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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皇宫诉衷肠

历经五个月的征战,燕军将士损折不少,加之南方正值雨季,许多士卒都得了病。

四月中旬与朝廷大将平安战于小河,燕王坐骑被射杀,差点就被敌军活捉了去,幸得部将拼力冲杀,才把燕王救出。

此役双方死伤士卒甚众,溺死者阻塞于河道,河水不流。

燕军与敌军对峙数日,再相持下去极为不利,遂渡河绕至敌后发起攻击,但朝廷大将徐辉祖已率援军赶到,燕王下令退至齐眉山。

万古雷眼看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病的病,心中不禁焦虑万分。

由于小河大战,天豹卫、顺义卫的弟兄死伤过半,遂将两卫合兵一处。

天豹卫举事时的六百弟兄,如今只剩下三十来个,顺义卫挑选出来的卫队损失了百来人。

至于两卫共余弟兄,死伤近二千人。他只有三千弟兄能继续作战,可其中有数百名得了疾病。

然而大战在即,不能让弟兄们休整。燕军士气大大低落。

夜晚,他带着郭剑平等巡视营地回来,商议明日大战如何安置伤病弟兄,正好朱能来到营地,他此时已是都督,天豹卫、顺义卫属他统辖。

大家相互见礼坐下。

朱能道:“天豹卫顺义卫尚有多少士卒?”

万古雷道:“能出战者二千余人。”

朱能一惊:“两卫相加方有这么点人?”

万古雷叹道:“除死伤的弟兄,还有不少人生病,这样下去,只怕不利。”

郭剑平道:“何不转移个地方休憩?”

朱能道:“有的人主张撤回,有的人主张移动休憩我却不以为然。”

万古雷道:“朱兄的意思……”

朱能道:“后撤大是不利,此紧要关头只能进不能退。

否则,四个月的征战所得,付之东流。咱们此时不管有多大损伤,只能乘胜而进。小河之役虽受挫,但咱们必能击溃敌军。

各位不可气馁,要鼓足士气与敌决战。”

罗斌道:“徐辉祖听说是徐王妃的兄长,明日与我军对阵。

他会不会……”

朱能笑道:“徐玉妃的两位兄长待咱们可不一样……”

接着压低了声音道:“徐辉祖忠于皇上,徐辉寿却与咱们燕王殿下,暗中保有联络。此事极为机密,诸位切勿外泄!”罗斌叹口气道:“可惜不是徐辉寿来。”

朱能还要巡视其他卫,不能久留。

他走后,万古雷等决定由查俊带二百名步卒守护伤病弟兄,不使他们受到损伤。

第二日早上饭罢,双方列阵待决战。

万古雷遥看敌军,除小河之战的老对手何福、平安的部下外,徐辉祖军旗如林,盔甲鲜明,军容威武。

他们刚刚开到,未经阵仗,是一支生力军。今日之劲敌当属他们。

俄顷,号角鸣,鼓声起,马军步军开始移动。万古雷看得真切,对方大队人马也齐齐整整迎了上来。

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万古雷不如以往那样昂奋,他保持着平静,但夹有几丝忧虑,为他的士卒担心。

此刻不容他多想,双方距离已近,他抽出神罡剑,对方马军已放开四蹄冲来,他和往常一样,高声大喊:“杀——!”

“杀!”弟兄们激昂地呐喊。

双方马军片刻就交织在一起,展开大战。

万古雷砍翻了几人后,朝敌军旗手奔了过来。

他发现旗手相随的敌将十分厉害,已砍杀了己方好几名弟兄。

他愤怒地冲了过去,那人也向他迎了过来,这一照面,万古雷见此人好面熟,只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他一剑劈向对方,对方举剑来迎,两剑相交,火星四溅,双方都感震惊,遇到了强手。

又是几招过去,双方马匹擦肩而过。

万古雷刚把马头带过,却见对方手一抖,长剑出手,向他闪电般飞到。

他急忙挥剑一挡,那剑并未掉落,“嗖”一下飞回对方手中。

原来。剑把上系着一根铁链。万古雷想起他是谁了,不禁十分惊诧。

此人就是当年柳锦霞夜闯宫禁时遇到的旗手卫掌印铁索煞星张孝龙。当时自己在暗中,没有露面。

此刻,“刷”一下,张孝龙手握链剑横扫过来,万古雷运起功力一剑劈下,把铁链荡开,因剑速极快,未被铁链绕住。

正在此时,旗手卫指挥同知包占斌挥腰刀冲过来,万古雷策马迎上,但突然间对方马儿长嘶一声摔倒,把包占斌掀下马来。

紧接着张孝龙的马也惨呜一声倒地,张孝龙立即腾空跌下。

万古雷一看,原来是秦忧和陶悲,他们不喜在马上厮杀,每到上阵,都要下马格斗。

正是他二人把张、包两人的坐骑砍杀了。

包占斌大怒,喝道:“逆贼找死!”

喝声中蹿上来,朝秦忧攻出一刀。

张孝龙则向陶悲杀来,两人斗到一处。

万古雷勒马立住愿战,凡有人向他冲来,便举剑把对方劈下马来。

那铁索煞星张孝龙武功卓绝,右手使剑,左手握一截铁索,当作软鞭使用,十分厉害。

秦忧与他正好是棋逢对手,一柄鬼头刀使得神出鬼没,毫不逊色。

突然,杨孤、严寒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立即分别扑向张孝龙、包占斌。

这一来,张、包二人哪里吃得消,眼看十分危急。

万古雷连忙道:“四位,放了他们!”

秦忧等四人立即跳了开去,问他:“为何放了,你的朋友吗?”

万古雷点头,四人便冲向其他人。

张孝龙、包占斌仔细看了万古雷一眼,从阵中找到两匹失去主人的战马,拐到南边去了。

万古雷也说不清,为何放了他们。

杀、杀。杀。他策马往人多处冲去,毫不留情地斩杀敌人,以挽救自己的弟兄。

他所向披靡,引起敌军的恐慌,引起敌将注意,马上就有两人向他冲来。

一照面,他不由一愣:“是两位,别来无恙!公冶兄来了吗?”

来人正是苏杰、黄铮,他们怒目而视,也不答话,两把雁翎刀朝他身上招呼。

万古雷连忙招架,道:“两位不忘旧情,那就各走各的吧!”

苏杰骂道:“旧情,你有什么旧情?你反叛朝廷,为虎作怅,掀起战乱,祸害百姓,你还有脸来叙旧,纳命来吧!”

黄铮叱道:“大好江山,被你这等反贼遭践,你有何面目再见故人!”

两人挥舞雁翎刀,两次向他发起攻击。

万古雷连连招架,道:“我的处境两位应该知晓,纵使我不报效燕王,这场战祸也不能免,再位怎么不分青红皂红!”

黄铮道:“杀反贼,保家国,我等义不容辞,这叫做为公灭私!”

两人拼命砍杀,万古雷有些火起,但看在公冶勋伤上,不与之计较,便兜转马头想走,苏、黄二人却紧不让他走脱。

万古雷道:“二位,各为其主,去一边厮杀吧,何苦纠缠小弟?”

苏杰喝道:“杀敌当斩贼首,你休想逃!”

话声刚落,那马一声狂嘶,碎然倒地,惊得苏杰措手不及,从马上跌下。

黄铮与他一样,马儿被杀,与他同时跌下地来。

万古雷一瞧,又是秦忧和陶悲。他们一攻上前,朝苏、燕二人挥刀就砍。

苏、黄急忙从地上跃起,举刀招架,但急促应战,被对手抢了上风,被杀得手忙脚乱。

二怪决不留情,出刀又猛又快,只四刀就把黄、苏二人逼入险境,万古雷连忙喝止,但二怪却不听,反而越攻越猛。

万古雷大急,正欲上去制止,忽听一人喝道:“两位休慌,愚兄来也!”话声中一人从马上飞跃而下,仗剑猛砍秦忧后背。

秦忧连忙反手一刀横砍,刀剑相交,火星四溅。

万古雷忙跳下马来,压低声音喊道:“公冶兄,是小弟!”

公冶勋头一抬,见是万古雷,便收了手,道:“是贤弟!

快命你的人走开!”

万古雷正欲对秦忧、陶悲说,两人已自动退开!

但四只眼睛盯住公冶勋,面上神色古怪,瞬间就消失在战阵中。

公冶勋道:“战阵不是叙旧场所,兄弟多保重!”

万古雷道:“是,望兄也保重!”

公冶勋上了马,苏、黄二人已觅得两匹马和公冶勋并肩往左侧冲去,万古雷则往右侧冲去,避免再见面。

这一仗直打到黄昏,双方死伤惨重。

燕军诸将纷纷主张后撤,只有朱能等少数大将力主只进不退。燕王十分果断,不准后退。

众将虽不敢再言退,但无不忧心忡忡。

万古雷发觉自举事以来,虽也受过挫折,但士气都不像这一次消沉,不禁十分担忧。若朝廷大军再接再励发动攻击,燕军只怕支持不住。

虽说燕军转移了阵地,但与敌军相距不远。

但令他不解的是,敌军并不进攻,便燕军得以休整,重振士气,更妙的是,不几日徐辉祖忽然退走,返回京师。

这样一来,敌将何福等陷入孤军作战的不利境地,遂撤往灵壁。

徐辉祖撤回京师一事,莫说燕王等不解,就是公冶勋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这是皇上的诏令,只得从命,他憋了一肚子气回京师。

第二天下午,他到后宫晋见皇上。

皇上正与几位大学士商议军机朝政,没有见他,要他一个时辰后在御花园亭中见面。

他烦躁不安来到御花园,在僻静处等候。

这次皇上派旗手卫、金吾左、右卫等亲军出征,公治勋要求忠义卫随行,被皇上拒绝,但准许他随旗手卫到前线一行,回来如实禀告战阵情形。因此他带苏杰、黄铮随行。

齐眉山之战使他领略了燕军的战力,也看到了朝廷大军的士气。

他觉得士卒都十分英勇,就看主帅能否运筹帷幄,策略上高敌人一着。

他认为,只要有好的主帅,定能击败燕军。和皇上在亭中见面时,他把所见如实讲了。

皇上听后,道:“果如爱卿所言,朕无忧虑矣,但愿何将军他们能阻止燕军。”

公冶勋道:“陛下,微臣有一事不明,为何陛下招回徐大将军,致使何将军孤军作战?”

