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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赌国三花

月圆。

星寂。

开封府西北十里处,一户平凡的农家。

屋外,较洁的月夜,替大地蒙上一匹迷人的白纱。

屋内,豆大的油灯,闪烁着昏暗的微光。

小赌和三宝及四平三人,各据一方地坐在桌前,望着跳动的油灯发呆。

地狱门的五殿主双手负在背后,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夜色,他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终于,五殿主缓缓地道出这样一个故事‥‥

“约在二十年前,江湖上突然出现一个名叫至尊教的门派。它毫不掩饰想要成为武林至尊的意图,尤其至尊教行事的手段更是狂妄,往往在作案之后,留下一支令箭。这令箭正面镂有武林至尊四字,而背面刻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字。因而武林人便称之为至尊令。

“只要是不顺从至尊令的门派,不论黑、白二道,必遭灭门之祸,甚至平民百姓,只要家中稍有田产的,均会被勒令贡献;若投依照它开出的数目付款,第二天突然就家毁人亡。因而才会发生如河南钱家集二百五十余口的屠杀事件。

“至尊教如此残酷的行事手段,终于引起黑、白两道的同声征讨,便在当时至尊教总坛,鄱阳湖中小泰山上的至尊宫里激战一日夜,战况之惨烈,使被血染红的都阳湖二天后才澄清。然而,至尊教虽破,至尊教主却在身负重伤之后突围而逃,至此,至尊教才箕湮消雾散。

“当年,参加围剿至尊教的群雄之中,有一名在江湖上颇具侠名的侠士,于消灭至尊教后,回山向师门复命。无意之中发现他一生中除他师父之外,最敬爱的师兄居然正是至尊教的教主。

“这名侠士在伤心失望之余,便愤怒的前去质问他的师兄,到底为什么要做出如此令天人共愤的事?

“而他师兄面对着一向疼爱的师弟,终于爆发出他帅已、的怨恨。因为他恨,恨他无辜善良的父母,莫名其妙地被人杀死,使他成为孤儿,因为他恨,恨他寡情无义的未婚妻,不能体会他想为父母报仇的心情,在他上山学艺时另嫁他人;因为他恨,恨他师父以他不适合为借口,拒绝传他师门武学的最高境界;因为他恨,他恨,恨尽天下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以他要报复,他要天下受尽他尝过的所有痛苦,他要杀尽天下不顺他意的人。

“当这个师弟知道师兄心中的痛苦之后,苦心劝谏师兄,希望师兄能放弃仇恨,他愿意和师兄一起退隐山林,同修师门绝学,做个只求修道,不理尘俗的世外之人。但这个师兄不但不接受,反而要师弟和他携手再创至尊教。当师弟严词拒绝时,更愤怒地指责师弟也背叛他,便拂袖而去。

“三年后,武林再次出现至尊教的名字,江湖从此再次陷于愁云惨雾的局面,而且,这次至尊教除了行事更毒辣之外,更是由明化暗,神出鬼没,设人知道此次至尊教的总坛位于何处,教内又有哪些高手?唯一令人知道至尊教的出现,全在于事后现场留下的至尊令。

“十年前,当这个师弟得知至尊教再次出现江湖时,内心为师兄怨天尤人的偏激感到痛苦,更为阻止师兄继续造下更大的罪孽。于是寻求十名江湖高手,模仿森罗地狱的组织,设置十殿,每殿殿主一名,即一殿殿主秦广王,二殿殿主楚江王,三殿殿主来帝王,四殿殿主五官王,五殿主森罗王,六殿主广城王,七殿主泰山王,八殿主平等王,九殿主都市王,十殿殿主轮转王,取名地狱门。

“同时借自己对师兄个性上的了解,来推断师兄的行事,故而截杀过不少至尊教中的高乔,并且破坏不少至尊教的计划。”

待五殿主说完之后,众人一时间沉静下来,仿佛在体会着这个做师弟的无奈。

四平很不明白地问道:“听五殿主如此说来,地狱门应该是个维护正义公理的组织,可是好人为什么偏要取个像地狱门这钟恐怖的名字?听起来就让入怕怕!”

五殿主和气地道:“傻孩子,其实地狱二字虽然代替着恐怖和残酷,但是唯有做恶的人扩会下地狱,地狱的恶行才会降临他身上。如果一个规规矩矩的善良百姓,不做坏事,又怎么会下地狱,对不?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恶有恶报,就是这种道理。因此地狱门一向只惩罚坏人,绝不会对无辜的善良人民动手。再说,地狱对一般人而言,总有种神秘的色彩,这也是地狱门取名如此的另一个用意,就是以地狱的神秘对至尊的神秘,故而各殿主也只有地狱阎罗的称号,而不用真名。若是你真了解地狱的函意,就不会害怕了。”

小赌忽然道:“其实,至尊教至今仍危害武林,地狱门门主应该负很大的责任。”

五殿主讶异道:“为什么?”

“若照五殿主刚才所说的,地狱门主能够借着对自己师兄的了解,而打击至尊教的行动,那么这十年来他应该早就猜出至尊教的总坛可镶设在何处,而他却姑息至尊教,不去消灭它,难道他不该为至尊教的为恶负责吗?”

“唉!”,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感叹。

“什么人?”

