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酒店又摆刀剑阵
罗四海被石恨天点醒,不由蹙眉自忖:自己这十万两镖银原是暗镖,童九天一伙如何得知?还有那石室的岩石是谁推倒的?那顾昌又被哪一个点了死穴?细细想来,这一路上疑踪遍布,莫非真如石恨天所料,刚才那场恶战只是大战前的一个前奏么?
铁掌金钩罗四海想到这里,吩咐张杰与两个趟子手沿路不可掉以轻心。石恨天表面上神色自若,但那剑眉下的目光却四下扫视,警惕着来往行人。
一条龙的旗帜果然威名显赫,一路上群邪退避,百恶远走。神武镖局的车子行了两日,平安无事。这天来到内邱县,罗四海见天色已晚,便想在镇上投宿。
那镇上新开一家大酒楼,但见朱漆栏杆,雕花贴金,三开间门面,店门前挂—面酒旗,上写斗大两个字:花楼。罗四海见这酒店附设客商住宿的房间。正想跃马上前问个信,突然左侧一条黑影窜到马前,起手来扣盘钢圈,罗四海的黄骠马吃了一惊,领鬃毛一抖,尾巴像扯起的篷,两只前蹄腾空扬起……幸亏罗四海马技精娴,用双腿在马肚子上一夹,才没有跌下马来。
罗四海正待发怒,那窜到马前的人连忙打躬作揖,说:“老爷,如不嫌弃小店,请在这里住宿。”罗四海这才看清,原来是个店小二,见他满脸陪笑,也就不怪罪他。罗四海以目问石恨天,石恨天点点头,二人下了马,店小二赶紧上前牵马。张杰等人也一起进了酒店。
店堂宽敞,陈设豪华。罗四海、石恨天上了楼,挑沿窗的朝南桌子坐下,但见正中墙上挂着一副对联,上一联是:“下塌宜留豪杰”,下联是:“佳肴每款高人”。横批是:“藏龙卧虎”。罗四海冷眼看去,但见左右首的桌子各坐了两桌人,那些酒客虽然谈笑风生,却个个是彪形大汉,目光却在暗暗窥视自己与石恨天。
石恨天却不介意,对店小二吩咐:“把好酒好菜端上来便了。”罗四海从石恨天的目光中看出,一条龙并不认识这些人,他思忖片刻,便对张杰耳语几句,然后对店小二说:“我们今晚还要赶路,贵店就不住了,快把酒菜端上来。”
店小二应了一声,匆匆退下,也就在这时,院外一阵喧哗,石、罗两位英雄一齐举目望去,但见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富家公子,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二二、绿林岂容不义人
店小二见那富家公子正是本城有名的花花太岁花风,不得不上去请安,那人便在正中一桌坐下,对手下的家丁吩咐:“少爷今儿要在这里审一审这个老东西。小二,你还不快给我把他叫出来。
花花太岁话音才落,店小二便跪下连连磕着响头,说:“求少爷饶了他吧!”花风冷笑一声,说:“我玉面佛花风要做啥事,就做啥事。你一个店小二,胆敢来为这老东西说情。”说罢,扬起一脚,竟把小二踢到楼梯口,店小二站立不稳,从楼梯上直滚下去。那几个家丁听花风一声吩咐,便横冲直撞到店内抓人。
罗四海看在眼里,怒在心头,他想拍案而起,却被石恨天止住了。石恨天悄悄对罗四海说:“这玉面佛也是此绿地林中的一个歹徒,且看他要审什么人。”石恨天说罢,便用眼睛去瞟左右两首的桌子,但见那三十多个人也在举棋未定,冷眼静待事态发展。
不一会儿,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拖进一个白发老人。那老人战战兢兢,走到花风面前,玉面佛一声冷笑,说:“你还敢与我花太岁作对吗?”那老人默默无语,目露愤慨之情。花风见他不语,把手一招,说:“沈奎,这是你的酒店。来,来,来,我与你同饮三杯。”他见沈奎不语,便伸出三个指头,将老人的耳朵拎住,把一壶酒朝他嘴里灌击,灌了一壶,正欲灌第二壶,忽听他背后一声怒喝:“恶贼,还不住手!”
玉面佛花风吃了一惊,他回头看去,只见沿窗桌前坐着两个壮士打扮的人,一个银须垂胸,老当益壮;一个身材修长,气概轩昂。花风把沈奎一脚踢倒,对石、罗两人斜乜一眼,说:“何方来的小子,竟敢在花太岁的头上动土,莫非你们吃了熊心豹胆么?”
