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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问 情

雪怪经尹枫这一撞,正中落入玄冰阵内。

等待多时的茅山弟子立刻发动阵式,剎时之间,四野杀气再起,阵中传出隐隐的雷鸣。

小芸倒飞的身子犹在坠落,已被就近自地面冲霄而起的凉山双枭接住。

凉山双枭拼死护着小芸安然落地,但是他们二人却因为无法借势消减落地的冲劲,不禁双双骨折。

尹枫将雪择撞入阵式之中,脸色惨淡地翻身落地,他亦哇地吐出一口瘀血。但是,他顾不得抹去嘴角血渍,即已冲向凉山双枭,伸手抱过小芸。智敏禅师和木心道长等人纷纷涌将上来。

智敏禅师取出少林疗伤圣品大还丸,木心道长则掏出武当灵药九转金丹,要让小芸服用。

他们齐声关切道:“小芸如何了!”

尹枫满脸伤痛之情,他轻柔地拥着小芸,从自己腰际斜挂的贴身皮囊中,取出一瓶精酿的千日醉名酒,咬开瓶摹,轻嗓一口,再缓缓地哺入小芸口中。

这皮囊、这瓶酒,都是尹枫自离开呼伦贝尔城开始,特地准备,随身携带,为的就是象现在,当小芸受创散功之时,应急所需,他从不希望真有用上这瓶酒的机会。因为他知道,当他若真用上时,他的心势必会滴血,一如此刻。

酒一下腹,小芸体内竟有一股奇异的和缓劲流,自动运行,片刻之后,小芸呃地溢出一口淤血,幽幽地转醒。

“她醒了!”古氏兄弟同时惊喜地低呼。

众人俱是放下提到喉头的一颗心,喘口大气。

尹枫这才收起酒瓶,接过木心道长手中的九转金丹,喂小芸服下。

智敏禅师赞许道:“对,九转金丹固本,大还丹培元,先服金丹是正确的,待二个时辰后,再让小芸服下大还丹,则可确保伤势无碍。”

尹枫总算宽心微笑道:“晚辈先代小芸谢过二位前辈厚赐!”

须知,这九转金丹和大还丹是武当少林两派增长功力之奇药,绝非一般内伤名药可以比拟,寻常之人除非有重大机缘,否则难求其一。

如今小芸却能得天独厚,蒙受木心道长和智敏禅师双双毫不吝惜地赠药疗伤,足见这小妞在这两位掌门人的心目中,是如何具有其份量。

古氏兄弟对于这两位武林音老,居然如此抬爱自己的妹妹,欣喜之情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这古逸岚亦收起平素惯有的嘻皮笑脸,与乃兄中规中矩地朝二老长揖一拜,以为致谢。

逸岚心中仍不禁暗自得意地忖道:“嘿嘿,我家丫头的魅力真不是盖的!”

小芸虽已醒转,但意志仍有些残存的模糊,朦胧中,她听见尹枫的声音就在自己耳边,嘴角不自觉地漾起一抹心满意足的浅笑。她仲出力乏慵懒的柔荚,似幻似梦地摸摸尹枫的脸庞,喃喃柔语:“我好想你喔!”

尹枫的心剎地抽紧,登时,心中浮现出怜惜、挚爱、关怀、满足等诸多酸甜苦辣的滋味,一时之间,情绪激动,难以言语。

他只有将怀中伊人更加温柔地揽在怀中,下颚扺着小芸的云鬓,轻轻厮磨,无限情意道:“我也好想你!”

小芸既心安又满足地更朝尹枫怀中蹭了蹭,轻叹一声,沉沉昏睡过去。

尹枫知她是药力发作,不言不语地拥抱着她,静静地数着小芸轻浅的呼吸和心跳。

此时此境,他们二人彷佛处在一座孤岛,除了心中、怀中的彼此,外在一切都已离他们好远好远……

他们似是就此融为一体,永远再也无法割舍彼此。

环围在他们二人身旁的众人,似乎也被他们所散发出的那股互属的宁静所感染,全都陷入一片欣羡、祝福的无言之中。

便是那曾想和小芸争夺尹枫的柔儿与紫凌珠二人,此时此刻心中除了羡慕,再也生不出任何忌妒或破坏的心情。

就在这一剎那,她们二人突然明白,至情至性的真爱,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撼摇或破坏分毫的呀。

法坛之上,玄青道长正襟危坐,端坐于太极图中的蒲团上。

他人在法坛上,却将伤门附近所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地尽纳眼底。他见尹枫三番两次有机会将雪怪逼入阵中,却都因为柔儿无意的阻碍而全功尽弃,心中虽是着急,却也爱莫能助,在法坛上遥呼无奈,直到他见小芸合剑飞身而出,不由得脱口低呼:“好极了,老怪物在劫难逃矣!”