众人不禁警戒的转向门口。

小属的木门“伊呀!”一声,豁然打开,门口悄然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官服,脸戴金色面具,而头上一样戴着珠帘帽,打扮穿著都很类似五殿主的白衣人物。

五殿主见到此人,立即躬身道:“参见门主。”

自衣人轻轻一挥手道:“免礼!”便施施然步入屋内。众人刚见白衣人入屋,而白衣人已经来到小赌等人所坐的桌旁,在剩下唯一的空位上坐下。

小赌很感兴趣地注视着这位白衣人问道:“你就是地狱门门主?”

白衣人轻轻麻头,帽上的珠帘便一阵晃动,轻轻发出卡啦‘卡啦的微响。

只见地狱门主也看着小赌,问他道:“小兄弟,你真的觉得我该为至尊教的恶行负责吗?”

小赌怡然不惧地大声道:“本来嘛!至尊教教主虽然是你师兄,而且他是因为受到太多的打击,才产生那种不健康的思想,可是你苦劝无效后,就应该大义灭亲地杀掉他,或者废掉他,为什么你在他再次出现危害江湖的时候,仍不想办法治他。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一念之差,十年来使多少无辜的人平白失去性命,又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师兄可怜,难道这些人就不可怜?这些人原本是可以不用遭受这些伤害的,你知道吗?”

小赌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干脆站起身来,逼向地狱门主的面前,手指着他的鼻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指责着。

地狱门主对小赌这些义正词严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呆望着小赌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仿佛在小赌眸中看到他所描速的种种事情。

最后,地狱门主终于别过脸,转望向桌上的灯火,凄然道﹕“每当我想起师兄那晚离去前,指责我背叛他时,那种伤痛欲纯的表情,我便感到愧咎和难过。我知道他的想法过于偏激,但是他毕竟是自幼即疼我、爱我、照顾我长大的师兄,天底下除了师父,就是师兄和我最亲,对我最好。我们同是孤儿,我可以体会他那种被拒绝之后的伤感,我又如何忍心向他下手?又如何面对面与他一决生死?”

“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师父,让你师父去处置他。”

“师父那时巳经过世。”

“死了?”

“嗯!当河南钱家集的惨案发生之后,武林黑、白二道同声征讨至尊教时,师父特地将我传回师门,慎重地吩咐我参加围剿的工作,并要我发誓一定要消灭至尊教,就在我离山的前二天,师父他便与世长辞。”

此时小赌突然陷入沉思状态。

半晌若有所悟地拍手叫道:“我知道了!”

众人只是迷惑地望着他。

小赌于是抓起茶壶,灌下一口冷茶,然后慢条斯理地落坐,道:“门主,本来我是不想再骂你,可是我实在是忍不住要骂你异鸡蛋炒鸭蛋--混蛋!”

地狱门主倒是挺大方的,也翻过一只茶杯,斟上一杯冷茶润喉,才问道:“为什么?”

小赌见地狱门主仍是如此悠闲潇洒,便也定手托着腮帮子,一付甘草模样,悠闲地道:“你连你师父的遣嘱都没搞清楚,还自以为仁慈,你这不是混蛋是什么?”

“哦?愿闻其详。”

“我问你,你和你师兄,一个创地狱门,一个创至尊教,所以你们的武功是不是非常非常厉害?”

“是很难遇上对手。”

“你们两人的武功都这么厉害,那你师父当然更不用说了,对不对。”

“不错,家师的武学修养,确实已经到达超凡入圣的地步。”

“那我再问你,一个武功达到超凡入圣的人,难道会那么容易说死就死吗?何况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要你发誓消灭至尊教之后才死?”

地狱门主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出有何表情。但是从他突然缩紧、微颤的双肩来看,小赌适才这一番话,恐怕带给他相当大的震撼,使他再也轻松不起来。

小赌却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继续说道:“我看你那超凡人圣的师父,可贼得很。

他大概早就知道你师兄是至尊教主,但是可能也觉得有愧于他,因此故意要你这个不知情的呆鸟去消灭至尊教,以达到清理门户的目的,而他自己也觉得对不起那些至尊教所杀害的人。毕竟徒弟是他教的,所以才在交代你之后自杀谢罪,好一死百了,却设有想到你也发现至尊教主是自己的师兄而下不了手,唉!他千算万算可少算这一点,害得你背上十几年的包袱,还被包袱压昏头,跟那至尊教在纠缠不清,呜呼哀哉!甚悲!甚悲。”

小赌这一席话说完,听得地狱门主一身冷汗直流,十儿年来缠绕心中的谜团,如拨云见日一般,倏然出现答案,多年来的心理负担,都在谜团解开的剎那卸下。

地狱门主忽然伸手握住小赌的双手,面具后精光熠熠的双眸地凝视着小赌,而小赌也很合作地露出他那最纯真迷人的笑容,和地狱门主对望着。

此时无声胜有声。

良久,地狱门主豁然仰头朗声大笑,音震九霄,屋顶上的灰,尘纷纷坠落。而小赌也不甘示弱,仰头朗声大叫,其叫声实在不怎么样。

只听得地狱门主似在哺哺自语地说道:“也该是我下决心的时候。”

而后,很亲切地向小赌问道:“小兄弟,你还有什么问题想知道吗?”

小赌点点头道:“还有两件事。”

“哪两件?”