石恨天朝前走了几步,对花风说道:“不知这位老人家做了什么不仁不义之事,你要如此作弄于他?”
玉面佛花风哈哈大笑,说:“达个沈奎要在我花风的地盘上开店,竟然也不给我少爷烧烧香。你说,我该不该打他?”
一条龙问听此言,扬眉大笑,问:“这地盘莫非是你买下的?”花风嘻嘻一笑,说:“噢,你原来是过路的客商,怪道不知。”接着,他把嘴一呶,一个家丁过来说:“你要听,我就把我家少爷在这方圆三百里的威风讲一讲。”不料,石恨天把手一摆,说出一番话来。
二三、三拳不倒一条龙
一条龙石恨天指着花风的鼻子骂道:“花风,你仗着老子是这里的豪绅,你舅舅是京里的大官,自己又学了几路拳脚,就可以在此横行霸道、仗势欺人么?”
花风听一条龙说完,那小圆面孔上的一对豹眼顿时露出杀气,把一条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说:“既然你知花太岁是此地一霸,竟然敢顶撞于我,好,好,好,让你知道一下我玉面佛的厉害。”花风把白银绣花缎袍一撩,欲和一条龙石恨天交手。
石恨天听说对方自报“玉面佛”,不由哈哈大笑,说:“你的武功未入庙堂,竟然自称为佛,岂不教人好笑!”
花风闻言,恼羞成怒,摆了一个架势,扬拳直扑石恨天,那一拳叫做“黑虎掏心”。石恨天不慌不忙,待拳锋逼近,闪身躲过,起两个指头来点花风的双眼。花风吃了一惊,赶紧倒退二步,又施出一招。左手虚晃一拳,右手朝石恨天上三路猛击一拳,这一拳叫做“蛟龙探头”。石恨天刚躲过两拳,花风已起脚朝石恨天下三路踢来,这一脚便叫做“恶蛇出洞”。石恨天躲过这一脚,才知“玉面佛”的拳腿上还有些功夫。
两人这样斗了三、四个回台,石恨天正欲用罗汉拳胜他。花风突然跳出圈子,说:“你我交手,在我店堂,打砸了东西,谅你也赔不起。你要我饶了这沈奎,也不难,只要让我打你三拳,如若你不倒下,我花风就服了输,不仅饶了沈奎,还将这酒店还于沈奎便了。”
石恨天一口应允,说:“来,来,采,你且来吧!”
原来,花风自幼学过武术,刚才与石恨天一交手,便知对方的厉害,故而想出了一个“文打”的办法。他见石恨天答应了,便运足内功,将全身之力运到右掌之上,猛地朝石恨天胸前击出一拳。
这一掌虽也有二百斤之力,石恨天却安然无恙,对花风笑笑说:“不解痒,快来第二掌。”
花风咬咬牙,又将第二掌朝石恨天肩头劈去。不料掌到之处,如击岩石,一条龙稳如泰山,花风的右臂却又酸又麻。他突然大喊一声,将掌换成拳头,朝石恨天小腹击去。哪知拳头竟像打在棉花上一样,给对方的肚子吸住了。石恨天见花风抽不出手来,哈哈大笑,他将小腹一放,花风顿时摔到窗口。
玉面佛情知不妙,窜出窗外,刚飞身跳上屋檐,突然大叫一声,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二四、一镖击伤玉面佛
原来,玉面佛花风三拳未能胜得一条龙石恨天,欲溜之大吉。不料,才飞身跳上屋檐,已被小镖王张杰用一支银镖击中右脚,摔倒在地,张杰执剑欲取其首级,花风大喊饶命。
石恨天、罗四海下了酒楼,对玉面佛花风说:“你作恶多端,巧取豪夺,今日还有何话可说。”
玉面佛花风跪在地上,对石恨天不住地磕头,说:“请好汉饶我一条性命,今后我再也不敢为非作歹了。”他见石恨天怒睁圆目,又爬到沈奎脚前,连声恳求:“沈老伯,沈大爷,这酒楼本来是你开的,我不该夺了酒店,今儿饶了我这条狗命,我决计不敢再做不仁不义之事。”
沈奎本是一个老好人,见花风苦苦哀求,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便对石恨天拱手说道:“列位英雄,既然花少爷情愿改邪归正,你们就饶了他吧!”
