚见面之下尚连连着道。惟有段子羽所习之九阳神功乃天下阴柔功夫之大成,不惧此法。风云三使对之也大加畏惮,不敢再度交手。

百劫师太虽深恶夭师教中人,但见孙碧云乃是随段子羽为救自己而来,此番遇险又是为救段子羽,厌恶之情大减,长剑划出,倏出三式,将波斯三使逼退。她也看出这三人铁牌上有异,是以长剑绝不与铁牌相交,以她剑术之精妙,波斯三使着想将铁牌搭到剑上,却也决计做不到。

段子羽又中了一拳一脚,虽疼痛殊甚,但内力雄厚,尚抗得住,两手九阴白骨爪运使成风,爪影弥空,尖厉之指风大作。盏茶工夫即已将六王凌猛攻势遏住,扳口劣势。

百劫在他动手伊始使欲相助,却怕自己加入战团,一时料理不下,又怕五散人,五行旗乘隙夺回唐洋,群起围攻,便大势尽去。复见段子羽武功不逊自己多少,六宝树王又无相害之意,遂坚忍不动,静观战局,至此刻长吁出一口气,她若得知段子羽大败韦一笑,重伤范遥之盛举,开始便不必惴惴不安了。

段子羽飘行之间,摹然身子一转,避过两拳、一脚,已然闪至刚退下的勤修宝树王身边,勤修王方攻出一轮,哪料他能突然闪出,一怔神间被他点中胸口“膻中”“志室”两大穴,立时气机闭窒,如木雕般呆立在那里。

段子羽随手一抛,将他抛入峨嵋弟子中,峨嵋弟子登即白刃交颈,风云三使虽欲抢上救人,却迟至一步,先机尽丧。

其余五王俱是一怔,手脚上的招数立时减缓。段子羽岂肯坐失良机,揉身疾上,掌指齐出,连封三王大穴,每封住一人,便随之抛向百劫师太那边,立时便有两名弟子白刃伺候。

大圣王和智慧王如遇鬼魅,大嚷道:“尔乃张无忌的师弟。”十二宝树王平生只惨败过一次,便是早些年问赴东上寻紫衫龙王小昭之母回去接任教主,被张无忌杀得大败,但其时左右尚有金毛狮王谢逊、汝阳郡主赵敏、周芷若和小昭相助,现今六王联手居然会败在他手上,往事重现,顿感这小子必是张无忌的师弟无疑,否则圣教主岂能屈尊降贵,执礼优,还称之为“小兄弟”。

张无忌的名头自是无人不知,一闻此言,都啼笑皆非,张无忌所学乃“九阳神功”,属佛家功夫,段子羽所习乃“九阴神功”,是道家内丹功法之大成,两人各趋极端,如同水火,岂能是师兄弟。

波斯二王怎知这两门功夫之差异,不啻南极北极;只觉这小子如此神通,定与张无忌大有渊源,矢意认定他是张无忌之师弟。智慧王忙上前道:“吾等专为寻你师兄而来,快快告诉吾等,尔师兄张教主在何处?”

段子羽自是力辩其诬,无奈这二位原王就是不信,二人也不动武,上前拉住他手,非逼他说出不可,似乎张无忌的下落若不着落在段子羽身上便无法可想,也实是他们的圣教主逼得忒狠,是以这二人稍感有头绪,便抓住不放,段子羽见两人敌意全消,情意真诚,倒不好以武脱身了。

五散人和吴劲草、辛然相视苦笑,不知该当如何了局,唐洋失手被擒,已然处处受制,原指望六王出手,将段子羽擒下,交换出唐洋来,不虞反被擒去其四,余下两位罗唣不休,非逼段子羽交出张无忌不可。

段子羽百般纠缠不过,只得附耳谎说道:“师兄昨夜与我分手,说是要到嵩山少林寺寻谁的晦气,本来不让我对人说,你们既如此恳诚,就告诉你们,千万别对旁人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否则我师兄要责骂我的。”

二位宝树王欣喜逾恒,还道自己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深信不疑,连声道:“一定一定,吾等必不对旁人讲。”

其余人也没听清他们三人嘀咕些什么,见二王忽面露喜色,料道是段子羽使什么法愚弄这二人,俱感好笑。

段子羽飞身过去,将四王穴道解开,六王聚首密议移时,呼啸一声,携风云三使而去,连五行旗也不顾了。

五行旗陡失强助,更乏良策。洪水旗副掌旗使走出来拱手道:“段掌门,请高抬贵手,”交还唐大哥,咱们一拍两散,就此了局,他日相遇,再决生死如何?

段子羽实感这是最善之办法,转头向百劫师太望去,百劫笑道:“全凭段掌门裁夺,和战由你一言而决。”

段子羽笑道:“不知这位仁兄可作得了五行旗的主?”

