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33900000008

第八章 血蝴蝶

曹罡噔蹬蹬几步跨上来,见公冶娇也在,脸上犹有泪痕,不禁一楞。万古雷请他坐下,道:“公冶小姐惦念柳姐姐他们,因而伤怀。”

曹罡叹了口气,道:“只要藏身隐密,不会出事的。”一顿,道:“俺来是告诉贤弟,俺要去找几个部下,打听史孟春的来历……”

万古雷道:“不成不成,大白天在街上招摇,不是自投虎口吗?”

曹罡道:“俺伤势已好,闷在家里心慌。这几日俺琢磨史孟春这个人,来头既这般大,为何锦衣卫不知晓,这其中必有缘故,只有找人打听才能查出些眉目,否则他躲在暗处,施展什么诡计俺不知道,岂不吃亏?”

万古雷道:“线索是有,为了不打草惊蛇,一直未去探查,待问过宫师叔再去不迟。”

接着,他把金牛巷的种种情形说了。

曹罡道:“今夜就去如何?”

万古雷道:“我这就去宫师叔家。”遂叫耿牛去马厩让马夫套车,四人同行。

宫知非铺面仍关着,汤老五开门见是他们,忙往里让。

宫知非、罗大雄、马禾、刘二本都在,大家相互见礼,然后各自坐下。

宫知非听万古雷说明了来意后,道:“史孟春这人当真神秘,可以到金牛巷一探。”

马禾道:“金牛巷六幢屋都住的有人,全是武林高手,咱们去了只怕难以脱身。”

刘二本道:“史孟春若只是个商贾,决无可能收罗了这么多凶神恶煞,听古雷说他自表了身份,既是权贵的心腹又是职官,是一个权势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对古雷软硬兼施,足见其侵占码头之心不死,成了我们的死对头。因此我说,不去则已,要去就大开杀戒,铲除其党翼,若能见到他本人,则下手除去,以绝后患。否则只去探查一番,空手而回,弄不好打草惊蛇,人家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们说如何?”

宫知非摇头道:“补锅匠你小觑了史孟春,金牛巷里藏污纳垢,谁知道有些什么人物,凭我们这几个人,只怕扫除不了这堆污垢。依我老人家之意,小心为上。我们可以多去几人,但只在外面接应,由卖茶的和古雷进去察看,摸清对方人数,都有哪些个人,这叫知彼知己,可不能莽莽撞撞冲进去厮杀,自讨苦吃。”

罗大雄道:“俺也进去瞧瞧!”

宫知非道:“卖茶的见多识广,他认得出江湖上的凶神恶煞,你就在外接应吧。”

公冶娇道:“宫师叔,我呢?”

“你?你小丫自然也在外等着。”

“不干,我要和古雷大哥一路。”

万古雷忙道:“娇娇,听师叔的安排。”

“怎么,你怕我拖累你?那好,我自己去!”

古雷急了:“使不得使不得……”

公冶娇嗔道:“怎么使不得?我偏要去!”

宫知非摇头,只好让她与古雷一道。

公冶娇道:“宫师叔,你呢?”

“我?”宫知非一楞,“我怎么了?”

“你干么不进去查看?”

“我老爷子宁愿在外边守着,不愿去冒险,我可没有你小丫头那么笨,自陷虎穴。”

“咦,你打的好算盘,不成不成!”

宫知非眼一翻:“为何不成?我老爷子可不傻,不会为了古雷那小子,命都不顾去冒险!”

公冶娇听他话中有话,不禁红了脸,嗔道:“你说什么?谁是傻子了?你给说明白!”

“我老爷子知道也不说!”

“呀,你耍赖,不成,非说明白不可!”

众人嘻嘻笑起来,乐滋滋看老少二人斗口。万古雷也不阻止娇娇,一副袖手旁观样儿。

宫知非骂道:“你小子瞧什么热闹?事由你而起,你却站在一边幸灾乐祸!”

万古雷笑道:“不干我的事,与我无干。”

公冶娇催道:“喂,说呀,别东扯西拉!”

宫知非道:“说什么?我又没招惹你。”

公冶娇一跺脚:“你惹啦,赖不掉!”

宫知非无法,赶快把话岔开:“今夜二更我们到古雷家会齐,话说完你们走吧!”

公冶娇道:“不成,你把话说明白了!”

万古雷见宫知非直朝自己使眼色,便笑着拉扯公冶娇的衣袖,道:“快走快走,……”

公冶娇边走边道:“事情没完,改天……”

宫知非站起来溜进卧室,“呼”一声关上门,公冶娇只好闭上嘴,随古雷出门。

路上,公冶娇道:“你师叔耍赖!”

耿牛笑道:“姐姐你真行,俺师伯怕了你啦,平日他耍起赖来,俺和师父都是没法。”

公冶娇笑道:“喂,你听见了吗?”

万古雷只笑不答,心想这小丫头真难缠,连宫师叔都拿她无法,自己就更对付不了她。

公冶娇十分得意:“耿牛弟,别怕你师伯,他要是欺负你,姐姐我帮你对付他!”

耿牛道:“真的吗?俺正要姐姐帮忙!”

公冶娇大喜:“好,快说,什么事?”

“宫师伯有一种绝技,不肯教给俺。”

公冶娇停下了脚步:“真的吗?”

“俺不骗你,真的!宫师伯说这功夫歹毒,怕俺多伤人命,俺怎么求他都不教。姐姐,你想俺会乱杀人吗?不会的,可宫师伯……”

公冶娇被他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心花怒放,立即道:“他既传你功夫,就不该存私!走,姐姐出头替你讨回公道,非让他教你不可!”

万古雷见她扭身往回走,连忙道:“娇娇,你要干什么?宫师叔不传此技,定有原因,你别管这事……”可娇娇自顾走自己的,他只好追上去,道:“娇娇,你……”

公冶娇道:“他有绝技,也该传给你!”

说话间,已回到宫知非住所,她伸手敲门,开门的仍是汤老五,见是他们便放进来。

宫知非一愣:“咦,小丫头,你又来了?”

公冶娇道:“不错,又来了,找你这位当师叔的评个理儿,请师叔主持公道。”

宫知非道:“不是找我老爷子的麻烦?”

“不是不是,哪能呢?是为别的事。”

宫知非放下了心:“那好,说吧!”

万古雷十分奇怪,这小丫头玩什么花样?

公冶娇道:“师叔,大凡师父教徒弟,是把一身功夫全教了呢还是要藏私?”

“此话何意,老爷子听不明白。”

公冶娇心想,好狡猾,装湖涂呢,但她嘴上却道:“唉,师叔,我说的是自己的事。以前年岁小,不懂事,自以为一身功夫了不得,谁知和阴司四煞这些魔头动过手后,方知自己不成,当真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宫知非摇头晃脑地接嘴道:“你丫头阅历太少,自然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啊哟,师叔说得真对呀!古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武功也是一样的道理。现在我就觉得自己太差,都因为师父当年未把功夫全传了给我。要不然,我的本领就会大得多!”

宫知非诧道:“真的?竟有这种事!”

公冶娇叹道:“师叔,你说我师父这样做,该是不该?依我自己想,若舍不得传人家武功,就别收人家当自己的徒弟,既然收了人家当徒弟,就不该藏私,这么说对不对,师叔?”

万古雷这才明白娇娇玩的花样,拼命忍住不笑出来,看宫知非怎么答复。

宫知非慨然道:“小丫头,你说得不错,要传功夫就该倾囊扣授,否则就不配做师父,老和尚大概是念经念得糊涂了,连这道理都不懂!”

“师叔说得是呀,可惜,我师父有借口。”

“什么?有借口?这倒新鲜,说来听听!”

“我大哥是男的,被师父收做徒弟,而我是个女的,师父说只能做个记名弟子,所以功夫不能全传,只传给我大哥,师叔你说公平吗?”

宫知非嚷道:“岂有此理!记名弟子也好,弟子也好,传功夫不能厚此薄彼,该一视同仁。老和尚念经念傻了,竟如此不公平!”

“师叔,我师父这般待我,该不是该?”

“不该不该!若我老爷子见到老和尚,定要为你打抱不平,叫他把功夫全传给你!”

“啊哟,师叔你真好,通情达理……”

“那自然啦,谁不知我老爷子为人最为豁达,深通事理,不像老和尚,竟这般糊涂!”

“可是,师叔,我师父也不知上哪儿去了,要找也找不着,没法管啦,倒是眼前就有这样的事,不知宫师叔肯不肯管、愿不愿管?”

“眼前的事?什么事,说吧!”

“说了后宫师叔可得为我做主!”

“放心放心,没我老爷子管不了的事!”

“真的吗?不骗我?”

“咦,你小丫头也是个小糊涂,我老爷子怎会骗人?快说出事由来,我老爷子为你做主!”

“宫师叔,事由就发生在你身上……”

“什么?你说我?咳,又来胡说,我老爷子和你怎扯得上关系?你找老和尚去!”

“师叔,你有一种绝技不传给蛮牛,师叔别忘了刚才的话,耿牛可是你的记名弟子!”

万古雷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刘二本、马禾等也恍然大悟,捧腹大笑。

宫知非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公冶娇催道:“师叔,快给我做主呀!”

宫知非大骂道:“蛮牛,你小子该死……”

公冶娇截住他的话道:“师叔要是不藏私,把这绝技也传给我和古雷大哥,如何?”

耿牛进门后就蹲得远远的,此刻低着头偷笑,宫知非吼他也装听不见。

公冶娇又道:“喂,做师叔的说话要算数呀,大家都听着的,想赖也赖不掉!”

宫知非没奈何,长吁短叹,道:“阴沟里翻船,我老爷子上了你丫头的当啦!”

汤老五笑道:“做长辈的,说话得认账。”

宫知非瞪他一眼道:“你知道什么?这功夫太歹毒,我怕耿牛莽撞,不敢传,岂料这没良心的小子串通了这丫头来算计老爷子!”

公冶娇嗔道:“不对不对,谁算计你啦,为人做事要公正,这是你自己说的!”

刘二本笑道:“我全都听见了,话由你口中出,悔之莫及,只好把压箱底的功夫抖露出来,别的就不必说了,各位以为如何?”

马禾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呀!”

罗大雄道:“没想到蛮牛还真有长进……”

宫知非怒道:“什么话,你还夸他?”

公冶娇道:“咦,快教功夫呀,别的话就省着点吧,说了也没用,还如不说?”

宫知非道:“不说我老爷子气难平!”

公冶娇故作惊讶道:“怎么会呢?师叔把功夫教出来,眼看绝技后继有人,不致失传,心里定是高兴极啦,怎么会有气呢?”

宫知非没话说了,便起身去了卧房,不一会提着个黑布小口袋出来,往方桌上一扔,道:“你们看吧,这玩艺儿就在袋里。”

公冶娇好奇,就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来放在桌上,众人仔细看去,只见是两只圆形的铁圈,边缘全是倒钩刺,锋利已极。圆圈中间是空的,成圆环状。这玩意儿不大,手巴掌上可以并列三只。看上去轻飘飘的,掂在手上却感到有些份量。大家都说不出这玩意儿的名称。

公冶娇道:“原来是暗器,我当什么绝技,宫师叔留着舍不得传呢,早知这样……”

宫知非瞪起小眼:“小丫头,你敢小瞧了这追命飞环刺……”言未了,汤老五等人惊叫起来:“什么?追命飞环刺!”

齐把目光对着宫知非,一个个把眼睛瞪得老大。

宫知非道:“看什么?当年以这暗器到处杀人的又不是我老爷子,真没见识!”

马禾道:“那又是谁呢?”

“废话,那自然是仗着追命飞环刺成名的大恶人,令武林人闻风丧胆的司空德,老一辈的武林人谁不知道,你卖茶的难道不知?”

马禾道:“咱怎么不知?司空德缺的就是德,依仗着一身惊人的武功,加上这歹毒的暗器,不知杀了多少人,引起了武林公愤。听说各大派各大帮会相互传英雄帖,大家联手对付他,这一来反把事情闹大,司空德上手更狠。听说他照面见你是武林人,就疑心是来除他的,立马用飞环刺取人性命。可怜有些武林人,并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司空德,就这么糊里糊涂把一条命断送。这样一来司空德身上背负的命案越多,武林除去他的心愿越是急切,于是腥风血雨,江湖上不断传出有人被杀的消息。整整有四五年,没人能把他治住,后来他忽然失去遗迹,有人说他被少林派除去,有人说他被各大派的掌门围攻被杀,传说纷纭,不知真假,但以后他确实没有再露面,不知所终。”

宫知非道:“你以为司空德……不对,叫他司空缺德才对。你以为他被人宰了吗?哼哼,就凭少林武当那些人,根本无奈其何!这世上只有一人能治住他,你们猜是谁?”

公冶娇眼珠一转:“那定然是你宫师叔啦,你要不把他治住,这飞环刺还抢得到手吗?”

“胡说八道,我老爷子是抢人东西的废料吗?这飞环刺本就是我老人家的,何须盗抢?”

耿牛大吃一惊:“啊哟,宫师伯就是那司空缺德大魔头吗?你老让人家追得紧了,就扮你算命的躲藏于市井之中,装成老好人……”

宫知非大恼,骂道:“你小子真浑!比牛还笨,我老爷子怎么成了司空缺德?那家伙是我老爷子的师兄,你懂了吗?蠢牛!”

罗大雄道:“吓俺一跳,俺也以为你就是司空缺德呢,原来是你的师兄……”

宫知非气得翻白眼:“有其师必有其徒,你们少插嘴,听我老爷子说。司空缺德在江湖横行的事是我老爷子回山禀告师父的,师父大怒之下带我查访师兄遗迹,直过了好几年,才算把司空缺德逮着,江湖上才算太平。”

公冶娇听得极有兴味:“后来呢?司空缺德是不是死了?你往下接着讲嘛。”

宫知非摇摇头:“没死,可也没活着……”

公冶娇瞪大了眼:“宫师叔,你是不是中了邪啦,不死就是活,不活就是死,什么叫没死也没活,这不是错话吗?”

宫知非道:“没见识的丫头,我老人家说他不死不活有什么不对,怎么是中了邪了?”

马禾道:“令师是不是将他囚在一个隐秘之地,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错,实情如此,这小丫头笨,不懂!”

公冶娇道:“说详细些呀,不然怎么懂?”

“不说了不说了,这事已过去了二十多年,说说这飞环刺吧。这玩意儿发出时无声无息,可说是百发百中,专打人咽喉,一环割断了气管,还能有命吗?师父嘱我不要再使这玩意儿,以免重蹈师兄覆辙,是以我老爷子从未亮过这玩艺。只是有一次我老爷子失了口,对蛮牛这没良心的说,老爷子有一项绝技不能传人,以免多造杀孽,不想这小于却记在心……”

公冶娇道:“得了得了,别翻陈年老账啦,倒是说说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绝技舍不得传给人,我说老爷子索性大方些,都抖露出……”

宫知非一声叫起来:“我老爷子从不藏私,你丫头休要骗人,除了这飞环刺再无……”

公冶娇笑道:“急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没有藏私就算啦。我除了学飞环刺,还想学蛮牛弟那种跨一步走得老远的功夫……”她回头去问万古雷:“那功夫叫什么来着?”

“大概是一步赶蝉吧,师叔,说对了吗?”