一条龙石恨天暗暗思忖:这花风倘若死于我的剑下,这沈奎也难以在此立足,不如放他一条生路。石恨天想到这里,说:“花风,看在沈老先生的份上,我且饶你一命。要是你今后再在此地胡作非为,我一条龙决计不饶。”
花风听说来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一条龙,又连连磕头,说:“原来是石大爷,花某日后再也不敢了。”
石恨天立即让花风把酒店还给沈奎,花风心中虽不愿,但只得把一切交出。他正要灰溜溜走出店堂,石恨天又把他喊住,说:“我这面小黄旗留在这里,倘若你胆敢在此地惹事生非,欺诈良民……”石恨天猛地用两个指头对准天井前的石桌上一按,但见石桌上顿时留下两个印穴。
花风见状,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称是,带了家丁退了出去。
沈奎与店小二向石恨天磕头,说:“蒙石大侠相救,受小老一拜。”石恨天赶紧扶起沈奎,说:“沈老先生不必如此,恨天好打不平,这区区之事,何足挂齿。”沈奎又与罗四海、张杰行了礼,对店小二说:“你快去张罗再给石大侠重开一桌好酒好菜。”
石恨天,罗四海重新上楼坐定,沈奎已换了衣服,上前作陪。店小二端上百年陈酒,果然醇香扑鼻。
沈奎亲手为石、罗二人斟满酒,向石恨天连敬三杯,石恨天一饮而尽,正待要坐下,桌前走过来五、六个人,一个个端起酒杯,说:“幸会石大侠,我等也敬石大侠一杯。”
二五、恨天豪饮惊四座
石恨天抬头看去,见来人正是左首桌早上的几个汉子。只听他们说道:“久慕石大侠美名远扬,正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过闻名。”说罢,高举酒杯,欲和石恨天对饮。
一条龙本是海量,出于礼节,也就连饮三杯。不料,石恨天尚未入座,左首桌子又过来五、六个汉子,一齐满脸堆笑说:“我们也要敬石大侠三杯。”恨天也不推辞,依然一饮而尽。
这左首桌子十几个人过来敬酒已毕,右首桌子的十几个人也来敬酒,其中为首的是一个青面汉子,生得熊腰虎背,满脸连绺胡子,他带了弟兄连敬石恨天三杯之后,又说:“石大侠果然海量,不过,可敢与我铁宝塔郁鹏一赌酒量。”郁鹏说完,竟单手托起一个酒坛,说:“不知石大侠肯赏光么?”
一条龙听说对方自报“铁宝塔”,知道此人也是这里绿林中的一个头目,便淡淡一笑,说:“郁兄盛情,恨天怎敢推却?”
铁宝塔郁鹏哈哈大笑,也不把洒坛中的酒倒进杯中,只捧起酒坛作牛饮,片刻工夫,一坛酒已喝得坛底朝天,石恨天让沈奎也端来一坛酒,照样喝完,面不改色,郁鹏这时已满脸通红,不由赞了一声:“石大侠果然好酒量。”
石恨天微微一笑,刚一入庄,不料铁宝塔身后走出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说:“石大侠虽然海量,却不足道哉!”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酒柜旁的一只大缸,说:“小老活地神庄兴,愿与石大侠一比高低。”
众人一齐举目看击,但见那酒缸足有半人之高,以缸赌酒,整个店中的人都惊呆了。
罗四海从旁闪出,拱手说道:“庄大爷真是海量,石大侠本想陪你豪饮,只因今晚还要赶路,看在我罗四海的面上,后会有期。”
活地神庄兴干笑两声,说:“原求是罗总镖爷,失敬丧敬。”庄兴说完,已走到酒柜前,轻轻将满缸陈酒托起,说:“罗总镖爷未免太小看石大侠了,石大侠海量滔天,这一缸水酒正好为他助兴。”说罢,便用眼去瞟石恨天,意思是说:“石恨天,你敢不敢与我一赌高低。”
那左、右两首四只桌子的人都喧哗起来,那个青脸汉子郁鹏大声嚷嚷:“石大侠吃不了这缸酒,算得了什么江湖好汉、绿林英雄。”
一条龙闻听此言,不顾罗四海劝阻,把酒缸举了起来,正欲牛饮,突然有人喊道:“且慢。”
二六、风流客含笑服众