“第一,中午在如意轩时,我听四殿主说要将如意轩万宝拍卖大会上的宝物归还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地狱门主和五殿主二人都不禁于心中暗暗称赞小赌的精明与细心。

地狱门主遂回答道:“如意轩本就是至尊教一处敛财的机构,十余年来所买卖的珠宝玉器,无一不是强抢豪夺而来,更不用提那些稀世奇珍,至尊教却美其名叫贡献,当真是无耻到家,而地狱门在劫得这些宝物后,自然是将之送回原持有人手中,所以叫归还主人,例如席三宝怀中的翡翠麻将就该拿出来还人才是。”

小赌和三宝他们对望一眼,讪讪道:“如果万一这宝物的持有人被杀,那怎么办?”

“我们会找到与这持有人关系最亲的人,将宝物归还该人。”

“万一没有任何亲人呢?”

“我们就将它变卖后,将所得银两全数拿出来做救济穷困之用。”

小赌方才喘出口气,高兴地道:“喂!门主,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我实在很需要那副翡翠麻将,我可不可以按照拍卖会得标的价格,将它买下来,你就用银两去还人,如何?”

“这……”

“哎唉!别这么死心眼嘛!何况,如果我没这副麻将,我们师父可不准我们师兄弟三人回去吶!”

五殿主冷冷地插口道:“他敢!”

地狱门主见小赌一副双掌合十,像求神般地对他又拜又求的俏皮模样,也就心软的应允他了。并再问道:“你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小赌古怪地瞟了五殿主一眼,道:“亲爱的五殿主,您的身份,是不是该公布了?”

五殿主询问地望向地狱门主。

地狱门主道:“五殿主,你就告诉他们吧。唉!是我不好,只为保持神秘和至尊教作对,使得诸位殿主与亲人断绝联系,内心实在不安。”

五殿主忙道:“门主请勿自责,诸位殿主均知门主是为大伙儿着想,怕我们与亲人联络时,一旦让至尊教的人发现,只怕会给亲人们带来杀身之祸,大伙儿都是自愿放弃与亲人共处的一切。”

小赌见他们又是啰啰嗦嗉一大堆,很不耐烦地催道:“你们再不说,我干脆走喽!”

于是,五殿主伸手缓缓拿下面具。

三宝和四平乍见五殿主的真面目,不约而同一声惊呼。两人不相信地揉揉眼再看,都不相信地瞪大了眼。

五殿主颤巍巍地开口道:“孩子,你们不认识爹了吗?”

“爹!”

一声充满亲情的呼唤,三宝和四平双双扑进五殿主张开的双臂中。

五殿主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子,虎目带泪颤声道:“孩子,苦了你们!”

好一幅舐犊情深之图。

凡事都看得很开的小赌,此时也觉鼻子发酸,他为三宝和四平高兴,却不禁想到了自己,是不是也有如此意外的一天。

“小兄弟,陪我到外边走走好吗?”

小赌笑笑,他知道地狱门主想让席家父子好好地相聚。于是点点头,尾随地狱门主步入夜色之中,耳边犹听见他们父子高兴的对话﹕“爹,您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傻孩子,龙腾掌是爹的招牌呀!”

“……”

地狱门主和小赌来到屋侧一条小溪边。

月光在水中跳跃着,今晚夏虫似乎特别沉默,除了哗啦哗啦的水声以外,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小赌很快地将感伤拋开,专心地让自己融于这份宁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地狱门主才转过身来问道:“小兄弟,你可愿意和我做忘年之交?”

小赌孩子气道:“怎么交?连你长的是圆的是扁的我都不知道,还能交到哪里去呢?”

地狱门主毫不犹豫地拿下面具。

呈现小赌眼前的是张略嫌苍白的脸,斜飞的剑眉,挺直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嘴唇,虽然有着些微岁月驻足的痕迹,却仍是一张俊秀的脸。

看着眼前这张坦诚的脸,小赌心中骚动着一张莫名的感觉,就像两个孤儿找到相互依赖的亲人般,澎湃激动的感情,使双方忍不住紧紧握住对方伸出的手臂,四目之问,交传着千万句不需要说出口的真挚情谊。

“大哥!”

“小赌!”

两人会心地一唤,咱是交心交命的证印,何须仪式,仪式已是多余。

谁能说这一老一少二位江湖奇人的相处不是缘分呢?

仍然是发财赌坊。

仍然是从东大街走到尽头,向右穿过两条小街,左转进第一条长巷,直走不出三丈,就可看到招牌。

不错!一点也没有错。

一抬头就可看到这块招牌,横匾上仍然是黑底描金发财赌坊四个大字。

但是,不同的是,门口挑着的两只大灯笼,却没有点上蜡烛。

怎么着?节约能源呀!

不对,怎么还有铁将军把门--大门上了把大铜锁。

任小赌傻了眼,仲手摸着头上的冲天马尾,一脸莫名其妙之情。

跟着身后的三宝、四平更是一头雾水。

三宝自做聪明道:“八成今天是公休吧?”

小赌回头翻他一眼:“没听说赌坊还有公休的!”