“不错,那是我老爷子一门得意功夫。”

“好,开始教吧,晚上要用呢!”公冶娇道。

宫知非遂传公冶娇、耿牛、万古雷飞环刺,先传口诀,后传手法。对曹罡则传其一套刀法,说让耿牛教,回去后慢慢学。又嘱咐公冶娇等三人,不到危急时不准滥用,更不准再传他人。三人高兴已极,心法手法学会后,宫知非又去房中取出两个小黑布袋,袋中各装有五十枚追命飞环刺。万古雷心想,这不是早就备好的吗?看来今日公冶娇就是不提这事,宫师叔也会在适当的时候把此绝技传给我们三人。

回家的路上,他把想法说了,公冶娇和耿牛想想也是,不禁高兴万分。

四人来到十字街口,公冶娇朝东回家,万古雷等则朝西走,相约天黑后相聚。

万古雷和耿牛一到家,就在园中习练飞环刺。两人武功极高,不到一个时辰就能使用。

是夜三更,众人来到了怀庆坊的金牛巷。这巷左右两侧各有三家,每家都是大宅院带花园,占地极为宽广。宫知非让万古雷、公冶娇、马禾进右侧第一家探查,让其余人分散在巷口附近,以便接应,并嘱万古雷等人小心,最好不要动手。万古雷等人遂避开正门,从墙上跳了进去,只见宅院宽大,有三幢楼房成品字形立在树丛花木中,彼此相距四五丈。园内无人,静悄悄的,好象无人巡逻。

马禾指了指东边那幢楼,意思他去探查,指指西边那幢楼要万古雷和公冶娇去,然后再去中间那幢。万古雷点头会意,遂一拉公冶娇,沿墙根脚往西移。只见马禾一下蹿上了树,没了踪影。万古雷轻声道:“愚兄先走,娇娇跟着,小心园中伏有暗桩。”公冶娇点头答应,万古雷遂看好前面一蓬花树,提气一跃,藏在花树后面,公冶娇则不声不响跟着。。

片刻后,万古雷公冶娇已接近了楼房。万古雷让公冶娇伏在暗处,自己蹿到楼的侧墙,然后慢慢转入正面,闭气上了石阶,站在一间房的窗前细听,室内有人睡觉。又上了楼,发觉间间有人。这使他犯难,人家在睡觉,你知道是些什么人?这得出去告诉宫师叔,不惊动人家就查不出个究竟来。

于是他回到公冶娇身边,示意她往中间的楼房去。两人刚到楼前,马禾便从树后出来招手,并示意从围墙出去。三人先后到了墙外。马禾说幢幢屋子都有人。万古雷说若不知晓住的什么人,那就白来一趟。

宫知非觉得有理,道:“别慌,你们先顺序看过去,若这班坏种都在睡大觉,那再想法招惹他们,让他们做不成美梦!”

于是万古雷等三人又去右侧第二幢屋去探查,情形同第一幢相似,全都在睡觉。他们又向巷底的第三家走去,情形却是大不相同。

他们刚登上墙,就发现这个园子特别宽大,房屋也多,在东南角上有一片灯光,但被树丛挡着,看不见是怎么回事。此外,园中还有巡逻,四人一队,不下四队在园中转悠。

马禾一下来了劲,轻声道:“这园子有戏看了,小心些,我们就顺墙上走,到灯亮处瞧瞧。”说完他腾身一跃,飞一般蹿了出去。

万古雷、公冶娇随后紧跟。片刻后三人隐在花丛中,仔细查看灯火明亮处。只见那儿有几间平房,房内并无灯火,有四人带着兵刃,一人一张太师椅,舒舒服服坐着。离他们四五丈外,有一座亭子,亭子周围挂了八盏灯笼,把亭子照得通亮。那四个卫士一律面朝亭子,就这么静静坐着,什么也不干。这情景使马禾、万古雷大为惊奇,四个家伙总不是在观夜景吧,难道亭中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可左瞧右看,那亭子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马禾轻声道:“再往前挪一挪,看得清楚些,那亭子里必有古怪。”说完猫着腰往前行。

万古雷和公冶娇无声无息跟着,直走到距亭子五六丈外停下,仔细再看亭子。只见亭内周围有护拦,亭中有一张石桌,石桌四方都有一只石凳,和先前远处看并无两样。

那么,平房前坐的卫士在守护什么?如果守的是平房,为何要在亭中挂灯笼?

此刻,四名巡逻卫士沿砖砌小道走了过来,三人连忙潜在花丛中不动,只见四名巡逻卫士不到亭子前就折转了身走回头路。

马禾轻声道:“古怪就在亭中,得想法把那坐着的侍卫点穴治住,才能问出究竟。”

万古雷道:“前辈将四人引开,晚辈到亭中一探如何?要不就退出,请示过宫师叔再说,以免打草惊蛇,下次再来就难了。”

马禾想了想,道:“你们伏着别动,咱去问,马上回来。”

说完爬出草丛,一个纵跃便没有了踪影,轻功实在了得。

万古雷看那坐在太师椅上的侍卫,一个个显得没精打采,连连打呵欠。其中一人大概是坐不住了,站了起来道:“各位,再坐下去只怕要睡着了,不如起来到亭子里坐坐,还可小声说几句闲话解解瞌睡,你们说好不好?”

旁边一人也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道:“王兄说得对,起来走动走动吧!”

另一人道:“在亭中坐着说闲话,王老弟你忘了上个月发生的事了吗,我劝你别自找麻烦,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椅子上的好!”

姓王的道:“你说张百户他们受罚的事吗?那算他们倒霉、偏偏给撞上了。我说刘兄你就别太胆小啦,头儿会夜夜起来查哨吗?”

姓刘的道:“要是今夜咱们碰上呢?”

姓王的笑道:“不会那么巧吧……”

另一人道:“嘘,轻些,别吵醒屋里的人,不然他们又要骂街了。再说我们睡觉也不知愿让人吵醒,各位要说话解闷,到亭子里吧。”

姓刘的道:“咱宁愿坐着熬,比受罚好!”

姓王的道:“二位不去,那就坐着,我和董兄走动走动,要不然睡过去了才糟。”

于是王、董二人便走到了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两人面对面,又打了两个哈欠。

姓董的道:“这差事真烦人,也不什么时候才把这些王八羔子处决!”

姓王的道:“你说什么呀,头儿把他们抓来,并非要他们的命,否则何必费这个心?”

“这我知道,但有些人是榆木脑袋,他就是不降,这样的人不如一刀宰了,大家省心!”

“我猜想留着他们,一是为了逼他们招出同党,二是为降伏他们。你别看有的人嘴硬,呆他个一年半载,看他降不降?”

“听说天地双魔被头儿招纳过来了,有这回事吗?我想天地双魔何等人物,只怕不容易!”

“错了,据我所知,确有这回事。”

“当真?听说他二人是晋王爷的座上客……”

“不错,不错,晋王爷的座上客又怎么了?头儿不是照样把他们招过来了吗?当然,人家可不是一般人物,听说招纳时很费了些劲。”

“好,好!如果天地双魔真过来了,那可是大喜事。试想武林之中,有几个人是他们对手?”

“头儿高瞻远瞩,非但招纳武林中成名的人物,还把各王府招募去的高手纳为己用,这一招实在是高明,不知省了多少事!”

“说起这个,请教老兄,头儿不怕王爷发现吗?要是闹到皇上那里,这个祸就闯大啦!”

“瞧你说的,就是那些王爷知晓了也不会闹到皇上跟前去,这其中的奥妙你好好想想。”

“这个……小弟想不出来……”

“各王爷招纳文武人才都是悄悄的不敢声张,他们派到京师的高手都隐瞒了身份。有的招纳人才,勾结朝中官吏;有的刺探皇宫隐秘,干的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是他们出了事,哪个王爷那么傻,承认是他们派出的人?要是这些人禁不住严刑拷打招了供,岂不累及他们的主人?因此各王府派出的人,必须事先说好,责任由自己承担,别巴望王爷会来救你。”

“如果这些人招了供,王爷怎么办?”

“老兄,这与王爷毫无关系,再说到时根本不承认王府中有这样的人,你又会怎样?”

“对对对,怪不得抓来的人,有好些个不等用刑,只要头儿款待他们一番,说清利害关系,他们就改换门庭,另投主子。”

“对呀,只有关在下面的这些家伙,因为不识抬举,要忠于他们的王爷,才会落到这步田地。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太不识时务!”

此时,坐在椅上的两人觉得无聊,也到亭中来坐下,四人扯起子闲话,尽说吃喝嫖赌,万古雷不愿让公冶娇污了耳朵,便带她退走。

两人刚走出几步,马禾来了,宫知非的意思是先回去,改日再探。万古雷却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那四个家伙坐在亭中,正好将他们治住。他又告诉马禾,适才王、董两人曾说到下面关着人,这“下面”显然指的是亭子下面。

马禾想了想,道:“机不可失,那就探个明白。只不过你怎样打发那四个家伙?”

万古雷道:“他们相距很近,晚辈治了他们的穴道,让他们仍坐着。然后夹一人到背静处审问。那些巡逻的不会到亭中来,因此不会出事,请前辈和娇娇注意着他们就成。”

商议定,万古雷瞅准了亭前一棵大树,提气一跃,从四五丈外掠到枝头,树枝不摇不晃,看得马禾直点头,当真是后生可畏。

万古雷在枝头上打量亭子,不过二丈间距,他看好入口,从树上掠向亭中,一下就坐在石桌上,惊得四个守卫魂飞天外,一个个张口呼叫,忙着起立并拔刀。但他们只是想这么做而已,其实喊也喊不出声,动也动不了。万古雷一到石桌上就伸手点了两人的穴,随即又点了另外两人的穴,先把他们的哑穴治住,紧接着又点了四人胸前的膻中穴,哪里能动能喊?

万古雷遂又坐桌上跃下,蹲在两人中间,一把将一个掀下凳来,躺在地上。他拍活了哑穴,低声道:“要死要活,全在你一句话!”

那人见是个蒙面人,两指正对着他的眼睛,吓得低声求饶:“大爷手下留情,有话好说!”忽然,一缕指风又治住了哑穴。

万古雷觉得在此审问其余三人也听得见,便将他拖着,拖到背面,一把抓着腰带,提着走到墙根脚下,蹲着对那人道:“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若有半句虚言,我点你死穴!”

交待完,又解了哑穴,然后问:“史孟春住在哪一幢房子里?老老实实说!”

那侍卫道:“史孟春?没有这个人呀!”

“混账东西,你敢不老实,宰了你!”

“啊哟,大爷你高抬贵手,园中当真没有这姓史的人,若有半句虚言,雷打火烧……”

万古雷自然不信,念头一转,道:“那么你说的头儿是谁?他住在何处?”

“头儿姓皇甫,名楠,不住在此地。”

“皇甫楠?他是什么人?”

“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大爷不知道吗?”

“什么?是锦衣卫的指挥使?”

那人看万古雷吃惊了,胆子大起来:“朋友,你找错主儿啦,在下等均是锦衣卫的人,朋友你最好把在下放了,走你的路吧!”

“那么史孟春是锦衣卫的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人。”

“此地关押着什么人?老实招来!”

“我说朋友,这是锦衣卫的公事,何苦过问?知道了对你并无好处,把我放了走你的……”

“住口!你当真不想活了?”

“朋友,好说好说,这里住的全是武林高手,你要了我的命,锦衣卫岂会放过你?”

“你死了还能知晓以后的事吗?放聪明些!”

“好,我说。这里关的是犯人,与朋友无干,何必多管闲事?我劝你离开此地……”

“少废话,快说,关着些什么人?”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知,我只管站哨……”

万古雷无名火起,点了他哑穴,恶声道:“你太不知趣,我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旋又拂开这家伙问:“你说不说!”

“我说的真话,那都是各王府派在京师的暗探,我只记得有个少林派的青龙手康磊和他徒弟王炳,他们是代王王府的人。还有个魏扬武,外号镇山虎,是晋王王府的人……”

万古雷吃了一惊,魏扬武被擒,春桃她们如何了呢?便问道:“有没有叫春桃的姑娘?”

“没有……不过女的有几个,有个姑娘叫乔莺,是湘王府里的人,还有个半老徐娘……”

原来乔莺也落了网,真是想不到的事。

“这些人都关在什么地方?”

“关在那两排房子里……”

“你这人真不知趣,不受刑就不说真话!”

“除了房子,无处关押……”

万古雷忍无可忍,点了哑穴,以分筋错骨手法治他,那卫士痛得发抖,却苦于叫不出声来。片刻后万古雷又替卫士拍活了穴道,问他:“如何,你说不说实话,要不要再来一次?”

卫士直喘粗气,全身冒冷汗,稍停才回答:“我若是说了实话,这条性命难保,朋友你别折磨人,不如索性将我杀了……”

“你说了实话,我自然不伤你性命。”

“纵是如此,被上司知晓,我仍活不成。”

“这么说还得让你再受一次苦……”

“不必不必,好,算你狠,我就说实话,那些人关在亭子下面的地道里。”

“走,带我下去!”

“啊哟,好汉,你下去不得……”

“你再噜嗦我废了你的武功!”

卫士不敢再推拒,道:“好,我带路。”

“地道入口在何处?快说!”

“在我们住的房屋门口。”

“你若敢要花招,我马上要你的命!”

“不敢不敢,我姓孙的已落在大侠手中,哪里敢欺瞒大侠,地道入口就在中间房屋门口,我们坐在那里,就是守护它。”

万古雷解了他膻中穴,让他爬起来,道:“你只要耍奸,我一掌毙了你!”说着点子他哑穴,让他头前带路,自己跟在身后。

那卫士慢腾腾走着,没走几步,万古雷只觉眼前一晃,公冶娇、马禾来了,问他怎么回事,万古雷把情况讲了。就在此时,姓孙的卫士突然朝斜刺里一蹿,出去三丈多,向平房跑去。万古雷大怒,急忙跃起追赶。卫士知道走不脱,立即拔出刀来,但他并不攻击万古雷,手一扬将刀掷出,“夺”一声钉在一间屋的门上,惊得里面的人醒了过来。有个侍卫立即下床问道:“谁敲门了他妈的吓死人了!”接着拉开门一看,刀柄扫了他一下,见孙侍卫正和一个蒙面人动手,惊得他喊道:“啊哟,有……”

话未完,眼前黑影突现,膻中穴一麻,再也动弹不得,骇然大呼,哑穴又被治住。另一名睡在床上的侍卫道:“什么事?有什么,你怎么不把话说完?深更半夜的,你莫非见了鬼不成?”话刚完,就被人治住晕穴,昏睡过去。

马禾又将门口站着的侍卫抓起来扔到床上,又点了晕穴,这才走出门。此刻万古雷已将姓孙的卫士点倒,提着进房来。

马禾道:“换一个人问问看。”说着把室中的一个侍卫解了晕穴,又点了他哑穴,然后道:“听着,问什么答什么,留你一条命!”

哑穴一解开,那人喝道:“什么人,好大的胆,你知道彭大爷是什么人吗?快解穴……”

马禾一嘴巴打过去,接着抽出一把匕首,抵在他脸上,低声喝道:“姓彭的小子,你再敢放肆,爷爷先割下你的耳朵,再割鼻子,把你脸上零碎割尽了,再剁你的手指头,懂吗?”

彭侍卫吃一巴掌打掉了两颗牙齿,心中虽然愤恨已极,却不敢再顶嘴,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你我无冤无仇,又何必……”

马禾道:“住嘴,我问你,史孟春住在何处?你老实招来,再敢端架子大爷割你双耳!”

“不知道,这史孟春是谁?”

万古雷道:“你是干什么的?头儿是谁?”

彭侍卫傲然道:“朋友,你找错人了,我们这里没有叫做史孟春的人。彭大爷我是锦衣卫的,这个回答朋友你满意了吗?”

万古雷心想,锦衣卫的人作威作福惯了,一个个口气大得很,只怕也难问出什么来。

马禾冷笑道:“你别得意,大爷我可没把锦衣卫放在眼里,我问你答,识相些不吃亏。你们头儿是谁?亭子里关着什么人?”

“头儿姓皇甫,名楠,锦衣卫提帅。这里关押的都是要犯,朋友你打听这些作什么?”

万古雷道:“地下通道在何处?”

“咦,你们要干什么?”

“我问你地下通道在何处,快说!”

“朋友,你们劫牢吗?这样做太不明智!”

马禾一手揪住侍卫耳朵,冷笑道:“把耳朵割掉倒是明智之举,大爷就下刀吧!”