吴劲草、辛然齐声道:“交手厮杀,总难免死伤,段掌门若肯赐还唐大哥,五行旗片刻不留,立时远去,决不食言。段子羽笑道:“两位乃天下信人,在下自是信得过。”回身将唐洋穴道解开,道。“唐兄请便。”

唐洋神色沮丧,实不甘因己一人而失全歼峨嵋之良机,但知众弟兄情深义重,断乎不肯弃掉自己,自己副使和吴、辛三人又言之在先,更不能毁约失信。长叹一声道:“段掌门爪功高明,但愿段掌门福体安康、长命百岁,唐某能有机缘再度领教。”

段子羽笑道:“唐兄毋须多虑,段某无病无灾,活至百岁尚不为难,唐兄回去慢慢练,切莫操之过急、媲等而进,万一弄个走火入魔什么的,可不令段某想煞。”峨嵋一干弟子俱哄然大笑,暗道:“段师叔寿至百龄,你姓唐的墓木早拱,还能化鬼出来寻仇不成?”

唐洋恨声道:“断不教尊驾失望。”忍住掌痛,走回本旗中,旗下弟子俱欢喜无限,众垦捧月般围住他,情景也煞是感人。

百劫、段子羽心中暗想:“这姓唐的魔头虽然作恶多端,平日待手下必亲如手足,恩深义重,方得这些人如此拥戴,若非误投魔教,实是一条好汉。”这又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明教有明教的道义,武林各派有武林各派的道义,各执一端,善恶之际实也难分。

五行旗果然信守诺言,二百余人徐徐退走,抬死扶伤,迤逦而行。

百劫心中耿耿难以释然,半晌方叹道:“恨不以峨嵋一派与这些魔头玉石俱焚,也图个天下太平。”

段子羽劝慰道:“师太何必如此。这些也不过是魔教之小部,诚能以峨嵋、华山两派一举扑灭此大敌,弟子纵碎身万段亦所甘愿。师太乃当今武林撑天玉柱,更当惜爱贵体,以便领袖群伦,以当强敌。”

百劫笑道:“这倒是你高拾了,领袖群伦乃少林、武当诸位先贤之任,却非我所能承当。”

段子羽苦笑道:“武当四侠武功德望当世鲜有人及,领袖群伦也应当仁不让。只是他们与魔教首脑渊源殊深,若让武当对魔教痛下杀手,恐怕不易吧。少林高僧,免谈为上。”

百劫听其话中有因,忙问端的。段子羽将少林在武林大会痛下杀手,击毙苏习之、卫四娘、西华子之事咯述梗慨。

百劫冷哼道:“少林高僧,徒具虚名。外战不足,内哄有余。”

段子羽忽见孙碧云盘坐在上,运气疗伤,脸上神情痛苦殊甚。登时歉疚之情大生,忙俯身伸掌按至他胸前,将阴冷之处运功吸拔。有顷,孙碧云面色转和,体内真气运转无碍,睁目道:“多谢段掌门。”这一阵子他委实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在外人面前却不肯失声呻吟,以免堕了天师教和恩师张宇初的名头,强自运功相抗。

段子羽歉疚道:“在下实在是该死,让道长多受了这阵子苦。”孙碧云一笑而起,六道阴寒之气拨尽,实如去了附骨之疽,心中感激莫甚。

段子羽对百劫道:“此番魔教倾巢而出,势头不小,五行旗几番铩羽,下次遇到未必会顾虑武林道义,羽儿还是先陪师太回峨嵋吧。”

百劫笑道:“毋须多虑,峨嵋立派百余年,几经风雨摧折,却也仍未在江湖除名,我也不想速返峨嵋,在此将息些日,便再寻这些魔崽子周旋去。”

段子羽见她逃脱凶危,豪情益壮,全将生死安危付诸等闲,心下益钦仰倾佩。转思张正常待已恩重,自己未曾还报分毫,若在他大行前不能见上一面,实为至憾。回至房中与孙碧云商议,请天师教左近分坛暗中照佛峨嵋派。

孙碧云苦笑道:“公子爷,教主与少教主都曾颁过严旨,但教公子所命,天师教上下无不凛遵。只是这位师太与本教颇有过节,若由本教出面照应,倒怕被这师太先打个落花流水,反为不美。‘、段子羽气道:“你们也真是的,既如此瞧得起我,何必去招惹峨嵋派。”

孙碧云笑道:“这都是早些时的过节,那时公子爷还在密室里精研九阴白骨爪呢,我们哪曾想会有现今这些瓜葛。”

段子羽细想也是,那时节恐怕世上还无人知道有位段子羽这号人物呢。笑道:“你吩咐下去,让他们远远跟着,若无事自然好,若遇强敌便出手相援,反正你们教中人额上也没刺字,到时别报字号不就成了。”孙碧云情知若不如此,这位公子爷的大驾难请。便出去转了一阵,将事办好,他是张宇初的大弟子,天师教上下自对他恭谨有加,令至即行,不到半天时光,这座客栈已处于天师教的监视保护中。

段子羽这才放心,辞别了百劫及其弟子,与孙碧云急急上道,快马加鞭,向应天府赶去。

疾行数日,段子羽不时回头张望,面色凝重。孙碧云奇道:“公子爷,你邀了人了?”