他心中亦是疼惜小芸受创,但是更关心随后雪怪被逼入阵中之事。

因为,此次能否一举消灭这无人可敌的雪怪,端看茅山弟子能否顺利推动玄冰阵的威力。

玄青道长眼见雪怪摔入正中,立刻扬手抓起身前一支红色小旗,连摇三次,林悉平等人亦在看到红旗展动之时,齐齐自定天柱后现身而出,手持困仙柱迅速变化方位,发动覆天网。

覆天网一经激活,剎时带动整座玄冰降魔阵的威力,一时之间,玄冰阵上空干雷密响,隆隆震耳,玄冰阵内立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将断龙谷内外,吹得树摇枝摆,充满一副山雨欲来之貌。

雪怪陷身入阵,立刻感到昔日那种熟悉又骇然的致命杀气自四面八方朝它逼至。它登时惊恐地昂首怒嘶,想要飞蹿入空,化为电芒逃逸。

但是,这老怪物刚刚腾身入空,便发现自己顿入一片黑暗之中,雪怪狂吼一声,急忙坠地,然而,它这一冲突,却已引发.玄冰阵的威力。

就在它甫至地面,忽然,它的脚下,轰然崩裂,吓得雪怪再次闪身换位,急欲冲逃出这可怖地方。

玄青道长在法坛之上,对雪怪的动向观看的一清二楚,于是手中七色小旗,不住地变换挥展,遂将雪怪一步步逼入阵心的死亡之地。便于此时──一条黑影蓦地自东北角切入阵中。

玄青道长惊疑道:“是谁擅闯入阵中!”

他自蒲团中站起,密切注视着这条突现的黑影,手中一直未曾动用的一支黑色令旗随之高举,提醒伤门所在的弟子们小心。

这条黑影闯入阵中之后,竟也循着阵式的变化,转换方位,看来这人也对玄冰阵稍有所知。

玄青道长倍感讶异,心想:“莫非是此次协助布阵之人,不慎误入阵内!”

只这一考虑,他便挥动青旗,要弟子将生路转向黑影,也好指引黑影出阵。

这黑影趁此之便,轻易地接近茅山弟子布阵之处的伤门所在。

于此之时,小山谷中的众人,注意力全都放在小芸和尹枫二人身上,谁都没注意到玄冰阵内,出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谁也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胆不要命的人,会闯入围剿雪怪的阵式之中。

玄青道长在法坛之上遥望黑影,发现这黑影竟舍出阵之路不走,反倒逐渐逼进操纵全阵运转的朱雀之位,他心下暗吃一惊,暗道:“不妙,此人莫非想破坏玄冰阵?”

‘他立刻再展黑旗,同时红旗朝左急摆,想要截断黑影进入伤门位置。但是,这条人影似乎乃奇门遁甲之高手,玄青道长连换三次阵式,此人虽暂时受阻,却又实时觅得出路,终于让他突破阵网,到达朱雀所在。

玄青道长身在法坛,心县弟子安危,见状不由得脱口大呼:“悉平,快撤呀!”

但任他如何声嘶力竭的狂吼,终究法坛距置山谷太过遥远,他呼喊只有淹没于风中。

林悉平正率领众师弟在狂风乱石之中,随乃师令旗变化,当他看见玄青道长不断急舞危险的旗号,心下甚感疑惑,不禁忖道:“雪怪已被引往惊门,师父为何还不断传告危险之讯鼓!”

忽然,他骤觉身后有异,顿时明白有人暗袭自己,他本待闪避。但是却见列位师弟于怒风凄号之中,拼命咬牙硬撑,他若闪避覆天网必有漏洞,那么众师弟的生命岌岌可危。

林悉平心念至此,已闻背后有利箭袭盒的破空锐啸,他蓦地一咬牙,手中困仙索急展,挥出撤阵之令。

忽然,他骤觉背后一凉,随即一阵锥心刺有穿透全身,他黯然一笑,知道自己恐怕再也见不到明日的旭阳。

但他依然勉强支持,以困仙柱托住而立,左手急招,要列位师弟迅速撤阵。

其它茅山弟子在昏天暗地的阵式之中,虽不知事有变故,但他们却奇怪为何师兄要自己等人撤阵?茅山一派最重令愉,众茅山弟子心中虽是不解,却也只有依令收阵,再次各自隐入定天柱后。

覆天网一撤,玄冰阵顿失威力,一切变化和狂风乱石俱隐,杀气消散无踪。

原本受创的雪怪,在阵内又遭阵式所伤,已然气息恹恹,但是玄冰阵威力一失,求生的本能使这上古异兽挣扎而起,它狂啸一声,化做电光蹿入遥远的西北天空。

尹枫等人闻声回头瞥视,不由得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老怪物怎会逃走了?”

玄青道长已自法坛处,全力奔来,他满心焦虑地扑入阵中,却见林悉平依然托柱挺立于朱雀之位,口嘴淌血。

玄青道长冲前扶住爱徒,这才发现一支无羽短弩已然没入林悉平背后,只剩下一小截银亮的箭尾。林悉平面容惨淡地朝其师勉强一笑:“师父,弟子……只怕不能……再跟随……你老了!”

木心道长等人业已奔来,急声问道:“道兄,这是怎么回事?”

玄青道长对木心道长的问话宛若未闻,他扶着林悉平,老泪纵横道:“傻孩子你怎么不躲呢?你怎么不躲?”