彭侍卫大惊,忙道:“我说我说,地牢通道在亭子里,只是我不知道开启之法……”

马禾叹子口气,道:“这世上有的人真奇怪,居然不要脸上的零碎了,看来大爷……”

“慢、慢,我说我说,在亭子外边。”

“那就带路,你要是骗人,哼哼!”

彭侍卫道:“不敢、不敢,二位既然要与锦衣卫作对,我岂敢阻止,带路就是了。”

马禾伸手点了他哑穴,跟着出门。

公冶娇一直躲在门前的树身后,见他们出来,便跟着往亭子跟前去,很快走到停子边。

马禾解了彭侍卫哑穴,道:“何处?”

彭侍卫道:“三位是要一起下地道吗?”

马禾道:“与你何干?”

彭侍卫道:“话不是这样说,若你们都下去,巡夜的来了,岂不露陷?不如由两位到亭中呆着,一位跟我去开机纽,道口一开,两位下去,一位和我在此把风,就……”

马禾道:“这么说,你很识相?”

“我为自身着想,要是被发现了,三位可以一走了之,我却是死定了,因此……”

“少说废话,机纽在何处?”

“我这就带大侠去看。机纽搬动后,亭中石桌移开,通道就露出来,两位赶紧下去,我再把石桌移回。各位要出来时,用兵刃敲响地面,我就移开石桌,各位就可以……”

马禾道:“好,就这么办。”

万古雷和公冶娇便去到亭中,马禾和彭侍卫转到亭外一根柱子前,彭侍卫在柱上什么地方一拉,同时一步跳开。

只听“哗啦”一声,从亭子顶上落下来一个锥形铁栅罩,又像个倒翻的漏斗,把万古雷和公冶娇罩住。

马禾大怒,顾不上去追彭侍卫,连忙往柱子上寻找机纽,发现柱上端有个圆环,便赶紧往下一拉,却什么声响都没有,铁罩依旧罩着,连拉几拉,丝毫不起作用,急得他满头大汗。那姓彭的侍卫逃开后大声叫喊:“抓飞贼、抓飞贼!”

接着便听见响起一阵锣声,惊动了整个园子。马禾一看不妙,急忙往外跑,叫宫知非等人来救人。还未蹿出墙,就见各幢房里都出来了人,他边跑边闪避,片刻出了墙。

万古雷、公冶娇被铁罩罩住,只见根根铁条比拇指还粗,用剑难以斩断,只能等马禾施救,却见他弄了几弄铁罩纹丝不动,锣声中他飞身而去,定是去搬救兵,要出去得自己设法。万古雷拍开姓王侍卫的穴道,把剑架上他颈上,道:“这铁罩要怎样才能升起,快说!”

王侍卫道:“机纽在外边,你走不掉了!”

万古雷喝道:“你不要命啦!”

王侍卫道:“当真在外边柱子上……”

公冶娇叱道:“宰了他!”

王侍卫道:“真的呀,机纽都在外面。”

万古雷道:“你指给我看!”

王侍卫指了指,是西边的一根柱子,与适才马禾按机纽的柱子正好相对。就是说东边那根柱子的机纽是放铁罩的,西边柱子上的机纽就是升起铁罩的,可惜马禾走得快了些。

此时,只听“嗖嗖嗖”,接二连三响起衣袂破空声,亭子外来了五六个锦衣华服的壮汉,紧跟着一片脚踏声,亭子四周涌来了九十人,不少人手持强弩,把箭对着铁笼。

姓王的侍卫突然喝道:“大胆匪徒,见了我们贡大爷,还不下跪叩头!”

公冶娇大怒,以剑身重重打了他一下,痛得那家伙哼了一声,不敢再叫。

万古雷打量站在突出位置上的六个人,只见中间一个四十上下的汉子,气宇不凡,双目炯炯有神,一双浓眉上扬,满面怒容。在他左右的两人,一人三十多岁,另一人四十左右。那年轻的一个,眉间有块胎记,相貌阴沉。年岁稍大的一个,颌下蓄着山羊胡,脸颊瘦长,令人联想起一头山羊的形貌。站在稍后的三人,有两人是相识的,正是凤阳双彪于彪、胡彪。一人三十五六岁,相貌凶恶。

那眉间有胎记的人冷冷道:“你们是什么人?把面罩解下来,听见了吗?”

见万古雷不答,便提高了声音:“死囚,你已落网,还不知趣些,报上姓名……”

万古雷道:“死囚,报上姓名!”

胡彪喝道:“你好大胆,竟敢……”

万古雷道:“大爷为何不敢,什么东西!”

那姓王的侍卫叫道:“禀贡爷,这两小子打听关押着什么人,逼小的启开机关,他们要救人,但小的岂能任人摆布,任其用刑……”

脸上有胎记的汉子阴沉沉接嘴道:“人家用刑,你就如实招了……”

姓王的忙道:“不不不,小的未招……”

“不然这两个贼囚岂知此地关押有人?”

“胡爷,不是的,小的……”王侍卫言未完,突然惨叫一声,一跤摔在地上。

万古雷见这位胡爷一扬手,姓王的侍卫就惨叫倒地,也不知是什么暗器这般厉害,顿生警觉之心,这姓胡的可不是省油的灯。

胡爷毙了侍卫,阴沉沉道:“贼囚,看见了吗,要你死不过举手之劳,快报上姓名!”

万古雷道:“大爷偏不道名,你待怎的?有本事让大爷出笼,凭武功一较高下!”

胡爷阴笑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

中间的贡爷道:“你来此地意欲何为?”

万古雷灵机一动,道:“找史孟春!”

贡爷看来并不吃惊:“啊,原来如此!”

这无疑姓贡的认识史孟春,万古雷道:“叫史孟春出来答话,他为何做缩头乌龟!”

贡爷道:“你说出姓名,该见你时他自然会见你。说吧,你二人是何人?”

万古雷道:“大爷张雷,快叫史孟春。”

贡爷道:“不对吧,张雷是何许人?”

胡爷冷声道:“一派胡言,他撒谎!”

贡爷道:“你二人到此找史孟春,可我这园中乃锦衣卫重地,并无史孟春其人。你们受何人指使而来,快从实招供,否则……”

万古雷道:“否则怎么,说出来听听。”

贡爷冷笑道:“受尽酷刑而死!”

万古雷道:“只怕你们难以如愿!”

蓄着山羊胡的汉子喝道:“你已成笼中之兽,尚敢这般张狂,这就叫你死!”说着往亭子间来,却被贡爷拦住:“霍爷,留活口!”

突然,从侧面暗影中打出几件暗器,刹那间把挂在亭子上的灯笼打灭了一半,紧接着另一半灯笼也在“扑哧扑哧”声中熄灭。

这一下,锦衣卫的人乱了套。一阵斥喝声中,许多锦衣卫冲向暗器打来的方向。

万古雷知道是宫知非他们来了,又怕受到姓胡的暗袭,一拉公冶娇,蹲下了身子。

“大哥,俺来了!”笼外突然有人小声说。

万古雷大喜,把机纽所在处对耿牛说了。

“小子哪里走!”姓霍的头儿赶了过来。

耿牛大喝道:“找死!”拔出牛耳尖刀,向胡爷砍去,被霍爷以刀挡住。

万古雷忽又听见一个极细的声音道:“小子你真笨,竟让人家当牛马关着,快说怎么放你出来,要不我老爷子就走人不管!”便连忙以传音入密道:“宫师叔,在西边柱上有机纽。”

话刚完,眨眼间就听见一阵轧轧声,铁罩冉冉升起。万古雷一拉公冶娇,两人迅速爬了出去。然后跳了起来。又听宫知非的声音道:“快走,这里的杂毛可不好惹!”

万古雷惦记着耿牛,便对公冶娇细声道:“娇娇快走,愚兄助耿兄弟……”

言未完,娇娇回道:“不,要走一起走!”

万古雷还不及再说话,面前已来了人,正是那姓贡的头儿。只听他道:“想走吗?!”

万古雷道:“不错,你这里来去自如。”

贡爷冷笑一声:“小子,你好狂!”接着抽出剑,续道:“小子,你接招吧!”

话到剑到,眨眼间就攻了三招。

万古雷挥剑挡开,心中吃了一惊。这姓贡的一手剑法方方正正,颇似少林家数,但又不全是少林功夫,说不出他的根底。每一剑力道极大,招式变化又十分精妙,是个强劲对手。念头转间他迅速反攻三招,都被贡爷轻易化解。两人一来一去,眨眼过了八招。

贡爷十分惊诧,道:“咦,看不出你小子果真有些门道,难怪这般骄狂,你是何人?”

公冶娇正欲助战,见又来一人,只好去对付他。此人正是姓胡的,那个满面阴沉的家伙。于是也不说话,举剑就攻,眨眼攻出三招。

姓胡的举剑反攻,剑招十分诡异,五招就把公冶娇逼退了三步,此人功夫确是了得。

这边万古雷来了劲,他碰上了硬手。二十招之内,打了个平手,谁也未占上风。

突然,斜刺里“呼”一声,一团黑影朝贡爷抛去,迫得他向后退出丈远。但刚立定,又一团黑影抛向他,被他用剑击散,却是些花枝花梗,根部还沾着泥土,溅他一身。

万古雷耳中在此时却听到宫知非的传音:“你小子还不快跑,要害我老人家坐牢吗!”

万古雷不再犹豫,连忙朝外遁去,因为他瞧公冶娇已没了踪影,耿牛也不在附近,断定他们已走。他在园中忽而树上,忽而飞跃,片刻就出了园子。回头一望,有三个地方起火,锦衣卫的兔崽子正往来奔跑呐喊,乱成一团。

他从房上疾奔,不久就看到前面有几个黑影,便加力追上去,正好听见公冶娇的声音道:“我要回去找万大哥,他根本没出来!”便连忙道:“娇娇,愚兄在此,快走!”

娇娇本已停下步,见万古雷安然出来,喜道:“好了好了,走吧!”

万古雷十分感动,娇娇随时牵挂自己呢。

宫知非道:“我早说没事,小丫头不信!”

马禾道:“快走,别说话,人家追来了!”

万古雷回头一看,果见数条黑影追来。

马禾道:“各位跟着咱,让他们找鬼去!”

他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一忽儿跳到街上,一忽儿隐伏在人家房檐下,果然摆脱了追兵。万古雷送娇娇回府,其余人各自回家。

夜探金牛巷,有惊无险,虽无大的收获,但至少知晓了三件事。第一,姓贡的锦衣卫头目与史孟春相识,而且非一般关系,否则史孟春的手下风阳双彪于彪和胡彪怎会在那儿?姓贡的虽然不承认,却是以证明史孟春来头的确不小,是个人物,否则又何必遮遮掩掩?第二,金牛巷是锦衣卫的秘密处所,其中有一幢关押着各王府派到京师的暗探。魏扬武、乔莺、康磊都已落网,此外不知还有些什么人。第三,锦衣卫也在招募高手,天地双魔似已背弃晋王,投到了皇甫楠手下。此外,还强逼被捉来各王府的暗探效忠锦衣卫,不少人已投降。

一大清早,万古雷和耿牛就来到宫知非处,和宫、汤两位前辈商讨昨夜所见。这三点是大家的共识。万古雷牵挂着季兰他们,怕他们也落入锦衣卫之手,那就凶多吉少了。

宫知非道:“小子你又异想天开,金牛巷比天牢还要难闯,你莫非还要去自投罗网?”

汤老五道:“锦衣卫的几个头儿武功甚高,昨夜差点就把你们留下了,不可大意!”

宫知非道:“谁说不是?娇娇那丫头的对手就是个硬手,我老爷子打了他几团花草枝叶,才得以让娇娇脱身。还有与你相斗的煞才,也是个不好惹的,就连和耿牛相斗的家伙,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昨夜要不是溜得快,哼!”

万古雷道:“师叔,季前辈助我对付四煞,我不能眼睁睁见他们丢了性命。”

宫知非瞪眼道:“胡说八道,季老儿他们早就溜出京师了,用得着你操心吗!”

“真的?那是再好不过!”

“我又没到地牢中去看过,谁知真假?”

万古雷一愣,道:“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吗?”

宫知非翻了翻白眼:“瞪着我老爷子干什么?我老爷子只不过是猜想而已。”

万古雷没奈何,便道:“晚辈今夜再去一探,只想查明牢中关着什么人,不与他们动手,所以不必兴师动众,光我去好隐藏……”

汤老五道:“今夜去不妥,你不想想,人家也在找你呢,早张网等着你来上钩。”

宫知非道:“那就和昨夜一样,被人家关在马厩里,眼巴巴等着人来救!”

瞧他那神色,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万古雷心想,魏扬武、乔莺等被关着,我既然知道了,岂能见死不救?纵然金牛巷是龙潭虎穴,冒险也得闯一闯呀!何况今夜对方未必料到自己还敢来,试一试总可以吧。

宫知非见他不作声,又道:“你小子想救人是不是?唉,我老爷子做了你的师叔,好处一点没有,难处却一大堆,我老爷子真倒霉!”

万古雷道:“师叔最是仗义,明知有人落难,就不能置之不理,倒教小侄十分佩服!”

宫知非道:“你小子别捧我老爷子,你要是不死心,今夜就去自投罗网。”

万古雷一笑,告辞回家。公冶娇正等着他,一见面就道:“一清早就往外跑,叫人家好等,我有消息要告诉你,想不想听?”

万古雷笑道:“想听,娇娇说吧。”

“我问过爹爹,锦衣卫都有哪些个头目。爹爹说,新任指挥使叫皇甫楠,指挥同知是贡胜奇、汪录亮,指挥佥事有四人,我记不住。”

万古雷道:“原来昨夜那姓贡的是指挥同知,怪不得有这么高的武功!”

“爹爹还说,皇甫楠原系左军都督李景隆手下的指挥使,李景隆向皇上荐举皇甫楠,蒙皇上恩准。李景隆之父是皇上的外甥,袭爵曹国公,是五年军都督中最受皇上器重之人。”

万古雷道:“原来如此,那么说,史孟春自称为权贵心腹、又任官职,贡胜奇昨夜虽然否认,但看得出两人相识,把这几点串联起来,这史孟春莫非真是李都督的部下?”

公冶娇道:“难说,兴许就是这么回事。”

万古雷想了想,又道:“不过有一点很是奇怪,昨夜那些值更的侍卫,好像并不认识史孟春这个人。他要是李都督的部将,与贡胜奇等人十分熟悉,侍卫们不会不知呀!”

公冶娇道:“说的也是……哎呀,管他的什么史孟春,我们说点别的吧!”

万古雷道:“史孟春要真是李都督的部将,只怕万家迟早要被他算计……”

公冶娇道:“别这么说,只要锦衣卫不与你作对,史孟春却奈何不了你。”

万古雷叹口气道:“宫大压死人,我要是在东宫当差,有个一官半职,史孟春只怕不敢再与万家作对。这事就只有等公冶兄回来再说子,我纵使不热衷于功名,也只有走这条道!”

公冶娇道:“官场风云,变幻无常,你瞧柳姐姐、郭大哥他们,哪一家的老爷子不是一品二品的大臣!可到头来只落得个家毁人亡,我说做官一点也不好,你不要进东宫当差,等大哥回来,让我对他说,别拖你下水!”

万古雷瞧着娇娇,不由又拿她与季兰相比,她们竟然是如此不同。一个出身于权贵门第的千金,却把功名仕途看成荆棘之途,而一个出身于平民百姓家的姑娘,却以为是金光大道。一个想过平静的生活,一个却向往沙场征战、建功立业。总之,一个心无大志,一个志向极高。她们对自己所抱的期望截然相反,他该听谁的好呢?她们的话,谁对谁错呢?