皇上道:“闻听燕军不日北撤,京中不可无大将,放将卿等招回。”

公冶勋十分惊诧:“陛下。燕军非但未北撤,反而继续南下,不知何人谎报军情……”

皇上手一抬,道:“并无人谎报军情,爱卿不必多疑……”

一顿,续道:”爱卿可知徐大将军是燕王妃徐氏的兄长吗?”

“微臣知晓,但徐将军忠于皇上……”

“这个朕自然知道,但握重兵在外,若是有了异心,后果不堪,不得不谨慎……”

公冶勋一听,心凉了半截。无话可说。

皇上轻叹一声道:“燕军自举事起,节节胜利,许多文臣武将叛离朝廷,朕不得不……”

一顿,续道:“爱卿亲自上了沙场,所闻所见是实,朕听后心中十分欣慰,但愿如爱卿所言,战局扭转,灭燕除害!”

此时,太监史靖禀报,几位大臣求见,皇上便匆匆走了。

公冶勋依然留在亭中,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回家探望双亲,以免挂念。

苏杰、黄铮跟他回到府中,早有下人报与老爷夫人,大公子回来了,公冶娇与翠喜,抢着出门来迎接,彼此见面,十分亲切。

苏杰、黄铮不便参予公冶一家人相聚,按老习惯自去书剑居等候。

在福寿居的客室里,大家问了前线情形,公冶勋说了个大概。

说到与万古雷相遇时,夫人和娇娇都叫了起来,要他说详尽些。

公冶勋道:“我只说赶快走开,战场不是叙旧的地方,嘱他保重,他也这么说了一句,我们就各奔一方,就是这些,再没别的。”

“你再想想呀,莫漏了什么!”娇娇说。

公冶勋道:“你去北平时也随军冲杀,当知对阵情形,哪有功夫叙旧,你再问无益。”

公冶子明道:“以我儿所见,朝廷大军尚有可为,这的确是个好消息,为父心安多了。”

公冶勋道:“如果皇上不撤回徐辉祖大军,只要与范将军协力,可破燕军,但皇上不放心徐大人,坐失良机……”

娇娇道:“燕军屡战屡胜,燕王身先士卒,冒矢石之险,与将士共存亡,是以燕军士气一直不衰,哥哥你只怕猜测错了。”

公冶勋道:“燕军连战数月,人马疲乏,加之露雨天气,北人不服南方水土,得病的多,大大影响了士气,这并非大哥妄加猜测,与燕军对阵时,大哥亲见燕军战力不盛。但说这些已经无益。时机已失,时不再来。我想说另外的事,齐眉山之战后,我方俘获了一些受伤燕军。

我将他们—一审问。我问的事很多,比如燕王如何对待部下,燕王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宁肯背叛朝廷效忠燕逆。还问了燕军中的生活情形等等。有一半,我听了很受感动,燕王抓到我方几位将军,这些蒙古人原都是他的部下,但忠于朝廷,与他大战。捉到这些人后,你们猜他如何处置?”

公冶娇道:“听你口气就猜得出,燕王不杀他们,把他们放了以示宽大。”

公冶勋道:“不,他让他们做了贴身侍卫,这使其余部下大惑不解,纷纷反对,要是这些人在战场上行刺,那可是防不胜防!”

公冶子明叹道:“燕王大才,从这事就可见一斑、用人不疑,疑人就不用!”

公冶勋道:“正是如此!反观皇上,疑人而用,自是不放心,所以……唉……”

娇娇道:“大哥,你说战局还可扭转吗?”

公冶勋道:“燕军虽取胜,但天下兵马还多,朝廷并未输了全盘,应该可以扭转局面。

娇娇叹道:“那么要打到何年何月才会有个了结?但愿早些还百姓一个安宁!”

公冶子明道:“这个谁也无法预料,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不见分晓,岂会甘休?哪怕是生灵涂炭,在所不惜!”

娇娇道:“叔侄俩争天下,害苦了百姓。”

公冶勋道:“这都怪燕王有野心,不甘居藩王之位,公然违背祖训,实属大逆不道!”

娇娇道:“那也不尽然,皇上削藩,他要自保,所以情有可原。”

公冶勋道:“藩王恶行甚多,削藩势在必行,就是燕王做了皇帝,也要削落。”

娇娇道:“不说了,不说了,这些事与我们何干?都搅得家中不宁,天下不宁!”

公治子明道:“真是孩子话,怎会与我们无关?燕王进了京师,为父何以自处?”

娇娇道:“还是做百姓好,谁做皇帝都不相干,我说爹爹大哥你们都卸职还乡吧!”

公冶子明道:“身受皇恩,岂能在国家有难时卸职,这种事为父做不出来。”

公冶勋道:“皇上待我有知遇之恩,愚兄也不能负了皇上”

娇娇叫道:“哎呀,这样说来你们岂不误了自己,叫我和娘怎么办?”

公冶子明笑道:“不过说说而已,又不是燕王已经进了京师,你何必着急?”

夫人道:“阿弥陀佛,但愿双方议和罢战。燕王与皇上是叔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好商量,何必非得动武,死那么多人。”

公冶子明叹道:“夫人,此乃江山之争,叔侄也罢、父子也罢,都不会善了。”

娇娇道:“烦死人,说别的吧!”

公冶勋道:“这叔侄之争是保国窃国之争,一旦窃国者得胜,满朝文武之忠良者,势必遭灭门之祸。公冶家父子皆朝廷忠良,不会屈身事贼。这燕王虽是王叔,做了皇帝也是篡位。

到时爹爹要及时逃出京师,隐姓埋名度日,娇娇你要保护好爹娘,千万不能有差错!”

娇娇道:“光我一人担不了爹娘安危,到时你该来家会合,一同出京师才是。”

公冶勋道:“愚兄身为忠义卫掌印,又升了都指挥使掌宿卫,到时必须保护皇上,所以说不准到时该怎么做,但愚兄自会审时度势,预先告知你们。不过,这也只是说说而已,朝廷扔握有军权,可调动四方之兵,足可抵御燕军。”

说来说去,话题仍离不开当前局势,每人都带有深深的忧虑,不管朝廷还拥有多少兵力,但失败的阴云笼罩在心头,驱之不散。

饭后,公冶勋和苏杰、黄铮回宫。

自从宫中有不少太监投奔燕王后,皇上对太监更为严厉,宫中内卫也由忠义卫担当。

公冶勋责任加重,随着燕军节节胜利,更要防范内外刺客,是以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夜晚他常常出来巡视查哨,十分辛苦。

这天晚上,他又出来巡视,漫步到御花园,便去探望御花园总管吴乾仁老太监。

吴乾仁见他来了,进忙行礼问候。

“多时不见公冶大人到御花园来……”

公冶勋岔话道:“我去了前方,与旗手卫随徐都督赴援何福何总兵。”

吴乾仁道:“原来如此,前方战局如何?”

公冶勋简要说了说齐眉山会战情形,未了道:“我在燕军中遇到了几名宫中太监,都被我斩于马下,这班人实是可恶!”

吴乾仁道:“皇上对太监严加管束,燕王则用太监,那些功名心重的太监自然要去投奔,其中会武功的走得最多。

再过些时日,若燕军直逼京师。出逃的恐怕更多。”

公治勋道:“全是没心没肺的小人,我让他们一个也定不掉!”

吴乾仁道:“燕王文武双全,又具韬略,上阵时身先士卒,颇有先帝遗风。

恕我直言,皇上仁弱,朝中又无治国之才辅佐,这场龙争虎斗,只怕是燕王占了上风,到时公子如何处之,能坦诚相告吗?”

公冶勋叹道:“皇上待我不薄,到时我决不背弃皇上,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吴乾仁道:“依我之见,公子不如离开宫室,去做个自由自在的平民百姓,不参予社稷之争,莫陷入朱家叔侄争夺皇位的漩涡,为其殉葬,糟踏了公子一生!”

公冶勋又叹口气,道:“公公所说,在下也曾想过,但为时已晚,除非当年我不入宫。

如今皇上处于困境,我岂能忍心弃之而去!”

吴乾仁也叹气道:“自古一个‘忠’字,从来是用鲜血写成,可敬可叹。公子不愿背义而去,老夫十分敬佩,到危难时,老夫愿助公子一臂之力。脱此劫难!”

公冶勋站起一揖:“多谢公公!”

吴乾仁连忙回礼:“不敢当,请坐下。”

公冶勋道:“朝中并非无大将,各地也并非无兵,只要谋略得当,并非不能制伏燕王!”

吴乾仁道:”皇上太年轻,被几个文臣大儒左右,热衷于改制仿古……”

一顿,摇了摇头,续道:“老夫以为,大局难以挽回。”

公冶勋道:“自征讨燕逆以来,错失许多良机,又用错了大将,相信皇上已汲取了教训。

若能策划得周密得当,不难挽回败局。”

吴乾仁道:“但愿如此吧!”

