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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迷中迷初试绝学

普慈庵,宫燕秋最熟悉的地方。

庵门紧闭,一片寂静。

宫燕秋上前抬手准备叩门,心念一转,又把手放了下来,眼睛凑向门缝,这一看,使他的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变麻了,他不相信这会是事实,然而事实却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的眼睛发了赤,脑子里轰轰响成一片。

紫薇与一个年轻男人携手并肩地站在院里花间。

小白脸!店小二和那老头子说的一点都不假。

真的是小白脸,林二少爷已经够俊美,这年轻人还超过他,的确是能迷死女人的角色。

事实俱在,能不相信么?紫薇为了与金剑杀手的盟约拒绝了自己,也否定了她姐姐的自我牺牲,而现在她竟然勾搭上了小白脸。

她与金剑杀手在山中的茅屋里,共处三天而定了情,她曾说过他们是清白的,照现在的情形看来,她是那种贞洁自爱的女人么?女人,真的是如此不可信赖?两人窃窃私语,满面春风。

宫燕秋感到一阵恶心。他觉得,象紫薇这种表面假正经的女人,还赶不上淫荡的野山花咧!

野山花显露的是真面目,紫薇却是虚假掩饰,金剑杀手派人杀她,是已觉察她的为人了么?恨意从他心头涌起,夹带着被侮弄的愤怒。

这种女人死活不值得理料。

他扭头便走,由于一肚子火,脚踏地的声音很重。

走没多远,身后突然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宫燕秋回身,紫薇正好到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浪子,你为什么来了又走?”

“……”宫燕秋赤红着双眼不吭声,肚子里那把无明火熊熊燃烧,整个人象是要爆炸开来。

“怎么不说话?”紫薇抬起了眉头。

“我不想破坏人家的好事!”宫燕秋猛咬牙。

“好事,什么意思?”紫薇她目芒一闪,象是恍悟的样子,“咕”

地一笑道:“我明白了,浪子,这是误会!”。

“当然,在你没有明白事实之前,误会是难免的。”停了停又道:“你看到我跟他在一起,所以想歪了,对不对?”

“他是谁?”宫燕秋用冷声音问。

“你说应该是谁?”紫薇满无所谓地反问,脸上居然还挂出了笑容。

宫燕秋也笑了,是愤极的笑,这种笑当然一点也不好看。

他把一句挤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他实在没有必要管人家私事,他想:“即使紫薇把天下所有漂亮的男人全找了来,每天一个,又与自己何干?过去的交往,并没赋予自己对她有什麽特殊的权利。”口没张开,抿得更紧。

“浪子,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紫薇似乎故意改变话题。

“路过!”

“你不是来找我?”

“我办我的私事!”宫燕秋的情绪逐渐平复。

“能告诉我么?”

“没这必要!”

就在此刻,一个青衣妇人走近,手弯里挂了个竹篮,篮子上盖了片黄布,看样子是到庵里烧香来的。

她先望了宫燕秋一眼,然后目光停在紫薇脸上。

“姑娘,你是庵里人?”

“晤,什么事。”

“我是送香烛来的。”

“香烛,谁要你送来的?”

“码头边的董大户。”青衣人再扫了宫燕秋一眼。

然后又接下去道:“码头大户上月添人了,许愿向各寺庙上香烛,求平安,祈佛祖保佑小 儿快长大……”边说边揭开黄布步上前,口里又道:“这香是远从西藏来的藏香,可不是市面上流通的……" 宫燕秋突然瞥见香把里有个小竹筒子,心中方一动。

妇人已拔开竹筒盖……

嗤!嗤!一蓬黑星飞了出来。

“毒蜂!”宫燕秋并没叫出声,这两个字只在脑海里一闪,他已采取了行动,没经过任何思索。他完全发自本能,闪电般抱往了紫薇。

“呀!”紫薇的惊叫,她还不明白情况,是宫燕秋啐然的动作使她受惊,直觉的反应先于那蓬黑星。毒蜂绕两人一匝破空散去。

宫燕秋松手后退,青衣妇人木在当场没有动,脸上全是惊怖之色。

紫薇栗声道:“浪子,这怎么回事?”宫燕秋道:“你死了一次”。

紫薇变色道:“刚才那些……”她说不上来。

宫燕秋道:“大洪山特产的毒峰,被蛰的人会在极短的时间内毙命”。话声中,一个弹步,刁住妇人的手。

“啊!”青衣妇人惊叫一声,香篮掉在地上,脸变成了死白,全身发抖,口唇连颤,却发不出声音。

紫薇目中杀芒一闪弹身上前。

宫燕秋立即道:“别动手,她不会武功!”

紫薇伸出的手缩回。

宫燕秋放开五指。

青衣妇人瘫坐了下去。

与紫薇一道的俊美青年现身门边,他没走近。

宫燕秋扣住对方的腕脉之时,立即觉察对方不会武功。因为她的脉穴没有练武人的自然的反映。

他在想!“奇怪,山里会派一个没有武功的杀手来杀紫薇么?这太不可思意了,光凭毒蜂能成事?秘密门户里的人会没有武功?”