段子羽摇头道:“不是。我总觉得有人跟踪我们,自从辞别峨嵋派后,便有这种感觉。”

孙碧云笑道:“不会吧,若说有人跟踪段大掌门而不被发现,必是绝世高手。这等高手岂会作盯稍之事。”

段子羽自嘲道:“或许是我疑心生暗鬼,心神恍惚所致吧。”

孙碧云道:“公子爷是太累了,我看也无须赶得如此急促,好好歇上一天吧。”

段子羽摇头回绝,他自知绝非疲劳过度。每当他静下心来,屏绝万虑,灵台空彻之时,便有一模模糊糊、扑朔迷离的影子闪现,行路之时明明感觉到有人缀在身后,可回头望时,却什么都没有,一连数日,这种感觉愈来愈强,有时不禁毛骨棘然地想到,“遮莫是撞上鬼了吧。”

二人行至安庆,段子羽怎生也摆脱不掉心中的怪影,却又察不出后面跟踪不舍的人。遂买舟沿江北上,忖道:“陆路行人不断,房屋、树木尽多遮掩之处,看在这一望无际的水面上,还有何伎俩。”、说来也怪,舟行移时,段子羽心中怪影顿失,灵台澄彻。空明一片,段子羽方始释然。这等与摆不脱,拂不去的心中怪影相斗,实较与杨逍、殷野王等人搏杀尤为吃力。

这一日船抵裕溪口岸,美酒告磐,食盐等日常用物亦须补充。抛锚靠岸后,段子羽与孙碧云携手步入裕溪镇上。

一至镇中,段子羽心头怪影又生,他不动声色,暗自四处查察,佯作观赏四周景物状。

但是街道两侧多是鲜鱼摊档,往来之人亦皆是贩夫走卒之辈,并无怪异可疑者,心下百思不得其解,直感匪夷所思。

他索性将心一横,抱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宗旨,将此怪异感觉置之不理。

两人走上一家临江的酒楼,选了一张靠窗的座头落坐。

须臾,酒菜上齐,两人饮着醇正香冽的绍兴老酒,吃着鲜辣子鱼,较诸船上光景别有一番韵致。

孙碧云笑道:“段公子,别小看这地方,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巨鲸帮的坛口便设在这里。”

两人正说话间,走上一位瘦高汉子,一身渔夫打扮,走至二人桌前,奉上一物,低声道:“两位高人光降敝处,敝长上无以为敬,些须薄礼,还恳笑纳。”言毕即走。

两人满头露水,摸不着头脑,一掂包裹不轻,解开一看,竟尔是十锭黄金。

孙碧云沉思有顷,失笑道:“必是这里的主人会错了意,以为我们上门打秋风的。”

段子羽自幼与欧阳九在一起,黑道之事亦颇通晓,知此辈帮会人物平日里常作些没本钱的生意,固然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但对武林中大有声望的人物却极力巴结,一来惧畏这些大侠除之以扬名,二则万一有个马高蹬短,亦可倚为靠山。但自己出道不久,从未与巨鲸帮的人朝过相,这些人怎会识得自己?笑道:“这必是冲着道长的金面。”

孙碧云摆手道:“小道从未在江湖上行走,怒蚊金龙麦帮主眼中可没小道这号人物,必是为公子而来。”

段子羽蓦然间想起那位跟踪自己一路的神秘人物,望着这十锭灿然生光的黄金,暗道:“你总算要出头露面了,旦看你下步如何。”任黄金散在桌面,与孙碧云继续饮酒。

街道上忽传得得得得的马路声,于喧闹渐息的夜中格外清脆。不多时,马路声在酒楼止住,蹬蹬蹬上来十几人,一见段子羽俱大谅失色,怔在当场。

段子羽也大为诧异,见这十几人一色黑衣,俱是女子,竟尔是杨逍座下天、地、风、雷四门中地字门教众。他曾在三清观与杨逍的四门教众血战一场,是以识得其中几人。

为首一名女子拔剑道:“难怪我们门主司徒大姐失落人手,原来是段大侠从中捣鬼,却不知华山派几时与巨鲸帮合伙了?”

“段子羽又是一怔,忙问道:“遮莫是司徒门主失落旁人之手了?”