话说石恨天刚把酒缸举起,忽听室外有人大喝一声,随即飞来一把飞刀,不偏不倚,正中酒缸,顿时缸碎酒泻,把众人一齐惊呆了。
活地神庄兴顿时怒目圆睁,朝外看去,楼梯口站着一个年轻的后生,但见此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风流倜傥,风度翩翩。那人见众人一个个虎视眈眈,却俊目含笑,拱手说道:“众位好汉以酒赌英雄,在下冒昧了。”他一指石恨天说:“在下见这么多人围着一个人敬酒,未免太不公平。”
铁宝塔郁鹏走到那人面前,说:“我们赌酒,关你屁事!”说罢,用手就去拉对方的肩膀。
那年轻的后生却不生气。站在那儿动也不动,郁鹏见拉他不动,便对他猛击一掌,不料掌风未到,那人轻轻闪过,只对郁鹏后肩轻轻一拍,铁宝塔这么个大个子竟站立不住,朝前直冲了好几步,跌倒在酒柜前。
庄兴一看,便呶一下嘴,那左、右首的三十条彪形大汉一齐围了上来。那年轻的后生仍满脸含笑,说:“既然诸位活得不耐烦了,请吧!”他说完,一个燕子展翅之姿,眨眼之间,已从窗口跳出,落到酒楼的大天井里。
活地神庄兴正待要带人冲下去,那铁宝塔郁鹏踱步走过来,按着肩头说:“此人不好惹。”说罢,将肩头的手移开,众人看去,只见郁鹏的肩头已肿成了一个大馒头。庄兴看了,也知其人内功了得。
但那三十多条汉子都不服气,一个个端起酒缸,朝下砸去。
那个后生早已抽剑在手,但见他舞起一路剑法,寒光闪闪,人影全无。楼上那十几只酒缸全摔完了,那个后生轻松地跳出圈子,朝郁鹏等人笑笑.说:“如有什么能耐,再请赐教。”
铁宝塔与众人一齐惊呆了,那一场酒雨朝他泼头浇下,但那后生身上滴水未沾。三十余个汉子正待要抽刀下去,活地神庄兴拦住说:“此人剑法如此了得,你我非他对手。”说罢,对石恨天、罗四海一拱手,说:“庄某已领教了,后会有期。”
石恨天、罗四海见庄兴、郁鹏率领三十多个汉子往外走去,不由一愣。
沈奎见他们走了,方才放下心来。他走到庄兴的桌子上,突然发现一张纸条,赶紧传给石恨天,石、罗两人看了纸条,顿时大吃一惊。
二七、店小二乱点鸳鸯
原来那纸条上写着一行字:“十万镖银非我莫属。”罗四海看了,心中自忖:这些狂徒口气如此之大,倒也罢了。只是我这暗镖,又如何也为他们所知?石恨天皱眉沉思,不得其解。
庄兴一伙走后,那年轻风流的后生上了酒楼,把一大把银子交与沈奎,说:“这些银子,是我赔贵店酒钱的。”沈奎要推辞,那人突然竖眉说道:“你收与不收?”沈奎一吓,赶紧把银子接下了。
罗四海心想: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便与石恨天商议,不如快快赶路。一条龙点点头,说:“既然路途还有恶战,让我们急速动身。”
石、罗二人上前与那个后生打了招呼,那后生却装做视而不见,在另一只桌子坐下,命小二去端好酒好菜。
张杰早在下边等候。石恨天问起他可有什么动静,张杰摇摇头,说:“师父让我守着镖车,不敢分神。”两个趟子手也说附近无人走动过。罗四海走到第二辆镖车前看唐英英小姐,见主仆两人正在车内叙谈。那店内的一场恶战,她们似乎茫然不知。
沈奎送走石恨天、罗四海的镖车,回到店堂,早有伙计把天井内的碎酒缸收拾干净。沈奎今年六十开外,他原来在码头上经商,半年前才回到内邱县镇上开了个酒楼,生意倒还兴隆,不料一个月前被花风看中了,强抢霸占。幸亏今天一条龙石恨天打抱不平。沈奎心想,虽然这酒楼还了自己,但料定花风不肯罢休,如若再来寻事,我沈奎又有何法?他想到这里,不由暗暗垂泪。
店小二见主人垂泪,就上前说道:“小的倒有一个办法,不知您看能成否?”沈奎忙问:“你有何法,快快说与我听。”店小二指指后面的房子,说:“老爹不是有位千金,如给她招个武艺出众的女婿,岂不可保酒楼平安。”沈奎听了,蹙眉说道:“我这闺女,早已过了定亲之年,只是哪里去找如此的女婿。”店小二嘻嘻一笑,指指楼上,说:“刚才那位年轻的客人,挥金如土,仗义救人,达岂不是老爹现成的女婿吗?”