其它茅山弟子亦已团拢,他们骤见此时情形,不由得大惊失色,连呼:“师兄!”

林悉平撑着最后一口气,握紧玄青道长的手,断续道:“不能躲……师弟们……安危……要紧……师父!”

他最后孺慕一呼,身子一挺,死于其师怀抱之中。

玄青道长抱紧断气的爱徒,泪如雨下地朝阵内狂呼:“是谁?出来,是哪个见不得人的卑鄙小人暗算我的徒儿?你出来──”

尹枫抱着重伤的小芸走向玄青道长。

小芸歉然地音哑道:“道长,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才会害死这位师兄!”

玄青道长摇着头,强忍悲痛道:“不是你的错,有人闯入阵中,我原以为他是误入阵式,哪知他狼子野心,竟是为破坏玄冰阵,放走雪怪而来!”

智敏禅师等人虽是忧心于雪怪的走脱,但在玄青道长与其弟子心情伤痛之时,自然也不好多谈此事。

只是,当他何环顾残枝败叶,满目疮痍的山谷时,心中不由得变得沉重。

“是谁?究竟是谁放走雪怪?”

每个人心中都有如此的疑惑,但是又有谁能回答他们?

山谷上空,是一片的风和日丽,但是看在谷中这些武林群豪的眼中,却也觉得那轮太阳,怎生变得有些病恹恹的失去光彩了。

仍是终南山上,终南派那间议事大厅。

只是,如今已不复昔日各路人马齐聚此地的热闹盛况。

为了就近让小芸及凉山双枭有个可以疗伤之所,尹枫、古氏兄弟、林飞和柔儿等人,暂又回到此处打扰。

林飞闷声道:“兄弟,玄青道长带着他徒弟的遗体回去,你有没有去送?”尹枫无言地点点头。

逸风轻喟道:“看着茅山一派恁般愁云惨雾,真叫人不知该如何开口慰问。”

古逸岚皱眉道:“说来茅山派也真衰,明明天底下的人都想除撑雪怪,谁会想得到,居然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人阵去杀人!”

他万般不解地摇着头,侧首道:“尹大哥,依你看,这个放走雪怪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柔儿哼声道:“你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想知道,可是又没有人看见那凶手,尹枫怎么会知道是谁?”

逸岚怪叫道:“嘿,奇怪,人家该走的都已经走了,怎么只有你还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你要留下,也该识相点。少爷我又没和你说话,你打什么岔,无聊!”

白柔嗔道:“姑奶奶高兴留就留,高兴走就走,人家辛掌门都没说话,你又操哪门子心?你才无聊!”

逸岚冷嗤道:“辛掌门是见你可怜,不好意思赶你走。你还以为别人当你是宝!”

白柔不甘示弱道:“笑话,我为什么要人家可怜?你分明是强词夺理!”

逸风和林飞见他们二人又开始吵,全都无奈地大摇其头,尹枫却宛如未闻,默然看着窗外,不知想些什么事,表情好象有点沉闷。

古逸岚嘿嘿怪笑:“对,少爷就是喜欢强词夺理,你又奈我何?奶奶的!”

他无心地加上一句口头禅。

柔儿生气道:“喂,你凭什么出口成脏地骂人!”

“凭我高兴!”逸岚猛地弹坐而起:“骂人,你本来就欠骂,也不懂得天罗羽的用途,你好意思大刺刺地要代替小芸去对付雪怪?我真是为你感到脸红,还有,咱们在阵外拼着命要把老怪物逼入阵中,而你小姐倒厉害,三番两次挡着尹大哥动手,才会使老怪物看破咱们的伎俩。如果不是因为你误事,小芸又何苦那样拼命,对了,还有,若不是你要小芸留下问心剑,她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说不定那老怪物就此被小芸一刀两截,顺手宰掉了也说不定。如果老怪物死了,茅山弟子又何必那么辛苦地对付雪怪,林悉平也就不用牺牲,说来,称还算是害死林悉平的间接凶手,你知不知道!”

他一口气数落完,恶狠狠地瞪着白柔,看她有什么话好反驳。

白柔却是一言不发地垂下头去,显然,她知道这次自己确是干错不少事。

古逸风见状,深怕这小妞又像上回在山道一样,哇啦大哭,那就头痛,于是他插言道:“好了,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亦无用。”古逸岚见柔儿不反驳,也就不为已甚,不再恶言相向。

林飞以手支颚,忽然问道:“兄弟,你是怎么啦?为什么满脸不开心?芸丫头也回来了,难道你还有啥心事?”

他有意无意地瞄着白柔,意味着莫非是这个问题?

白柔难得不好意思地扭过头,低声咕哝:“不关我的事!”言下之意思,她已放弃对尹枫的追求。

尹枫长叹一声:“你们难道没有发觉,小芸这二天很奇怪?”

厅内几人不禁纳闷地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尹枫又道:“以前小芸虽然也时常半天不吭声,但从来不会露出那种古怪的神情。

我原以为自己已够了解她,可是近来再也不敢如此肯定!”