那女子恨恨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段大侠又何必惺惺作态,若非你从中捣鬼,区区巨鲸帮怎困得住我们门主,我们纵然不敌,今儿个也与你拼了。”一剑刺来,嗤嗤声响,腕力也并不弱。

段子羽持筷一挡,急道:“且慢,此事绝无段某的份儿,先将话讲明,司徒姑娘究竟落入何人之手。”

那女子只感剑上一震,儿欲脱手。复见段子羽神色愕然,倒似并不知晓内情。狐疑道:“你当真没对司徒大姐下手?”J段子羽微恼道:“你们门主又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便是你们的教主,段某也曾动上一动,难道便杀你们门主不得吗?司徒姑娘倒是找过一回段某的晦气,好男不与女斗,我也没将她怎样,之后便再未见面。”

旁边一女子道:“师姐,段大侠或许真的不知,咱们既约了麦帮主在此相见,一会儿便知端的。”

那女子收剑道:“既是如此,多多得罪了,待我们救出司徒大姐后,咱们再了断以往的梁子如何?”语气已大为松缓,情知自己师姐妹十几人绝非他九阴白骨爪之敌,惟恐他对自己一行人立下杀手,是以先订后期,亦是缓兵之策。

段子羽冷然道:“段某便是清算过节,也只找你们教主、法王等,还寻不到你们头上。”

这些女子听他语气中大含不屑之意,心中着恼,但能避免与他为敌,也是大为轻松,均默然落座。

段子羽和孙碧云此时方恍然,原来巨鲸帮有对头寻上门来,误认为自己二人是应邀来助拳的,才选备上一份重礼,令其看在金子的份上,悄然身退。

不多时,楼下又走上四五人来,其中便有送礼的那位瘦高汉子。为首一人身形骡悍,四十上下年岁,紫铜色国字脸膛,步履凝重,显是外家功力不凡。

十几名地字门女子登时起身,为首女子冷冷道:“麦帮主果然守时。”

这名麦帮主哈哈笑道:“巨鲸帮再没起色,也不至望风远逃。何况众位美人之约,麦某纵是豁出命,也要来赴这桑中之会。”

众女子听他言语轻薄,俱都蛾眉倒竖、秀眼圆睁,纷纷拨刀掣剑,便欲动武。

为首女子一摆手道:“不忙动手。麦帮主,你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角色,我们是依照武林规矩行事,不想麦帮主太令人失望了。”

麦帮主悠然坐下,浑不在意道:“若依几位小娘子之意,麦某人该当如何,麦某虽素性风流,可这么多位小娘子,却也着实吃不消啊。”言罢爽然大笑,几名左右也纷纷狎笑不已,一人道:“帮主一人虽吃不消,属下等略尽些绵力也就是了,岂可令美人失望。”

忽然哧的一声,这人登时惨叫出声,一锭黄金嵌在口中,满口牙齿尽数震落,满口鲜血直流。却是段子羽听他出言狎呢,一锭黄金掷出,打在他嘴里,笑道:“你且吃吃这个,看吃得消吃不消。”

怒蚊金龙麦少望不禁愕然。这二人气字不凡,一上岸来便有人回报与他。恰巧昨日接到飞刀传柬,邀他至酒楼了断过节,落款是明教地字门教众。

麦少望知明教地字门尽是女流之辈,邀战地点又在自己坛口,了无所惧。却摸不准段子羽二人是何方高人,是以先送上重礼,买个情面,若非筹措应约之事,亦大有结交之意。上楼时见二人黄金在桌,神色平和,满拟纵不能订交为友,亦不至为敌,殊不料段子羽竟尔中途发难。

麦少望神色倏变,他虽没将地字门放在眼中,却也暗防对方有高手助拳,是以所带几名属下尽是帮中武功佼佼出群者,见段子羽一掷中的,显见武功高强。一敛脸上嬉笑之态,站起道:“两位来至此间,敝帮并未失了礼数,这位兄台出手架梁子,遮莫是敝帮先前有得罪之处?”

孙碧云道袍一拂,九锭黄金陡然飞起,嵌入对面墙上,正是个九宫八卦图。金锭尽没入墙,只余黄澄澄一点在外,便是高手匠人精心镶嵌,也绝无这般整齐匀称。地字门众女登时喝彩道:“好!”

孙碧云傲然一笑道:“就凭巨鲸帮这点名头,还不配与我们架梁子称过节。”他乃张宇初首徒,乃师的武功固已得之大半,那份狂傲的脾性亦学来不少。在段子羽面前,自然恭谨有加,惟恐有失礼忤犯之处,对旁人可就无须客气了。

怒蚊金龙麦少望见他露了这手绝技,心下亦是骇然。沉声道:“原来是武当高人,不知是哪位大侠的高徒?”