沈奎听了,大喜过塑。说:“既然如此,你说让谁去当媒人?”店小二说:“老爹莫急,我们也不知那个客人已否完婚,待我上去和他闲谈片刻,以探虚实。”沈奎频频点头,说:“这事就全拜托你了,事成之后,我重重有赏。”沈奎见店小二上了楼,心里暗暗高兴,他捋着胡子,便朝女儿房中走去。
二八、冷小凤假婿乘龙
再说店小二上了酒楼,见那俊俏的后生正在独饮,便凑起笑脸说:“请问大爷尊姓大名?”那人犹豫了—下说:“在下姓冷,排行第二。”店小二嘻嘻一笑说:“原来是冷二爷。不知小店的酒菜可合口味?”那后生答道:“甚好。”
店小二把冷二爷的武艺高强夸奖恭维了一番,就说:“小人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问错了,请冷二爷海涵。”那后生笑笑说:“有话只管说来。”店小二问:“冷二爷可已有了家室?”那后生摇摇头。店小二又问:“冷二爷不知家居何方?”那后生说:“我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店小二闻言,倒身便拜,说:“既然冷二爷是单身一个,我受主人之托,想跟二爷讨碗喜酒来喝。”这一句话,倒使那后生不觉一愣,他正待回话,店主沈奎已走上楼来。
沈奎走到后生面前,说:“如冷英雄不嫌弃小女貌丑,愿结秦晋之好。”
那后生听说店主欲招他为婿,顿时红了脸,原来这冷二爷并非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冷小凤。她那日从石母家退了出去,并未离开,发现张杰在屋檐上欲暗算石恨天,就紧紧尾随,在对方不知不觉中盗了张杰三支银镖,又将银镖送回到张杰屋中。后来,冷小凤暗中跟随石、罗二人上了虎山,为他们解了石室之围。此刻赶到内邱县,又技压众人。她心中自忖:纵然你石恨天对我无情,我冷小凤却不是无义之人。小凤本想填饱肚子,再去跟踪镖车,哪料竟碰上店主前来纠缠了。
沈奎见冷小凤要推辞,就双膝跪下,说:“还望英雄教小老一命。”一旁的店小二忍俊不住,暗暗自忖:这天底下哪有岳丈先给女婿磕头的!
冷小凤赶紧扶起沈奎,对他说道:“蒙老爹如此厚爱,在下不胜惶恐,只是我冷二不是经商之人,又素来不爱女色,还望老爹宽谅。”
任沈奎与店小二再三劝说,冷小凤执意不肯。她见天色已晚,怕赶不上石恨天,心中焦急,使起身欲走。正在达时,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侍女,说:“老爷,小姐不好了!”
这一声喊,把沈奎惊得脸色苍白,冷小凤怕出了人命,也只得暂且留下。
原来小姐闻知冷小凤不允婚事,竟起了轻生之念。而沈奎听说女儿要自尽,也表示不愿再留在人世。冷小凤听了这番话,这位气贯长虹的女中豪杰也不禁秀眉微蹙,一时不知所措。
二九、吐真情沈奎怜孤
冷小凤虽然想早早脱身,再在一路上保护一条龙押送的镖车,但此刻却又不忍离去,心想:我若走了,岂不害了两条人命。她踌躇再三,只得说道,“老爹莫急,容我细想。”
店小二见冷小凤蹙眉,以为他嫌弃店主之女,便笑着说道:“我家小姐端的是天仙下凡,嫦娥再世。小人挺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姐。”沈奎叹一口气,说:“我并非为小女强求冷英雄结缘。其实,这小女也非我亲生之女。”
冷小凤听了,问道:“噢,莫非令爱是老爹的外甥女么?”沈奎摇摇头说:“实话告诉冷英雄,这姑娘在三个月前还与我素不相识。”冷小凤不由惊诧问道:“此话怎说?”沈奎喝了一口茶,讲出一段奇遇。