四平笑道:“我知道了,九成是那夜他们父女连输十局,又拿出五百万两银子,输脱了底,只好关门大吉。”

他自以为比三宝聪明,居然有九成把握。

不料小赌仍然翻一个白眼,驳道:你简直是门缝里看人,把人家给看扁了。”

四平贼兮兮笑道:“那好,既然花老头不在乎,咱们就不用急着退还他五百万两银票啦!”

原来这三个小小子,在如意轩拍卖大会中,不但趁火打劫,顺手牵羊,带走了赌国之宝翡翠麻将,尚被带回地狱门设于开封郊外的临时据点。

结果出乎意料之外,地狱门的那位五殿主,竟是当年将三宝、四平一对兄弟托付赌国之鬼阴胜,从此一去不返,十余年来毫无音讯的席良。

阔别多年的父子相认,自是令人兴奋不已。

小赌也沾光认了地狱门主做老哥哥,成了忘年之交。

新哥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要小赌将五百万两银票,退还发财赌坊的花老板,认为这是不义之财,且三个小小子身怀巨款,容易遭人觊觎。

小赌很想慷他们之慨,将之损献给地狱门,却遭老哥哥断然拒绝。

他们无可奈何,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完壁归花,本应该是归赵,可惜花老板上错天堂投错胎,没有投生在赵家。

偏偏三个小小予跑来,竟然铁将军把门,使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三宝一听四平的话,顿时喜形于色,雀跃道:“我举双手赞成!哇塞塞,这下咱们可肥啦!”

小赌出手如电,在三宝头上用力一拍,斥道:“你还不够肥,都快成猪公了!”

三宝尴尬苦笑道:“此肥非彼肥,我说的是……”

小赌喝斥道:“闭上你的肥嘴!”

手一扬,吓得三宝忙逃开,回关扮了个鬼脸。

小赌顿了顿,一本正经道:“老哥哥说的不错,君子爱财,取它有道。花老板既不偷又不抢,银子是他开赌坊凭本事赚的,只要不赌诈,也算是将本求利,咱们凭什么黑吃黑?现在翡翠麻将巳到手,银子用不着就该如数奉还。”

三宝心里暗自好笑,你任小赌也能称君子,天下大概就找不出小人了。

四平望着门上的大铜锁道:“可是人家不在,也许是出去渡周末了……”

小赌断然道:“那咱们就等,他们总要回来的。”

四平皱眉道:“也许……”

小赌瞪他一眼,径自在大门前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腿,下包搁在膝盖上,摆明决心要等的姿态。

四平望望三宝,两兄弟都把肩头耸了耸,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第二天傍晚,三人又来到发财赌坊。

灯笼仍然未点着。

大门上,仍然是铁将军把门。

昨晚他们曾等候至深夜,花氏父女居然今天不回家,三人只得失望而去。

三宝尚未走近门前,就怪声嚷道:“妙,妙,这对父女八成是翘家了。”

四平接道:“我看九成是卷款潜逃。”

小赌懒得理这一对宝,干脆往石阶上一坐,仍然是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上,跟昨晚一模样的姿势。

三宝上前,愁眉苦脸道:“今晚又要长期抗战!”

小赌眼皮一翻,置之不理。

四平摆出一付苦瓜脸道:“小师兄,你要痴汉等丫头,尽管留在这里等,咱们可不奉陪。”

小赌把手一摆:“请便!”

两兄弟互相一施眼色,掉头就走。

冷不防小赌跳起身来,一个箭步射来,身形向上一拔,凌空双脚齐踹,踹得两兄弟身不由己地全身向前扑跌出去。

真是一对难兄难弟,双双跌了个狗吃屎。

忽听有人娇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过年还早着呢,你们就等不及提早拜年吶!”

这声音真甜美,就如黄莺出谷般。

听了如此娇柔甜美的声音,别说是开玩笑,就算是挨她骂儿句,也保证不会生气。

三宝、四平仍趴在地上,闻声双双一抬头,我的妈呀!这是哪里跑出来的母夜叉!

只见站在面前的女子,年纪倒只有十七八,可惜不是一朵花。勉强冠以花名,也只能算是喇叭花,而且还不配插在牛粪上。

她的三围一般粗,矮而胖,活像一只大水缸。

浓眉大眼,朝天鼻,血盆大口,外带大暴牙,说有多丑就有多丑。

偏偏丑人多作怪,她居然打扮得花枝招展,脸上不知涂抹了多厚的脂粉,两颊擦的胭脂,红得如同猴屁股。

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她那头枯黄的秀发间,竟然插满朵朵的小花。

两兄弟乍见之下,不约而同齐声叫道:“我的妈!”

丑女居然毫不客气,应了声:“唉!”

两兄弟无端端地被她占了便宜,霍地双双跳起,那边小赌见状,早己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三宝向丑女一指,怒问道:“喂!你到底是人是鬼?”

丑女龇牙咧嘴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三宝嗤之以鼻道:“哼!我看你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而且是个丑鬼。”

丑女不以为许,双臂向前平举,如同僵尸般向前一跳一跳,日中还不断发出吱吱鬼叫之声。

两兄弟吓得掉头就跑,以为当真是女僵尸出现。

小赌笑声突止,一晃身,已掠至丑女面前。

丑女一见他头上的标志,那束冲天马尾,突向他一指道:“就是你!”

小赌原欲出手的,闻言一怔,以手指着自己鼻尖,茫然问道﹕“我?”