逸岚好奇问道:“她有什么样古怪的神情?我怎么不觉得?”

林飞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这阵子你们没在一起,所以感觉生疏了?”

尹枫默然地摇着头。

这种属于感觉的事,他实在难以用言语说得清楚。

逸风沉吟道:“会不会是……她真的长大了!”

“什么!”逸岚等人听不懂个中玄机。

尹枫却突然一震,如梦初醒地叫道:“对呀!”

他猛地坐直身子,拍着古逸风的肩头,呵呵笑道:“好兄弟,你这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不用和我称兄道弟的啦!”逸风难得幽默,学着他弟弟的惯常说话的口气:“我对当你的小舅子比较感兴趣!”

尹枫哈哈大笑,眨眨眼道:“如此说来,我可不能太令你们失望喽,也罢,我现在就去看看我的小芸!”

他刚起身,飞云剑许家融已经气急败坏地冲入厅中,嚷嚷道:“尹大侠,你们可有看见古姑娘?”

逸岚奇怪道:“她不是在你们的养心斋里面休息吗?”

“没有呀!”许家融惊急道:“我们四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连小白龙也不在,我看右姑娘是不告而别啦!”

“什么!”尹枫等人怔然道:“小芸不告而别!”

雨夜。

恼人的梅雨滴答答地下个不停,彷佛非将人心也下出霉来般的闷煞人。

荒山。

一座昏暗破落的小酒铺,在雨中显得恁般的凄楚可怜,彷佛就快要承受不住这雨季的浸泡,即将烂垮了一般摇摇欲坠。

酒铺中,一抹暗淡的光线,病恹恹的透出门外,实在难以照清这雨夜中的什么。

酒铺内,光线照不出的角落里,有人据桌高卧。

但是,那人的右手却机械式地为自己斟酒,再举杯倾酒入喉,这人一杯又一杯地倒酒,也一杯又一杯的饮尽。

微暗中,可以听到此人醉语呢喃地低声唱着:“怨叹阮烧酒这会饮……一杯又一杯饮抹醉……烧酒那会冻解忧愁、解忧悉……为何会越饮心越烦……呃!”

酒铺的老板兼小二是一名年迈体衰的老人,他正用自己那双看尽人生悲欢岁月的昏花老眼,无奈又同情地看着趴在桌上喝酒的人。

这人已经在这里喝了三天的酒,从第一杯下肚开始露出醉相到现在,她依然是第一杯之后那微醉还醒的慵懒模样。

若不是墙角和桌底都已经堆满大大小小的空酒坛,老人怎么也不相信,天底下真有喝不醉的人──而且是个女人,更正确点的说法,是个女孩子家。

这时,酒铺外传来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扰乱了沙沙微响的雨夜。听那凌乱杂杳的马蹄声,仿佛来骑不在少数。

老人吃了一惊,连忙颠着屁股到灯口探视,一看之下,他惊惶道:“哎呀,不得了,是山上黑虎寨那帮子毛贼来了!”

他转身回头道:“丫头,这些人烧杀掳掠无所不为,你快点到里面躲躲,若是让他们瞧见你一个姑娘家落单,这……这就糟啦!”

这个伏桌做低唱醉抹停的人不是别个,正是自终南山不告而别,演出失踪记的小芸。

她蝶首微抬,醉眼迷蒙道:“躲?为什么要躲?呃……有人来正好,可以……陪我喝酒嘛!”

老人头痛道:“乖乖,你还想叫人陪你喝酒?你别傻啦,丫头……”

一阵唏嘘的马嘶打断老人的话头,来骑已在铺外住马。为首是一名浓眉巨目,满脸横肉的彪形巨汉,他一进门,大刺刺地挑副座头坐下,手中那把鬼头大砍刀砰地一声,重重往桌上一放。

“俞老头,你怔着干啥,还不快点给老子弄些热酒菜来暖暖肚皮!”

老人哈着腰,讨好道:“是是,杜大爷你稍坐,吃的东西马上来,马上来!”

他在心中暗叹道:“唉,好不容易从那丫头身上捞得点油水,又要浪费在这些毛贼身上!”

黑虎寨的人马分成三桌落座,立刻挤满这间不算太大的小酒铺。

当然,也立刻有人发现角落里趴着的,是个落单的大姑娘。

“哈,老大,你瞧这种鸟不拉屎、兔不做窝的鸟店里,居然还藏着个醉美人呀!”

杜黑虎瞄眼一瞧,嘿嘿笑道:“耶,还是个挺美的妞儿,把她请过来陪大爷喝酒!”

黑虎寨的喽啰们嫡皮笑脸上前道:“姑娘,咱们老大要请你过去喝酒吶!”

小芸蝶首半抬,瞅眼道:“喝酒?好,叫他过来。”

这名喽啰二怔之后,喳呼道:“呵,你这小娘儿们好大的架子,竟敢叫咱们老大过来?我看你真是不识好歹,过来!”

他伸手抓向小芸胳膊,想将小芸拉起来。

小芸懒懒的一挥手,嗔道:“烦呀!”