他想不透,实在想不透。

“浪子,你说她不会武功?”

“晤!”宫燕秋瞥见了门边的小白脸,心里那股无明火又燃烧起来。

“她为什么要用毒蜂暗算……”

“……”宫燕秋不答。

“为什么毒蜂不蛰人?”紫薇继续问。

“我身边有克制毒物的药。”

“啊!原来如此。”

宫燕秋瞪向青衣妇人:“你说怎么回事?”

“我……,我……,大侠饶命,不要……杀我!”青衣妇人的头叩了下去。

“要你说,这怎么回事?”

“大侠,是……是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人,要我……这么做的,他还给我一个竹筒子,教 我这么做的,说……跟这位姑娘开个玩笑,他给我十两银子,我家里穷,又失去了当家的,孩子还小,所以……就贪图了这十两银子,我……我不知道这是害人,真的……我真不知道!” 泪水流了出来。

“他还给你一个荷包?”

“是……大侠怎么知道?”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放在身前地上:“大侠,您可……千万别杀我。”

“教你做这事的人什么样子?”

“一个……四十来岁的人。”

宫燕秋心念疾转:“这无知的妇人是被人利用的,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她说的中年男子是真的杀手”。

他不露面,先来这一手,的确是想不到的事。心念之中,挥挥手道:“你走吧,以后少贪非分之财”。

妇人又叩了个头,挣起身,踉跄离去。

“那个荷包怎么回事?”

“克制毒蜂的药。”

“我明白了!”紫薇点点头,又道:“可是,这个妇人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如果幕后人不给这个荷包,她会同时遭殃,这样岂不更干净。”

那主使者很有心机,毒蜂不会认人,如果妇人身上没有避毒蜂的药,毒蜂出筒,先便会螯咬这妇人,这样一来,你便有了应变的机会……““你这说法很对!”紫薇又点头道:“照这情形看,是有人要我的命,而你早已知道,所以来了。”

“晤!也许是如此。”

“已经是事实,还说什么也许!想杀我的是谁?”

宫燕秋不想说,但还是憋不住说了:“金剑杀手!”

“什么?他……?”紫薇张口瞪目,“是他下令派出的杀手!”

“不可能!”紫薇怪叫起来!“绝对不可能,他为什么要派人杀我?他不会做这种事,我不信!我不信!”最后两句象是自语。

“信不信由你,你好好等着,我走了!”说着转身。

“浪子!”紫薇弹身截到宫燕秋头里:“你先别忙走,告诉我他人在那里,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这你就不必问了!”宫燕秋火在心头,不愿意跟她多说,欲待举步。

“他要杀我,为什么?”紫薇向天哺喃:“难道……他的誓言是假的?即使是假,又有什么理由杀我?”

“因为你失去了利用价值。”

“利用的价值,我对他……有什么利用的价值”紫薇茫然望着宫燕秋,一个慧黔而野性的女人,现在变得十分柔弱。

她仍然深爱着金剑杀手,事实俱在,她居然还不相信,她的用情相当专一。

“不知道!”宫燕秋冷冰冰地回答。

“我还是不信!”紫薇的声音很固执。

宫燕秋微哼一声,目光又扫向远远的庵门,那小白脸已失去了影子。

紫薇既然对金剑杀手这么痴情,为什么又勾搭小白脸?她算什么性格?想着,宫燕秋目光又转向紫薇,表面上的确是看不出什么两样,还是那充满自信的神色。

“我说过信不信由你!”

“浪子,你……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

“我没变,变的是你,也许,你也没变,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只是到今天我才真正地认识你而已!”

“你……这话……?”紫薇的脸突然绷紧。

“你爱金剑杀手的心不变?”

“当然!”

“那跟你一道的小白脸怎么说?”

“我答应人家,目前不便向你解释!”想想又道:“我只有一句话,我俩也曾经在一道过,我们之间又有什么?为什么要用世俗的眼光,来看江湖儿女”

“我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说完,闪身从紫薇身旁穿过,疾行而去,紫薇木在当地。

西风卷起一阵漫天黄沙,使人有目难睁。

宫燕秋来到交叉路口,扑面的黄沙使他不得不停下来,脸朝顺风方向,同时摒往了呼吸。

风沙过去,他先抖抖衣袖,再拂去脸上的沙尘,然后才转身睁眼,这一睁眼,使他呼吸为之一窒。

他身前八尺之处站着一个人,而这人,赫然就是跟紫薇在一起的小白脸,他是故意在此, 还是跟踪而至的?一时间,宫燕秋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面相对,他那超人的风仪给人的感受更强烈,这种男人,哪个女人见了会不动心?不会为他着迷?

“浪子,恕在下如此称呼你!”声音很悦耳,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准以为他是个女人。

“无所谓,我本来就是浪子。”宫燕秋冷漠地回答。

“在下来迟了一步。”

“什么意思?”

“你看!”

宫燕秋顺着对方手指处望去,不由骇然大震,路旁不远的草丛里躺了一个人,赫然是那被利用放毒蜂杀人的青衣妇人。

想不到她竟然被杀了,凶手是谁?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贫妇,为什么要她的命?