丑女不再装神弄鬼,点点头道:“不错!你就是那个赌十局的小鬼吧?”

小赌只要一听赌字,顿时精神百倍,哪怕眼前真是个女僵尸,他也敢赌。

他不禁微笑道:“莫非你要跟我赌十局?”

“不错,是有人跟你赌,但不是我。”

“是谁要赌呢?”

丑女笑而不答,反问道:“你们可知道,开封府谁最出名?”

小赌等三人不约而同,齐声道:“包黑头!”

“不对!我问的是现在?”

三人茫然相顾,回答不出,交了白卷。

“差劲!真是孤陋寡闻,连开封的赌国三花都不知道!”

小赌一怔,诧然道:“赌国三花?”

既然开封府有如此出名的人物,尤其沾上赌字,花氏父女竟未曾提及?

他为了掩饰自己孤陋寡闻,故意状至不屑地冷冷一哼,回头笑问道:“你们听过吗?”

三宝摇摇头道:“我只知道平剧里有三花脸,是唱丑丑。”

四平接着道:“打十六张麻将,见花见字的,三花就是三台。”

不愧是赌国之鬼的高足,三句不离本行。

丑女斥道:“胡说八道!”

小赌习惯地摸摸鼻子,笑了笑道:“你是说,那个叫什么赌国三花的,要跟我赌十局?”

丑女点点头道:“不错,我为了找你,己找遍开封府,找了两三天,今晚总算让我给逮个正着了!”

小赌诧异道:那叫什么赌国三花的,为何非跟我赌不可?”

丑女道:“这赌十局的花样,是发财赌坊想出来的,据说早年曾有人跃跃欲试,结果都没有人连胜过三局,个个输得倾家荡产,从此没有人再敢玩这种赌法。”

她顿了顿,又道:“数年之前,我家三位小姐柬邀花老板到府中,指名向他挑战赌十局,结果她们以六比四获胜,赌国三花之名因而大噪。”

难怪花氏父女未提赌国三花,这是多糗的事呀!

小赌更觉诧异,道:“赌国三花是你家小姐?”

丑女微微点头道:“自从那次之后,发财赌坊巳多年无人赌十局。日前风闻你居然连胜十局,最后一局还是花老板亲自出马,所以我家三位小姐听到这消息,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跟你赌十局!”

小赌不置可否道:“她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接受挑战?”

丑女带着挑衅意昧道:“除非你不是赌徒,或者不敢!”

小赌霍然心动。

他不但自诩为赌徒,而且没有什么不敢的,甚至包括赌命。

好豪华的巨宅。

小赌、三宝、四平被丑女带回巨宅。一进大门,就被宅内的气势震慑,几乎以为这就是皇宫。

雕粱画栋,富丽堂皇自不在话下。三人走进大厅,更觉金壁辉煌,陈设美奂,令人为之眼花撩乱。

尤其使他们感到惊讶的,是宅内未见一个男子,婢女众多,不下二三十人,个个青春貌美(除了丑女之外)。

她们均身穿彩衣,五色缤纷,薄若蝉翼,使那玲珑剔透的身材,若隐若现,煞是诱人。

三人均暗自怀疑,莫非置身在女儿国,还是进了盘丝洞?

丑女方招呼三人坐定,赌国三花早巳获报,从拱门走了出来。

只见她们轻移莲步,摇曳生姿,看得小赌他们目瞪口呆。

如果把那些婢女比作灿烂的星星,那她们三个就是中秋的明月。

倘以花来作比喻,则她们一个是娇艳多刺的玫瑰,一个是雍容华贵的海棠,一个是清新脱俗的水仙。不愧是赌国三花。

她们向三人打量一眼,似乎有些失望,想不到在发财赌坊连胜十局的,竟是三个小鬼头。

玫瑰轻启朱唇道:“三位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大概秋香已告之,为何请你们来这儿吧?”

丑女居然名叫秋香?

我的妈呀!如果唐伯虎为了她,卖身华府当书僮,那真是冤枉!

小赌憋住笑,点了点头。

海棠妈玫瑰道:“大姐,咱们就开始吧!”

玫瑰微微颔首,肃手让客:“三位,请。”

小赌就等她这句话,欣然笑道:“好!”

三人立即起身,随着赌国三花进入一问特辟的赌室内。

称之为赌室一点也不为过,只见数丈见方的室内,不仅赌具一应俱全,连四壁的壁画也画着八仙聚赌图,一个个在呼么喝六,神情栩栩如生。

室中央一张极为精致华丽以紫檀木嵌玉石面的大八仙桌,桌上早己摆着纯金铸造的宝缸。

一旁的象牙盒里,盛放着三十二颗象牙骰子。

赌十局是一对一,玫瑰与小赌相对坐定,其它的只好在旁掠阵。

丑女秋香与众稗女则随侍在侧,侍候赌局。

玫瑰又轻启朱唇,露出编贝似的皓齿,笑笑道:“小兄弟,你带来多少赌本?”

小赌反问道:“你要赌多大?”

玫瑰轻描淡写道:“可大可小,我们赌的是胜负,不在乎赌注多寡。”

小赌自身上掏出原欲退还花老扳银票,置于桌面上道:“五百万两够吗?”