其时天下武功分内家、外家两途,外家自以少林为首,千余年浸润传习,武功向为武林翘楚。至张三丰一出,创武当内家功夫,年代虽近,艺业之精亦不逊让于少林,为武学双壁。武当七侠成名数十年,虽二死一残,仅余四侠,然武当四侠威慑武林,无人敢撄其锋芒。麦少望见孙碧云排出九宫八封图案,便以为他是武当四侠的高弟了。

孙碧云呵呵笑道:“麦帮主走眼了,武当四侠若欲作小道师傅,可还得向张三丰真人多学几十年武功。”

麦少望倒被他震唬住了,实想不出有哪位高人比武当四侠还要高明。地字门为首的女子道:“麦帮主,此事究竟如何了断?”

麦少望不意中吃了记暗亏,虽在自己坛口,颇多倚仗,但见这二人每人都显露一手上乘武功,又吃不准这二人来意若何,一时间大费踌躇,不知先应付哪家好。

先前送礼来的瘦高汉子道:“主随客便,但凭几位划出道来,敝帮接着便是。”

段子羽冷笑道:“你们接得下吗?”

怒蚊金龙勃然大怒,他原是海盗出身,手下一干兄弟也向在海上打劫商船,一向凶悍成性,哪有与人说理的耐性,此刻听段子羽出言讥刺,怒道:“尊驾是定要出手挑梁子了?”

段子羽洋洋不睬道:“那倒未必。魔教地字门司徒门主是我生平的冤家对头,我此来也正欲亲手料理她,不想被你们暗中拾了便宜。麦帮主如若识相的话,就把她送来。如若以为贵帮人多势众,也不妨划出道来,我们接下,麦帮主以为如何?”

孙碧云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麦帮主尽可划出道儿来,就止一项,别比打劫商船、杀人越货,这一点上我们自愧不如,倒是不消比的。”

麦少望脸成紫酱色,他最忌讳旁人揭他作海盗的老底,一时无名火烧了功德林,不管不顾,一拳击出,喝道:“你奶奶个熊,敢到家门口消遣老爷来着。”拳大如钵,筋骨暴突,拳风烈烈生威,外功确也不俗。

段子羽爪影一晃,五根手指无声无息地插入他铁拳中,麦少望惨叫一声,几名属下更是骇然失色。麦少望精于水下功夫外,一身十三太保横练更为了得,刀剑无惧,不虞被人一爪而破,如切豆腐般。不由齐声骇叫道:“九阴白骨爪”想到近来江湖盛传的“九阴白骨爪”

之名,霎时间都明白这位高人是谁了。

段子羽左手一翻,将麦少望硕壮身子举起,砰的一声向桌上砸去,登时盏飞碗碎,叮当大响,麦少望横练功夫虽破,头顶倒也坚硬,在段子羽大力运使下,击碎桌案,头下身上嵌在桌中,只是满头满脸被瓷片、木块刮得淋漓血痕,血流殷殷。

几名属下拼命来抢,被孙碧云左一脚、右一掌打得东倒西歪,如没头苍蝇般。这几人在巨鲸帮中虽是硬手,但在张宇初的首徒下,岂能讨得了好。片刻间便都仆跌地上,哎哟不止。

段子羽一击案道:“你们速去把司徒门主送至这里,少了恨头发,便割你们帮主一块肉,不妨瞧瞧是司徒门主的头发多,还是你们帮主的肉多。”

那瘦高汉子“哎哟”道:“别,千万比不得,自是司徒门主的头发多。”地字门众女皆油然而笑,没听过有这么个比法的。却不明白这二人缘何化敌为友,替自己了断此事,直感匪夷所思。

孙碧云一跺脚道:“还不速去,惹得道爷火起,将你们帮主作猴子活挖脑子吃了。”

四川境内猴子颇多,当地人有一活吃猴脑法。便将猴子固嵌住,切开猴脑盖骨,一边饮酒,一边以匙取热猴脑而食,盛行一时,只是未免过于残忍。肪ò镏屑溉讼诺没攴商焱*,怎知这位凶道是说着玩还是来真格的,忙不迭从地上爬起,顾不得身上剧痛,跌跌撞撞、惶惶如也下楼去了。

地字门一年少女子好奇道:“这位道长,猴脑能吃,人脑也能吃吗?”她年岁小,初涉世浅,不由得当了真。

孙碧云强忍住笑,庄而重之道:“人脑较之猴脑强过百倍,不单美味可口,还最是滋补人,姑娘何妨尝一尝,保你一吃上瘾,再不想别的吃。”取出一柄解手刀,在麦少望脑盖上摸了摸,似欲寻找下刀的位置。