“谁是 凶手?”宫燕秋脱口问。

“应该就是指使她放毒蜂的人。”顿了顿又道:“在下来到时她已经被杀断气,凶手不见影子,”

“为什么要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下手?”宫燕秋这句话象是在自问,因为他心里想,所 以嘴里就说了出来。

“灭口,目的可能是怕被指认。”

宫燕秋的目光从尸体上收回,望着小白脸,他在想“怕被指认”四个字。

杀手当然知道紫薇的能耐,要是明里杀她没那么容易,何况紫薇身后还有惹不起的人物, 所以才采取暗杀的方式。

被利用过的人当然要灭口,同时由青衣妇人的被杀,证明杀手刚才也在现场监视。

自己已露了脸,今后对方的行动会更加秘密,更加防不胜防,这小白脸会不会就是山里派出来的杀手?青衣妇人就是他杀的?想到这里,暗自打了一个冷噤。

现在的问题是该不该插手管这件事?照紫薇的行为?根本就不值得管?但这是江湖秘客的嘱托!宫燕秋势必又不能袖手旁观。

“朋友怎么称呼”他准备先摸清对方的底。

“在下姓贾名依人。”

“贾依人?”宫燕秋重复一遍。

“正是!”

“跟紫薇姑娘是何关系?”

“同宗。”。

同宗,这就不可能发生儿女之情,为什么紫薇不肯说?她说答应过人家,不便解释。

同宗兄妹,有什么好秘密的,这不是不近情么?突地,宫燕秋想到了一点,不由心里暗笑,紫薇姓范而他是姓贾,怎么就会是同宗呢?但他不想说破,装个糊涂,置身暗中岂不是更好?“两位是在马店认识的?”宫燕秋故意试探。

“对!哦,不,不,应该说是重逢。”

“重逢?恩!贾兄……”

“不敢当兄字之称,叫在下一声老弟便足够抬举了,在下很清楚兄台过去对紫薇姐妹的情谊,敬佩之至。”说着抱了抱拳。

宫燕秋心里哼了一声。想不到紫薇把她自己的过去全抖给这小白脸,她倒是迷得很彻底, 很实在。

“贾老弟,知道紫薇已经心有所属?”

“当然知道:是一位使用金剑的武士,他们曾经有过誓约,紫薇对他的情意坚如金石。”

“既然如此,贾老弟与她一道,不怕引起误会么?”

“同宗兄妹,根本用不着避嫌。”

宫燕秋心里又暗笑,这姓贾的居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煞有介事,如果揭穿他的范贾不同宗,不知他会有什么说辞?他转念一想,要是这姓贾的真是山里派出来的秘密杀手的话,那紫薇不是已经置身在死亡圈子里。何不趁机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察言观色,也许能瞧出端倪,心念之中,冷眼瞅住对方。

“在下听到一个令人难信的消息。”

“懊!什么消息?”

“山里有个秘密门户,派出神秘杀手要取紫薇的性命,刚才青衣妇人的行动,已经作了说明,而下令派杀手的正是紫薇痴恋的金剑杀手。”

“有这种事!”贾依人大为惊愕。

“绝对假不了。”

“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眉头紧紧一蹙!

“紫薇知道么?”脸上除了惊疑之外,没有别的异常表情。

“知道,在下已经告诉了她,他同样不敢相信。”。

“这……”,贾依人目光一闪,急呼呼地道:“不能让她一人独处,浪子兄,对不住,小弟得去照应她,说不定对方已经赶去……”。说着,快如闪电掠去。

宫燕秋目注贾依人的背影在视线中消失,心念疾转:要是贾依人的身份正如自己所料,刚刚几句话等于揭开了他的底牌,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必然会采取紧急行动,以完成他的使命,他这一回头,紫薇的命运……

他也跟着弹身追去。

庵里已不见人影。

紫薇的生死安危成了谜。

仅仅只是先后脚之差,人到哪里去了?宫燕秋发了急,如果自己反应再快些,贾依人便无所遁形。

他绕庵堂一周,然后逐室察看,真的半点影子都没有。

宫燕秋忽然想到佛龛下的秘窝,匆匆拉开活板,钻了进去。

里面是空的。

他又钻了出来,怔在佛堂里。

人哪里去了?两人同时失踪,证明两人是在一道,失踪的原因无疑地是想逃避自己。

宫燕秋想到这一点,被侮弄的心火又发了起来。

不管!这是他作的决定。即使紫薇再爱上一百个小白脸,他也不管,过去的就让它一笔勾销。

事实上,紫薇爱的是金剑杀手,而金剑杀手却派人杀她。现在紫薇又看上了贾依人,他自己本来是第三者,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预测紫薇的行动。

过去的一段情谊,只有永远埋葬,他一想通,心头的结便舒解了。

专心做自己的事。

他准备离去了。

突地,他发现供桌脚边有张揉破的纸条,不是一般普通的用纸,这使他好奇,弓下腰捡了起来。

纸条上有字,写的是:“见字速到庵后溪曲一晤。山中茅屋故人。”