公冶勋道:”若真有哪一天,公公将如何处之?是留在御花园还是……”

吴乾仁道:“身为太监,也无处可去,但若是投奔燕王的那班太监回来作威作福,老夫恐怕也看不下去。老夫此时尚无打算,只有到时再看情形了,大不了出京师隐姓埋名度日。”

公冶勋道:“燕王纵使登基,也逃不了一个‘篡’字,受万世唾骂。身为朝廷大臣,又怎能屈身事贼,公公还是离宫为好!”

吴乾仁道:“公子莫忘了,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再况燕王与皇上本是叔侄。燕王乃先帝之子,皇上乃先帝之孙,这篡不篡位,后人只怕也不会多加指责。”

一顿,又道:“世事大局,你我难以预料,多说无益。公子难得到御花园走一遭,你我小饮一杯如何?”

公冶勋想了想,道:“公公说得是,今后世事难料,人生聚散无常,就叨扰一杯吧!也许今后一别,就永无相聚之日了呢!”

吴乾仁叹口气,唤周典进来,叫他备两个菜。

周典答应着,先送了一壶酒来,片刻后就端了几碟菜放到桌上。

吴乾仁举起酒杯:“敬公子一杯!”

两人饮罢,又把酒杯斟满,再干一杯。

公冶勋道:“公公还记得四年前有人夜闯禁宫被宫中卫士追捕,后被公公藏于屋中……”

吴乾仁十分惊诧:“咦,公子如何知晓?”

公冶勋叹口气道:“那女的是柳都督家的千金,叫柳锦霞,男的是本城富豪之子万古雷。

他们都是在下的好友,公公助他们逃出宫后,万古雷逃往北平,在下当时奉皇上之命赴燕暗访,归途中碰到万兄弟,他把此事告诉了在下……”

接着把柳、万二人的情形说了个大概,末了道:“如今柳小组到关东做了响马,万兄弟做了燕王麾下的都指挥使,公公今后若出宫,不妨去找万兄弟,我与他是莫逆之交,不瞒公公,若乾坤倒转,在下双亲幼妹,也得交托与他,否则在下忠孝不能两全,大难临头时惟尽忠而已,难以再顾双亲。”

吴乾仁感叹道:“原来其中竟有这么多的曲折……”

一顿,又道:“万公子既已效忠燕王,燕王入主京师原要论功行赏,若是万公子官升都督,身不由己,又如何能庇护令尊令堂?此事公子是否仔细斟酌过?

再说人随境遇而变,而公子愿抛掉锦绣前程,冒险为故交尽力吗?”又一顿,叹口气:“人心难度哪!”

公冶勋道:“万兄弟与舍妹早已有情,再说他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在下对他深信不疑,故请公公去投奔他……”

一顿,道:“对了,若公公真要离宫而去,先到我家隐藏,城破时请公公与舍妹一道,护在下双亲投奔万贤弟,不知公公愿不愿意?”

吴乾仁道:“公子既然将令尊令堂托付与我,到时我自会尽力,公子只管放心。”

公冶勋大喜:“乱世之中,若有公公护佑在下双亲,在下无后顾之忧矣!公公的大恩大德,在下此生若不能报,当在来世……”

吴乾仁忙道:“公子千万不要这般说,我随令尊、令堂去投奔万公子,不也是找到了一个安身之地吗?这叫两便,说不上恩德。”

一顿,又道:“到时我请韩公公、姜公公一起走……”

话未完,忽听人声嘈杂,正往御花园来,两人连忙出屋查看。只见东北角一片灯光迅速移过来,隐隐听见有人叫“捉刺客”,公冶勋大惊,正欲前去查问,被吴乾仁止住。

吴乾仁小声道:“不妨事,宫中卫士已发现刺客,看样子刺客又逃往御花园来,站在这里静观,说不定能发现刺客踪迹。”

话音才落,就见水池西面有三条黑影朝池边飞奔而来,公治勋道:“我去截住他们。”

吴乾仁道:“他们往我小屋而来,先别惊动他们,来到时再拦截不迟!”说完又命周典,把室内烛火熄灭。

片刻,三条黑影已来到五丈距离,公冶勋一个飞跃,突然站在三条黑影之前。

带头的夜行人惊得“啊”了一声,连忙站下,左手一扫,一条软鞭朝公冶勋击来。

从声音中公冶勋判断出此人是个女子,全身着黑衣,胸前系着一只红绸蝴蝶,戴红头罩、披红披风,惊得他闪身躲避之际,冲口道:“是锦霞吗?我是公冶勋!”

因为京师闹过许多假的血蝴蝶,公冶勋不敢断定她是不是柳锦霞,但对方使亮银鞭,与别的血蝴蝶不同,便试探着问。

血蝴蝶闻言一震,刹那间便停止攻击,呆得一呆,夺路欲走,被公冶勋拦住。

“霞妹,你难道不认识我了!”

血蝴蝶回头一看,卫士已追了过来,急得她一跺脚:“闪开,柳锦霞已经死了!”

公冶勋一听,不错,正是柳锦霞,他一时激动万分:“霞妹,你……”

此刻吴乾仁已来到近前,道:“柳姑娘,快随老夫到小屋,四年前你曾经来过!”

公冶勋急得催她:“快进屋,由我挡人!”

柳锦霞已无选择余地,只得招呼同来的索刚、田罡两人,随吴公公躲到屋里去。

片刻,追赶的人来到,是施鹏和卫刚,后面跟着三四十名卫土。

一见公冶勋,连忙行礼,灯笼火光照亮了一大片。

“做什么?”公治勋问,“出了什么事?”

卫刚十分激动,道:“禀大人,有刺客夜闯禁宫!”

接下来,他把卫士在前宫发现夜行人的事说了,末了道:“宫城内的值卫都已经搜索该辖区,属下发现刺客进了御花园……”

公冶勋道:“我就站在这儿,并未见什么人、你们搜索时不要喊叫,休得惊动圣上!”

施鹏道:“是。”

公冶勋道:“我与吴公公在此,有刺客自会捉拿,你们往别处搜索去,不要放走刺客!”

“是!”施、卫两人回答,遂带人走了。

两人心中都有些奇怪,公冶勋似乎并不着急,这不像他往日的脾性呀……

公冶勋待他们走后,停立了片刻,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早就盼望有见面的时候,他有许多许多话要说,他要劝她回心转意,别再冒险行刺,别再打家劫舍……

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乱纷纷,走进了吴公公的客室。

只见灯已点亮,四人坐着等他。

公冶勋一进来,吴公公便对索刚、田罡道:“柳小姐与公冶大人是旧交,难得一见,二位随老夫到那边屋子去……”

索刚、田罡万分惊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一时坐着不动,拿眼去看柳锦霞。

柳锦霞略一迟疑,道:“去吧!”这才站起,跟着吴公公到邻室。

柳锦霞呆坐不动,也不说话。

公冶勋叹息道:“妹妹解去头罩见一面如何?几年来愚兄一直思念着你……”

柳锦霞冷冷道:“真的吗?柳锦霞已死,如今我叫薛俦,是血仇的偕音,我与你已经天差地别,你是朝廷大臣,我是钦犯……”

公冶勋道:“霞妹,我心目中只有你一个红粉知己,若有半句假话,五雷轰顶!愚兄年已三十,为何迟迟不娶,难道这不是愚兄苦等着霞妹的明证吗?霞妹你竟然不相信愚兄……”

柳锦霞流出了眼泪,一把扯下头罩,凄然道:“大哥,妹妹的处境……”

“你当初就该等愚兄回来见一面,你知道愚兄听到伯父母出事之后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你知道愚兄是如何急迫地盼望见到妹妹吗?你知道为了妹妹愚兄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吗?……”

柳锦霞泪如泉涌,公冶勋的激情如一般暖流。融化了她几年来堆积在心中的寒冰。

她再也保持不住她的冷漠、矜持和怒恨,忘情地扑了过来,一头栽在公冶勋怀中,放声大哭……

深沉的痛苦和无尽的悲哀此刻全化作了泪水倾泻出来,引得公冶勋也泪流不止。

他紧紧地抱住她,泪珠儿不断滴落在她的秀发上,他此刻只觉得不能让柳锦霞离开,他要留下她永远相伴,不能再让她四海漂泊,心中敛集着仇恨、悲哀过一辈子……这一瞬间,他但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和她坐在柳家的花园里,卿卿我我,相依相偎,无忧无虑,甜甜蜜蜜……然而他又十分清醒地感觉到,往日的温馨岁月已消逝,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柳家已被满门抄斩,锦霞是越狱的逃犯……

“唉——!”他止住泪,重重地叹了口气。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面对眼前的实际,幻想总归只是幻想。

这一声无奈的叹息,犹如一记钟声,惊醒了沉迷在哀恸中的锦霞。

几年来的遭遇,使她不再是一个骄傲的、幼稚的闺阁小姐,她马上止住了哭泣,从公冶勋怀中慢慢脱出来,拭去了泪水,使自己很快地冷静下来。

她凄然一笑:“这是做什么,我动的哪门子的情?此一时,彼一时,已不可同日而语!”

公冶勋轻声道:“霞妹,你我的真情永不会改变,我对霞妹……”

柳锦霞道:“这个,我今日知道了,知道哥哥没有变心,没有忘了锦霞,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你是达官贵人,我是钦犯……”

“妹妹,你不是什么钦犯,你是我的好妹妹,是我钟情的红粉知己,是……”

“是的,我是哥哥的红粉知己,我们相互知心,可又能怎么样呢?你能离开皇宫,随我去江湖上飘泊吗?你能抛下功名富贵、抛下爹娘与我关东去做山寨主吗?”