汉代大儒王充说过:“两刃相割,利钝乃知;二论相订,是非乃见。”

可惜,他仍作不出判断。他觉得两人的话都有道理,就像他的两位师父一样。狂叟要他建大功业,为百姓谋福。觉禅大师却视功名为粪土,一切皆空……他不由沉入思绪之中。

公冶娇说的虽有道理,但正理儿却在季兰一边。大丈夫生于世,岂能默默无闻与草木同朽?当谋取功名,不枉活一生。但纵观古今,开国的良臣骁将,又有几人有好下场?

不过,自古以来,也不乏彪炳千秋的名相名臣……

他不管怎么想,也转不出这个圈来……

“喂,你为何不作声,想什么?”

公冶娇把他从沉思中唤醒,他道:“没想什么,人活在世上,竟有许多难处……”

这话触动了公冶娇的心事,她叹气道:“确实如此,我这两天都在发愁。”

“娇娇愁什么?说出来愚兄替你排解!”

“我在想,大哥回来后,柳姐姐和他……”公冶娇一顿,续道:“大哥和她的事怎么办?”

万古雷“啊”了一声,他成天忙碌,竟未想到这事,娇娇说得不错,这事怎么办呢?他念头转了转,道:“以愚兄之见,只要公冶兄和柳姐姐矢志不移,令尊令堂不反对的话,他们照样可以结秦晋之好,成就美满姻缘。”

“看你说得有多轻巧!别忘了大哥在忠信卫当差,我爹爹是朝中大臣,能和一个在逃的钦犯结亲吗?那不是授人以口实,遭人弹劾吗?”

万古雷一想也对,这事当真难办。

公冶娇道:“你说怎么办?”

万古雷道:“这事只有往后拖一拖,等令尊辞了官,公冶兄也离开忠信卫,找个山清水秀之处住下来,公冶兄和柳小姐就可以‘鸳鸯并立,凤凰共栖’,逍遥快活,你说对吗?”

公冶娇脸红红地注视着他,道:“说得容易,为一个女子抛了前程,如是你遇上这样的事,愿意抛下一切去和她……和她结亲吗?”

“那当然!诗云:‘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倘若为了红粉知己连死都不怕,也不去做神仙,更何况世俗之功名利禄哉!”

公冶娇道:“为了我,你真的不顾一切?”

万古雷想,绕来绕去绕到了她身上,不禁冲动起来,道:“愚兄言重如山,决不反悔!”

公冶娇低着头道:“小妹记住了。”

旋又抬头,道:“万大哥,你不论今后沦到何种境地,小妹都不会变,至死不渝!”

万古雷见她眼含泪水,极是认真,心中极是激动,真想扑过去抱住她,但又竭力克制自己,把一颗狂跳的心遏止下来,郑重地说道:“娇娇,愚兄极感盛情,但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娇娇年岁尚轻,入世不深,尚不知人间事。愚兄一介平民,庸庸碌碌,与娇娇相比,自惭形秽。这且不说,只因娇娇年幼无知,不可轻作许诺,以免他日后悔,噬脐莫及,等再过两年,娇娇稍大些,那时才能……”

娇娇接嘴道:“原来哥哥信不过娇娇!”

“并非如此,愚兄只是说,等娇娇长大后,才能对自己的选择有些把握,以免造成终天之恨。愚兄此言,发自肺腑……”

“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已作了决定,非君不嫁,哪怕斗转星移,天荒地老,矢志不渝!”

万古雷禁不住跳了起来,一步抢到公冶娇面前,单膝下跪,激动万分地盟誓道:“古雷今生今世,决不辜负娇娇,若是中途无情变卦,青天在上,古雷决不得善终……”

娇娇“哇”一声哭了起来,双手一伸,将万古雷的头搂住,一颗螓首低下来与之相触。

此时,他们的心也融合在一起,忘掉了世上的一切,只装着浓浓的、生死不渝的情意。

这正是:“君当作磐石,

妾当作蒲苇,

蒲苇韧如丝,

磐石无转移。”

三更,万古雷带上耿牛,直奔金牛巷。

两人刚到莲花桥,就见桥上站着个人影。

耿牛道:“是汤师叔吗?”

汤老五笑嘻嘻迎上来:“不是我是谁?你小子眼睛还尖,一眼就看出是我。”

万古雷道:“宫师叔来了吗?”

汤老五道:“卖茶的、屠牛的、补锅的都来了,算命的还能不来吗?只不过他们在外接应,由我陪你们进去,快走吧!”

三人片刻后便到了金牛巷。

汤老五道:“我们绕向东边,从那儿的房头上过去,估计巷内都有暗桩。”

万耿二人自无异议,三人遂向东走,然后再跳上房,小心翼翼往巷底那个园子走去。只见亭子一带黑黢黢的,没有了灯光。三人伏在邻家瓦楞上注视,悄无声息,不知有人无人。

万古雷道:“前辈,待晚辈下去一探。”

汤老五道:“肯定伏有暗桩,千万小心!”

万古雷答应着,瞧准离墙不远的一株大树,慢慢站起来,提气一跃,轻轻落在树梢上。

但侧耳静听,那几间平房似无动静,周边也好象无人,于是凌空一跃,落在屋顶上,再一跳下了地。还未迈开步子走到窗前去查看,就见中间屋子灯火一闪,旋即亮了起来,同时有人说道:“既然来了,进屋一叙如何?”

随着说话声,门“呀”一声开了,有个人提着风灯走了出来,正是那锦衣卫的新任指挥同知贡胜奇。他在门口一站,续道:“请进!”

万古雷道:“有什么话,外边说吧!”

贡胜奇微笑道:“本座料定你来,特备水酒一杯,难道怕室中有什么机关不成?”

万古雷道:“这世上尽多狡诈之人,室内有无机关我怎知道,自然是小心些好!”

贡胜奇有些恼意:“本座以诚相待,你却疑神疑鬼,本座何等身份,岂会诱你上钩?你未免太小看人了。若要拿你,不入室你也走不掉……”说到此语气一缓,道:“请进!”

万古雷豪气顿生,道:“既如此,在下只好领情,那就屋里坐吧!”

言毕,万古雷大步走了过去。贡胜奇一笑,当先走进,在室内方桌主位坐下。万古雷随后走进,在客位上坐下,两人隔桌相对。

桌上放着五碟精美菜肴,每人面前有个青瓷酒杯,早已斟满了酒,溢出一阵阵清香。

看来,人家是事先就准备好了的。

贡胜奇端起酒杯,万古雷也端起杯。

“本座敬大侠一杯,酒中无毒,本座先……”

一个“饮”字尚未出口,就见万古雷头一仰,早把一杯酒喝了下去,不禁赞扬道:“大侠豪爽,在下佩服!”说完把酒饮尽。

万古雷喝下酒后,发觉酒中无毒。其实有毒他也不惧,又何必推施让对方小看。

贡胜奇亲自把盏,替两个空杯斟了酒。

“来,三杯后谈正题,如何?”

“好,三杯就三杯!”

喝罢,万古雷只觉齿颌生香,这酒是上上之品,只怕又是皇宫中之物。

“大侠今夜前来,可为的是救人?”贡胜奇开门见山,不绕弯儿,“不知要救哪一位?”

万古雷道:“不错,在下旨在救人,阁下不至于把人都处决了吧?”

“当然不会,大侠要救何人?”

万古雷心想,告诉你还成,你要是立马把人杀了,我岂不是害了他们?于是道:“恕不奉告。再说我也不知关了些什么人,只要是认识的,那就一定要救。若是不相识的,只要受了冤枉,我也要救。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上天有好生之德,多救几命……”

贡胜奇岔话道:“关押在锦衣卫里的,自然都是罪人。若其中有大侠的亲友,只要大侠说出姓名,本座便将他放了。”

万古雷一笑:“尊驾何以如此赏脸?”

贡胜奇抬起酒杯呷了一口,笑道:“本座一向惜爱英雄,大侠武功不凡,是以另眼相看,但大侠不能要本座把人全放下I”

“你我素昧平生,何以厚待?该是有条件的吧,尊驾不妨直言,开个价出来!”

贡胜奇道:“这话不妥,在下并非与大侠做买卖,只是觉得大侠一身武功不俗,若能投到锦衣卫为朝廷效力,当不负平生所学。”

“尊驾之意,要在下执鞭相随?”

“这样说也未尝不可,大侠愿意吗?”

“我若答应投效,尊驾就放我的熟人?”

“正是此意。大侠若投效锦衣卫,定会受到重用,可谓前途无量,大侠莫错失良机。”

“若在下不投效,尊驾就不放人。”

“不错。大侠若不投效,不能放人。大侠只得依仗自己的功夫救人,能救多少救多少!”

“看来,在下只好走这条道了!”

“那又何必,彼此无怨无仇,为何刀兵相见?大侠不如投效的好,对自身百利无害!”

“我无意进锦衣卫当差,多谢美意!”

“大侠不要把话说绝,自断后路,应三思而行。以大侠之才,足可在锦衣卫中施展,谋取功名富贵,使子孙受福,强似在江湖行侠。本座以为,男儿报效国家乃义不容辞之责,万公子饱读诗书,通古博今,不需本座多说。”

这一声“万公子”,把万古雷吓了一跳,原来人家已经知道是他,蒙着面巾也无用,不如索性扯下了吧。但转念一想,也许是诈,别上当。

于是道:“尊驾怎知在下是谁?莫乱猜。”

贡胜奇哈哈一笑:“若不知是万公子,本座岂会设酒相待?江南神剑毕竟是有分量的人物呀!否则,平庸之人岂能见到本座?”一顿,续道:“万公子彼此以诚相见吧,除下面巾,促膝而谈,我贡胜奇欲一睹公子真面目。”

“尊驾身居锦衣卫要职,与一介平民论交,岂不太过委屈?我看还是免了吧。”

贡胜奇面色一变:“什么?你?……”旋又平息怒气,道:“万公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其实,这又何必。本座早闻公子大名,只是缘悭一面。昨夜经部下点醒,方知是公子光临,并料定今夜还要前来救人,故本座屏退左右,欲与公子一见,哪知公子却如此小气?”

万古雷道:“父母赐在下一张脸,走到哪儿都是这般模样,岂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之理?尊驾要识在下真面目,不首存心如何,以尊驾之权势,在下岂能逃避得过,那就只好……”说着伸手除下面巾,坦然瞧着对方。

贡胜奇一打量,赞道:“好一个人中狮子,气度不凡,江南神剑名不虚传!”

万古雷被他说得不好意思,道:“阁下过奖,古雷当之有愧,不过庸碌之人而已。”

贡胜奇笑道:“来来来,喝酒喝酒。”

万古雷道:“叨扰叨扰,夜已深,告辞!”

贡胜奇道:“不忙,万公子既然来了,难道空手而归?要救何人,不妨明言。”

万古雷道:“阁下之意,万某索要何人,阁下就放了何人,这意思在下没有弄错吧?”

贡胜奇道:“不错,本座正是此意!”

万古雷心想,当真有这么好的事?锦衣卫的头目何时改恶从善了?这其中只怕有诈。

贡胜奇见他不说话,又道:“其实,大侠救人之举实出多余。在此地关押的人,都是各王府的密探,有的是前任指挥使所捕,更多的是被本座所拘。王爷都是皇上龙子,分封藩地以拱卫皇朝。本座将这些密探请来,旨在劝说其效忠皇上、效忠朝廷,并无恶意。过上十天半月,便会将他们放出,并无性命之忧。”

万古雷心想,说得好听,便道:“阁下之言,前后矛盾。王府密探效忠王府,王府则效忠朝廷,殊途同归,何用阁下劝说?另外,阁下敢捕王府的人,不怕王爷找阁下要人吗?”

贡胜奇微微一笑:“锦衣卫敢捕王府密探,并非本座自恃有权有势,本座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请问少侠,谁敢不遵皇上诏令?”

万古雷一楞:“尊驾是说,奉皇上之命?”

“不错,锦衣卫乃皇上第一亲军,除了皇上,谁还能对锦衣卫下令?”

万古雷心想,原来如此,皇上也不信赖自己的亲儿子,若非如此,锦衣卫也不敢招惹各王府,这姓贡的大概也没有说假话。锦衣卫既然受皇上之命行事,什么事做不出来,关在地牢中人,性命便捏在他们手里,还是早些把人救出来的好,其余事也不是自己能过问的。

因道:“阁下说愿放出在下索要之人……”

贡胜奇接嘴道:“不错,但有个条件。”

“条件?尊驾是要做买卖?”

“不,本座不做买卖。本座的条件是,只要少侠闯过三关,本座就当场放人。”

“哪三关,请阁下直言。”

“其实,本座所谓三关,是指三个人而已。只要少侠胜得过三人,就是过了三关。”

“原来如此,阁下是要万某以一敌三比武?”

“这是什么话,自然是单打独斗,少侠胜了一人就是闯过一关,三关一过,本座放人。”

“要是在下过不了三关呢?”

贡胜奇微微一笑:“少侠留下效命。”

“要是双方打成个平局呢?”

“何谓平局?倒要请教。”

“比如说第一阵就是个不胜不败之局,请问是让在下打第二局呢还是……”

“自然是分出高下才继续闯第二关。”

“那么说是非要分出胜败来!”

“正是如此。”

“那么,双方第一阵就打到天亮呢?”

“这有什么关系,接着打就是了。”

万古雷哈哈一笑:“阁下这不是要将在下累死吗?如此车轮战法,阁下胜了也不光彩!”

贡胜奇冷笑一声:“少侠总是瞧不起人,目高于顶。既然怕本座使车轮战法,那就以百招为限。少侠在一百招内未取胜,可接着打第二扬,若还是平手,就打第三场,倘使第三场少侠也未取胜,这场赌注就是少侠输了。”

“三战三平,如何能算是输了?”

“因为少侠未取胜,没有赢岂不就是输了?”

“不对,应该是平局。”

“不,少侠胜不了就算输,愿不愿赌?”

万古雷心想,这家伙好狡猾,打成平局算输,便道:“若是在下胜二平一又怎么算?”

“只要你不能连闯三关,那就是输了。”

“这么说,我必须连胜三人,差一人都输?”

“正是如此,少侠有无这个自信?”

“阁下条件不公平,在下无意赌赛。”

“那么说尊驾不救人了?”

“人自然要救,那得看怎么个救法!”

“是吗?可惜由不得尊驾放肆。尊驾若不愿闯三关,今夜也就不必回去了。”

“闯下之意,要将在下留住?”

“看来只好如此了!”

“可在下无意留此,只怕阁下留不住!”

贡胜奇轻叹一声,道:“年青人何其自负,十几年前本座也未尝不是如此,那时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略一顿,续道:“尊驾若与锦衣卫作对,未免太不明智。一个人本领再高,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奉劝阁下听本座之言,投效锦衣卫,今后前程远大,否则将会惹出大祸,到时后悔莫及!这是本座由衷之言,尊驾不可意气用事,应三思而行!”

万古雷道:“匹夫不可夺志,在下决不屈服于淫威之下,阁下好意心领。”

“这么说,尊驾真要与锦衣卫为敌?”

“并非如此,是阁下助史孟春欺凌在下!”

贡胜奇道:“错了,本座不认识什么史孟春,是你阁下夜闯锦衣卫密室,企图打劫地牢,救出秘密关押此地的钦犯,阁下已触刑律!”

万古雷一惊,知道上了大当,这罪名不是闹着玩的,锦衣卫以此为借口,足以毁了万家。当下念头急转,找理由为自己辩护。

他道:“史孟春曾在金牛巷出没,他数次遣杀手欲害万家,是以在下前来一探。阁下此言让在下不解,史孟春与阁下若不相识,怎会在此逗留,阁下又何必不承认呢?”

贡胜奇道:“尊驾与史孟春有什么纠葛,与本座无关,本座并不认识这么个人。如今尊驾已触犯刑律,本座只能公事公办。除非尊驾投效锦衣卫免灾,否则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这么说,过三关之言也不算数?”

“当然算数,只要阁下过了三关,本座放人由阁下带走,决不为难,阁下是想一试?”

万古雷道:“正是如此!”