宫燕秋的眉头紧了起来,山中茅屋故人,那不是金剑杀手吗?他自己亲自出马?照此看来。紫薇是赴约去了,这字条是她无意间掸落的,既是金剑杀手的约会,贾依人不可能随同去。

很可能贾依人也发现字条而追了去,要不,就是他发觉紫薇失踪而出去寻找。

金剑杀手出山。是大好查案机会,可不能错过。

于是,宫燕秋再不多作考虑,急急出庵向后奔去。

溪曲指的当然是水湾。

一片草原,几双牛羊低头吃草。

奔行了里许,果然看到一弯小溪,掩映在疏疏白杨之间,对过,宫燕秋加快了步伐,转眼到了溪边。

□□□□宫燕秋在溪边止步,向四面观望了一下。

溪水到此一折,变成了一个水潭,潭边有几方巨石,光洁平滑,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年代冲刷而成。

垂杨、曲水、石矶,是最佳的钓鱼去处。

宫燕秋小时候也戏过水,钓过鱼,所以一看到眼前的景色,首先他的直觉反应便是垂钓。

但现在他不是来钓鱼,而是来抓鱼,抓金剑杀手。

同时,宫燕秋对紫薇倾注着一切关切,这份关切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但却深植在潜意识之中了。

溪边不见人影,景色是幽寂的。

沿溪上下,也是一片空寂。

垂杨已开始脱叶,黄叶随波逐流,照字条上显示的“庵后溪曲”应该就是此地方没有错。

莫非对方改变了地点?目光游扫之下,忽然发现巨石之间有衣角露出,他的心跳荡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恋人相会,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金剑杀手的目的是杀人……

他干咳了一声,不见反应,他步近巨石,距离露出衣角石的缝不及一丈,他再干咳了一声。

依然是没动静,这可是怪事!

除非是死人……

想到死人两个字,他的心弦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两眼登时发直,他看到了血,鲜红的血染在石头上。

被杀的极可能便是紫薇。

他一个健步上了石头,一看,骇然震惊,两具尸体嵌在石隙间,龇牙咧嘴,死状十分可怖。

但不是紫薇,是两个男的,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壮汉,手里还握着一柄雁翎刀,另一个却是老者,身披着蓑衣,钓竿掉在一旁。

怪事,的确是怪事,死者身份互异,怎会被杀?杀人者是谁?仔细再看,死者是丧生剑下,但绝不是金剑杀手,因为金剑杀手杀人的部位,是在眉心之间,标志是一个血洞。

紫薇人呢?约会她的人呢?一阵风过,又是一阵黄叶纷纷飘落,气氛有些萧杀。

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想象。

宫燕秋木立在巨石顶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浪子兄!”一声呼唤倏然传来。

宫燕秋扭头一看,白杨掩映之间有条人影,正向这边接近,不是别人,正是那小白脸贾依 人,手里还提着长剑。

宫燕秋下了巨石,反迎上去,两人相对止步。

“紫薇人呢?”宫燕秋迫不及待地问。

“小弟正在找她!”

“贾老弟是怎么找来的?”宫燕秋心底里很不愿意跟贾依人称兄道弟,但是不得不与他交谈。

“小弟回庵发现紫薇不在,结果发现一张字条,判断就是这个地方,所以不及通知浪子兄,便匆匆赶了来……”

“来了之后呢?”

“发现两具尸体,知道出了事,小弟在下游方向一路搜寻,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有,只好又回头,准备向上游搜。浪子兄是怎么来的?”

“在下也是发现字条之后才寻来。”目光四下一扫,又道:“那两个被杀的是什么角色?

“不是无名之辈,在襄阳一带恶名还不低,年轻的叫沈三刀,与人动手时只限三刀,绝不 出第四刀。老的叫醉阎罗,两人是师徒,专靠勒索敲诈生活,赌场娼馆看到他师徒,就象碰上鬼,来不及地打发。”

“何以被杀呢?”

“这就不知道!”

“会与紫薇有关么?”

“很难说!”贾依人微晃着头。

“贾老弟知道约会紫薇的是谁么?”

“知道!”贾依人不加思索:“紫薇曾经向小弟谈过山中茅屋的一段情!字条上写的是茅屋故人,我猜想定然是那使金剑的无疑。”

宫燕秋暗忖:如果紫薇是见异思迁,又恋上了这个小白脸,便不可能告诉他这么一段情。

再不要脸的女人,也不会抖出她跟别的男人来往的隐私,难道他和她真的是同宗兄妹?想到这里,对贾依人的厌恶便缓和了些。

“现在我们如何行动?”

“这样好了,浪子兄向上流头去搜,小弟我到庵堂附近再找找看,最后我们在庵里会合, 再商对策如何?”