麦少望登时魂飞魄散,他凶悍暴戾,为人也极硬朗,虽被九阴白骨爪破了横练功夫,体内气机疾撞不已,痛不欲生,却始终忍住不出一声。此际一听要被活吃脑浆,出声哀恳道:“道爷,您大慈大悲,一刀杀了我吧。”

地字门那名少女一想到活吃人脑之状,“哇”地一声,连隔宿饭都吐将出来,摆手不迭,颤声道:“别、别,我不吃。”另几名女子也心头作呕,跑至窗前大吐不止。

段子羽、孙碧云畅声大笑,快不可言。麦少望方知孙碧云乃是戏言,略略安心。死固然不怕,倘若真被活取脑子吃,那可比死惨上千倍、万倍。浑身冷汗倒流到头上、脸上,更是疼痛,胆气一破,不由得呻吟不停。没想到自己横行海上二十余年,杀人无算,落个如此报应。

巨鲸帮中人倒是如飞般将司徒明月送来。但见她乌云散乱,花容憔悴,委顿已极,地字门众女忙上前接下。

段子羽忽觉心中一痛,看情形她也吃了不少苦头,与首次所见那等英豪不让须眉的气度已判若两人,忙上前问道:“司徒姑娘,他们没敢对你怎么样吧?”语气中大是关切。

司徒明月听巨鲸帮中人说,是她的冤家来强夺她,尚未想出是谁,一见段子羽,蓦然心头火起,眼中射出恶毒已极的目光,一张口,一口唾液吐在段子羽脸上。

孙碧云大怒,骂道:“泼妇敢尔!”即欲一掌拍下,取她性命。地字门虽众女在伺,却也无人能拦得了他。

段子羽回手一掌,将他震退,心中也是羞恼交迸,但若说伸手取司徒明月性命,却是硬不起心肠。他本可避开这一口唾液,不知怎的霎时间竟甘于承受。他挥袖拭去,微笑道:“美人香唾,千金不易,段某多谢了,”地字门众女俱都花容失色,惟恐这二人大下杀手,见段子羽如此容忍,既感匪夷所思,又觉不忍,为首女子柔声道:“大姐,此番多亏段大侠与这位道长将你救出,以往的过节也就算了,倒要多谢段大侠援手大德。”

司徒明月失声泣道:“我谢他?我若不全心思都放在寻他报仇上,岂能让这帮下三滥的东西得了手,我司徒明月今番竟受辱于俗夫贼子,全因这姓段的小淫贼而起,有种的便一刀杀了我。”

段子羽脸上紫气陡盛,沉声道:“姑娘,莫非你……”

他缓缓屈指成爪,便欲对鲸帮中人大下杀手。

那瘦高汉子见事较快,忙苦着脸一揖道:“姑奶奶,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您。可您也得说句良心话,从请您的大驾到帮中,我们可没敢动您一根汗毛,更别说旁的事了。”

司徒明月厉声道:“这还不够吗?你们还待怎地?”

段子羽这才放下心来,众女子也都吁出一口长气。司徒明月失陷巨鲸帮数日,这起海盗哪有一个吃素的,是以都怕她遭了强暴。一女持起她衣袖,见嫩白的左臂上守宫砂宛然,知她贞节得保,也是一奇。

段子羽知此女脾气奇大,自己初时未分清她是女身,一掌拍在她胸上,她便视为奇耻大辱,阴魂不散。不死不休地纠缠下去,这一次被几名小贼得手,自然更是不忿之至了。笑道:“无事便好,待我验察一过,便可请麦帮主走路了。”说着真的把起司徒明月秀发,摊在掌中,佯数一番。

巨鲸帮中人心中俱怦怦乱跳,惟恐他故意说少了两根头发,帮主不免要大吃苦头,这头发岂有定数。

司徒明月穴道被封,犹未解开。众女子不解段子羽何意,又都感有趣,看得兴高采烈,司徒明月却感羞不可抑。

段子羽“咦”了一声,巨鲸帮中人俱都心头狂震,股粟不止,不知他查出少了几根头发。段子羽道:“孙道兄,司徒姑娘的头发怎地多出两根?”

孙碧云忍笑道:“大概是巨鲸帮朋友招待得大好,几天间多长了两根。”

段子羽道:“这下咱们可要吃亏了,讲明少一根头发,割麦帮主一块肉,现今多出两根,怎生赔麦帮主两块肉呢?”

那瘦高汉子心里早已将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心道:“这不是变着法儿消遣大爷吗?”

偏生又惹不起这两位,眼见帮主呻吟不止,地上老大一摊血,苦着脸道:“这位大爷,您就高抬贵手吧。敝帮什么都认了。”

段子羽笑道,“依你之言,这两块肉不用赔了?”