“少侠欲救何人?”

“等在下闯过于三关再说不迟!”

“好,一言为定!”

贡胜奇站了起来,忽又低声道:“少侠当真不愿入我锦衣卫效力吗?当知后果堪虞!”

万古雷道:“无人能强迫在下做不愿做的事,在下无意功名,只想做个布衣。”

贡胜奇沉下子脸:“既如此,请!”

万古雷立即大步从室里走出,刚在门口出现,就见从亭子四周出来了许多人,紧接着灯火一明,许多人点亮了灯笼,照亮了周围。

贡胜奇走出来,道:“少侠请!”

万古雷道:“原来早有准备。”

贡胜奇道:“万大侠愿过三关,本座佩服尊驾的胆气,那就先过第一关吧!”说完一招手,就见迎面行列中走出一人。

此时同时,两邻房内走出几人,与贡胜奇站在一起,万古雷只回头瞟了一眼,便把注意力转向与他打第一局的对手。

这人中等身材,四十上下年纪,相貌威武,腰挂腰刀,这种刀和剑一样,刀身甚窄。

万古雷慢慢迎了上去,双方相距丈远站定,彼此相互打量。万古雷忽然感到对方身上透出一股煞气,这是刹那间的事,先前对方走来时并没有这股煞气。他不由一懔,此人功力极深,不是庸手,须得小心对付。

旋听贡胜奇道:“两位交手,限一百回合分出胜负。兵刃无眼,死伤听天由命!”

万古雷心想,这不是比武,是拼命……

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刀风凌人,对方已攻了过来,万古雷急忙拔剑挡架,嘴喊住手。

“当、当、当”三声响过,白光一敛,对方双手空空,刀已回鞘,冷冷道:“干什么?”

这三刀攻得又快又猛,收刀也在眨眼间完成,看得观战的人大声喝彩。

万古雷道:“尊驾高姓大名?”

对方未及答言,贡胜奇岔言道:“这位大侠姓张名兆,江湖人称追风刀,万公子当不耳生吧?江南神剑斗追风刀,令我等大开眼界!”

万古雷吃了一惊,追风刀张兆是有名的白道英雄,怎会受锦衣卫的驱使为虎作伥?

嘴中说道:“原来是张大侠,在下久闻大名,荣幸一见,幸会幸会,不知张大侠……”

张兆道:“不必客气,动手吧!”

万古雷道:“敢问大侠,何以在此地……”

张兆道:“张某在此处的理由,不劳足下动问,请注意,张某要出刀了!”

“刀”宇才出口,刀锋已劈到万古雷脑门,若非他反应极快,一闪而避,只怕尸横当场。

张兆从拔刀到出刀,其速实在惊人。

“嗖、嗖、嗖”,只听劲风起处,刀叶卷起阵阵白光,把万古雷圈了进去,引起阵阵彩声。

万古雷挥剑挡架,快速反攻,片刻后斗了十招。对方一刀快似一刀,虚虚实实,变幻多端,叫人防不胜防,不愧人称“追风刀”。

又是十招过去,两人难分高下。

万古雷心想,照这般打下去,百招内只怕难以取胜,若连第一关都闯不过,还救什么人?看来只好下辣手,速战速决为好。

他于是提起了七成功力,反守为攻,遏制了对方的刀势,使其慢了下来。但张兆身经百战,经验甚丰,立即转攻为守,以守助攻,稳住局势。万古雷连攻十招,只将对方逼退一步,这使他激愤起来,功力提高到九成,剑芒长达二尺余,精光闪烁,威猛无侍,将张兆打得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在第三十六招上,将其腰刀震断,并顺手一带,削去对方一片衣角,然后收式而退,口中道:“承让……”

张兆双眼喷火,道:“兵刃折断,让你得手,张某并未输,换了刀重来!”

贡胜奇道:“这又何必,请退下去吧。”略一顿,道:“这一阵算万少侠胜了……”

张兆满面通红,愤愤然道:“姓万的,今日算你侥幸,改日张某定来请教!”

万古雷心想,我未尽出全力伤你,念你是正道英雄,你怎么反倒记恨于心,真是无理。

此时又听贡胜奇道:“万少侠,请!”

万古雷回头一看,只见昨夜那蓄着山羊胡的瘦汉子,从贡胜奇身边走过来,便转身面对。山羊胡仿佛是无精打采的样子,慢吞吞拖着脚步,不象个威武的武夫,倒像个不堪一击的弱汉。但这副模样并未骗过万古雷,此人内功精湛,掩去神采,只怕比追风刀还难对付。

万古雷边想边退,让出一大片场地。等对方走近时间道:“阁下如何称呼?”

山羊胡抬起无神的眼睛瞧他,慢吞吞道:“我姓霍,大名继统,锦衣卫的官儿……”

这人的眼珠就像死鱼眼珠,叫人看着心里不舒服,或许说让人畏惧、厌恶。

万古雷道:“请赐招。”

霍继统慢慢抽出鞘中剑,剑身呈蓝黑色,灯光下显得阴森森的,一望而知有毒浸过。

正派人物岂能使用这种毒剑?只要擦破人的一点皮,见血封喉,致人死地。

万古雷对其反感,决定全力出击。

霍继统剑一出鞘,双目突射凶光,手中剑斜着劈了过来,这一剑竟然是轻飘飘的,可是万古雷举剑格挡时,两剑相击,竟然是劲道十足,若非他以七成功力招架,兵刃定会被震飞,此人实是狡诈奸滑,但功力也非同凡响。

心念闪动间,对方已攻出三剑,剑势都是轻飘飘的,然而招架时一剑比一剑有力。万古雷乘其收剑之时,一招“狂龙出海”攻了过去,又快又猛,剑气闪烁,威势吓人。霍继统骤不及防,连退二步闪避,有些狼狈。这无疑是扫了面子,不禁怒火熊燃。但他久经阵仗,表面依旧木然,只是手中剑去势加快。

两人瞬间交手五个回合,彼此都估量了对手,都想在下一个五招内抢占上风。

突然间,一阵轰隆轰隆之声传来,那些背对亭子观战的锦衣卫武士急忙回头一看,只见亭中有个光头小子站着,这声音是石桌磨开发出的,有人发现了秘道,不禁惊叫出声,一下乱了套,有的立即抽出兵刃往亭子冲去,有的则围在亭外取包围堵截之势,一时喊声震天。

万古雷循声望去,见亭中站着耿牛,那不知何故发出的隆隆声已惊动了在场之人,他再斗下去已经无用,于是猛攻两剑,振臂一跃,凌空而起,入亭站定。正好有人欲在东柱上拉铁罩环,便一剑横扫过去,吓退对方。

耿牛以传音入密对他道:“师兄,汤师叔下地道救人去了,要俺两人守住亭子……”

言未了,已有五个锦衣卫冲到亭边,耿牛抽出牛耳尖刀,赶上去见人就砍。锦衣卫举刀招架,却被震出了手,吓得忙往后退。

突然,那一盏盏的风灯相继熄灭,紧接着有人发出惊叫,这个“唉哟”那个“哇啦”,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乱了阵脚,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怪叫声中,又听一威武声音喝道:“乱什么,再有人乱喊乱叫,立斩不赦!”

可惜,这话一点用也没有。照常有人大叫“哎哟”,而且仍然是一声接一声。这并非武士们敢违抗头儿的命令,实在是由不得他们自己。你想,被一把土沙打得痛极,能不张嘴叫吗?事先并无人给你打个招呼,说你要挨打,都是在突然间挨了一下,痛得你不由自主就叫了出来,后悔也来不及。他们恨透了暗算他们的王八羔子,争着四处去寻找。

结果有的被土块打在穴位上,动也不能动了,只能张着嘴呼救。

混乱中,万古雷与耿牛回到亭中,谁想进来就拦阻谁,一时间无人能闯进。

片刻后,汤老五从地道出来,低声道:“里面没人,上了人家的当,快走!”

万古雷一听,当先跃出,双足刚一沾地,脚尖一点,又腾了起来,刹那间出了园子。耿牛、汤老五也跑了出来,各朝一个方向飞奔,不久之后在莲花桥会合,宫知非、刘二本、马禾、罗大雄一个不少,于是分头回家。

到家后,耿牛说了经过。原来万古雷进屋后,不见出来,他和汤老五有些着急,便到金牛巷外告诉宫知非。宫知非便随他们进了园,正好见万古雷和贡胜奇出屋来,躲在暗处的锦衣卫点灯现身,津津有味看比武。宫知非便亲身动手,在园内抓了个巡逻,问出暗道机关就在亭中的石桌上,只要将石桌由右而左旋转,地面上就有块石板移开,露出地牢入口。于是宫知非让他两人入亭,他自己潜伏接应。耿牛旋转了石桌,隆隆声中果有一块石板移开,汤老五便蹿了下去,哪知地牢五间都是空的。

万古雷不禁叹气,再想救人只怕难上加难。

万古雷还未睡醒,就被敲门声惊起。

“谁在敲门,进来呀,没上门栓!”他道。

门一下被推开,是公冶娇。她见万古雷还睡在床上,不禁红了脸,啐道:“懒鬼!你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没起身!”

万古雷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大声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嘟哝道:“昨夜睡得太晚……”

言犹未了,又是一阵脚步声,只听沙燕的声音道:“妹妹,古雷兄不在房里吗?”

又听田翠花道:“不会吧,俺没见他出门,俺起得早,园中动静都注意着,怕人抓俺。”

万古雷大急,道:“娇娇快关门!”

可是来不及了,沙燕、田翠花、梁雅梅冲了进来,万古雷连忙一拽被子,把头蒙住。

“咦,人呢?”沙燕问公冶娇。

梁雅梅道:“那不是床上睡着吗?”

公冶娇道:“这懒鬼还没起来,走走走。”

沙燕道:“真不像话,你别蒙着头,要知道京师出了大事,快起来听消息!”

公冶娇催促道:“走走走,让他起来!”

姑娘们嘻笑着下楼去了,万古雷赶紧穿衣着鞋,罗斌、耿牛、杨家兄弟也上来看他。

万古雷道:“出了什么事?”

罗斌道:“真是胆大包天,叫人惊诧!”

仆人送了水来漱洗,万古雷顾不得问,匆匆洗罢,与大家下楼,姑娘们正说得津津有味。见他来了,一个个把手指在脸上刮来羞他。

万古雷笑道:“我不过多睡了一会儿,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说你们的消息吧!”

公冶娇道:“你昨夜没睡觉?”

“昨夜有事,睡晚了点,所以……”

“可蛮牛一个字也不说,问他他说不知道。”

“娇娇,先讲你的消息吧,我的事后讲。”

娇娇道:“好,我先讲。今早爹爹上朝回来,一进屋就说了不得啦,京师出了大案。上朝时,京师府尹奏闻圣上,昨夜后军都督同知许毅家被盗……”一顿,又道:“这许毅就是消遥太岁许亮之父,原任中军都督佥事,柳伯伯被杀后,由他升任柳伯伯空出的职务。与此同时,无独有偶,新任兵部向书家也遭了劫。许毅外出视查到山西去了,家中护院被杀了二十三人,老夫人受惊吓昏了过去,许公子不敌而逃,内室金银细软被劫一空。兵部尚书大人家情形大同小异,珠宝被劫,尚书被卫士保护着潜入暗室,否则性命难保。因为两家的墙上飞贼都留下六言句题词,上云:‘暂寄头颅于颈,他日复来割取。陷害忠良不义,血债当用血还!’下面落款你们猜是什么?”

众人听得入神,齐道:“是什么?”

公冶娇伸出个食指,凌空划着道:“仔细看好,我画的像什么?喏,画完了,猜吧!”

罗斌道:“猜不出,光比划又没画出来。”

万古雷道:“是个什么徽号吧。”

公冶娇瞟了他一眼:“不算笨,可也不聪明,你们怎么会看不出来,我画的是蝴蝶呀!”

“你说落款是一只蝴蝶?”梁建勋追问。

“不错,是盗贼用手指醮了血画的,怕人家看不出来,兵部尚书家多了三个字:血蝴蝶。”

众人玩味着题辞,玩味着落款。

罗斌道:“江湖上有血蝴蝶这个人吗?”

万古雷道:“从未听说过。”

杨正英道:“问问西门先生,许是老一辈的江湖人物,我们小辈的人不知晓。”

沙燕道:“这主意好,我去请!”

不一会,西门仪、刘秀英、曹罡、田翠仙被沙燕都请了来,由公冶娇再说一遍。

西门仪道:“没有,从未听说过血蝴蝶其人,这人不知是男是女……”

公冶娇道:“我还没说完哩。府尹大人奏毕,圣上龙颜大怒,限令及时破案,拘拿盗匪。府尹请求皇上派锦衣卫侦缉,他说从题词上看,血蝴蝶并非只劫财物的一般盗匪,手下巡捕虽有能人,但人力不足。皇上当即首肯,下令锦衣卫派人捉拿飞贼。我爹在家中说,此事甚是蹊跷,是何人大胆如斯,为刚处决的将士鸣冤叫屈?但这样做未免太冒险,若不快快离开京城,只怕两三日就会落网!”

万古雷道:“这题诗意味深长,莫非兵部尚书和那许毅,陷害了几位将军吗?”

公冶娇道:“我也这般问过爹爹,他说详情不知,要是有奏折呈报皇上,那也是秘密行事,不会当着满朝文武报呈。”

西门仪道:“照题诗看,血蝴蝶似知内情,否则不会这般张扬,惊动朝廷。”

曹罡道:“这血蝴蝶真笨,干么要如此张扬?当然,俺也佩服他的胆量。只不过这非明智之举。这一来,三班捕快、五城兵马司、锦衣卫都要大举出动,他还往何处躲呀!”

梁建勋道:“京师衙门的总捕头可不是酒囊饭袋,此人武功极高,甚是机敏,盗贼闻风而逃。要是他率领三班捕快查访,他血蝴蝶只怕难以遁迹。再加上锦衣卫,真是插翅难飞!”

罗斌道:“实情如此,血蝴蝶命不长……”

沙燕冷哼一声道:“我看不然,这位罗兄的高论,我不敢苟同!血蝴蝶既然敢大肆张扬,岂是易与之辈?没有一点道行又怎敢捉鬼?哪象这位仁兄说的,区区几个捕快就能奏功。再说这血蝴蝶只怕是个女的,女儿家心思慎密、处处周到,哪象你们这些臭男人,一个个目高于顶,粗心大意,所以姑奶奶我相信,血蝴蝶非但不会落网,还要干出一番大事!”

刘秀英骂道:“死丫头当着这许多老少爷们,怎么如此放肆,出言无状,还不住嘴!”

罗斌被呛得无话可说,只能苦笑。

万古雷笑道:“还是燕妹妹有见识,我等凡夫俗子,就没想到过血蝴蝶是女的!”

公冶娇“啊”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会不会是柳姐姐她们?”旋又否定道:“不会不会,柳姐姐千金小姐,只怕不敢杀人……”

这一说,提醒了大家,仔细一想,也觉不大可能,但对血蝴蝶其人更为关注。

杨正英道:“坐在家中说无趣,不如到茶馆去听听消息,那儿早已说得沸沸扬扬。”

姑娘们都是好凑热闹的,立即高兴得拍手嚷着要去,刘秀英、西门仪、曹罡则摇头。

万古雷也来了兴致,道:“好些天没有在一起玩耍了,这兴趣,饭后找个清静处说如何?”

公冶娇大喜,道:“好极好极,上哪去?”

万古雷道:“到寒舍一叙如何?”

黄飞羽道:“一言为定!”说罢回席。

梁建勋道:“镖局消息多,早该想到这位黄兄的,从他那儿可得些准确的消息。”

沙燕道:“快吃快吃,吃完就回家。”

万古雷道:“莫慌,兄长们要喝酒,再说少镖头在宴客,不会匆匆离去,误不了的!”