“好,就这样吧!”两人马上分头进行搜索。

宫燕秋沿着小溪行去。

柳林尽头是杂花野树,比连着不规则的田畴。

宫燕秋已走到了柳林尽头,遥遥见杂树中露出一段砖瓦墙角,等到走近了一看,是一座小庙。

庙间上一块破匾,刻的是“土谷词”三个字。

找人,当然不能疏忽任何地方,他步了进去。

只见杂草丛生,落叶满阶,殿前的石香炉冷冷清清地栽立在杂草里,看来早已没有香火。

他踏上殿阶,殿里的神像泥金早已剥落殆尽,供桌也已歪斜,看样子一碰就会倒。

突地,宫燕秋发觉身后空气有些异常,登时心头一紧。

这种感觉说不出道理,是绝顶高手特具的一种锐敏反应,差不多等于是野生动物的第六感觉。

“什么人?”宫燕秋开了口,他断定是来了人。

没有反应。

如果身后人瘁施突袭,倒是难以应付。

“何方朋友!”宫燕秋再喝问一句。

依然没答腔。

宫燕秋闪电般一个斜掠,扭转身,目光扫处想叫,但张开口却叫不出声音。

现身的赫然是金剑杀手。

金剑杀手的蒙面巾,衣着,体态,宫燕秋印象很深刻。

想不到的是,金剑杀手既已下命派出杀手对付紫薇,为什么自己又亲自出马,是预谋还是临时改变计划?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本人已经现身没有错,而且人就在当前。

紫薇是他用字条约出来的,人呢?溪边的两具尸体又是什么原因?土谷词院子很小,只能称之为天井,两人相对,一个在走廊上,一个在进门外的香炉边,实际上相距还不到两丈。

谁都没吭声,默默相对。

片刻之后,宫燕秋先开口。

“想不到在此地碰到阁下!”

“你偷偷出山,本人不得不来。”

宫燕秋心中一动,原来自己出山已被对方发觉,所以他才跟踪而至,看样子他可能已猜到自己离山的目的。

“在下自由之身,爱来则来,爱去则去,谈不上偷偷两个字!”

说着挪动脚步,移到正面的位置。

“浪子,你既然进入本门禁区,便已经不是自由之身,这点,你应该明白,但重点不在于此,你知道本人亲自出马的原因么?”

“什么原因?”

宫燕秋明明知道,对方为了达到杀紫薇而出山,但他不想点破,因为,这消息是江湖秘客提供的,说穿了可能会有所牵连。

“杀你!”两个宇,简短有力,充满杀机。

“杀在下”这话可出了宫燕秋意料之外,记得在山中双方已对过剑,他曾说受人之请,而不对自己下杀手……

“一点不错!”

“为什么?”

“为了紫薇!”

宫燕秋心中又是一动,他本来是要取紫薇的性命,现在要对付自己,却说是为了紫薇,这到底有什么蹊跷?“这话怎么说?”

“嘿嘿!”金剑杀手冷笑了一声,阴恻恻地道:“浪子,紫薇属于本人的女人,你竟然追她到山里,横刀夺爱,不该杀么?”

宫燕秋恍然而悟。

“在下与她只是不期而遇!”

“废话,你在襄阳行医时,你们就己经在一道,你助她复仇杀三凶的事尽人皆知,你用不着狡辨。”

宫燕秋心头一凛,原来自己的底,对方早已摸清了。

“那是事实,在下不否认,但谈不上儿女之私。”

“你以为本人会相信?”

“信不信在于阁下,在下倒是有句话请教……”

“你说!”

“阁下既然跟紫薇姑娘有了盟约,为何故意避不见面?”

宫燕秋早就想解开这个心结,现在正是机会。

“本人有本人的考虑,你管不着。”

“现在紫薇人呢?”

“问你!”

宫燕秋怔了怔,难道他们还没见面?“阁下从普慈庵把她约了出来……”

“那是另一档事,本人要杀你是正事。”

“阁下自信能办到?”宫燕秋心火上升。

“绝对!”口吻相当肯定:“过来,多一句话也不要说,夺爱之恨并不亚于父母之仇。”

“紫薇与本人虽然还没有夫妻的名份,但早已有了夫妻之实”。金芒乍闪,黄汀汀的金剑已经离鞘:“浪子,只要金剑在,紫薇就不会是你的。”

宫燕秋心头感到被针扎了一下,紫薇一再声明,她与金剑杀手之间是清白的,而金剑杀手却说他俩已有了夫妻之实。

同样,紫薇在庵里与贾依人在一起,也说是请白的。

偏偏贾依人跟紫薇没默契,诡说彼此是同宗兄妹,露出了极大的破绽,自己几乎也相信了。

这种朝秦暮楚的女人,值得自己为她不平?但眼前情势又不能逃避,金剑杀手的心很坚决。

如果伤了他,甚或杀了他,自己便成为秘密门户的死敌,必然会破坏自己的大计,这……

“浪子!”金剑杀手又开口:“你是孬种,敢作不敢当,即使你跪在地上求饶,本人一样 杀你!”

“哈哈哈哈!”宫燕秋大笑起来,一点也不好笑,但他笑了,是对自己牵扯上这件窝囊事的自我嘲弄。

笑声中,宫燕秋步下了走廊,踏入天井,与金剑杀手相对,什么也不再说,他拔出了剑。

在他的心中只剩下一念,就是“杀!”