“哇!”那名喽啰登时手足舞蹈地仰面飞出酒铺之外,砰地摔在烂泥地上,哀哀惨叫。

杜黑虎脸色一沉,重哼道:“原来是个练家子,难怪这么嚣张。上!”

黑虎寨众喽啰吆喝一声,挥刀涌将而上。

“开完了!”俞老头躲在窄窄的柜台里,闭眼低呼。

只闻砰膨数响,一阵哇哇哀号伴之而起。

俞老头自柜台后探出头来偷看,只见小芸依然趴在桌上喝酒,十来名涌上前的大汉全都不知怎么被拋出铺外,叠作一堆。

那阵惨叫,就是这些毛贼人压人时所发出的哀号。

杜黑虎看傻了眼般,怔在当场。

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他根本没看到小芸动手,怎么他的手下全都像拋绣球般,被人丢出门外!

他蓦地跳脚大叫:“臭丫头,你会使妖法!”

小芸懒懒地撑起身子,招手道:“过来,陪我喝酒!”

杜黑虎这才看清眼前不过是个清纯的小丫头,他怎么也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会是事实。

小芸见他犹豫不决,突然砰地一拍桌面,生气道:“我叫你过来陪我喝酒,你听到没有?”

黑虎寨虽是陜境一带名不见经传的末流帮派,但是,杜黑虎好歹也算是个一寨之主,平日只有他吆喝别人的份,如今被人如此一吆喝,岂有不气上心头之理!

他可顾不得适才还在叫着小芸会使妖法,抓起桌上大砍刀,一招力劈华山当头朝小芸头顶狠狠劈去,刀在途中又改劈为削,直取小芸项上人头,这变招之灵活,的确是有三、两下功夫。

小芸醉眼蒙蒙地呵笑道:“我只叫你陪酒,又没叫你作秀,你干嘛急着表现自己的本事呢!”

她微微偏头,那柄大砍刀正好自她面前扫过。小芸啧啧笑谑道:“哈,好菜的一把刀,和我那支用二十两银子买来的破剑差不多!”她屈指一弹,当地一声,将刀弹偏。

杜黑虎骤觉刀身宛如被千斤巨锤敲中一般,震得他虎口发麻,大砍刀差些脱手飞走。

他暗自吃惊,知道今天是踢到铁板,遇见鬼啦。

但是,不信邪的心态使他极欲再试一次,如果命大也许他还能除掉对方。杜黑虎心念如电一闪而过,手中大砍刀也顺势循环,斜斜砍向小芸右肩。

小芸啧地砸舌,醺醺然道:“我以前都没用过这种刀哟,也许以后可以试试看。”

只见她慢慢地抬起纤手,好似软弱无力般,抓向杜黑虎砍来的刃身。杜黑虎冷笑一声,手上加劲,准备将眼前这个丫头的膀子给卸下来!

但是──

杜黑虎突然觉得自己的刀怎么……不动了!

他再用力往下压,大砍刀依然未动分毫,他瞥目一看,原来小芸正单手支颚,另一手却只伸手两指,像捏蜜饯般捏住刀尖。

而这小妞竟然还颇感兴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这柄刀的造形与弧度。

杜黑虎本能地想将大砍刀抢回,于是狠狠地往后抽刀,而那把刀就象被两座山夹住了一般,任他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抽不动。

小芸看罢大砍刀,两指轻轻一按,不耐烦道:“你给我坐下啦!”

杜黑虎但觉一股大力沿刀身传来,硬是将他七尺有余的身子压得往下一沉,他双膝不自觉地一屈,果真听话地在小芸对面坐下。

小芸瞅着他,打个酒嗝道:“呃,你想喝酒,还是想打架?”

杜黑虎知道眼前这不怎么大的小妞,确是实实在在的高人,他不禁头皮发麻,吶吶道:“你……你到底是谁?”

小芸顺手一拋,杜黑虎手中的大砍刀便被她轻松夺过,拋到一边。

“你猜猜看!”小芸兴致勃勃地要人猜谜。

杜黑虎先是一怔,然而他脑中似是闪过什么,使他慢慢瞪大那双铜铃巨目,眨也不眨地盯着小芸打量。

“黑披风……黑劲装……白夹袄!”杜黑虎抖着嗓子,含糊道:“你……你该不会是……醉凤古小芸!”

小芸高兴地拍手笑道:“答对了,有奖!”

她为杜黑虎斟上一杯酒。

卡啦一阵撞响,不但杜黑虎吓得仰面摔过板凳,就是连那群刚自烂泥中挣扎而起,正待冲入店中为他们老大解危的黑虎寨喽啰,也全都大叫一声:“我的妈呀,怎么会是她!”

这些喽啰两腿一软,一个个全都吓趴到地上。

俞老头躲在柜台里,纳闷不解地望着地直那些上打哆嗦的二大王,再看看依然醉态如故的小芸,想不透这些凶神恶煞般的毛贼,为什么会含糊这个黑衣小妞。

杜黑虎魂飞魄散道:“醉……醉凤姑娘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凤驾,你……你大人大量……千万包涵!”