玫瑰默默心算一下,道:“如果全赌,你还少十二万两:“小赌暗自一怔,诧异道:“怎么说?”

玫瑰解释道:“不管你在发财赌坊是怎么赌的。跟我赌,赌注就必须累进,譬如第一局一万两,第二局就二两万,第三局则四万两,八万两,十六万两,如此累进到第十局,双方的赌注就是五百一十二万两了。”

小赌笑道:“乖乖!你倒算得真快,大概学过心算吧?”

玫瑰毫不谦虚道:“当然!”

小赌他们三人,此次奉师命前来开封,主要任务是为寻赌国三宝。除墨玉牌九不知下落,其中翡翠麻将与寒玉血纹骰,己知在如意轩,并于六月十五公开拍卖。

赌国之鬼阴胜并非富可敌国的巨富,除了三人的路费及开销,仅交给小赌一万两银票做赌本,要他就地取材,从发财赌坊赢了钱拿去参加拍卖大会,竞价标下赌国三宝中的二件宝物。

因为凭小赌的赌技,已青出于蓝胜于蓝,必然万无一失,一万两赌本己足够。

可是,此刻与玫瑰的赌法,他就拿不出了。

玫瑰察言观色,已看出小赌的窘态,嫣然笑道:“没关系,方才我巳声明,我们赌拍是胜负,不在乎赌注多寡。小兄弟如果不方便,不妨把万字去掉,第一局从一两开始,累进到第十局,只需五百一十二两。”

小赌哪能吃这个瘪,不加思索,断然道:“不,就从一万两开始。”

玫瑰说声:“好!”侧转脸一施眼色,丑女秋香立即双手送一只精致的百宝箱。

只见玫瑰伸出纤纤玉手,揭开盒盖,取出厚厚的一叠银票,每张票面赫然是一百万两。

小赌搜遍全身,也仅能再掏出一万两的银票,以及几十两银子,这是他的全部家当。

顿时,他窘迫万状,面红耳赤。

大话未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此刻要收回岂不丢人现眼,气势上就已经先输了,还赌个屁!

他可不服气,灵机一动道:“抱歉,我事先不知道要跟你们赌,身边带的不够。请稍候,我这就回去取来。”

玫瑰笑笑道:“何必呢!咱们就赌小一点玩玩嘛……”

小赌斩钉截铁道:“要赌就赌大的。”

起身要走,玫瑰故意道:“小兄弟,你别一去不返,害我们干等呀!”

“笑话!”小赌将已拿起银票又置于桌上,道:“银票留在这儿,你总该放心了吧!”

玫瑰妩媚地笑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小兄弟,把银票带着……”

小赌为了表示他绝不会黄牛,一去不返,连话都未答,拖了三宝和四平就走。

东街口的盛记当铺。

小赌三人来至门外,却踌躇起来了。

三宝撑着一张苦瓜脸,指着小赌双手捧着的布包,道:“小师兄,你当真要拿翡翠麻将去当?”

小赌充满自信道:“反正待会儿就来赎,有什么关系。”

三宝可没他那么乐观,吶吶地道:“可是,万一……”

“啪!”地一声,三宝的头上挨了一巴掌。

小赌出手打了他还不算,嘴里还连声道:“呸呸呸呸!少触我的霉头,凭我任小赌的赌技,会输给她们?简直对我是天大的侮辱。”

四平一旁劝道:“小师兄,我说还是算了吧,何必跟她们赌气!”

小赌更正道:“错了,不是赌气,是赌银子。”

四平道:“可是,马有失蹄,错手有人,万……”

“一”字尚未出口,他也不让三宝专美于前,头上挨了小赌一巴掌。

唉!一对难兄难弟!

“乌鸦嘴!哼!”

小赌骂了一句,外加一声怒哼!捧着布包就往当铺里闯。昔时的当铺可是相当够气派的,进门是个大宅院,正厅即是铺子,门前未设石阶,与地面一般高低。

小掂推门而入,门上装置的小铜铃即叮叮当当地响起,通知里面的人,有生意上门啦!

上岩铺的必然是为了应急,有求于人,所以当铺的柜台,就德设置特别高,以示高高在上。

小赌个子不算矮,仰起脖子,也无法见到柜台里站的人是个什么长相。

但站在柜台里的人,却是居高临下,可以把小赌看得个一清二楚。

突闻一声河东狮吼:“是你这小鬼!”

小赌猛然一惊,不由地向后连退两步,抬头一看,只见柜台赫站着个凶巴巴的女人,赫然竟是那晚在街上,被他踩了一脚的潘玉莲。

唉!真是冤家路窄!

小赌如见鬼魅,转身夺门而出,不料三宝和四平正要进门,欲避不及,跟小赌撞了个满怀。

三个人跌成一堆,犹未及爬起,只听潘玉莲在里面连声大呼:“捉贼呀!捉贼呀!”

只见当铺里的几名伙计,各执木棍赶来,不由分说,一阵乱棍齐下。

三人措手不及,有难同当,结结实实地挨了坪几棍,不由地怒从心起。

小赌霍地挺身跳起,将布包往左胁下一央,怒喝道:“他奶奶的,这哪是开当铺,简直是开黑店嘛!”