“霞妹,愚兄并不留恋功名富贵,当初蒙皇太孙宠召,愚兄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我知道,那年你受皇太孙赏识,让许多官家子弟无比羡慕,妹妹也为你骄傲,男儿大丈夫,本该建功立业。

只可惜我家门惨遭不幸,所以我不愿连累了大哥,只有离京去闯荡江湖。就是现在,我也不愿误了哥哥前程。”

“哥哥还是把我忘了吧,另觅一位贤淑小姐……”

“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说。‘除去巫山不是云’,哥哥心中只容得下妹妹。

但现在燕王造反,节节取胜,未来之事难以预料。因此,哥哥并非贪恋功名富贵,哥哥只是重任在肩,身不由己,哥哥不能在风雨飘摇之际,背弃皇上一走之了。

因此请妹妹再等上一等,待愚兄为国尽忠之后,再去寻找妹妹…”

“哥哥此话何意?何谓尽忠之后?”

“哥哥将率王宫卫队,为保社稷江山,与敌决战。若是朝廷得胜,灭了燕王,天下太平,则愚兄立即挂冠而去,与妹妹成就良缘,从此隐姓埋名度日,再不涉及官场……”

“若是燕王取胜呢?”

“愚兄尽力而战,若不能挽回大局,实属无奈,到时愚兄便会悄悄去找妹妹……”

“你真的这么想吗?公冶伯父要是不允,你又该如何?”

“家父母并非食古不化之人,到时只要愚兄坚定不移,他们也不会为难,令尊亡死,纯属冤情,家父知道得一清二楚,何况二老对妹妹也极是喜爱,决不会不赞成。”

柳锦霞脸上有了喜色,她轻声道:“哥哥,但愿真有这一天,妹妹会等着你!”

片刻间,她脸上神色又暗淡下来:“唉,我们自己何必骗自己呢?你要为国尽忠,你我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妹妹,哥哥会来找你的,无论局势如何演变,最终都会使哥哥卸了肩上的职责,因此我们总有相见的时候,妹妹应该相信愚兄!”

“我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世事难料,谁知以后究竟是怎样一个局面,我真怕只剩下我自己,从此见不到哥哥……”

公冶勋又紧紧抱住她,哺哺道:“不会的,不会的,愚兄坚决相信有会面的那一天!”

“那好,妹妹在关东凤凰山总舵等候哥哥。”

“对了,今夜妹妹闯禁宫是为了……”

“我恨朱家的皇帝,我来是为了搅乱他的心,使他不得安宁,我要让血蝴蝶重现京师,搅他个天翻地覆,让锦衣卫那班小丑不得安宁,也要让皇上惶惶不安,我要报灭门之仇,此生此世决不善罢甘休!”

“我希望妹妹出京师回凤凰山,不要在京师惹事,这对妹妹十分凶险,望妹妹……”

“我可以听哥哥的,但不闹出一两桩案子,决不离开京师。

放心,我不会久留的!”

“妹妹,京师不比以往,盘查十分严格,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昼夜巡逻,妹妹最好立即出京,以免愚兄牵挂。”

“妹妹身负血仇,不冒风险又怎样出心头一口恶气,我答应你只做一两件案子……”

“妹妹,你今夜闯了宫禁,势必会禀告皇上,全城立即会搜索妹妹,若不于今晚出城,天明后只怕难以脱身,妹妹听我一次劝告如何?”

柳锦霞黯默片刻,道:“好,我答见你!”

公冶勋又得将她揽在怀里,久久亲吻……

忽然,只听门外一声轻咳,两人倏地分开,吴乾仁在门外道:“该出宫了。”

公冶勋拉开门,吴乾仁拿了套太监服给柳锦霞,道:“柳小姐,照老办法出宫。”

说完放下衣服又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柳锦霞扑到公冶勋胸前,紧紧抱住他:“哥哥一定珍重妹妹等着你!”

公冶勋也紧紧揽住她,道:“妹妹珍重,哥哥心里永远牵挂着妹妹,终身不渝!”

四天后,血蝴蝶袭击了锦衣卫衙门,杀了十五卫士,她的装束,使用的兵刃活着的人都看清了,血蝴蝶的同伙有两人,武功都堪称一流。锦衣卫剩下的十人不敢穷追,保住了性命。

同一天晚上都督同知许毅家遭劫。许毅的公子辣手太岁许亮都曾随李景隆出征,如今都在军旅中。

宫中财物被血蝴蝶一伙打劫,许夫人在威逼下只得交出珍宝。护院的家将士卒死了二十多人,粉墙上留下了血蝴蝶的印记。

据府台衙门的捕头判断,血蝴蝶在锦衣卫衙门作案后又到许都督家作案。在锦衣卫衙门滋事是为了扬威,在许都督家作案表面上是劫财,骨子里却不知怎么回事,因为四年前血蝴蝶就曾光顾过他家。

消息传遍京城大街小巷,成了人们饭后茶余不可缺少的谈话,暂时压倒了人们对战局的关注了。

公冶勋得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回家,把见到柳铁霞的情形告诉了公冶娇,让娇娇没法打听她的消息,找到她并让她赶快离京。

公冶娇听后叹息不已,遂带着翠喜去六顺巷找宫知非等人商议。

宫知非见她来了,便道:“假货又出来了,你有没有听说,假血蝴蝶……”

娇娇道:“糟得很,可惜不是冒牌货,这回真是柳姐姐回来了!”

此语一出,汤老五等人大惊。

宫知非道:“丫头,你怎知是真货?”

娇娇把大哥说的说了个大概,然后道:“全城都在搜捕柳姐姐,我们得帮她一把才好!”

宫知非道:“看你说的,她藏在哪儿有谁知道,又如何能帮他?”

娇娇道:“请师叔们设法找听,我这里去双龙镖局,从他们那儿可以打听出点消息来。”

杨老五道:“那好,分头进行吧。”

公冶娇带着翠喜来双龙镖局,这两年双龙镖局歇了业,张权、陈卫时已在家。

陈卫、张权听说公冶小姐来了,忙不迭出来迎接,他们有半年未见到小姐了,彼此见面,免不了寒喧客套一番。

翠喜道:“申公子呢,回沪州飞虎堡了?”

陈卫道:“是的,他回去也有半年了。”

公冶娇不想提申勇志,便道:“血蝴蝶的事,两位大概知道了吧?”

张权道:“知道了,这血蝴蝶胆子大得出奇,居然找上锦衣卫!”

陈工道:“听说这个血蝴蝶是真货,但锦衣卫衙门一口咬定,血蝴蝶已死,又是冒牌货作祟,已限令时间提到真凶。”

“知道血蝴蝶的踪迹吗?”

陈卫道:“在下未去表叔家,不知详情,不过小姐欲要知道详情,我这就去打听。”

娇娇道:“好奇而已,几年不再有血蝴蝶作案,如今又突然出现,谁不想打听个明白?”

陈卫道:“我这就去表叔家,小姐稍候。”

娇娇道:“我下午再来,现在还有事。”

张权连声挽留不住,只得送她出门。

主仆俩去了南岔街的“清茗茶室”。

上午茶客已坐满了小店,马禾见她来了,又搬了张桌子出来,支在露天。

沏茶时低声道:“张镇东急着找公子爷,他过一会儿还要来。”

公冶娇去北平时,让张镇东有事找马禾。

半个时辰后,张镇东匆匆而来。

一见店门侧边坐着公冶娇,忙大步走过来。

“公子爷,俺有急事找你……”

娇娇道:“这儿眼杂,换个地方说话。”

一行三人沿街走,换了间大茶室坐下。

张镇东道:“俺听任威那小子说,皇甫楠下决心要捉血蝴蝶,眼线已找到扎眼人物,今夜就去抓捕。任威说,只要捉到血蝴蝶,就可以把小姐的大哥公冶公子牵扯上……”

公冶娇一惊,道:“这话从何说起?”

张镇东道:“任威那小子说,血蝴蝶是万古雷救出牢狱的。

万古雷与公冶公子交好,那么这血蝴蝶就该认识公冶公子,到时逼她招供,就可一箭双雕,除去公冶公子……”

公冶娇一听,松了口气,皇甫楠并不知道大哥与柳姐姐的私情,他只是胡乱推断,陷害栽赃,便道:“好恶毒,血蝴蝶与我家何干?快说,他们要在何处下手捉人?”

张镇东道:“城里有眼线在天亮前发现三条黑影朝城南蹿去。当即尾追在后,出了聚宝门,一直到慈恩旌忠寺废墟处,因那儿太荒,附近只有一些废弃的草棚,便不当回事回来了。

哪知第二天才知道锦衣卫衙门出了事,许都督家遭了劫,便将所见报呈皇甫楠。皇甫楠已派人去踩盘,并在那一带布了暗哨。“

娇娇道:“那么,见到人了?”

张镇东道:“还没听说,等俺再去打听。”

娇娇道:“定要打听清楚,这血蝴蝶与我只怕是熟人,可不能让他们抓了去!”

张镇东诧道:“咦,果真与公冶公子有关。俺闹不明白,血蝴蝶手狠心辣,怎会与小姐相识?一个是飞贼,一个是小姐……”

娇娇道:“前几年的血蝴蝶是假的,这其中奥秘有谁知道?

但昨夜这个血蝴蝶不同,她是为了报仇,这个以后再告诉你吧!”

张镇东道:“下午何时见面?”

娇娇想了想:“申时初吧,在马前辈的茶室见面,好吗?”

张镇东走后,娇娇和翠喜便回家吃饭。

午时,又到了双龙镖局。

陈卫早已等候在家,他道:“在下见了表叔,表叔对昨夜的事也感到震惊。

他说房天兆告诉他,要设法捉住血蝴蝶。捉住就可以审出真相,他要告皇甫楠一个欺君罪,五年前的血蝴蝶并未被皇南楠捕杀。房天兆还说,要请盛经子公公助一臂之力,由盛公公派人抓捕……”

娇娇岔话道:“查知血蝴蝶的踪迹了吗?”