哪人道:“不用、不用。”

段子羽一挥手,孙碧云将麦少望从桌中倒拽出来,他功夫被破,失血过多,兼之孙碧云一番恫吓,早已晕厥过去,人事不醒。孙碧云随手掷了过去,巨鲸帮中人忙忙接住,如丧家之犬似的逃下楼去。

此际司徒明月穴道已开,调息片刻,面上已略泛红色,开口道:“姓段的,不管你用心何在,咱们的过节永远没完。”

段子羽淡淡道:“我与魔教乃生死大敌,过节二字倒是小了。姑娘有能耐,随时可来找我,只是留神些,莫再让人捉了去,段某也未必总能救你。”言毕与孙碧云联袂下楼去也。

两人回至船上,孙碧云不解道:“段公子,我看你对魔教中人向不留情,何以对这小魔女容忍至此?”段子羽默而不答,孙碧云识趣,也不再问。

船行至酒楼边,却见十余名女子仁立江边,挥手相送,遥见司徒明月亦中其中,怔怔地出神,段子羽不禁长声浩叹。

此处距南京已然不远,连日顺风,满帆疾驶。巨鲸帮大约是吓破了胆,情知惹不起华山这等名门大派,是以一路上并无人骚扰,不数日间,已夷然抵达南京。

天师府中早得传报,张宇清、张宇真兄妹二人在码头迎接。

几人一见面,自是亲热无比,嘘寒问暖,大叙契阔。

顿饭工夫,已至天师府得二门,张宇初接出,执手言欢,极尽盛意。二人携手直趋内堂,张宇清兄妹跟随在后,盏茶工夫,到得张正常寝居之静园。

段子羽望见张正常在滴水檐下站立等候,疾趋至前,拜倒在地。

张正常握住他手,笑道:“些微小事,竟尔劳你远涉路途,”段子羽叫声:“前辈”。

竟尔哽咽难语。见他自知死期,仍洒落如昔,视生死如等闲,确是得道高人。眼中却不禁流出泪来。

张正常将之让至房中,但见室中仅一榻、一几、一琴而已,环壁萧然,绝无冗物。张宇真随之进来,张宇初兄弟躬身告退。

张正常笑道:“我这里简慢得很,可谓‘损之又损”几近大道了。“段子羽听他语气虽豁达,却暗含辞世之意,不禁黯然神伤,泫然欲泣。张正常又叫道童关闭四门,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前来打扰。段子羽见他神情凝重,迥非往昔洒落飘逸的神态,也不由得心中紧张,忐忑不安。张正常沉吟有顷,方徐徐道:“江湖中盛传你是我的弟子,其实我不过演了三遍剑法给你看,愧负师名。”

段子羽道:“前辈传艺大德,永不敢忘,作一私叔弟子于愿已足,不敢奢望入前辈门墙。”

张正常又道:“不想你天姿挺异,悟性过人,居然一见之下便能得其精髓,倒是大出老夫意外。老夫枉担师名,自是要验看一下你的功力如何。”

段子羽闻言起身,张正常递给他一柄桃木松纹剑,笑道:“此乃我作法驱邪之物,你将就用吧。”段子羽接过剑来,凝神片刻,木剑一展,使出一套“天雷剑法”来。

但见他夭夭矫矫,满室游走,剑势吞吐擒纵,开瞌升降,变幻无方,虽是一柄木剑,在内力运使下,紫气纵横,风雷之声滚滚不息。身形闪烁,与剑光化作一处,确是将“天雷剑法”的威力发挥得淋漓酣畅,妙不可言。

顿饭工夫,紫光、风声嘎然而止,段子羽收剑肃立,躬身道:“请前辈指教。”

张正常拍掌笑道:“好,招术上的功夫你算是练到家了。余下的只是招术外的功夫,可惜这层功夫只能自悟,可意会而不可言传,我也无法教给你。”

段子羽不解道:“招术外的功夫?”

张正常道:“诗人不是说‘功夫在诗外’吗,剑术上的极致亦在剑术之外,而不在剑术之中,当须脱出剑法招式的束缚,便如鲤鱼跃龙门,化而为龙了。”

段子羽脑中电光一闪,似乎于刹那间望到了剑术的更新的境界。

张正常又道:“以你之年岁,练到这般程度,已殊属难能可贵,以之纵横江湖,亦乏对手。我虽无能再传你什么,却还有一样宝贝,是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剑谱’,你不妨拿去参详参详,以你之悟性,或许不难达到独孤求败当年的艺业。”