他说完端起酒杯,请大家喝酒。

耿牛头一次上这样的大酒店,东看西看十分新鲜,喝酒吃菜都兴致勃勃。

万古雷连日处在险境,今日也有意舒舒心,便开怀畅饮,与大家说说笑笑。

忽然,酒楼上静了下来,使众人不禁一愣,仿佛客人都走光了一样,连忙探查究竟。向四处打量,发现食客都朝一个方向望,举目看去,只见两个捕快和三个锦衣卫正站在一张桌前盘查食客。片刻后离开那张桌,慢慢巡视,十只眼睛四面乱扫,惊得食客们忙把头扭回,装着在专心吃喝,没人再敢说话。

万古雷道:“喝酒喝酒,有什么瞧的!”一顿,道:“我敬各位兄弟一杯!”

喝完,又要敬妹妹们一杯。

沙燕道:“不干,你要敬我们,就把我们的一份都喝了,要不就别来烦我们!”

公冶娇道:“好主意,一共五杯,喝吧!”

整个楼面噤若寒蝉,只他们一桌无所顾忌,所有的食客都把目光投向他们,替他们捏一把汗。年青人,阅历太少,不懂事!

捕快和锦衣卫虎视耽耽,缓步走了过来。

梁雅杨小声道:“人家盯上我们啦!”

沙燕道:“理他们作甚。来,我姐妹猜拳,让这些男人喝酒,你们说如何?”

公冶娇大喜:“好主意,不过我们每人都得找个酒瓶子,谁输了就把酒往酒瓶子里灌。”

田翠花奇道:“这儿哪有酒瓶子?”

公冶娇笑嘻嘻一指坐在旁边的万古雷:“喏,我的酒瓶子在这里,你们的自己找吧!”

男人们先是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

沙燕慢吞吞道:“我的酒瓶子嘛……”说着有意无意朝罗斌脸上一扫:“还没找到。”

罗斌连忙道:“我做我做,我是酒瓶子。”

沙燕故作矜持,哼了一声道:“这瓶子虽然差些,不过也将就着使吧。”

梁雅梅朝杨正英一瞟眼:“我嘛,这……”

杨正英也赶紧道:“愚兄愿充妹妹酒瓶。”

田翠仙道:“你们都有酒瓶了,可俺……”

沙燕拿嘴朝耿牛一呶:“这只酒瓶如何?”

田翠仙道:“不知人家愿不愿当。”

沙燕道:“妹妹呀你真是的,只要你选中,不当也得当,快说,要不要?”

耿牛嘻嘻笑道:“俺师兄都做了酒瓶子,俺又为什么做不得?反正有酒喝,又不吃亏!”

酒瓶选定,姑娘们开始划拳。

公冶娇道:“划拳那一套不懂,自己编词吧,反正都是一二三四就成,你们说好吗?”

沙燕道:“成啊,来,我与你先划。”

两个捕快和三个锦衣卫已走到桌前,整个楼面的食客都看着这些不懂事的年青男女,为他们捏着一份心,可他们都吵吵闹闹快活得很,浑不知大难临头,要是被弄到衙门去,能有好果子吃吗?家中大人又不知要破多少财?

此时两个捕快、三个锦衣卫相互瞧瞧,见这些公子爷不理睬他们,心中不禁火起,又见几个姑娘长得标致,便动了歪念。他们对个眼色,心意相通,准备找碴儿。

一个捕快亮开嗓门吼道:“住嘴!你们是什么人,男男女女挤在一堆吃喝,看上去就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

另一个捕快接嘴喝道:“报上姓名!”

众侠没想到这班鹰犬真敢来找碴,一个个气得瞪起了眼。公冶娇被他们一吼吓了一跳,不禁气得一拍桌子,叱道:“什么东西,滚开!”

捕快被她的小模样给迷住,双眼紧盯着她,嘴里缓和下来:“哟嗬,我说小姐儿,你知道大爷是吃哪碗饭的吗?敢对大爷无礼……”

公冶娇嗔道:“你吃狗碗里的饭,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姑奶奶叫你滚开,你没聋吧?”

另一捕快喝道:“大胆小妞儿,你敢辱骂官差,走走走,到衙门逞威风去!”

一个锦衣卫冷笑道:“这妞儿大概是富家小姐,自以为家中有几个钱,不把大爷们放在眼里。那好得很,跟我们锦衣卫走一趟,叫你家大人来叩头领人,不然就来收尸!”

他旁边矮个子的锦衣卫道:“王兄,别吓坏了这小粉头,富人家小姐岂会和些浪荡子弟来酒楼消遣,我看这几个妞都是哪一家园子的粉头,被这几个小子招来陪酒的……”

他正说得高兴,突然嘴里飞进一团软物,一下把他噎住,惊得他连忙伸手去嘴里掏。紧接着一声娇叱,眼前彩衣一晃,“啪、啪”两声脆响,两边脸颊挨了两记耳光,下手之重,打得他头冒金星、满嘴是血,惊乱之中顾不得再去掏嘴里的东西,挥舞双拳去打人,但拳拳落空,状如疯子,整个楼面上传出一阵阵压住了的吃吃的笑声,他这才停止下来,忙把嘴里的鸡块掏出,大骂道:“哪个王八羔子暗算你大爷,大爷今日活劈了你……”说着去抽刀。

姓王的锦衣卫见同伙被打,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觉眼前一花,旋又见那小妞儿依然坐着,竟不知是谁打了伙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无法看清,知道遇上了高手。灵机一动,拉着伙伴往后退了两步,抽出雁翅刀,对着公冶娇等人喝道:“打人的站出来,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既然敢招惹锦衣卫的爷们就……”

公冶娇叱道:“姑奶奶打的,你敢怎样?”

一个捕快喝道:“你小妞儿能打人吗?真是笑话!不过你既要出头,那就算你一个!”

姓王的锦衣卫道:“赵兄,你看走眼了,这小妮子正是大爷要找的血蝴蝶……”

此言一出,惊得满座的人雅雀无声。

赵捕快一愣:“王兄,怎会是她……”但马上会意过来,是不是有何关系,先逮进衙门再说,于是改口道:“啊哟,王兄说得是,血蝴蝶是个女的,八成就是这几个女子中的一个!”

沙燕气得骂道:“胡说八道!你瞎了眼!”

田翠花骂道:“你血口喷人,不得好死!”

梁雅梅也叫道:“有眼无珠,满口胡言!”

耿牛早想动手,被万古雷制止,罗斌等人全看万古雷眼色行事,是以坐着不动,也不说话。今日有公冶娇在,只要看笑话就是了。

公冶娇站起来对姐妹们道:“别吵别吵,这几只疯狗说我姐妹是血蝴蝶,不妨告诉这几个有眼无珠的东西,我姐妹就是血蝴蝶,看他们要怎的,敢不敢把姑奶奶们请到衙门去!”

梁雅梅道;“哎呀,不成吧,这……”

沙燕会意,便大声道:“几只疯狗听清了,你说姑奶奶们是血蝴蝶,你又敢怎么样?”

姓赵的冷笑道:“那好啊,你们当众承认,抵赖不掉,有种的坐着,看大爷们整治你!”

这时食客们窃窃私语,对几个姑娘猜测起来,血蝴蝶是杀人要犯,能自己承认吗?

公冶娇喝道:“你过来试试!”

姓赵的捕头自恃手上拳脚功夫不赖,适才锦衣卫的人挨打,他也没看清是谁打的,这小妞儿既然口气挺大,不妨就将她捉来。

他于是大步跨前,喝道:“小粉头……”

“啪”一声,他挨了一耳光,紧接着腰上挨了一脚,一个身子飞了出去,撞翻了一桌。

姓王的这回看见了,正是小丫头出的手。举手投足,快如闪电,不由惊得急忙退后。

先前,他只想拿血蝴蝶吓唬对方,现在他确信血蝴蝶就在这几个女的当中。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千万别让她们走了。

此时食客中过来了一个人,相距丈余就抱拳道:“各位误会了,这几位公子小姐……”

言未了,姓王的就吼道:“你也是同伙,一并拿下!”一挥手,两个锦衣卫中的一人突然冲到临街的窗前,一纵身跳了下去。姓王的继续吼道:“楼面上的人听了,有会武的立即站出来,协助我等缉拿女飞贼血蝴蝶及其同伙,那就是立了大功,否则按同伙捉拿!”

此言一出,食客们乱了起来,姓王的又喝道:“不许动,我锦衣卫和府台衙门的捕快及时就到,谁也不许离开,违者立斩!”

有食客叫道:“与我们何干?我们是来吃酒的,公门办案也不能找我们的麻烦!”

这话得到众多食客的赞同,纷纷叫不平。

适才出面想对锦衣卫说清万古雷等人身份的食客,正是黄飞羽。他和府台衙门的总捕头、副总捕头及部分捕快相熟,却与今日碰到的两个捕快不相识,因此说话没人听,反遭诬陷,不禁火起,道:“你身为官差,怎么不分青红皂白,硬把良民说成盗匪……”

姓王的喝道:“你好大胆,到衙门再与你理论,到时你是什么人,不怕你不招!”

这班人如此横行,众侠今日总算领略到了,一个个满腔怒气,真想跳起来大动干戈。

这时,掌柜的慌慌张张上楼来了,他听说血蝴蝶在楼上,锦衣卫的正捉人,惊得连忙上来看个究竟。待他看清是万古雷那一桌时,一颗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这不是一场误会吗?

他忙对姓王的、姓赵的抱拳道:“各位官爷,这位是京师富商万公子,不是盗匪,误会误会,小老儿可以作证,请官爷高抬贵手……”

姓王的吼道:“住嘴!这女的出手打官爷,承认自己是血蝴蝶,你这老儿还敢袒护,那就连你一起抓了去,尝尝下大牢的滋味!”

掌柜的战战兢兢看他指的何人,这一看又把老儿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说道:“啊哟,官爷,你这是大错特错了,这位小姐……”

姓王的大怒,骂道:“糟老头,你敢对大爷指手画脚,大爷封了你酒楼,抄你满门……”

掌柜的连连摇头:“这位小姐是吏部侍郎的千金,你官爷不信就问问小姐……”

挨打的赵捕快半天才缓过气来,他被同伴搀扶着一直没出声,心中又惊又怒,但不敢再发作。此时听掌柜的一说,心里犯了嘀咕,若真的是侍郎家的小姐,这祸就闯大了。

他连忙道:“掌柜,你想受牵连吃官司?”

掌柜苦笑道:“小老儿怎敢胡说,这位小姐是无尘公子之妹,常来小店宴饮,故此相识。否则,小老儿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出面。”

无尘公子大号一说出,整个楼面立即活跃起来,大家找到了出气的机会。

有的说:“哈哈,把公冶家的小姐当盗贼,这几位官爷不真是精明干练,叫人佩服!”

有的说:“妙啊,今日我等有幸看这几位官爷捉到血蝴蝶,这几位官爷可是立了大功啦!”

有的说:“不错不错,我等该干一杯,祝贺几位官爷抓贼有功,荣升三级……”

这些话,人人听见,便故意大声哗笑。

姓王的锦衣卫慌了,对姓赵的捕快小声道:“这小妞当真是公冶家的千金吗?”

赵捕快道:“不知道,八成不会错吧,快些溜走,以免丢人现眼……”

此时,楼梯轰响,冲上来几个捕快、十多个五城兵马司的巡丁。为首的是府台衙门的副总捕头张金荣。他一到就问:“女贼在何处?”

姓王的锦衣卫和姓赵的捕快没作声,此时他们不知所措,说不出话来。

掌柜的忙打招呼,说是误会。

公冶娇道:“他们说我是血蝴蝶,一口咬定,半点不含糊,你待怎的!”

张金荣吃公门饭吃了二十年,什么人没见过?他一眼就看出,这位姑娘气度不凡,可不能随便得罪。便道:“敢问小姐芳名……”

“那几只疯狗说我是血蝴蝶,还要问吗?”

“小姐府上是……”

掌柜的忙接嘴道:“吏部侍郎家的千金。”

张金荣大惊:“是公冶府上的小姐?”

公冶娇道:“你是何人?”

张金荣抱拳道:“在下是府台衙门的副总捕头张金荣,不知属下如何开罪小姐……”

公冶娇道:“府台衙门的捕快,当真威风得紧,可以随意诬指良民为盗,作威作福,我一个千金小姐,居然也成了血蝴蝶,要将我逮进大牢。我在这儿等着呢,副总捕头既然来了,是不是要我去府台衙门受审……”

张金荣忙陪笑道:“小姐息怒,卑职怎敢惊扰小姐,请小姐念下属无知……”

公冶娇冷冷道:“不敢不敢,副总捕头也太客气。府台衙门的捕快和这三个锦衣卫的小丑,身负捉贼除盗的重任,自然可以随心所欲,欺压良民。我回去后请爹爹到府台大人处,请府台大人说个明白,我何以成了血蝴蝶,要是府台大人说不明白,那也不要紧的,请爹爹上朝时奏一本,为各位差爷请功……”

吏部是管官员升迁考核的,吏部侍郎是吏部的第二号人物,莫说小小的衙门总捕头不在人家眼下,就是府台大人也惹不起的。

张金荣一下慌了神,道:“小姐息怒、小姐息怒……”一顿,扭回头,喝道:“你们这班蠢物,有眼无珠,还不向小姐跪下请罪!”

姓赵的捕快口下得当真跪了下来,哀求道:“请小姐息怒,只怪小人瞎了眼珠……”

公冶娇厉声道:“起来起来,你们这班恶奴,专欺善良百姓,要是再让我碰上,小心脑袋!”

姓王的锦衣卫面上挂不住,扭身就想走,被公冶娇喝住:“大胆奴才,哪里走!”

姓王的只好双手作揖:“在下无端冒犯小姐,请小姐原宥,只因女贼血蝴蝶……”

公冶娇斥道:“滚!再敢招惹姑奶奶,叫你下大牢尝尝滋味,你这个欺压百姓的东西!”

姓王的不敢多嘴再说,与两个伙伴狼狈而去,整个楼面的食客,无不拍手称快!

张副总捕头也觉面上无光,喝令捕快和巡丁下楼,再向公冶娇行礼告辞。

万古雷起身道:“总捕头留步,只怪那赵捕快过于鲁莽,若非总捕头亲来,还不知要闹出多大乱子,若总捕头不嫌,坐下共饮一杯!”

张金荣忙道:“不敢不敢,有公冶小姐在座,哪有在下一席之地,请公子不必客气!”

黄飞羽过来与总捕头打了招呼,道:“这位是万公子,万家与府台大人也相熟的,副总捕头不妨坐下,大家认识认识!”

公冶娇道:“副总捕头,你坐下吧!”

张金荣不敢再推辞:“多谢小姐开恩,在下就叨扰一杯水酒,今后小姐若有差遣,只管派下人送个帖到衙门来,在下定效犬马之劳!”

于是众人挤了挤,空出地方,小二连忙抬了两张椅子,请黄飞羽、张金荣坐下。老掌柜又命小二添菜,这才请大家用酒,自己告退。

万古雷要结识张金荣,必有用意,所以公冶娇才出声留他。等万古雷把在座之人一一引荐后,便道:“血蝴蝶是怎么回事,张捕头说来听听,难道这飞贼果真是个女的吗?”

张金荣本不愿讲,但侍郎小姐动问,不说不行,便压低嗓门道:“回禀小姐,据属下所知,血蝴蝶确是女儿身,但作案的并非她一人。据受害的两位大人家中的护卫说,有三男一女,武功都很高明,两家所卫全不是对手……”

公冶娇道:“那女的什么模样?”

“启禀小姐,强盗都蒙着面,头戴黑布套,四人中有一人身材窈窕,因而判定是女的。”

“她使什么兵刃?”

“这本是破案机密,但小姐动问,属下具实禀告。这女的起先和那三个男的一样,使常见的窄身腰刀,后来与上强手,她便将刀入鞘,从腰上解下一根细细的亮银鞭,专缠对手颈脖,死在她亮银鞭下的卫士,不下二十人……”

“啊哟,使的是亮银鞭?”