陈卫道:“只是有了线索,南城外慈恩旌忠寺废墟那儿有可疑人出没。”

“皇甫楠不知道这个消息吗?”

“知道,他正派人前往盯梢。”

“那盛经子又如何帮忙?”

“从锦衣卫中抢走人……”

“啊哟,那不是自相残杀吗?”

“表叔说,房天兆为除掉皇甫楠,不惜代价。况盛公公的人是在暗中,锦衣卫防不胜防!”

娇娇心想,真是糟糕,这不是两伙人都要抓捕柳姐姐吗,我得想出办法救她。

又说了阵闲话,娇娇和翠喜又到马禾的清茗茶室等候张镇东。边喝茶边盯着门外。

足等了半个多时振,才把张镇东等来。

坐下后,张镇东见茶室人多,便低声道:“天一黑他们便动手;眼线看见有三个人从一间破草屋里走出来,过聚宝门进了大功坊,在大酒楼吃的饭,吃完饭下楼来,去了承恩寺,跟踪的尾随进了寺,就失掉了他们的踪迹。皇甫楠断定他们不敢宿旅舍,在旌忠寺废墟的草棚里栖身。因为另一伙暗哨待三人离开草棚后去探查,发现有两间草棚有被盖,被盖是旅居里常用的那种,估计是盗来的,皇甫楠说,只要发现三人回草棚,天一黑就动手。”

“为何定要等到天黑?”

“旌忠寺废墟附近无遮拦,白天去抓捕大老远就会被贼人发现,所以只好等天黑。”

“那么,此刻三人回草棚了吗?”

“不知道。俺奉命在家等着,天黑出动。”

“好,你回去吧,别让他们起疑。”

张镇东匆匆走后,公冶娇去找宫知非。

宫知非听她说了情况,道:“两伙人要抓血蝴蝶,又都是在旌忠寺的废墟一带,那儿连个藏身处都没有,如何去帮忙?”

娇娇道。“我正是来问你这个做师叔的,你怎么反来问我?”

宫知非摇头:“我老爷子又不是神仙,没办法,没办法,就让锦衣卫的两伙人去斗吧!”

娇娇一瞪眼:“你袖手旁观?”

宫知非摇头晃脑十分得意:“不错,这叫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斗得差不多了,我老爷子再去拣个便宜,那不是省事多了吗?”

翠喜拍手道:“好办法,好办法,我们一是有热闹着,二是平平安安不须动手一举两得!”

宫知非道:“聪明人想出的办法当然好,不像你丫头笨,什么主意也想不出。”

公冶娇哼了一声道:“要是两伙人都对血蝴蝶下手,你是不是还坐山观虎斗?”

宫知非一愣,道:“这个嘛……”

“说呀,别这个那个的!”

“那只好上去解围,这叫临机应变。”

“要是两方来的人多,我们也被围住脱不了身,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汤老五道:“皇甫楠定要除掉血蝴蝶,今夜派出的人手必不会少,我们不能冒失出手。”

罗大雄道:“要救人,不冒险成吗?”

刘二本道:“盛经子一伙既然也想抓到血蝴蝶,他们必然也在暗中行动,锦衣卫若发现他们,免不了动手,血蝴蝶也会借机脱身,到时咱们再帮一把就是了。”

汤老五道:“待我去旌忠寺废墟瞧瞧。可有藏身的地方,然后再商议救助之策。”

公冶娇道:“可惜我得回家吃饭,要不爹娘又要唠叨,天黑前我们一定赶来。”

说走就走,主仆二人匆匆赶回家。

公冶娇为了可以脱身,把实情告知爹娘,末了道:“想想看,锦衣卫要把公冶家牵连进去,女儿不出头管这事,成吗?”

公冶子明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老夫上衙门找皇甫楠说理去,有何证据说血蝴蝶……”

公冶娇道:“爹爹也真是的,女儿从内线得来的消息,能抢着到处讲吗?再说皇甫楠来个不认账,反问爹是从哪儿听来的,爹又如何应答?明摆着,这只能暗斗,女儿约了宫师叔他们帮忙,爹娘就放心好了。”

夫人道:“不妥、不妥,你与锦衣卫动手厮杀,要是有点差错,怎么得了……”

娇娇道:“女儿本事大着呢,又有宫师叔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女儿如实告知爹娘,就是为了让爹娘放心,要不我不说不更好吗?”

夫人道:“使不得,使不得,你有什么都要告诉爹娘,你千万别神出鬼没的,叫娘为你伤肝伤肺,叫你爹坐卧不安、心惊肉跳……”

娇娇道:“娘,以后的风险还更大呢,要是燕王进了京师,女儿护爹娘出城,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走吗?到时兴许要杀出一条血路才能脱身哩!

所以,爹娘别把娇娇当大家闺秀,女儿有一身武功,哪里都能去得。今后有事女儿不一定回家吃饭,爹娘别管得太紧了,女儿要办事也办不成,这不是误了事吗?”

公冶子明道:“娇娇说得是,你大哥在宫中顾不了家,只有靠你联络些江湖能人,以后你有事只管去处置,只是要多加小心。”

娇娇大喜,道:“知女儿者,爹爹也!”

夫人道:“怎么,我做娘的是绊脚石……”

娇娇搂住夫人道:“疼女儿者,娘也!”

夫人佯嚷道:“到处灌迷魂汤!”

娇娇笑着走了,回她的住屋换上劲装,和翠喜带上兵刃,匆匆赶到六顺巷。

天还未黑下来,宫知非等正喝酒,关了茶馆的马禾也在座,人一个也不少。

“两个丫头,喝一杯如何?”宫知非问道。

娇娇道:“喝酒误事,不喝不喝。”

宫知非道:“这杯中之乐,你丫头不知,我老爷子喝上三杯后,浑身都是劲。”

娇娇道:“不听不听。汤师叔你去旌忠寺看了吗?有没有隐身的地方?”

汤老五道:“出了聚宝门,没走出多远,就看见一些扎眼人物,三三两两在街上游逛。

来到旌忠寺废墟,只见废墟周围有二十间乞丐搭盖的草棚,并不见有乞丐。废墟前有数十棵大树,估计锦衣卫那帮人就藏在树下,我们只能朝前走到有民房处藏身。”

公冶娇道:“快走快走,小心误事!”

宫知非道:“丫头你真笨!现在经过度墟不惹眼吗?再过一会儿天微黑,我们分几拨,装作回家的行人匆匆而过,不是恰到好处吗?”

翠喜笑道:“师傅你真聪明……”

宫知非眼一翻:“别叫师傅,叫师叔。”

翠喜道:“这就奇了,你老人家教我武功,我尊一声师傅错了吗?这几年都是这么叫的,习惯啦,改不过来了!”

宫知非骂道:“你存心气死老爷子,就你这身三脚猫功夫,配做我老爷子的徒弟吗?”

翠喜叹道:“三脚猫功夫是师傅教的。也怪不得我翠喜,各位师叔说对吗?”

罗大雄道:“徒弟不成器,师之过。”

马禾道:“小翠说的很有道理……”

宫知非叫道:“你两个给我闭嘴,我什么时候说过收这丫头做徒弟了?”

刘二本道:“喝酒喝酒,这事与咱们不相干,小翠是不是你的徒弟,咱们可管不着。”

翠喜道:“我是拜过师的,赖不掉!”

娇娇道:“小翠你叫你的师傅,随他怎么说,你只管叫就是了,何必理他?”

富知非瞪眼道:“你主仆耍赖,你……”

娇娇道:“快吃快吃,该动身啦!”

宫知非叹道:“唉,万古雷那小子何日到京师来呢。他来了我老爷子就省却了许多麻烦,让他把这两个丫头带走,越远越好……”

娇娇道:“别想得美,他要是进不了京师,你还得送我出城。”

宫知非道:“啊呵,这不是没个完结……”

娇娇道:“快走吧,别唠叨啦!”

汤老五看看天色,道:“是该走了。”

宫知非道:“各走各的,两个丫头先走。”

汤老五道:“我先走,娇娇你二人跟着来。”又对其余人道:“我们在房那儿会合,我估计那儿也会有锦衣卫的人,大家得小心了。”

出了门,娇娇和翠喜离汤老五三丈外跟着走,出聚宝门时,天已黑了下来。

娇娇四处看看,周围十分空旷,原先旧元称慈恩旌忠寺的地方已是废墟一片,旌忠寺始建立于三国东吴,到宋朝时称天禧寺,元改名旌忠寺,洪武初遭火焚,烧得片瓦无存。

这一带并非繁华地段,民居房屋不多。娇娇注意到寺庙前有一小片林子,有二三十棵大树,那上面确是藏身的好地方。

又往前走出三五十丈,道旁有一幢民房,汤老五在院墙那儿等她们。

汤老五小声道:“我们的行踪只怕已落在人家眼中,没奈何,就在这儿等着瞧吧。”

不一会儿,马禾、刘二本、罗大雄、宫知非都来了。他们走到远离民居的地方商议。

宫知非道:“锦衣卫那班小子藏在树上吗?以血蝴蝶的机灵,能不发现他们吗?”

刘二本道:“那些树又高又大,藏在上面恐难发觉。咱不放心的是,血蝴蝶果然在叫化子棚里栖身吗?就算昨夜在,今夜还在吗?”

马禾道:“难说,要是她滞留在城中,待晚上作了案才返回来呢?”

汤老五道:“更可能的是,此刻他们乘黑回来,三更时出去作案,我们等着瞧吧。”

宫知非道:“这幢民宅里住什么人?”