小芸撇嘴道:“我只要你陪我喝酒,又不要你的命,你紧张什么?”

她拍拍桌面,慵懒道:“来,坐下,咱们喝酒。”

杜黑虎战战兢兢地挨近桌子,诚惶诚恐地端然而坐。

小芸用下颚点了点适才为杜黑虎所斟满的那杯酒,道﹕“刚刚你猜中我是谁,我请你喝一杯!”

杜黑虎如奉谕旨,抖着手端起小酒杯,一饮而尽。

小芸高兴道:“好,咱们会在这个地方见面,也算有缘。来,我敬你三杯!”

她头也不回,挥手一招,在柜台后面墙架上一排酒杯,凌空飞向小芸所坐的桌子上面。

俞老头张口结舌地看傻了眼,连声“啊!”都忘了叫出口。

小芸为自己和杜黑虎各自斟上三杯酒,扬杯道:“干杯!”

她一口气连干三杯.

杜黑虎连忙陪着干了三杯。

这酒一下肚,杜黑虎吓跑的三魂七魄,总算收回大半。

于是,他大着胆子问道:“呃……醉凤姑娘,听说你的酒量很好。这个……用这种小酒杯喝酒,会习惯吗?”

小芸瞅眼道:“没办法呀,这里的酒已经被我喝的差不多了,我只好换个小酒杯慢慢喝,这样子比较省嘛,我才可以多喝一天,呃!”

她又干了一杯。

杜黑虎忙着再为小芸斟酒,自己也陪上一杯,这才建议道:“醉凤姑娘,蒙你看得起要咱老杜陪你哈两杯,这里没酒没关系,咱老杜来想办法。”

小芸颇感兴趣道:“唉,你有啥办法,在这又湿又黑又冷又荒凉地方,弄点酒来喝?

不对,一点酒是不够的,要好多好多酒才行。”’杜黑虎哈哈笑道:“醉凤姑娘,不是咱夸口,在这附近,黑虎寨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管区,若没有本事弄些酒来,咱老杜岂不是白混了!”

小芸抬眼道:“你要去那里抢?是不是!”

杜黑虎大言不惭道:“抢?黑虎寨会那么没格调?咱们不用抢,只是收些保护费,叫这一亩三分地上的人家贡献出来罢了!”

小芸咯咯直笑:“你这个人真好玩,明明是地痞流氓,还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

杜黑虎急忙摇手否认:“不不不,咱老杜不是地痞流氓,咱是专治那些地痞流氓的土匪恶霸。嘿嘿……”

说着,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脸皮还真不薄。

小芸醉笑道:“好啦,不管你是地痞流氓,还是土匪恶霸,反正能弄到酒来最好了,不过,这酒弄来是我要喝的,如果用强抢强要,人家还以为我太穷,没钱买酒喝,这就太没面子啦!”

她自怀中摸出一锭足有五十两重的大元宝,推给杜黑虎。

“哇!”黑虎寨众喽啰原先远远躲在一旁偷看,此时世全都不自觉地挤近桌边。

杜黑虎咽口干沫,强自镇定道:“叫什么叫,没看过元宝是不是,二槌子!”

“有!”一个满脸精明的瘦高个儿,挤上前道:“老大,你有啥吩咐?”

杜黑虎将元主拋给他,大声道:“你马上带着兄弟们到前外山坳李家庄去将全村的酒都给老子搬回来,记住,要用买的,可别坏了醉凤姑娘的名头。”

二槌子直勾勾地瞅着元宝,咂嘴道:“哇,哪用得着这么多?老大,剩下的是不是要找回来?”

小芸挥挥手,大方道:“不要,这附近的人家挺穷的,一辈子也难得发一次财,偶尔也要让他们发上一发!”

想了想,她又摸出一锭元宝,丢给二槌子:“要发就让你多发一点,不过,你不准扣回扣,也不准贪污或收红包。”

二槌子捧着一百两,正径自打着算盘该留多少手续费,这一被小芸点破,反倒不自在地嘿嘿干笑。

小芸笑道:“你要是把事办妥了,本姑娘喝得高兴时,保证有赏!”

二槌子喜出望外道:“哈,醉凤姑娘你放心,我二槌子办的事,保证稳稳当当,妥妥贴贴,你问咱们老大就知道了!”

杜黑虎嘿笑道:“少在哪里打屁了,还不快去办事,记得速去速回,不得有误!”

“是!”二槌子耍了个单膝地的花礼,哟喝道:“动作还不快点,没瞧着醉凤姑娘等着喝酒!”

众喽啰一声轰喏,涌向门口!

“等一下!”

二槌子和众喽啰同时挤在门边,不解地回头望着小芸。

小芸招招手道:“买个酒那么多人去干啥?一半的人就可以了,其它的人留下来陪我喝酒!”

众喽啰你看我,我看你,要他们陪醉凤喝酒,老实说,他们心里还真有点怕怕,毕竟这只醉凤凰的名头太大,挺骇人的吶!

杜黑虎见自己手下有些畏畏缩缩,不由得恼火叫道:“他奶奶的,要你们陪酒,又不要你们的命,你们他妈的装啥个孬种?咱们黑虎寨的脸全都被你们丢光啦!”