“小姐莫非见过这兵刃?”

“胡说,我怎会见过,不过吃惊罢了!”

“是,是,请小姐恕属下失言。这女贼内功深厚,一根亮银鞭神出鬼没,忽刚忽柔,都督同知大人家的许公子,武功极高,与女贼交手三十合,受伤逃走。事后他对属下说过,女贼还有极厉害的一种指功。一旦她以亮银鞭缠住对方兵刃,左手便会出指攻袭,一指毙命……”说到这里,声音压得更低,“属下曾与伍敬忠总捕头验过尸,据总捕头说,鞭伤刀伤不足奇,奇就奇在这种指功上……”

公冶娇十分紧张,急问:“什么指功?”

“总捕头见多识广,判定这种指功是一种阴柔指功,十分歹毒,不禁十分惊骇。便把尸身反复查看,发现死人中了指功的,伤处有明显的两点红印,那是中了两个指头,也就是食中二指,红印已开始变色转黑,那是因为有毒,总捕头反复仔细验看了十二具尸身后,连脸色也变了,喃喃道:‘这怎么会呢……可是尸身明显有毒,如果料得不错,一个时辰后尸体便会肿了起来……’属下忍不住问总捕头是怎么回事,总捕头不答,只吩咐一个时辰后再看尸身。后来,尸身果然浮肿,总捕头惊得目瞪口呆,当时不说什么,只让他们把尸体火化。在没人的地方,总捕头才说,这种指功叫赤蝎指,是一种极歹毒的指功,二十年未曾被人提起过,因为大漠神女奚凤玲失去踪影,不再害人。哪想到今日竟会出现在京师,叫人实在不解,莫非大漠神女又重出江湖?或许是女魔传授了一个女弟子,如今又出来兴风作浪……”

公冶娇舒了口气:“这赤蝎指厉害吗?”

张金荣道:“伍总捕头说,赤蝎指只要点在人身上,就像被毒蝎螫了一样,两个时辰必死。死前全身麻痹,功力顿失,受尽痛苦,是一种极厉害的毒指功,当年大漠神女奚凤玲就凭这手功夫,不知毁了多少武林好汉。”

黄飞羽道:“这么说来,要捉这女贼并非易事,不知可有些线索了?”

张金荣叹道:“总捕头自忖不是女飞贼对手,特向府台大人禀报,请锦衣卫参与此事。至于线索就只有在下所说这些,因此愁也愁煞人了,在下与总捕头食寝难安!”

公冶娇道:“血蝴蝶做下了这么大的案子,只怕早已远离京师,你们自然找不到,”

张金荣道:“她若离去,自有锦衣卫去追踪,属下等就可喘口气,怕的是她若再出来兴风作浪,属下等就有苦头吃了!”

万古雷见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便请大家喝酒吃菜。众人都听得入了迷,早忘了吃喝,这才一个个端杯举筷,吃喝起来。

张金荣甚是拘束,喝了三杯酒匆匆辞去,说是公务在身,不敢耽搁。黄飞羽也离席去陪客人,说好等一会来万府相聚。

众侠吃毕,返回万府。路上,公冶娇悄悄对万古雷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是柳姐姐呢,她使的正是亮银鞭,也会指功,幸而她会的是观音指,而非赤蝎指,她也不认识什么大漠神女,所以说不是她,这下我可放心了。”

万古雷道:“但愿不是。”

公冶娇匆匆回家,万古雷等自回府上。

※※

※※

※※

第二天,血蝴蝶再次轰动京师,昨夜她去了宗人令府,杀翻了护卫武士三十多人。宗人令大院中早已加强戒备,宗人令夫妇挪了宿处,是以安生避开,财物也因早有准备损失不大。

宗人令是宗人府的长官,正一品,多由勋戚担任,掌管皇族事务,秦王早先就任过此职。这血蝴蝶竟找上了皇亲皇戚,怎不叫人吃惊?消息是黄飞羽带来的,一清早就忙着来万府。据他说,血蝴蝶改了装束,全身着黑色夜行衣,肩披红披风,胸前缀着一只硕大的红绸蝴蝶,头上戴的也是红头罩,只露眼睛。

万古雷道:“这次在宗人令府中,有没有留下题诗,就像在兵部尚书家一样?”

黄飞羽道:“有的,只两句话:一人当诛,九族俱灭!落款也是一只血蝴蝶,画的。”

田翠仙道:“什么意思?”

曹罡道:“一人该杀,九族也该灭……”

田翠仙白了他一眼:“这个谁不知道,我问的是谁又该杀,谁的九族当灭?”

曹罡道:“皇上治罪臣民,就是这么干的,一人触犯刑律,累及九族遭殃!”

沙燕道:“血蝴蝶在宗人令府中题这样的话,含意究竟是什么呢?真叫人费解。”

西门仪道:“不用去猜,盗贼想什么,往往出入意料。老夫惊奇的是,此女当真胆大!”

刘秀英道:“可不是,此贼专找大官儿,并不侵扰百姓,只是下手狠了些。”

黄飞羽道:“这一闹不打紧,敝镖局门外挤满了车马,来的都是管家一类的人物……”

梁雅梅奇道:“这又是干什么?”

黄飞羽笑道:“欲请家父以及局中镖师到达官贵人家去做护院,为期二十天,银两多给。家父无法应付,只好躲了起来。据我所知,京师的各武师家和各大镖局的情形与敝镖局一样。神枪顾前辈、子午刀欧老前辈的弟子都被请了去。”

罗俊道:“何苦去为这些官家卖命!”

黄飞羽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若不去应招,那不是得罪了这些大官儿吗?身在京师,又开着镖局,得罪了权贵又怎能安生?”

沙天龙道:“实情如此,人活在世上,要想逍遥自在不受拘束,只怕是不能。”

大家正说着,公冶娇来了,她带来朝廷的消息。据她爹上朝回来说,宗人令被贼人光顾之事已奏闻圣上。圣上龙颜大怒,限定五日内捉住盗匪,要锦衣卫加派高手,务必捉拿归案,否则唯府尹和锦衣卫头儿是问。

未了,公冶娇道:“我真替血蝴蝶担心,虽然素不相识,但不知为什么,老想着她。”

沙燕道:“我佩服血蝴蝶的胆量,专找大官的麻烦,这勇气实在叫人钦佩!”

刘秀英道:“胡说什么,她毕竟是盗贼!”

梁雅梅道:“也许她是劫富济贫的侠盗。”

黄飞羽道:“尚未听说京师贫困人家得到意外之财,这血蝴蝶兴许是要扬名。”

罗斌道:“这下她做到了,血蝴蝶三字定会很快传遍江湖,真是一鸣惊人!”

杨正英道:“可惜她走了邪道!”

公冶娇道:“若是大内高手出动,血蝴蝶的处境就不妙,就我大哥所知,锦衣卫有六七个千户所,以护驾宿卫的那班人武功最高。那班人人数有多少,有些什么人,外间都不知晓。真要是派出这些人,血蝴蝶凶多吉少!”

沙燕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我们又不认识她,否则叫她快些离开京师!”

曹罡道:“公冶小姐说的是,锦衣卫中最厉害的高手,大多在皇宫宿卫。俺虽在锦衣卫当了个千户,却不知那班宿卫的情形。”一顿,续道:“血蝴蝶这一闹也好,锦衣卫的头儿忙着找她,倒把俺给忘了,可以松一口气啦。”

万古雷笑道:“不错,这当儿皇甫楠、贡胜奇这班人正忙得不亦乐乎,顾不上再找我们的麻烦,要是捉不到血蝴蝶,他们头上的乌纱只怕不保!我们可以过几天太平日子了。”

公冶娇道:“前晚你干什么去了,昨日也忙不得问你,快说出来听听!”

万古雷把夜探金牛巷的事说了,众人都埋怨他不该去冒险,尤其是公冶娇,责怪他瞒着她,又骂耿牛不是“好弟弟”,一个字不漏。

此刻黄飞羽告辞,说是再去打探消息。众侠在园中闲坐,话题离不开血蝴蝶。

午饭后,黄飞羽又来了,还带着神枪顾仲贤的公子顾玉刚、女儿顾玉梅来,大家相互见礼,分外高兴。黄飞羽此来是有事相告。

他道:“上午小弟来府上时,子午刀欧老爷子遣公子欧杰和两个徒弟到寒舍,送来请帖,邀家父下午到丰乐楼赴宴。据欧公子说,受邀的都是京师武林叫字号的人物,席上将商议联手对付血蝴蝶之事,务请家父准时到场。家父有些犹豫,又到顾伯伯府上请教,顾伯伯自然也收到了请柬,两位老人家商议后,决定赴宴。血蝴蝶在京师作案,不能装聋作哑。小弟回去后知悉此事,便去约了顾兄弟和玉梅妹妹来,想请教西门前辈、万兄以及各位,我等该不该出头与血蝴蝶作对,各位愿不愿参与?”

这事引起了大家的兴趣,议论纷纷。

公冶娇首先说道:“血蝴蝶在兵部尚和后军都督同知家留下的题词,说得十分明白,她要铲除陷害忠良的奸臣,可见并非一般盗贼,而且也不侵害百姓,只扰达官贵人,我们又何必和她作对?欧老头要管闲事,让他去管吧,莫非他又要玩什么花招?这老头招人嫌恶!”

顾玉梅道:“家父也不愿与欧老头联手,但老头说,京师闹贼,京师武林岂能坐视,这理由你却无法说不好,只好答应赴宴。”

黄飞羽道:“家父也觉得不好推辞,偌大个京师任由盗匪横行,练武人岂能袖手旁观。”

沙燕道:“血蝴蝶也许是侠盗,扰扰大官儿又有什么要紧?他们有的是钱,不怕偷。”

刘秀英道:“话不能这般说,入室抢掠,诛杀护卫,总不是正经人应该干的。”

黄飞羽道:“家父遣小弟来,有意探询万兄及各位的意思,愿不愿出头干预此事?”

万古雷笑道:“我与欧老爷子做了对头,他自然不会邀我赴宴,省去了不少麻烦。血蝴蝶并未残害百姓,因此该由锦衣卫去管,我们只是袖手旁观。除非血蝴蝶滥杀无辜,残害百姓,无恶不作,到那时自该挺身而出。”

黄飞羽道:“兄台说得是,我这就把兄台的意思禀告家父,看看欧老爷子怎么说话。”

玩了一阵,黄飞羽和顾家兄妹匆匆赴宴去了,其余人谈谈说说,时间很快过去,已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公冶娇告辞回去,说晚上再来。

万古雷送她到门口上车,公冶娇忽然说,过两天要带他去见父母,把万古雷吓了一跳。

“去见伯父大人?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你以为我爹娘会吃了你?”

“你和伯父伯母是如何说起我来的?”

“人家天天跑出门,不说行吗?昨天我对娘说,你是哥哥的好朋友,我到你家去,请她老人家放心,还把你救出柳姐姐的事也说了……”

“啊哟,娇娇,这不吓坏了她老人家?”

“我娘惊得直念阿弥陀佛,但也十分高兴,柳家总算留下了血脉,也算老天有眼!”

“老人家就不说你一句?”

“怎么不说!娘骂我太冒失,做什么瞒着爹娘,怎能叫人放心,以后不准出门……”

“啊呀,不准你出门,这便如何是好?”

公冶娇瞟了他一眼:“你着什么急,又不关你的事,娘要我整天在家陪着她,以免出去惹祸。所以嘛,以后,不对,从明天起,我再也不上你家来了,规规矩矩在闺房学刺绣……”

万古雷急道:“怎么不关我的事?娇娇若不来,我又不能上你家去,这还成吗?”

“咦,你说得好稀奇,为什么不成?”

“这一来,我不是见不着娇娇了吗?”

“见不着有什么要紧,何必一定要见?”

“哎呀,娇娇,你当真是个小孩儿,不懂事,竟说出这种话来!我不见你就没法过日子!”

公冶娇扬起娥眉,故作惊奇地说道:“真的吗?原来你想天天见我,我怎么不知道?”

“唉……唉……愚兄一天不见你,就像掉了魂似的……娇娇你该想想办法呀!”

“办法我是想了,不知你干不干?”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

“你去见我爹娘,让他们认识你,瞧瞧你这人是好是坏,好让老人家放心。”

“可是……要是伯父伯母大人瞧着我不顺眼呢,那不是糟了?我看还是不见的好。”

“看你顺眼不顺眼,这很难说,不过你不见面是不成的,要不然娘就不准我到你家来!”

“这……好吧,我去!什么时候?”

“我会告诉你,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公冶娇说完,顽皮地一笑,跳上车走了。

万古雷怔怔地呆望着马车转过巷口,心里七上八下想着要去见公冶大人的事,正准备进门,忽见一人骑马进了巷,正是黄飞羽。

进了门,黄飞羽道:“小弟有重要事告诉万兄,今日宴会上的事大出众人意外。”

万古雷道:“我们正等黄兄的消息呢。”

两人来到竹梅居前的草坪上,众人连忙围了过来,都想听听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古雷请大家在草坪上坐下,黄飞羽这才把宴会上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黄飞羽道:“今日小弟随家父一到丰乐楼,就被请到了楼上。楼下已有不少人在座,顾不得细看是些什么人。楼上十分热闹,欧老爷子父子在第一桌就座,和刚来的人寒喧。我父子被安排在第三桌上,同席的有顾伯父一家三人。

我打量整个楼面,大多是京师武林的头面人物。耀威镖局的蔡忠范总镖头充当迎宾,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过了一阵,客已上满,这才开始上菜。蔡总镖头叫大家安静下来,道:‘各位,今日欧老爷子宴请京师武林英豪,有两件事要奉告各位,请大家听欧老爷子说话。’接着,欧老爷子站了起来,以低沉的声音说道:‘各位,老朽先奉告各位一件喜事,由耀威、黑虎、青龙、永泰、四海五家镖局合组的总镖局虎贲镖局于昨日开张,总镖主便是蔡宗范,老朽恭任虎贲镖局总护法,今日与各位共同庆贺,请各位满饮此杯!’我和家父、顾兄等人不禁一愣,五家镖局合成一家,归蔡宗范这个庸人统辖,这就叫人不解的了,又把欧老爷子拉来做什么总护法,谁听说过镖局设护法的?这且不说,这虎贲镖局本是史孟春一手操办的,还想逼我们镇远镖局加入,当场被家父严词拒绝,原以为不了了之,哪想还是弄成了!”

万古雷道:“由此可见,欧老爷子恐怕已经和史孟春搭上了,要不就是蔡忠范瞒着欧老爷子,拉老爷子去助自己的声威。”

罗斌道:“这史孟春不是把五家镖局都吃掉了吗?姓蔡的只不过是个爪牙罢了!”