右手一翻,抄住当头挥来的一枝木棍,疾喝声中,猛力一夺,木棍已到了他手中。

一棍横扫,只听得连声惨叫,两名伙计已头破血流,踉跟跄跄冲跌开去。

三宝与四平趁机爬起身,双双出手,各将挥棍冲近的伙计,来个迎头痛击。

赌国之鬼阴胜的武功,并不在赌技之下,名师出高徒,他的这三个弟子岂是弱者。

三人一发威,顿时将当铺的几名伙计,打得落花流水,抱头而窜。

盛记当铺位在东街口,地属闹区,这一大打出手,顿时惊动街坊邻居。

大家虽对这位风流成性,不守妇道的老板娘有些感冒,但仍不忘发挥守望相助的精神,纷纷赶来支持。

尤其隔不了儿家就是金龙镖局,一批镖师趟子手提刀拖棍赶来,正好把夺门而出的三个小贼堵上。

当铺里大呼捉贼,那他们不是贼是什么!

捉贼是无须先招呼的,就像贼行窃一样,也不必先招呼事主。

几名镖师趟子手,狂喝声中,刀棍齐舞,向三个小贼一拥而上。

他们没有打招呼。

小赌一看他们来势汹汹,不由地惊怒交加,道:“哟!玩真的吶!三宝、四平上啊!”

三宝与四平二人身形一分,紧随小赌左右,双双出手,打算突围冲出。

金龙镖局在开封府内,亦是数一数二的大镖局,这批镖师趟子手,经常护镖,走南闯北,江湖经验阅历堪称相当丰富。

他们什么样的场面,什么样的人物未见过,哪把这三个小毛贼看在眼里。

尤其人多势众,更是狂态毕露,一时刀光棍影,如同狂风骤雨川卜山倒海而来。

捉贼形同拼命,未免小题大作了吧!

小赌他们若真是盗贼,倒也罢了。情急拼命,出手自然毫无顾忌。偏偏他们是被潘玉莲栽赃的,不敢伤人,以免弄假成真,百口莫辩,是以处处受制。

街坊邻居虽是虚张声势,吶喊助威的多,实际捉贼的少,但近百人筑成一道肉墙,挤得当铺门外水泄不通,小赌三人要突围就更难了。

凭三个小个子的身手,真要冲杀出去并不难,难在不能伤及无辜。

“退回去!”

小赌当机立断,一声大喝,身形一个倒蹿,退入了大门。

三宝和四平也进了大门,但他们跟小赌不同,是被一棍挥中而跌进大门里去的。

小赌哪敢怠慢,砰地一声关上大门,迅速加上横杠。

跌得元宝翻身、四脚朝天的一对难兄难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听到大门外人声沸腾,正在猛力撞门,顿时惊得不知所措。

四平叫苦道:“小师兄,我看你是昏了头啦,要咱们退进来,不正好成了瓮中捉鳖,让他们捉活的吗?”

小赌笑骂道:“你真是个鳖!你还想让他们捉死的?”

三宝情急道:“你们还有闲工夫斗嘴,现在怎么办?”

这时墙头上已冒起几名镖师,竟然越墙而入。

小赌忽将布包拋给三宝:“你们先退进去,我来打发这些兔崽子!”

还往里退?那不进了人家屋里。

三宝一时也未觉出这话有什么不对,接住布包,回身就跟四平往里冲去。

儿名镖师巳将小赌围住,为首的青衫壮汉乃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姓马名虎,背后人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马马虎虎。

其实他的武功一点也不马虎,一双铁掌在江湖中相当有名,尤其南往大江南北,北至秦岭一带,绿林道中只要风闻是铁掌马虎亲自走镖,就不敢轻举妄动。

他跟盛记当铺的吴老板私交甚笃,没事常在一起喝上两杯,下几盘棋,或是天南地北的聊上大半天,是以一听当铺闹贼,马虎就义不容辞赶来。

这时只听他大喝道:“大胆小毛贼,还不快束手就縳!”

小赌要真是这么听话,他就不是任小赌了。

何况他不是贼,岂能甘心背起黑锅。不由地怒从心起,身形一晃,直欺马虎面前,出手如电,啪!啪!就是两个耳光。

马虎一时轻敌,根本未将小毛贼看在眼里,以致措手不及,被小赌两个耳光掴得一愣。

小赌得理不饶人,趁机一记平凡无奇的黑虎偷心,一拳直捣马虎胸口。

可怜这位副总镖头,仗以成名的双掌犹未及出手,已连挨小赌两耳光加一拳。

这一拳捣中心窝,痛得他踉跄连退两大步,哇哇大叫道﹕“小毛贼,老子今天不把你撕碎,就不姓马!”

小赌早已倒蹿丈许之外,一脸贼兮兮笑道:“那就跟我姓如何?”’马虎气得目龇欲裂,狂喝道:“找死!”双掌箕张,以饿虎扑羊之势,向小赌疾扑而来。

“我的妈!真要撕人啦!”

小赌故作吃惊,一面怪叫,一面掉头就跑。

刀光棍影齐到,挡住小赌的去路。

几名镖师出手毫不卧晴,刀砍棍扫,硬将小赌逼退回去。身后的马虎正好疾扑而至。

小赌背腹受敌,怪声大叫道:“苦也,我命休矣!”