双方亮出了古怪的架式。

一黄一白的剑芒在日光下闪出了森寒。

人凝住,剑芒也凝住。

宫燕秋开始转动念头,该不该下手?如果他施展家传绝技,会有七成把握可以制对方于死命,但是,目前宫燕秋不宜暴露身份。

如果用山腹黑牢囚徒所赠布片剑法,把握可增加到九成,杀了人便会影响本身的大计。

如果用江湖秘客指点的改良剑法,可以击败对方,自保绝无问题,时间并不容许他犹豫, 决定先以改良剑法一试。

“呀!”一声栗叫,金剑杀手已发剑攻击。

宫燕秋采取了守势,应付过一招。

没有间隙,金剑易势攻出,锐厉陡然增强。

宫燕秋全力还击,相机地封挡过第二招,只差两寸,眉心之间就将开洞。

这使他心头大凛,如果再有顾虑,势必会遗终生大憾,他估量,只要施展布片剑法的六成,便可克敌。

后果已无法再计较,否则非铸恨不可。

于是,他的架势一变。

“浪子,第三招将是最后一招。”

“在下正有此意。”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闪现当场。

来的是二老三少,一共五人。

两个老的一胖一瘦,年令在花甲之间,从神态便可看出不是等闲之辈。

三个年轻的,黑色劲装,外罩风衣,分青、绿、蓝三色,年纪都在二十五六左右,剑全提 在手中,看样子是到了就准备出手。

宫燕秋心头一紧,在一对六的情况之下,他必须改变原先的想法,只有当机立决,痛下杀手一途。

二老三少扇形展开。

胖老者脸面团团,像个富家翁,相当福态,而瘦的却瘦得像根干柴棒,但神色之间精气逼 人。

十道目光像把利剑,集中射向场心。

瘦老者首先开了口:“你就是金剑杀手?”

宫燕秋心中一动,原来他们是冲着金剑杀手来的!

金剑杀手阴阴地道:“不错,本人就是,各位有何指教!”

胖老者声如洪钟地道:“讨债的!”

金剑杀手道:“讨什么债?”。

胖老者道:“汉中三剑是你杀的?”

金剑杀手道:“不错,三对一,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浪得虚名。”

这种狂言,目空四海的说词,任谁听了都会激起愤怒。

瘦老者厉声道:“你懂得杀人偿命的法则么?”

金剑杀手“嘿!”地一声冷笑道:“如果诸位有这能耐的话,本人的性命在此,可以取去,不过,事先声明,要是取不了本人的命,各位的命就得留下。”

三个年轻的齐齐怒哼一声,其中一个粗声暴气地道:“好狂妄的小子,居然如此目中无人,血债血还,今天你非付出代价不可!”说着抖了抖手中剑。

金剑杀手根本就不睬这年轻的,目注着宫燕秋道:“浪子,稍安毋躁,咱们的事等会解决,你先退开些。”

宫燕秋收回剑,后退三步,他已有了打算。

金剑杀手锐利的目光一扫二老三少。

“如果本人所猜不错,你们两位老的应该就是‘枫林双侠’”

“你说对了!”胖老者回答。

“目的要替汉中三剑讨债?”

“完全正确。”

“咱们闲话少说,本人一向不耐口头蘑菇,两位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一个来?”金剑杀手对 三个年轻的连扫也不扫一眼,根本不把他们当回事。

刚才开口的年轻人扬剑上步,沉稳的步伐姿态,显示出这年轻人武功的根底扎的相当稳。

地方小,只三步便到了出手位置。

宫燕秋心念疾转:“枫林双侠在江湖上颇负盛名,自己也听说过,但依自己上一次与金剑杀手对剑的经验,很可能不是金剑杀手的对手,说不定五个人都得摆在当场,自己不能任金剑杀手畅所欲为……”

年轻人的剑扬起。

金剑杀手不动,像是不知道有人要向他出手,也就等于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轻视是极大的侮辱。

年轻人的下眼皮连连弹动,显示他己怒极。

金剑虚虚垂着,但剑身所藏的杀气,明眼人一望而知,它可以使人感觉到只要一动,便是致命的结局。

宫燕秋已经感觉到,这年轻人注定在一动之间,就会作剑下冤魂,但他已无法来不及阻止。

“枫林双侠”是有头脸的人物,也是前辈,宫燕秋要是揽下来,难免目无尊长,他必须等 适当的机会,不让双侠难堪。

“看剑!”年轻人暴喝一声,长剑划出。

所有的眼睛同时瞪大。

金芒一闪而隐,只一闪,金剑杀手身形分毫未动。

年轻人的剑势根本没展开,中途停止。

“碎!”地一声,年轻人栽倒。

“呀!”接着是惊叫。

年轻人的眉心间开了一个洞,血浆涌冒。

双侠的老脸剧变,像喷上了一层血,四眸杀芒毕射,两个年轻人的脸孔扭曲,双双仗剑扑上。

“退下!”胖老者暴喝如雷。

两个年轻人刹住扑势。

“你们两个退下去!”瘦老者补充了一句。

两个年轻人咬牙切齿地退到原位置。

双侠上步…

宫燕秋极快地作了决定,虽然他不知道枫林双侠的功力到了什么境界,但可以确定,二老联手也敌不过金剑杀手。

他不能坐视惨剧继续演下去,他必须技巧地揽过来。

“且慢!”他弹身站到双方的顶角位置。

“浪子,站开!”胖老者声色俱厉。

“前辈!”宫燕秋沉着脸:“两位望重武休,自然知道事有先后。晚辈是先到,而且是这位阁下主动找上的,双方已订了生死之约,所以请两位暂时忍耐。”

宫燕秋这话说得十分得体,能保住双侠的自尊而不着痕迹。

“浪子,本人已请你稍候!”金剑杀手接了口。

“在下不想等,主要是不想彼此失望。”

“彼此失望这话怎么说?”