当下,他点了六、七人留下,其它的则如释重负,抢着出门。

一阵人声马嘶的吆喝,二槌子等人冒着雨,得得地奔向夜中。

杜黑虎指示手下将酒铺中仅有的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众人宛如围炉般,团团而坐。

俞老头瞪大双眼,以不可眉、议的眼神看着小芸和这群毛贼打成一片。

终于,他在杜黑虎的吆喝下回过神来,匆匆为众人送上喝酒的大瓷碗,抱起酒坛在一旁斟酒伺候着。

小芸连喝三天的闷酒,此时有人相陪,心情大是开朗,她呵笑连连:“来,相逢即有缘,咱们大伙儿连干三大碗!”

她率先咕噜、咕噜一口气饮尽面前三大海碗的二锅头,她的豪情立刻引得杜黑虎等人一阵热颓的赞赏欢呼.

黑虎寨众人原也都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爽汉子,当下亦是意气风发地敬酒干杯,不消片刻,众人已拋开拘谨和生疏,哗然畅饮!

酒酣耳热之际,黑虎寨的众人早将醉凤骇人的声名拋到九霄云外,一个个和小芸称兄道弟起来。

小芸更是不拘小节,至情率性地这些人淡天说地,话题自是不离和雪怪拼斗的诸多道遇。

夜未过半,小芸已和黑虎寨众人混得一片烂熟。

杜黑虎醉红着一张毛脸,豪情飞扬道:“芸姑娘呀,你知不知道北大荒六十四寨联盟和神鹰帮都在翻江倒海地找你,他们提供大笔银了,联合悬赏有关你的消息吶!”

“对呀!”一个叫大狗子的傻大个憨然道:“老大,咱们现在不是知道了芸姑娘的下落吗?那咱们只要去报个信儿,咱们就发啦!”

“啪!”

杜黑虎赏了大狗子一记响头,斥道:“笨,芸姑娘不让六十四寨和神鹰帮的人知道她的下落,就是故意要躲着他们,你敢去报信,老子就扒了你的狗皮!”

小芸醉态憨然地摇手道:“不是啦,我才不是在躲帮主老哥,和老菜子他们吶!”

“老菜子?”杜黑虎微醺问道:“谁是老菜子?”

小芸打着酒嗝道:“老菜子,就是我那个,呃,宝贝二哥嘛!我才不是躲他们,我为什么要躲他们!”

杜黑虎茫然道:“你不躲他们,那你躲谁?为什么不让们他知道你的消息?”

小芸心情顿时二落千丈,闷闷道:“我是在躲大疯子嘛!”

黑虎搔耳抓腮道:“这大疯子又是谁?你又为什么要躲他?是你怕他,还是打不过他,没关系……”他拍着胸脯道:“你打不过,咱老杜帮着你去揍他,呃……”

小芸摇头晃脑道:“不是啦,大疯子就是尹枫嘛,我干啥怕他,我才不会和他打架……呃,真的打架,不会的啦!”

杜黑虎不解道:“尹枫呀,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嘛?你们俩相好,当然不会打架,可是,你为什么要躲他?”

“不知道!”小芸怔忡道:“我就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他,所以才窝在这里喝酒。我就想看看是不是能喝出什么头绪来的嘛!”

杜黑虎一怔,随即呵呵笑道:“傻丫头,哪有人喝了酒还能想得清楚事情?老杜给你讲,人如果有了心事,喝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越喝越烦!”

“那我该怎么办?”小芸纯真道:“有什么办法能叫我把事情想清楚?”

杜黑虎拍拍她肩头,爽朗笑道:“有心事就找个人把它说出来,说出来以后不就不会烦了嘛,来,告诉老杜,你有啥心事?说出来,咱们大伙儿合计合计,说不定也可以给你拿个主意!”

小芸侧首想了半天,摇头道:“我就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嘛!如果知道是什么问题,那就好办多了!”

“不知道问题?”杜黑虎新鲜道:“那你还烦什么?”

想了一想,他会意道:“对了,你不是在躲尹枫吗?问题一定是出在他身上,对不对!”

小芸认真想一想,点头道:“对,就是仙啦八以前我和他在一起,觉得很好呀,很正常呀,可是上回……上回……”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上回怎样?”杜黑虎好奇问她。

小芸有些心跳加速,还好她脸上已是一片醉颜如榴,所以别人也不知道她有些害羞。

“上回我告诉他,我好想他嘛!”

杜黑虎哈地一笑:“他是你的男朋友,你想他是正常的事,你就为了这个躲着他!”

小芸想了想:“也不完全是为了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以前和他在一起,好象什么事都很对劲,都没问题。可是在从我告诉他,我很想他之后,每次我看到他,就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有时自己的心还会莫名其妙地扑通扑通加快……哎呀,反正一切都反常了,都和以前不一样啦!”

她有些闷、有些恼,还有些害躁!