段子羽喜不自禁,情知独孤求败的剑谱较之九阴真经也不逊色多少,千百年来,剑术上的造诣更以独孤求败为最,忙拜服在地,叩谢不已。

张正常道:“当年独孤求败自负剑术无敌,四十岁之前已将天下剑客尽数击败,束手臣服。他素闻‘天雷剑法’之名,坚欲与先祖一战,先祖其时正潜心丹道,哪肯争此俗名,避不与战。独孤求败好胜心切,将自己剑法录下,送至府来,逼使先祖认负。先诅留下剑谱,遂尔隐入深山,专意练丹,独孤求败遍觅不着,只得怏怏而返,埋剑归隐,退出江猢。”

段子羽遥想当年独孤求败纵横天下,求败若渴的英姿风彩,不禁如醉如痴,心向往之。

张正常道:“我传你来,并非单为了结此愿,另有一件要事相商。”

段子羽道:“前辈但有所命,羽儿无不凛遵。”

张正常凝视他半晌,缓缓道:“我膝下二子一女,宇初文资武功强盛于我,有子如此,庶免魏武‘生子当如孙仲谋’之叹。天师教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亦是想当然事。宇清虽才逊其兄,而端谨稳重却是其长,可为宇初之良辅。惟有小女真儿,自幼被我娇宠过度,诸般艺业没一样学得精的,偏生我对她疼得最甚。我已屏弃俗务多年,专心大道,只此一点俗尘不能尽去,误我道基不浅。现今我大行在即,所挂怀者惟此耳。”

段子羽心中怦怦乱跳,知张正常有托孤附婚之意,心中自是欣喜逾恒,但想到自己与真儿名份未定,先有夫妻之实,张正常道心渊深、神目如电,岂有不知之理,一时心下愧疚,不敢抬头。

张正常续道:“老夫一生于武功之道不敢自负,但在先天易数、风相宝鉴上颇有所精,一生阅人无算,看在眼里的也仅你一人而已。段子羽俯伏道:“这是前辈抬爱,羽儿实不敢当。”

张正常笑道:“我一生未曾以虚言待人,你也无须谦光。总算承你看得起,径赴我这将死之人之约。我欲将小女许配于你,你可肯俯允?”

段子羽虽知这是早晚的事,但得张正常亲口提出,喜极而泣道:“诚所愿也,只怕羽儿驽钝顽劣,辱没了真妹。”

张正常笑道:“大理段氏之子,门庭显赫得很,倒是老夫高攀了,只是小女娇纵性成,日后还须你多加担待,好生待她,我亦能含笑九泉了。”

段子羽双手俯头,叩首哽泣道:“绝不负前辈错爱!”

张正常手摩其顶道:“到此时你还叫我前辈吗?”段子羽忙改口称“岳父大人”,叩了三个头,方起来。

当晚,张正常大集家人,为段子羽和张宇真行文定之礼。天师府财力雄厚,各人所送的贺礼顷刻间集了一屋子。

段子羽身无长物,便将大理传国玉玺拿出,作为聘礼。

数日间,段子羽无事便研习独孤求败的“独孤九剑”,偏巧张宇清也是个武迷,平日里便整天习武不休,郎舅俩大相投契,今日你用独孤九剑破我的天雷剑法,明日我用天雷剑法困你的独孤九剑,两人每日里翻翻滚滚,非拆至万招以上不可,结果也没分清这两种剑法哪个占了上风。

独孤求败若见此景,当真要慨叹不止,恨不晚生百余年,也躬逢盛会,不必有求败之慨了。

张宇初忙于教务,朱元璋又时常召他至朝中咨议国策,至见一面为难,只是他武功绝高,却又不屑于这般演练拆招了。

这一日段子羽和张宇清拆了三千多招,两剑蓦然相交,遂以内力逼和。段子羽笑道:“二哥,独孤求败声称以独孤九剑破尽天下武功,未免言过其实。”

张宇清道:“其实独孤九剑只有一招,不过是觑得准、发招快,一发中的,端在识清天下武功之弱点,剑不轻发、出则必中,是以独孤九剑只有攻招,而无守招。若能练至今天下高手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确也神乎其技矣。”

张宇真在旁看了半天,跺脚道:“什么人见了你们这两个疯子,也得吓得无还手之力。”

张宇清一摊手道:“罢了,兄弟,就练到这儿吧,不然明日我非挨家法板子不可。”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段子羽窃笑不已,却也觉傀负她良多,到得府中几日,也没好生陪她呆上一个时辰。张宇真娇嗔道:“你还笑呢,我天天护着你,你反和他们作成一伙来气我。”

段子羽笑道:“这独孤九剑我也练完了,你不妨也想个法儿来气气我。”

张字真听他不再练了,登即面溢春花,见他这几日也实疲累,又不禁爱怜横溢,拉住他手柔声道:“岂敢,岂敢。讨相公的喜欢还来不及呢,哪敢惹您生气。”

段子羽听她软语温馨,亦不禁柔肠百结,捧起她白嫩的小手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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