“阁下的目的是要取在下的性命,而在下也是同一目的。

如果阁下把命交给了二老,在下将非常失望;如果阁下能在二老剑下保往性命,却已是疲兵,目的将无法达成,岂非也是失望?“他对双方一激一捧。

“嘿嘿,浪子,你高估了自己,小看了金剑。”

“这是最真实的评估。”宫燕秋前迫一步,随即亮出了架式,他不给二老机会,尽力争取 主动。

“浪子!”瘦老者目芒闪闪:“不许你横岔一枝。”

“前辈,在下要是裁在金剑之下,一定安心暝目,两位仍然会有机会,何必急在一时,与晚辈争先后!”说完,直视着金剑杀手道:“阁下务必要尽全力,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自视太高,势必遗憾终生,准备好了没有!”

“浪子,你迫不及待要上路?”

“反过来说,是等不及要杀人!”

“你象是很有把握?”

“跟阁下一样!”

双侠互望一眼,双双后退两步。

宫燕秋表面似乎有些张狂,但内心是慎重的,生死之决已成定局,不能稍有轻忽大意了。

他准备施展山中黑牢囚徒所赠的布片剑法,不杀人便被人杀,这道理正适合眼前的情况。 他必须杀人,不计任何后果。

金剑杀手重新亮出了架子,他当然也志在必得,想法跟宫燕秋一样,双方只有一方能活, 要活,只有竭尽全力杀人一途。

空气顿时冻结。

圈子边的眼光也已冻结,呼吸也随之停窒。

杀机随之弥漫。

从两人的气势,双侠心里已经有数,偷偷地在冒汗,以他们的力量,要替汉中三剑报仇, 是差了一点。

场面完全冷僵之中,杀机已充盈到了极限。

“呀!”

“两声栗吼同时传出,一黄一白两道闪光,划碎了凝冻的空气,但是一瞬间的现象,两老 二少的心随之起了悸动。

以枫林双侠的修为,竟然会看不清双方的招式。

场面又静止。

“我……我……错了!”金剑杀手嘶哑地叫了一声,蒙面巾突然被殷红濡湿,人歪了下去,胸衣也随即被刺目的星红浸透。

宫燕秋的剑徐徐放落。

在场的深深吐了口气。

宫燕秋悠悠地道:“各位可以走了。”

胖老者以一种激赏的目光望着宫燕秋,沉声道:“浪子,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二人可以休矣!”言下有无限感慨。

瘦老者接着以激动的声音道:“浪子,金剑杀手什么来路?”

他这目光所显示的情绪与胖老者完全一样。

“不知道!”宫燕秋摇头。

“会是百年前神剑高登一派么?”

“不知道!”

“看看他的真面目!”

宫燕秋用剑挑开了金剑杀手的蒙面巾,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的面目显露了出来,他就是不可一世的金剑杀手。

为了试剑而杀“汉中三剑”和“黑侠”,短暂的生命会放出惊人的火花,但随即殒灭消失了。

如果金剑杀手走正途,应该是年轻一代剑手榜上的前几名之一。

“前辈,各位可以请了!”宫燕秋已再想了一遍,他的心思经常乱,他现在极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的想上一想。

胖老者摆摆手。

两个年轻人之一上前抱起同伴的尸体,一行四人黯然离去,双侠什么话也不再说,事实摆在眼前。

如果不是浪子硬接过这一手,今天的结局简直不敢想象,以双侠的名头而言,除了退出江湖,没有更好的第二条路。

宫燕秋望着金剑杀手的尸体陷入沉思。

紫薇下落不明,而金剑杀手是毁在自己的剑下,紫薇在知道了事实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坚决地相信金剑杀手对她真心,现在人一死,这就无法澄清,会导致什么后果?金剑杀手临死说“我错了”是什么意思?他什么错了,发现彼此是误会么?想到这里,宫燕秋打了个冷噤。

他弯下腰,捡起掉落在草丛中的金剑,心想:死者会是百年前金剑大王“剑神高登”的一派嫡传么?这柄剑是剑神使用过的兵器么?如果是的话,它不但是百年的古物了,也是稀世之宝。

审视着,他发了呆。

“浪子,你在这里杀人?”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

宫燕秋大惊抬头。

不速而至的,赫然是马店中自称老浪子的白发老头,他怎么会来这荒庙?他的真正来路是什么?“老丈怎么会到此地来?”

“没事随便出来走走。”老浪子迫近尸身,仔细看了看。

“咕!”地笑出声来,这一笑十分古怪,死人有什么可笑的?“老丈为何发笑?”