原来,三个月前,沈奎在内邱县新开酒楼。这天来了一辆官府车子,那车子上是一位千媚百娇的小姐,只是衣衫不整,满面愁容。押车的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人,生得短眉鼠目,尖鼻薄嘴。他与小姐投宿以后,便和沈奎秉烛夜谈。沈奎见他也是做生意的,就有了话题。畅谈中提到那位月貌花容的小姐。那中年人长叹一声,说:“这是我的小女,我明日欲去金陵做一笔生意,带她同去,十分不便。”沈奎为人豪爽,说:“既然如此,就请把令爱留在敝店。”那中年人十分感激地说:“那就一言为定,我一月之内就会回来。”临走之时,那中年人又向沈奎借了五百两银子,沈奎因为他女儿也在自己店中,就慷慨解囊。
哪知中年人走了之后,沈奎才从小姐口中得知,那中年人并非她的父亲,而是她的一个不务正业的远房舅舅,把她骗到这里,借银是假,卖人是真。沈奎心善,感叹不已,也不便深究,对小姐说:“既然如此,我派人送你回家便了。”那小姐闻听此言,泪如泉涌。说道:“家父已经去世,母亲也重病亡故。我除了这个舅舅,已别无他人。”沈奎把小姐收留下来,认作义女,一老一小,倒相处甚好。
冷小凤听沈奎说完,便问:“不知令爱原籍何处?”沈奎答道:“她本是山西太原人,父亲还当过太原知府,后因受奸人迫害,忧郁而亡。”冷小凤听了,眉尖一挑,说:“请问令爱尊姓大名?”沈奎说:“她原姓唐,小字英英。”
沈奎说出“唐英英”三个字,冷小凤猛地打了一个冷战,站起身来,说:“老爹,快陪我去见一见令爱。”
三十、解疑窦小凤扬鞭
沈奎听冷小凤说要就速去见女儿,以为她有了入婿之念,心中十分高兴,忙亲自带路,引冷小凤去女儿英英的闺房。
话说唐英英受舅舅之骗,被卖到异乡酒楼,幸亏遇到了好心人沈奎,终于恩结父女。刚才义父来说,要把自己配给一位少年英雄。她想自己旱已过了及笄之年,正愁终身无靠,听父亲把冷小凤技压歹徒的事说完,也就半羞半怯地答应了。正在她喜上眉梢之际,一个侍女奔进来报禀:“新姑爷不允婚事。”英英小姐听了,又羞又愧。古代未出阁的女子,脸皮本是最薄的,又受不得半点委屈,况且英英又是官府千金,她想一死了事,幸亏被众人拦住了。
此刻,满面泪痕的唐英英正半倚在床头,忽见父亲引进一个英俊的陌生男子。沈奎赶紧介绍说:“这是小女英英,这位是冷二爷。”
唐英英含情脉脉瞟了一眼冷小凤,便羞怯地低下头去。冷小凤却对唐英英上下打量,心中自忖:两个太原知府的千金,其中必有一真一假,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的呢?她想到这里,便问:“唐小姐,容在下冒昧问一句,不知你可是邯郸人么?”
唐英英微微抬起头来,点点头,轻声说:“正是邯郸。”
冷小凤又问道:“不知唐小姐邯郸可有亲戚吗?”
唐英英摇摇头,说:“没有了。”
冷小凤闻听此言,心中一震。暗暗自忖:倘若眼前这个唐英英是真的,那么镖车内的唐英英又是何等人呢?她主仆二人为何要冒名顶替,这其中必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而石恨天与罗四海却茫然不知,冷小凤想到这里,心急火燎,起身欲走。
沈奎见冷小凤欲走,赶紧拦住,说:“冷英雄,就可怜可怜我父女二人吧!”
冷小凤见沈奎满面愁容,唐英英又是泪光点点,只得将披风脱去,又解了武生巾,露出女儿装束,对两人说道:“蒙老爹小姐厚爱,实在愧煞。我冷小凤本是一个女子,如何与令爱结成夫妇。”
沈奎与唐英英都大吃一惊,冷小凤等不及与他们解释清楚,就匆匆说了一句:“容后详告,此刻我有十万火急之事。”说罢,出了酒楼,跨上那匹红鬃宝马,扬鞭疾驰。
此刻月上中天,苍穹中繁星闪烁,好一个幽静的秋夜。但冷小凤哪里顾得上欣赏月色,她恨不得插翅飞到一条龙石恨天的身边。当她催马跃过一片丛林时,突然一个马失前蹄,四周响起一片喊杀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