突然一式“旱地拔葱”,身形直拔两丈有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虎头顶越掠开去。

马虎一个扑空,收势不及,跟迎面冲来的几名镖师撞成了一堆。

倒!倒!倒!如同打保龄球,来了个全倒。

小赌巳落脚在墙头,见状忍不住拍掌大笑。

墙外人声哗然,纷纷大叫捉贼。

“捉贼呀!捉贼呀!”

“快看,在墙头上,别让他跑了!”

小赌回头向外一看,乖乖!黑压压的一大群,为数不下一两百人!

“飕飕!”儿名会轻功的趟子手,飞身向墙头射来。

小赌那容他们近身,怀中一探,手扬处,随身法宝几粒骰子疾射而出。

“呀……”

“啊……”

连声呼叫,几名趟子手被骰子射中,纷纷仰面倒栽,惊得看热闹的人群四散逃开,以免被他们压着。

小赌正得意忘形,冷不防雷霆万钧的一掌,突自身后呼啸而至。

原来马虎已挺身跳起,掠身直射墙头,凌空发掌,不愧是成名镖头,掌力浑厚强劲,势如排山倒海。

尤其决心扳回面子,这一掌更是全力击出,威力端的惊人!

但小赌何等的机伶,全身急向墙头一伏,同时手中两颗骰子己疾射而出。

马虎只道是暗器打来,眼明手快,左掌疾翻,十成真力骤发。

这真是小题大作,射来的不过是两粒牛角制的骰子,杀鸡何须用牛刀。力足开碑碎石的一掌,顿将两粒骰子击成粉末。

小赌却趁机一翻身,落到了墙外。

正待突围冲出,猛然想起那对难兄难弟,为何半天毫无动静?

现在他才想到,自己怎么会如此的胡涂,竟然要他们向里退!

小赌不能丢下他们不管,双足一蹬,又腾身掠向墙头。

“澎!”

马虎正要追出墙外,跟小赌不期而遇,撞个正着。

两个人双双自墙头摔下,跌成一堆。

十来个闻讯赶来的开封府捕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将两人一起按住。

抓人他们是一流的,手法干凈利落,熟练迅速,一阵哗啦啦乱响,铁练又锁上了小赌和马虎的脖子,外带五花大绑。

只听马虎气急败坏地大叫道:“你们抓错啦!我是来捉贼的!”

当铺大门上虽挑着两只大灯笼,光度仍然不够明亮,尤其此刻乱哄哄的一片,那能认出他是谁。

“啪!”地一声脆响,马虎又挨了狠狠地一耳光。

打人的是捕快,他怒斥道:“他奶奶的,捉贼?你还抓强盗呢!”

小赌乖巧,原也想出声分辩,一见情形不对,干脆不吭声了。

这是他的原则,好汉不吃眼前亏。

马虎可忘了古人的这句名言,犹自不服气,气呼呼道:“好,回头见了你们张捕头……”

这倒不是乱盖,他跟张捕头确实有个数面之交,还在一起摸过八圈。以为抬出这批捕快的顶头上司必可使他们刮目相看。

哪知啪地一声,又挨了一记火辣辣的耳光。

捕快怒喝道:“闭嘴,再嚷,小心老子……”

突见一人飞奔而来,身后尚紧随四名捕快,看热闹的街坊行人,急忙纷纷闪让两旁。

只听有人叫道:“张捕头来啦!”

张捕头一奔近就问:“这里怎么回事?”

一名捕快迎上前,报告道:“咱们正在东大街一带巡视,听说盛记当铺有强盗侵入,立即赶来,已经抓住两个,还有两个在里面!”

贼竟成了强盗,他们倒真会乱盖。

张捕快正待发号施令,突闻马虎振声道:“张捕头,在下是来协助捉贼的,怎会成了强盗?”

上前一看,张捕头认出是马虎,诧然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动手打人的捕快暗自一惊,忙道:“误会,误会,纯属误会……”

张捕头怒形于色道:“你们真是有眼无珠,这位是金龙镖局的副总镖头,大名鼎鼎的铁掌马虎,居然当作强盗抓,还不快松绑!”

捕快唯唯应命,忙不迭为马虎除练松绑。

“啪!啪!”马虎毫不客气的回敬了那捕快两耳光。

张捕快在场,是他的顶头上司,捕快敢怒而不敢言。

小赌急道:“喂!还有我呢!”

捕快打量他两眼道:“你怎么?”

小赌道:“我也是误会,误会,纯属误会呀!”

马虎怒斥道:“你这小贼头还敢扺赖,看我不……”

正举手欲下,突见当铺大门开处,一对难兄难弟三宝和四平,被几名镖师抬了出来。

只见他们不但昏迷不醒,外带五花大绑。

小赌见状大惊,暗叫了声:“惨了!”

马虎顾不得打小赌,振奋道:“是你们抓住的?”

儿名镖师摇了摇头。

潘玉莲带着几名伙计走出,将手中黑色铁筒一扬,得意笑道:“是我用这玩意,把他们制住的:“

马虎好奇道:“吴老板娘,这是啥玩意?”

潘玉莲道:“这叫迷魂筒,是我当家的两年前花一百两银子请人打造的,筒里装有迷药,只要一按把上的按钮,迷药就会喷射而出。当时是备而不用,怕万一遇上抢幼,想不到今晚正好派上用场。这两个小贼一闯进来,就被我制住,还真管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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