汤老五道:“不知道,我走过时大门就是关着的,里面有没有人无法知晓。”

罗大雄道:“这里荒僻,住在这儿要有几分胆量。”

众人一想,的确不错,这院子虽不大,只是个四合院,但也不是穷苦人家使得起的,不怕人偷人抢吗?

不禁都朝院子看去,发现有了灯光,说明里面住着人呢。

宫知非道:“要是没住人,这里是个绝好的藏身地,我们可以在房头上了望……”

话未完,众人瞧得清清楚楚,有几条黑影从院墙外跃了进去,不禁吃了一惊。

宫知非道:“瞧见了吗?来了不速之客,卖茶的,你轻功好,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娇娇道:“我也去!”

不等回答便纵跃而起,马禾反落后了一步。他们离小院二十几丈,几个起落便到了房屋背面。

两人轻轻跃到墙上,只听天井里正有人说话。

一个女人声音道:“快出去,你们私闯民宅,犯了王法,反来这儿胡说八道!”

一个男子声音道:“你嚷什么,我们借你这地方一用,天亮前离开……”

女子道:“我们是规矩人家,白天锦衣卫就来查问过,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怎会夜晚从墙头进来了?我夫妻除了这幢屋子,并无金银财宝,你们还是快些去吧!”

一个女子冷冰冰的声音道:“你这贱婢好不知趣,谁要你什么金银财宝,好好跟你说要用你这地方一夜,你竟敢无礼拒绝,看来你是不要性命了,那姑奶奶就成全你吧!”

先前那女子冷笑道:“你吓唬谁?你……”

男子声音道:“莫吵莫吵,我再说一遍,借你这地方一用,我们有重要的事,不与你们纠缠。我说这位仁兄,你开口说话好不好?”

一个男子清亮的嗓门道:“如何个用法?”

这声音听直有些熟,娇娇不禁十分诧异,但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只听先前说话的男子道:“我们只借你这地方藏身,在房顶上、院墙上,外面一有动静我们就走,并不妨碍你们,如何!”

女主人显然不乐意,道:“大哥,你看他们蒙着面,拿着刀剑,要是干出什么事来,岂不连累我们?我看还是请他们走吧。”

男主人道:“各位听见了,连累我们……”

那男子道:“我们在这儿抓贼,怎会连累你们?看你们也是会家子,何必这般胆小。”

男主人道:“我们居此好些年,从不惹事生非,各位既然要留下,我们也无奈何,彼此用不着为这桩小事结仇,请诸位完事后就迅速离开,从此两不相干如何?”

男子道:“好说好说,二位就请回房吧,我们用不了多少时候就会走的。”

接着没了声音,马禾和娇娇连忙下墙离开了,跑回到宫知非等人站立处,把听到的说了。

娇娇道:“奇怪,男主人,口音很熟。”

宫知非道:“只不过是像你某个熟人的口音罢了,人你不一定认识。”

娇娇道:“也许是的。那我们现在该如何行动,那伙蒙面人不是锦衣卫,会不会是盛经子手下的人呢?我觉得八成就是他们。”

马禾道:“锦衣卫的人未露面,这伙人准是太监的人。我们就在这儿呆着,只要他们往外走,有了动静,我们就出动。”

宫知非道:“在这儿不成,房子挡住视线了,绕到侧面去吧,那儿有几棵树可以遮身。”

于是众人斜着往前走,离小屋不少于三十多丈,来到稀稀落落的一片小林子里。

罗大雄道:“这儿距那些草屋少说也有三十丈,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不怕误事?”

刘二本道:“呆着吧,等好戏开场。”

话音才落,猛听草房一带传来喝斥声,静夜中听得十分清楚。

“血蝴蝶你哪里走!”

“这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休想脱身!”

喝声中忽然亮起一团火花,紧接着又亮起一团,刹那间亮出了二十多盏灯,把草屋一带照得通亮,只见人影绰绰,荷刀持剑,可是看不见血蝴蝶他们。

娇娇急了,道:“那么多人,怎么办?”

宫知非道:“莫慌,等着瞧。”

专盯着小院的刘二本道:“快看,从那院子里出来了八九个人,不,有十多个……”

众人连忙看去,果见十来条黑影向有灯火处奔去,一个个身法极快,轻功上乘。

马禾道:“好俊的轻功,这伙人不好对付,看他们要干什么?”

片刻间那伙人已到亮灯处附近,突然间响起了几声惨嚎,有几盏灯倏地灭了,只听一个女子尖细的声音喊道:“血蝴蝶,快跟我们走,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汤老五喃喃道:“果真是盛经子的人!”

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大胆飞贼,竟敢阻我锦衣卫捉拿血蝴蝶,大家听了,不准放走一人!”

紧接着呼喝中迭起,人影乱蹿,但惨嚎声不知为何,却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宫知非喃喃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杀进锦衣卫的埋伏圈,难道就凭着武功吗?

这些人定是心狠手辣的杀手!”

娇娇心想,老爷子说得不错,自己一伙人都未想到要明目张胆去救人,人家那伙人就敢,凭的就是武功和胆量。

柳姐姐不要上当才好,于是道:“老爷子,我们趁乱救人呀,别让盛经子的人把柳姐姐哄走了。”

宫知非道:“莫慌,锦衣卫一定来了不少高手,盛经子那班人未必就能取胜!”

正在此时,刘二本又道:“看,小院里又蹿出了两人,直奔斗场。”

众人闻声循去,果见一高一矮两条人影朝有灯火处蹿去,但将要到达时,忽地消失不见。

再看斗场,呼喝声、兵刃撞击声不时传来,间或有人惨叫一声、灯火便熄灭了一盏。

汤老五道:“盛经子的人用暗器,把灯打灭了好救人,瞧,又一盏灯灭了!”但刹时间又有几盏灯亮起来,显然,锦衣卫的人顶替了被暗器打倒的人。

宫知非道:“这样吧,你我上去助阵,先打走锦衣卫的人,再与盛经子的人交手。”

马禾道:“光等在这儿不是办法,咱们该上去助阵,这就走吧!”

宫知非道:“把脸蒙好,别露面,你们走你们的,我老人家在暗中助拳。”

公冶娇轻喝一声:“走!”当即飞掠而出,马禾立即紧跟、其余人在后相随。

公冶娇几个纵跃,连跑带跳,冲到了斗场。

举目一看,不禁愣住。除了锦衣卫的人外,有十几个蒙面人与锦衣卫厮杀、他根本分不清谁是柳姐姐,谁是盛经子的人。

他们都使弯刀。

片刻后,她发现有一蒙面人左手使亮银鞭,右手使弯刀,被三个锦衣卫高手截住。其余的蒙面人大多对付两个锦衣卫。

她猛提一口真气,从持灯笼的锦衣卫空隙处掠了过来,向围攻左手持亮银鞭的锦衣卫出手。

被袭击的锦衣卫大喝一声来对付她,被她一眼看出、此人正是病驼邵天贵。

只见他挥舞两支判官笔,专点她身上穴位。娇娇恨透了这班人,立即挥剑硬挡硬架,只听“当当”连声,笔剑相撞,火花四溅。

这几年公冶娇的内力有了很大长进。把邵天贵震得虎口疼痛,惊得不敢再硬碰,只逼近了施展点穴功夫。

娇娇一面斗他,一面去探视握亮银鞭的蒙面人,只见她力战锦衣卫指挥同知贡胜奇和指挥佥事胡道民。

这两人剑法十分精纯,杀得她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娇娇见状大急,便猛攻病驼邵天贵,将他逼退了五步,然后突然一个后跃,向胡道民攻去。胡道民立即闪身避过,向她还击。

他的剑在灯光下呈黑蓝色,那是淬过毒的,被他划破一点皮肤就保不了命。

娇娇猛攻他三剑,将他逼退了两步,乘机一跃,跳到使亮银鞭的蒙面人身侧,以传音入密对她道:“是柳姐姐吗,我是娇娇!”

那蒙面人立即回答:“我正是锦霞,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快走吧!”

娇娇一面迎胡道民,一面回答道:“放心,我们人多,专为救你而来。”

“蒙面使弯刀的也是你们的人?”

“不是,他们也要抓你……”

此时胡道民、贡胜奇见对手功力忽然减弱,便加强了攻击,使公冶娇、柳锦霞都顾不上说话,忙着应付对手,距离也渐渐拉开。

娇娇十分痛恨锦衣卫这班人,便施出了浑身解数,十招下来占了上风,逼得胡道民后退,但急切问她也无法伤了他,这家伙武功高得惊人,要是在四年前,她对付他顶多打个平手。

此时场中又有人惨叫,锦衣卫的人接连倒下了几个。娇娇偷眼旁观,翠喜手舞腰刀,与一个锦衣卫狠斗,丝毫没有怯意。

马禾等前辈也已经加入战团,只不见宫知非。

突然,“呼呼呼”劲风起处,有几块黑糊糊的东西打向胡道民,他在闪避之时以剑挥挡,只听“噗”一声,那暗器粉碎开来,都原来是泥块,溅得胡道民一头一脸。

娇娇乘机攻了上去,胡道民迎战时又得防土块。土块力道大得出奇,每挡一剑都要十分用劲,以至泥块爆碎开来,粉末还伤了眼睛。

胡道民吃不消了,连忙向空处逃去。娇娇不再追赶,返身来斗贡胜奇。

这一来,他自然吃不消,只得一个后跃脱出圈外。站定后一看,锦衣卫几乎全被放倒,只有六七人在狠斗,被使弯刀的人逼得只能招架。

怒恨之中无法可施,便高声喊道:“撤!”