杜黑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傻丫头,原来你是情窦初开,陷入情网啦,哈哈……你这些反应都是恋爱中的正常现象嘛!”“真的?”小芸闷道:“平时的反常,就是恋爱中的正常?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杜黑虎等人一阵善意的哄笑。

杜黑虎呵笑道:“你如果知道就不会躲着尹枫了嘛!”

“哦!”小芸同意道:“也对!”

她接又问道:“那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杜黑虎一怔,随即豁然笑道:“当然是看着办,就顺其自然嘛!”

小芸为难道:“可是就是不自然嘛,如果要自然,我就会一直看着他,然后就好开心,好开心,我会一直笑,也想拉着他又蹦又跳,尹枫一定会觉得我疯了!”

杜黑虎轻笑道:“那个尹枫对你呢?他有没有什么表示?”

“表示?”小芸不解地反问:“怎么样才算是表示?”

杜黑虎终于明良,原来这丫头的问题是,她太纯真了,当然无法理解恋爱中,自己以及对方诸多错综复杂的情绪反应和变化。

“譬如说……”杜黑虎尽心想让她体会:“他有没有说想你啦?或是拉着你的手,默默地看着你?就是,尹枫他有没有像你一样,也有反常的现象发生?”

“有呀!”小芸点头道:“他有说他也好想我,对喔,他是时常很奇怪地看着我,好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可是我问他,他又说他没有,这样算不算反常?”

杜黑虎看着小芸以那单纯又认真的表情问着自己,心中疼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他真正发于内心的为小芸感到欣喜,颔首笑道:“那就对了,一切都没有问题的!”

小芸茫然不解道:“什么对了?什么没有问题?”

杜黑虎关爱地拍拍她:“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这就叫两情相悦,你就不用担心太多,回去找他,想干啥就干啥,尹枫他会了解你的心情,不会认为你发疯的!”

小芸愉快笑道:“大疯子本来就是最了解我的人!”

蓦地,她像想到什么似的一怔,随即豁然笑道:“我顿悟了,哈哈,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也知道要怎么办了!”

她乐得手舞足蹈,呵呵笑个不停。

杜黑虎关心道:“喂,丫头,你还好吧,你想通了什么吗!”

小芸抓着他的手臂,雀跃道:“想通了,想通了,就是这样突然明白了,谢谢你老杜大哥。”

杜黑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道:“谢我干啥,来,喝酒,为庆祝你想通了,咱们干一杯!”

便于此时,马蹄声和咕噜的车轴转动声由远而近地传来。

“我们回来喽!”二槌子人未到声先到,还在夜幕之中,他已拉开嗓门吆喝:“烧酒到,快来接驾哦!”

酒一到,众人更见精神。

在黑虎寨众人忙碌下,十数坛封泥犹湿的老酒被搬进了酒铺。

二槌子表功道:“醉凤姑娘,如何?咱二槌子不负所望吧!”

小芸因为自己豁然醒悟与尹枫之间的种种,心神畅爽,于是趁着三分酒兴,意气风发笑道:“好,办事得力,有赏!”

她纤手一杨,一把银票抓在手中。

二槌子等人眼睛已豁然大睁,喜不自胜。

小芸扬扬银票正待打赏,忽而眼睛骨碌一转,嘿嘿笑道﹕“喂,二槌子老兄,你这些酒有没有付钱?有没有收回扣?”

二槌子急忙表白道:“天地良心,醉凤姑娘,我真的照你的吩咐,一毛回扣也没拿地付了一百两银子给李家村那些人,不信,你问黑猫他们。”

与他同去两人忙不迭点头道:“是真的,李家村那些人原先还不敢收呢,最后二槌哥毛火了,说这是醉凤姑娘的吩咐,谁不收就……”

他们横手一切,比了个杀头的意思。

“他们是这样才收下银子的哟!”

小芸咯咯直笑:“瞧你们平时的形象有多坏,连送给人家的钱,都还要用强迫才行吶!呵呵……”

二槌子等人反倒微见尴尬。

小芸挥手一甩,银票满天飞,她高兴地叫笑道:“呦啊,有钱大家抢,准抢不准翻脸啦!”

黑虎寨众将也呦啊高呼,张牙舞爪追着乱飞的银票四处乱撞,将小小的酒铺之内撞得杯盘狼藉,总算小芸有言在先,倒是没有人敢因少抢一张银票而翻脸。

杜黑虎抱臂呵笑道:“这个样子撒银子,你会宠坏他们的。”

小芸咯咯笑道:“没关系,反正那些都是多的,有钱大家用嘛!”

“多的?”杜黑虎苦笑道:“居然有人会说银子是多出来的!”他还真搞不懂眼前这个丫头。

黑虎寨的人有钱有酒,气氛越见热闹,大家都将小芸看成自己此生最完美的偶像。

小芸心结一去,酒脾大开,烧酒一碗接一碗,不论是人家敬她,或她找借口敬别人,必是酒到碗干,而且,越喝精神越好。

杜黑虎等人终于见识到醉凤的真功夫──喝酒的真功夫。

天渐微明,雨声唏嘘之中,仍可听见远山近岭间,早起鸟儿的吱喳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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