“这死的是谁?”老浪子不答反问。

“金剑杀手!”

“金剑杀手又是谁?”

“这……不知道,仅仅知道他是个冷酷的杀手。”

“恩!”老浪子翻白眼道:“武林中使金剑的不多,据我老浪子所知,可以说绝无仅有了。”

百年之前出了个剑神高登,使的是金剑,此后,百年来没再听说过,把剑拿来我老人家看看。“宫燕秋递过金剑。

老浪子接在手中,仔细地反复审视。

突然曲指朝剑身一弹,“当!”地一声,金剑一折为二,剑尖部份掉在地上,剑把一段仍在老浪子手中。

宫燕秋瞪大了眼,惊愕莫名。

老浪子为何要将金剑弹断?金剑的出处虽然不明,但名手配名剑是自然之理,怎么可能一弹即断?老浪子的功力通玄了么?

“浪子!”老浪子捡起弹断的剑尖:“走人,我们换个地方,这里不妥当!”说完,不待宫燕秋的反应,举步便走。

宫燕秋无法追问因由,抱起金剑杀手的尸体跟着走。

转到侧面,只见一个村俗打扮的汉子卷在墙角边,心里又是一惊,脚步不期然地停了下来。

老浪子头也不回地道:“快走!没什么,我老人家做事最讨厌别人偷看,所以让他睡一觉。如此而已。”

宫燕秋立即明白过来,金剑杀手找上自己,必然派有手下,暗中窥探结果,老浪子把他点 倒的目的在防止偷看。

他举步跟上。

不久,他们又来到了溪边。

这一段很荒凉,杂树丛生,平时很少人迹,老浪子停了下来,用手一比,示意宫燕秋把人 放下。

宫燕秋接过剑尖,只见断裂处黄白分明。

“是镀金的?”。

“不错,假金剑。”

“老丈怎么知道的?”宫燕秋大感意外。

“因为我老人家先发现剑是镀金的。”

“这……”

“刚才我老人家发笑,笑的就是这个,人是假的,剑当然不会是真的,这种事绝瞒不了我老人家的眼睛。”

宫燕秋深深望了尸体一眼,看不出什么异样。

“老丈,人怎么会是假的?”

“很拙劣的易容术,骗不了内行人。”

“易容?他……”。

老浪子上前蹲身,用小指头的指甲在死者脸上轻轻一勾,一层极薄的面膜应指而起,慢慢撕落。

死者的面目突然变了。

“啊!”

宫燕秋惊叫出声,面具下的脸孔,赫然是田四郎。

金剑杀手就是田四郎,还是田四郎冒充金剑杀手,这怎么可能,他们同是秘密门户中人。

“你认识他?”

“认识,他叫田四郎。”

田四郎是野山花的情人,他还因为嫉妒野山花与自己交往而起意杀人,这点宫燕秋十分清楚。

现在的问题是,田四郎为什么要易容再加蒙面变成金剑杀手。

他在本来面目时使用的不是金剑,而现在用的是镀金铜剑,他到底是一人,还是冒充别人?“田四郎何许人?”

“大洪山中一个秘密门户的属下。”

“懊!”老浪子点点头。

“老丈刚才说人是假的,这话怎么解释?”

“很简单,想想就知道,照常理,蒙面的目的是掩饰本来面目,既然蒙面就不必易容,反过来说,易了容就用不着再蒙面。

这说明了,他之蒙面是模仿别人的外形,而易容是混充别人的面目,所以可以断定他是假的。““混充的目的何在?”

“可惜死人已不能再开口回答。”

“那真的……”宫燕秋只说了半句,真的金剑杀手是什么形貌,除了紫薇谁也不知道,要是紫薇在场,便可立刻得到答案。

田四郎在临断气时说“我错了”显然内中大有文章,他为什么会错了呢?到底错哪里。

老浪子把面具重新戴回死者脸上,小心地加以整平,回复原来的样子。

然后,他从宫燕秋手里接过剑尖,连同剑柄部份,抛入溪流中央,这动作有些古怪,使宫燕秋大感困惑。

“老丈,这是为什么?”

“我承认死者是真的金剑杀手。”

“承认?”宫燕秋一下子会不过意来。

“对,否则的话,这场戏就不会继续的演下去,我们就无法知道这场戏上演的目的是何用心。而对方一旦知道把戏已被戳穿,势必改弦易辙,岂不又添麻烦。”

老浪子分析的极是有道理,你无法不佩服他设想周到。

宫燕秋点点头,老浪子自有其不同凡响之处。

“我们可以走了!”老浪子又开口。

“这尸体怎么处置?”

“自然会有人料理,土谷词睡大觉的醒过来他就会找人,这地方很容易找到,现在最要紧的是查出对方的目的和下一步棋。”

伸臂伸了个懒腰,嘟哝着道:“酒瘾又犯了,得回马店去。”

说着,自顾自地走了,连招呼都不打。

宫燕秋望着老浪子的背影,心想:“又是个怪物,他为什麽主动插进一脚,心念之中,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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