其实,不等他喊,早已有人逃之夭夭。这一喊撤,躺着的人当中忽地跳起来七八人,争先恐后相聚宝门方向逃去。

那些狠斗的人也一个个纵身而起,瞬间没入了黑暗。

那些使弯刀的人并不退避,有人打了声口哨,他们立刻把柳锦露、娇娇等人围起来。

此刻,营垒分明。

索刚、田罡等到柳锦霞跟前,马禾、刘二本、汤老五、罗大雄则走来和公冶娇会合,而公冶娇则与柳锦霞站一处。

一个使弯刀的男子道:“血蝴蝶,我们救了你,请你和我们一道走!”

柳锦霞道:“你们是什么人?”

“这个先别问,你跟我们走就是了。”

“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你别无选择!”

“说出你们的身份!”

“该你知道时会让你知道!”

突然,又有两人从蒙面刀客的空隙闯了进来,直奔柳锦霞站立处。

蒙面刀客中有人要追,被领头人止住。

柳锦霞目注两个闯入的蒙面人,看他们要做什么。只见他们在不远处停下,其中一人眼中竟有泪花,她不禁十分诧异,忽闻耳内传来细如蚊纳的声音,对方以传音入密对她说话。

“你是锦霞妹吗,我是你大哥柳铭!”

柳锦霞浑身一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哥哥,他原来没有死,他还话着!她不禁激动得热泪盈眶,忙以传音入密回答:“是的,我是小妹,哥哥你快过来!”柳铭拉了伙伴一下,走到柳锦霞跟前。

但这不是互诉离情的时候,柳锦霞压下心头的激情,对蒙面刀客道:“各位来救助,我十分感激,以后有缘再会,请闪开道……”

刀客冷笑道:“血蝴蝶,你只能跟我们走,别无选择!”一顿,指手指着娇娇、马禾等人道:“我们只带走血蝴蝶,你们其余人别管闲事,否则只有挺尸于此地!”

一个女刀客尖声叫道:“再不走,锦衣卫带来大批鹰犬,你们要找死吗!”

柳锦霞道:“我为何要跟你们走?”

刀客怒声道:“我们救了你,你竟然忘恩负义,再不走,我们要动手了!”

公冶娇道:“你们不是来救人,你们是来抓人,血蝴蝶不会上当,快走吧!”

刀客一惊:“你是什么人?”

娇娇道:“你不配问!”

刀客狞笑一声:“杀,一个不留!”

他和女刀客当先冲向柳锦霞、公冶娇,其余十人攻向马禾、柳铭等九人。

娇娇对上了领头的刀女客。斗上五招,她忽然想起四年前到公冶府上滋事的假血蝴蝶,这个女刀客的刀法与他们相似。

这个念头一闪即过,她挥剑猛攻,以快制快。十招后,她发现女刀客十分厉害,比以前的假蝴蝶厉害得多。当下不敢大意,提起七成动力,想尽快击败对手,以免延误时间,锦衣卫又叫来大批人手,那就难以脱身。

二十个回合后,她提起八成功力,这才把对手逼落下风,将她迫得连连后退。

此时,忽听有人尖叫,是女子声音。

“不要脸,胆敢暗算姑奶奶,哎哟……”

“啊哟,有人暗算!”又一个女子尖叫起来。声音刚落,一个男人也痛呼一声。

按着这样的呼痛声尖叫声此起彼伏,扰得人心里惶惶然。

与娇娇动手的女刀客忽然也尖叫起来,把娇娇都吓了一跳。

一个嘶哑的声音不知在什么地方吼道:“爷爷刚才用土块儿打你们,再不走。

爷爷用石头,非砸得你们这班狼崽子头破血流不可!“与娇娇动手的女刀客忽然左手一场,朝说话处打出暗器,只听“哎哟”一声没了动静。

女刀客大喜,叫道:“这毛贼中我的暗器死了,大家放心”

‘你才死了呢!我老爷就专打你这个女杀手,看你还发不发暗器!“话声中,“暗器”接二连三飞来,女刀客又被娇娇逼住,哪里躲得开,身上连挨几下,连刀也握不住了,打得她尖叫一声腾空而起,朝暗器飞来处扑去。在空中她又挨了几下,其中一下点了她穴道,她像根枯木重重掉在了地下,吓得大声尖叫:“快来救我!”

其余人都在力战,他们也被官知非的暗器打得心惊胆战,接连有两人被打中了穴道,这两人也是女子,齐声尖叫,喊伙伴救她。

黑暗处,宫知非又喝道:“你们这班狼崽子再不走,老爷子一个个活捉了剥皮!”

他大概满场乱跑,把土块石块不断打出,再纠缠下去,这些刀客只有倒霉。

领头的刀客总算悟出了这一点,打了两声呼哨,抱起被打中穴位的女刀客飞跃而去。

其余刀客得到撤的信号,忙救走同伴,眨眼间不见。

柳铭道:“各位,快到舍下一叙!”

柳锦霞道:“走,小心又来人”

一行人尾随于后,片刻进了小院。

柳铭带头进了正房侧室,集起了一盏灯,然后走到靠墙的一张大床后,道:“各位随在下进暗道。”

娇娇跟着来到床后,只见壁上已开了一道门,便招呼大家进来。

门后是个坑,有石级通往下面,下面是一间很大的地下室,有桌椅板凳。

柳铭取下面罩,公冶娇认出了他,激动地叫道:“柳大哥,原来是你呀!”

柳铭十分惊奇,道:“姑娘是谁?”

娇娇一把扯下面巾,道:“我是娇娇呀”

柳铭惊异地看着她,这美得令人眩目的好姑娘竟是娇娇呀,她长大多啦!比过去更美更丰腴,便道:“原来是娇娇,成大姑娘啦!”

其余人也解下面罩,娇娇注意到一个面色有点苍白的美丽姑娘,她是柳铭的伙伴。

柳铭道:“蒙各位救助舍妹,请受柳铭一拜!”说着就要下跪。

罗大雄一把拉住他:“柳公子,俺可不是外人,用不着说个谢字。”

娇娇忙道:“我来引荐……”

她说了各人姓氏,又遭:“正是他们几位帮着万公子和我,才把柳大哥你们从狱中救出……”

柳铭、柳锦霞连忙施礼。

锦霞道:“上次蒙恩人相救,可惜在夜间连相貌都看不清,今日又蒙各位救助,大恩大德,我柳氏兄妹永记于心……”

宫知非道:“自己人,不说这些了吧。此地不能再住,两位收拾东西,先到舍下往一两天,再商议行止如何?”

柳铭道:“好,这就走,各位,引荐一下,这是舍妻于芳,没有她,我活不到今日!”

于芳一笑:“快走吧,说这些干什么?”

众人又从地下室走出,于芳进住室提了个小包出来,道:“走吧,我已收拾好。”

柳锦霞道:“路上若遇人阻拦,杀了灭口,以防跟踪,下万不可手软!”

熄了灯火,众人越墙而出,过聚宝门后从房头上跃走,此时已三更,街上无人。

到六顺巷十分顺利,无人跟踪。

众人彻夜未眠,大家围桌而坐,马禾和刘二本下厨去做菜,大家为柳氏姐弟相逢喝一杯。

柳铭讲述了他的经历。

那夜柳锦霞闯入皇宫,他与郭剑平、张文彦在皇城被侍卫围住,三人苦战冲出重围,都负了重伤。

他当时朝北逃跑,锦衣卫穷追不舍。后来他逃到北门桥一带,藏在一条小巷里,因流血过多,无力再走,便奋力越过一道围墙,里面是个小花园,勉力爬到一棵树下躺着,不料昏了过去,醒来时,发现仍然在花园里,但已不在树下,却躺在一片绿草地上,身下垫着毡子,受伤处已上了药。

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壮汉一个二十上下的姑娘正瞧着她,他们坐在两丈外的一条石凳上。

一见他醒来,男子问他:“你是何人,怎么弄得全身是伤,又偷进我家花园,意欲何为?”

柳铭有气无力,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无法坐起。

姑娘道:“你躺着说吧。”

柳铭叹了口气,道:“小生遇盗,逃至贵宅,十分对不住。

蒙二位给小生上了刀伤药,救了小生性命,大恩大德容后图报“汉子与少女对看一眼,脸上有了怒色。

汉子道:“你这不是胡扯吗?明眼人一看便知,你并非什么书生,你就是血蝴蝶一伙的盗贼,我兄妹救了你,你就这么报答吗?”

姑娘道:“哼!早知是个不老实的东西,不如把你扔到墙外让锦衣卫抓了去!”柳铭无奈,便道:“是,在下是血蝴蝶的同伙,昨夜血蝴蝶去了皇宫,在下等在皇城外施调虎离山计,受伤后逃至此处,蒙两位救助,在下没齿不忘!”

兄妹两人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姑娘说把他扶进屋去好说话。男子便把他抱起,到了一间住室,将他放到床上。

姑娘道:“你太虚弱,吃点东西再谈。”说着起身出去,片刻后端了碗稀粥和几个小包子来。

壮汉把他扶起坐着,可他却像没了骨头,又歪倒在床,姑娘让兄长把他扶起靠在被子上,亲自一匙一匙舀稀粥喂他。

吃过东西,他总算有了说话的力气,不再隐瞒,索性把灭门惨祸一古脑儿都说了。

壮汉道:“原来你是官家的公子,你父为皇帝老儿卖命,到头来却落个满门抄斩,真是一点不值!”

一顿,又道:“我叫于泽,这是我妹于芳,既然在无意中救了你,也算有缘。”

于芳道:“你睡吧,在这里养上些日子,锦衣卫查不到这里来。”

柳铭发现她眼里有泪水,只是没有流出来,说完,兄妹二人就出来了。

过了几天,他发现这屋子只有兄妹两人,没有婢女仆妇,由于芳亲自做饭,她对柳铭照顾得十分周到,白天一整天都陪着她,于泽却天天出去,也不知有什么事。

后来,大约是一个月后,于泽走了,临走时单独对他说:“柳老弟,我有事要走,留下二妹照看你,但寡男孤女十分不便,我有意把妹妹许配给你,你愿是不愿?”

柳铭心中孤苦,于芳人生得俊,对他十分温存,早已心生好感,便道:“蒙于兄不弃,小弟愿结这门亲,只不知令妹……”

子泽一笑:“就这么定了!”

他走后,两人如胶似膝,天天在一起,他的伤势也好得快起来,整整四个月,他恢复了体力。

于芳告诉他,这房子是别人的,他兄妹只是暂住,要他一同离开京师。

他要打听妹妹的下落,查找郭剑平、张文彦,结果听到了万古雷一家遭难,血蝴蝶死去的消息,他不禁大是悲恸,说要去牢中救张文彦、郭剑平,于芳答应他再留下,并把家传绝技追魂剑传给他,这是两寸长的小飞剑,百发百中,专取要害。

这小飞剑功夫不好练,两个月后他才熟练,两人又切磋武功,柳铭功夫不弱,只是没有实战经验,于芳又对他作了指点。

这期间,他才知道这家兄妹在江湖上是有名人物,他们来京师是来查访仇家的。

又过了十来天,柳铭与于芳扮作血蝴蝶,夜袭锦衣卫衙门,才知张文彦已死,第二日便作离开京师的打算,哪知第三天得知又有血蝴蝶作案,使柳铭误以为是锦霞,便留在京师暗访,但血蝴蝶很快便销声匿迹。

不久,他们去了大洪山于家寨成了亲。第二年又返回京师,在聚宝门外买下了这幢房屋,是一个江湖人卖给他们的,还有间地下秘室。

他二人居此一是为了查找锦霞、郭剑平,二是为了查访于家的仇人。

没想到上天可怜,兄妹终于相见。

柳棉霞等兄长说完,也简述了自己的经历。

柳铭得知万古雷、郭剑平已在燕军做了统兵官,不禁十分感慨。

此时菜已做好,大家为相逢干杯。

酒过三巡,汤老五道:“于姑娘,令兄外号五步追魂是吗?”

于芳道:“是的,晚辈外号冷面妖娥,难听得很。这都是白道上的君子给取的绰号。”

翠喜诧道:“啊哟,这不是很难听吗,他们为什么给你取这样的绰号?”

于芳一笑:“我出手很辣,所以这么叫。”

柳铭忙道:“她面冷心热,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无端杀人,小翠你莫想偏了。”

于芳道:“你用不着替我遮掩,出道后我确实杀了不少人。所以恶名在外”

宫知非道:“于家寨也算不得是黑道上的,令尊飞剑追魂于永吉开罪过一些白道上的朋友,又与黑道有名的人物断魂刀陈于飞交往,是以被一些正道人物列在了黑道之列,对吗?”

于芳讶然道:“前辈对于家寨知道得不少,可是认得于家寨的人吗?”

宫知非道:“不认识,不认识,我老人家人在家中坐,能知天下事!”

翠喜嘴一撇:“我不信!”

“咦,你这丫头,我把于家寨的情形说了个差不离,你就没这个本事!”

于芳道:“前辈可知于家寨近年的变化?”

宫知非道:“这倒不知,令尊安好吗?”

于芳叹口气道:“不好,家父在五年前来到京师,后来就没有了音讯。”

宫知非一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于芳道:“五年前。家父接到一封书信,便对家兄和我说,他有重要事去京师一趟,问有什么事,是何人来的书信,他说不必多问,若他一时回不来,不许我兄妹去找他。又说于家寨在江湖上有这么点微名实属不易,要我兄妹不要在外招惹是非,少和江湖人来往。我兄妹听了十分奇怪,这不像爹爹平日的口气。

第二天,他带上兵刃,匆匆走了,整整半年,没有老人家的音讯,遍翻宅中,找不到那一封把爹爹叫走的书信,于是我兄妹便到京中查访,什么消息也没有,直到现在,仍无所获,我们猜测,定是被人骗来京师,老人家凶多吉少,是以定要查出真凶。”

柳锦霞道:“伯父的遭遇颇像关东凤凰山总舵主混世太保柴大奎的经历,他也是被一封书信招到京师来的,但却查不到他的踪迹,只知与锦衣卫当权人物有关,让索刚给你说说。”

索刚遂把当年情形讲了,于芳惊得目瞪口呆:“这么说,是锦衣卫把家父招了来?”

柳锦霞道:“并非锦衣卫招伯父,而是与锦衣卫有关的人,这个谜一时无法揭破。”

马禾道:“如果皇甫楠是老魔头恶鹰皇甫佑安的崽子,那或许能揭这个谜。”

宫知非道:“当年横行江湖的大魔头只有三人,恶鹰皇甫佑安是其中之一。

这三个家伙纵横江湖二十年,从未遇到过对手,黑白两道听到他们的恶名就头皮发麻……”

娇娇插言道:“怎么,白道上没人能制伏他们吗?”

宫知非道:“白道人才济济,不乏奇人异士。但这些奇人异士多半在深山逍遥自在,哪知江湖上的这些俗事。纵有一二高人想为民除害,也无法找到他们。

所以,三个魔头横行无忌。后来三个魔头大概上了年岁,渐渐少在江湖露面,到后来未再听人说起他们,但他们的淫威依然震慑人心,你们想,若是其中一个老魔忽然派人送封书信给谁,招他们到某个地方会面,接到书信的人敢不去赴约吗?”

于芳道:“前辈说得有理,但于家寨并不认识皇甫佑安,他会写书信来吗?”

宫知非道:“这只是个猜想,个中情形只有慢慢再查访。”

田罡道:“咱们总寨主夫人知道书信内容,但她就是不肯说,她说,说出来总寨主便没命了,叫咱们不要多问。”

柳锦霞道:“战乱中一时也难查个水落石出,嫂嫂不必担忧,以后我们一同追查。”于芳道:“多谢霞妹!”

公冶娇道:“我们都在对付皇甫楠,令尊与关东总舵主的失踪都与他有关,以后大家联手,同仇敌汽。现在皇甫楠权势太重,一俟他从锦衣卫掌印宝座上滚下来。情形就不同了。”

柳锦霞道:“娇娇说得是,只有暂且忍耐一时。哦,对了,那一伙蒙面刀客又是什么来路,为何口口声声是我跟他们走?”

娇娇把知道的情形讲了,柳家兄妹等人这才明白今夜事情的端倪。

柳锦霞道:“大哥大嫂以血蝴蝶之名在锦衣卫衙门出了口恶气,那么第二天第三天又是什么人冒血蝴蝶之名作案呢?这样做是何企图?”

柳铭道:“这事愚兄也一直想不透,他要杀人劫财只管去干,不留名不是更好吗?我知于芳去许都督家,那是因为他是陷害爹爹的祸首之一。他与爹爹一向不和。我们并非为了钱财,只是报复罢了。但冒名的血蝴蝶专为劫财,不查出这伙人,心中一口气难平。”

这事引起了一阵议论,但并无结果。

天亮后,娇娇、翠喜回家。柳锦霞等人住下。

罗大雄等到马禾的茶馆去睡觉。

娇娇和翠喜回来睡了好几个时辰,下午又到六顺巷探望柳锦霞等人。

晚上不再出来,把发生的事对爹娘讲了,二老感叹不已,说很想见见柳锦霞兄妹,请她兄妹到家一叙。

娇娇诧道:“咦,爹爹是在朝之人,敢见满门莎斩的犯官眷属吗?”

公冶子明长叹一声道:“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荣辱贵贱,境遇不同而已。

你想,要是燕王进了京师。爹爹不愿投降背主。那也不成了叛逆吗?到时不照样来个满门抄斩。你说燕王逃不过一个‘篡’字,但他登基成就大业,史书不照样大书特书吗?又能把他怎的?”

娇娇道:“爹既已想明白,那为何不审时度势,燕王要真的进了京。顺其大流就是了,反正都是他朱家的天下……”

公冶子明道:“话不能这么说,爹既然蒙受皇恩。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先帝传位皇太孙,为父就效忠皇上,岂能为保一顶乌纱,忠奸不分。燕王若是进京,为父就不再为官,怎能两面逢迎做个不忠之人呢?使不得,使不得!”

娇娇道:“女儿说着玩的,这官不做也罢!好,明早我去约了柳大哥、柳姐姐来,如果能把大哥叫回来就好了!”

夫人叹道:“娘知你大哥钟情于柳姑娘,但你大哥身为都指挥使,又怎能与她结亲呢?

婚事又不能悄悄办,也无法瞒人耳目。唉,只怪他们命不好,上天不撮合……”

娇娇道:“娘,燕王进了京,皇上就不再是皇上了,大哥这都指挥使不是就做不成了吗?

和爹爹一样,大哥也不会投降燕王,到那时不也成了‘叛逆’了吗?

两个‘叛逆’结亲,不正好‘门当户对’?”

公冶子明和夫人一愣,娇娇这话也说得有理,到时乾坤倒转,荣辱不也倒转了吗?

如今燕王是叛逆,他要入京坐上了龙椅,不臣服的建文旧臣不就成了“叛逆”了吗?

夫人不禁长叹一声,苦笑道:“你说得有理,世事难料,造化捉弄人,奈何?”

公冶子明叹道:“这事以后再说,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变化呢?先请来一见吧!”

翌日晨,娇娇高高兴兴到了六顺巷,哪知柳锦霞等人已走,宫知非说留不住他们,他们兄妹一同前往大洪山于家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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