黄飞羽道:“各位听我说,好戏还在后头呢。干完酒,一片祝贺声,把蔡忠范捧得上了天,这股肉麻劲,倒人胃口!接着,欧老爷子道:‘第二件事,各位都已知晓,女飞贼血蝴蝶肆虐京师,使京师武林蒙羞,女贼如此放肆,哪里将京师武林放在眼里?请问各位,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满楼喧哗,大骂血蝴蝶欺人太甚,该捉来凌迟处死云云。欧老爷子让大家安静下来,续道:‘各位且听老朽说,血蝴蝶这般大胆,实是有所依恃。各位切莫小看这女贼,她可不是易与之辈,许都督家公子,与其交手失利,宗人令大人的保镖护院不乏高手,也一一败阵而亡,足见女贼之凶悍。不是老朽危言耸听,各位若是单枪匹马与之交手,胜算只恐不大……’言未了,一些人纷纷岔言,说未免将女贼的本事夸大……欧老爷子抬起双手,又道:‘各位这样说,是因为不知女贼的底细,这女贼可是大有来历的高手,不可等闲视之。据老朽所知,女贼系当年纵横江湖、杀人无算的女魔大漠神女奚凤玲的弟子……’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时大哗。有人问道:‘欧前辈此言有何凭据!’欧老爷子道:‘两天来死在赤蝎指下的护卫,不下三十人,这个凭据难道还不够吗?’又有人问:‘何以知晓这些护卫是中赤蝎指而亡!’欧老爷子把死者的伤势说了,不由得大家不信,于是议论纷纷,先前要杀血蝴蝶的豪情已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是惊慌失措。欧老爷子请大家静下来,续道:‘因此,老朽以为京师武林必须要大家携手,共同对付血蝴蝶,不知各位以为然否?’老爷子话声一落,众人纷纷表示赞同。那蔡忠范道:‘各位,京师武林共同对敌,乃江湖从未有过之盛举,必为武林留下佳话。那女贼武功再高,也决非大家的对手。但俗话说,蛇无头不行,在下以为,应由大家推举几位出来主持其事,大家共同听从号令,方能共同对敌。因此在下提议,由欧前辈主事,再有三名副主事,大家以为如何?’这个主意,得到大部分人的赞同,一些人则不作声。蔡忠范又道:‘欧前辈主持大局已成定论,再请大家推举两位副主事。’他刚说完,欧老爷子就道:‘蒙各位推举,老朽愿为京师武林尽一份心力。这副主事嘛,老朽推举三位,一位是新任虎贲镖局总镖头蔡宗范蔡爷,一位是都督同知大的公子辣手太岁许亮,一位是京师府尹衙门曾府丞大人的胞弟,粉面太岁曾玉麟公子,不知各位……’话未完,下面便议论起来。京师三太岁各头虽响,可行为不端,那黑心太岁武忠仁与他老子武大魁被朝廷砍了首级,许亮、曾玉麟依然耀武扬威,这样的人来参与主持京师武林,能叫人心服吗?但议论归议论,无人好公开反对。接着蔡忠范取一白绢,要与会之人签上姓名。家父与顾伯父拒不签名,推说年岁增高,不再参予。蔡宗范十分不悦,冷笑道:‘两位不参子京师武林盛举,未免过于孤傲,大家同住京师,少不得彼此关照,似两位这般不顾武林道义,他日一旦有事,只怕无人相助。到那时,只怕悔之莫及!’顾伯父大恼,道:‘顾某人如何不顾武林道义,蔡总镖头把话说个明白!’蔡忠范道:‘女贼横行京师,我辈岂能袖手旁观,二位置身事外,有何道义可言!’顾伯父正要喝斥,被家父阻住。家父道:‘人各有志,不必多言,蔡总镖头你就请吧!’蔡宗范冷笑着走开,到别的席上去邀人签名。事毕后,忽听楼下乐声大作,唢呐声特别刺耳,接着便有一伙人涌上楼来,为首两人抬着一块横匾,上有‘京师武林主事’几个烫金字,在楼上绕行一圈后,蔡忠范大声道:‘各位,从今日起,欧老府第就是京师武林总坛,现在就请各位将这匾额送到欧府!’欢呼声中,许亮、曾玉麟、簇涌着欧老爷子下楼,我们便各自回家。临别时,顾伯伯道:‘欧炎昏庸糊涂,竟然受几个小人的摆布,令人扼腕!’家父道:‘顾兄,此后京师武林便听两个太岁的号令,你我既不俯首称臣,今后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回到家,家父便嘱小弟前来,将情形报禀诸位……”

万古雷忧心忡忡,道:“如此说来,京师武林已操在史孟春之手,这可不是好事!”

刘秀英道:“他们要是去对付血蝴蝶就好,怕的是虚张声势,放着女飞贼不管。”

万古雷道:“对付血蝴蝶只是个幌子,史孟春旨在控制京师武林,他总算如愿以偿!”

西门仪道:“坏人当道,京师武林中心怀正义之士,必受其害,令尊只怕要小心了。”

这话是对黄飞羽说的,他回道:“家父虑及此,故与顾老伯商议,今后彼此照顾,也请各位多多关照是幸!”

万古雷道:“黄兄顾兄有事,我等自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彼此携手,共对强敌!”

黄飞羽大喜,谢了又谢,告辞而去。

※※

※※

※※

子午刀欧炎住在大功坊中段的一幢两进院子里。他被披红挂彩、连同“京师武林主事”的横匾送到了家。随行来的众人,又在大门口燃放鞭炮,然后簇拥着他进到第二院,临时设了几个座位,在天井里接受众人祝贺,着实热闹了一番。人散去后,内室妻妾、门人弟子又纷纷向欧老爷子贺喜,恭贺他荣登京师武林主事的至高地位。还把匾额挂在了正厅门坊上。

大徒弟林涛以及十多个弟子兴高采烈地为师父祝酒,并说消息传出后,各方都会来朝贺,明日应准备酒席,款待佳宾。

欧炎十分兴奋,笑呵呵道:“想不到老朽已是古稀之年,还被武林同道如此看得起,推举老朽任武林主事。从今日起,你们是京师武林主事的随从,为人处事要谨慎,以免被人耻笑。此外,明日起加设门岗,不能让人随便出入,否则成何体统?有人来访必须先通报,经老朽见招方才放人进来,你们记住了吗?”

林涛道:“是,这事徒儿自会安排。师父今日起是京师武林主事,身份已大不一样,各位师弟须注意举止,不可丢了师父的脸!”

欧杰笑道:“京师武林藏龙卧虎,如今尽由爹爹调遣,这比做一个派的掌门人还威风,我等自不能堕了爹爹名声。等擒住血蝴蝶那女贼,交由府尹大人处置,管叫大家佩服不已!”

林涛道:“师弟说的是,大伙儿不露出两手真功夫,包管有人不服。那神枪顾老儿,镇远镖局黄总镖头,居然不在英雄贴上签名,还有好几人也学他们的样,这分明是不把师父看在眼里,依师兄愚见,就该上门问罪!”

欧炎不悦道:“胡说些什么?顾老儿、黄老儿岂敢对老不敬?只不过是胆小怕事,不敢招惹血蝴蝶罢了,你们不必妄加猜疑!”

林涛道:“是是,徒儿说错了。”

欧杰道:“爹,两个老儿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上回对付万古雷,就是他俩拆的台!”

欧炎道:“这个我知道,现在别管他们,抓女飞贼要紧,你们有何良策,不妨说说看。”

林涛道:“府台衙门的三班捕快全都出动,竟然查找不到女贼的踪迹,弟子听副总捕头张金荣说,这一女三男只怕不住在城中,……”

欧杰道:“那么住在哪儿,城外吗?”

林涛道:“他没说,再三问他也问不出来,就像那女飞贼会隐身术一样,全无踪影。”

欧杰道:“明日我们出去查访……”

言未了,林涛接口道:“师弟,偌大个京师,光我们一二十人,上哪找去?不如请师父下令,京师武林全都出动……”

欧杰道:“师兄,这话在酒楼上就已说明白了,人人都已听清楚,还用再说吗?”

林涛道:“不然,我的意思是,命他们派遣弟子来听调派,由师父发令,把他们派往指定的地方,一有可疑人物出现,就来禀报。”

欧杰喜道:“这主意好,我家宅第就成了京师武林总舵,嘿嘿嘿,那真够风光的!”

欧炎也点头,道:“好,明日你们分头去传师父令谕,叫他们各派遣三至五人来应卯?”

林涛道:“是,弟子等遵命。只要一查到血蝴蝶的踪迹,弟子等就去捉人。”

欧炎道:“这事不可大意,血蝴蝶乃大漠神女的弟子,赤蝎指十分厉害,许公子都不是对手,你们焉能拿住她?这要为师亲自出手!”

欧杰不以为然:“爹身为京师武林主事,是何等崇高的身份,区区一女贼,何劳爹亲自出手,这事交由孩儿和大师兄去处置就成。”

二徒弟陈晃忍不住插言道:“师弟,师兄,想那血蝴蝶在宗人令府第都能随意出入,众多的护卫高手拦她不住,一身功夫足见惊人,我等只怕不是她的对手,只有请师父亲自……”

林涛不悦道:“二师弟,休长女强盗志气,灭自家人的威风,我等蒙师父教诲……”

陈晃是个倔脾气,接嘴道:“大师兄,我的话还未说完。我的意思是,除了请师父亲自出马外,还要联络京城武术名家,如神枪顾仲贤等人,大家携手,才有把握对付血蝴蝶。”

欧杰恼道:“二师兄,你这是什么话,欧家若能擒住女贼,面上该是何等风光,那顾神枪徒有虚名,是个胆小怕事之徒,怎配与我欧家联手?女贼越是难斗,越显我欧家本事……”

突然,有个女子岔话,声音冷冰冰的:“是吗?欧家有多大的本事,显露出来给姑奶奶瞧瞧,姑奶奶从来不信邪……”

众人大吃一惊,一个个从座椅上跳起来。只见眼前一晃,天井里落下四个蒙面人。打头的一个,身材纤细,一身黑衣裤,头上是红头罩,肩上是红披风,胸前有只红绸蝴蝶。

这身装束,与传说中血蝴蝶的衣著一致。她身后跟着三人,黑头罩,黑衣裤,只见眼睛不见口鼻。血蝴蝶与同伙加起来是四人,这使欧炎等心头震骇,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找上门来。

血蝴蝶又道:“你们不是要找姑奶奶吗?姑奶奶本来看不起你们这些江湖俗人,不屑与你们动手较技。哪知道你欧老头子竟敢口出狂言,鼓惑京师肖小之辈与姑奶奶作对,真是自不量力,自寻死路!”一顿,续道:“过了今夜,京师地面上再也没有欧炎一家人……”

林涛仗着师父和师兄弟们都在,壮起胆喝道:“你就是血蝴蝶吗?大胆女飞贼,竟敢在京师作恶,我们正要抓你除害……”

言未了,血蝴蝶手一扬,银白色软鞭向他的脖颈上圈了过来,惊得他连忙后退一步,顺手扯出雁翅刀,使足劲劈了过去。血蝴蝶手一抖,亮银鞭缠住了雁翅刀。林涛大喜,心想你小女子能与我比手劲?于是用力一带,大声喝道:“撒手!”哪知人家非但没有撒手,反而将他的雁翅刀卷了去,他只觉手一松,刀已脱手,不禁大骇失声惊呼,就在这一眨间血蝴蝶已到了他面前,左手食中二指已点在他肩胛骨上,顿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传遍全身,不由惨叫连声倒在地上翻滚。

陈晃急忙跃了过去,点了他哑穴、风门穴,制止他翻滚惨叫,接着把他抱了回来。

血蝴蝶冷笑道:“他必死无疑,这半个时辰内受够活罪,无人能解救,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你们今夜都将和他一样,受折磨而死!”

大师兄林涛一招就被血蝴蝶要了命,十几个弟子没人再敢出手,一个今呆若木鸡,盯着血蝴蝶,连大气也不敢出。

欧炎又惊又怒,大徒弟资值中庸,武功并不出色,但也不至于一招就败给人呀,这女飞贼果然厉害,自己不动手只怕不成了。他把手朝房边一伸,喝道:“取老朽兵刃来!”

两个弟子如梦初醒,急忙奔回屋里,刹时就取了两把雁翅刀出来,递给欧炎、欧杰。

血蝴蝶道:“很好,老头子你先死吧!”

欧炎兵刃在手,豪气顿生,他手中这柄加厚的雁翅刀,不知战败过多少英雄豪杰,区区一个女强盗,哪怕她是大漠神女的弟子,也不能在他刀下讨便宜。他一按机簧,“呛”一声刀已出鞘,左手一按桌面,人跃三尺,轻轻落地,厉声道:“女强盗,你是大漠神女的弟子吗?报上姓名,老朽从不与无名之辈交手!”

血蝴蝶还未答腔,她身后一人道:“欧老爷子你听着,我等与你无怨无仇,本不想与你为难,只要你不出头与我们为敌,从此不问世事,我们立即就走。奉劝你少管闲事,安度晚年,不知老爷子意下如何?”

欧炎斥道:“老朽乃京师武林主事,岂能任由你等胡作非为,今日既敢来找老朽,那是你们自投罗网,老朽决不放过你们……”

言未了,血蝴蝶娇叱一声:“老不死的,让姑奶奶为你送终!”手一抖,亮银鞭如一条银蛇缠了过来,见欧炎拉开架式,一刀反撩自己右腕,乘势双脚一跺,人腾空而起,亮银鞭再次扫出。不过她打的不是欧老儿,却是门枋上刚挂不久的京师武林主事扁额,“叭”一声响,扁额哗啦啦碎成几段落下,碎屑横飞。

欧炎没防到她来这一手,直气得浑身哆嗦,扁额被砸,这个脸面丢得太大了,他狂吼一声,向血蝴蝶扑了过去,刀风呼呼,使足劲力向对方攻击。血蝴蝶不敢大意,施展出软鞭上的功夫,忽刚忽柔,忽击忽缠,煞是厉害。

欧炎的子午刀法刚猛稳健,他在刀法上浸淫了四十多个春秋,自是不同凡响,一招一式,无不暗含几种变化,常使对方防不胜防。

同类推荐
  • 气傲苍天
  • 霹雳神杖

    霹雳神杖

    东方白《霹雳神杖》作者: 东方白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深秋。在夜之神即将来临大地之前,疲惫的夕阳,以他那奇妙的画笔,在西天涂抹着灿烂缤纷的色彩。其实,这一片原野上不光是满目苍凉,一重重危机阴影,正向一个峭拔的高峰上包围掩进,那是数十个矫捷的身影,以不同的角度,四面八方向峰头欺近,快得像热锅中激射的爆豆。这时,三间茅屋之中,一老两少,正在监视着四周的大敌,那老人望着四周隐伏的人影,嘴角上挂着一抹冷峭的笑意,冷电似的双目中,射出有恃无恐的厉芒。
  • 灵琴杀手
  • 华岳童子
  • 沉船
热门推荐
  • 彩云归
  • 一铃半剑

    一铃半剑

    旭日早升,但谷外群峰插云,非至午正,阳光不能射入,是以谷内仍是雾锁云封,一片茫茫。蓦然,只听一声悠长的叹息,冲破雾影而出。奇怪!是谁有这份雅兴,在这清晨时光,到此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是伤春?悲秋?抑是遣怀?但随着那一声长叹之后,却是一段冗长的沉寂,看不见半点人影,听不到一丝声息。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谷中雾影渐散,只见一个身著白色长衫,年甫弱冠的少年,正自仰望云天,负手往来蹀踱。那少年虽是愁聚双眉,一脸忧色,但仍可看出他的权奇风骨和朗澈神仪,那两只星目,更是神光湛湛。他茫然地仰望了一刻之后,看看一轮秋阳,已自当空照射下来,他“呀!”的一...
  • 黄金梦

    黄金梦

    西门丁《黄金梦》作者: 西门丁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房内的设置虽然旧一点,但那铺床却一片粉红,粉红色的枕套,粉红色的帐子,还有粉红色的床褥,桌上放着酒壶酒盏和一截红蜡烛。床上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这女人只穿着一件猩红色的抹胸儿,露出一身白肉。这女人的相貌虽不突出,但胜在肌肤胜雪,也有动人之处。那女人风情万种地斜乜双眼,望向桌前。桌前站着一个人,一个健硕的男人,面貌端正,颇令人有好感,奈何目光不正,而且眉宇间也有一股剽悍之气。
  • 金锁劫
  • 白刃红妆
  • 红尘白刃
  • 黑雁

    黑雁

    龙乘风《黑雁》作者: 龙乘风 类别:武侠全集 状态:已完结黑雁不是一只雁,而是一个流落异乡的人。为了报父仇、寻未婚妻,背井离乡只身来到龙蛇混杂的上海滩。他智勇双全,利用两主要黑帮之间的矛盾、仇隙,使他们之间互相火并,震撼了上海滩,弄得地覆天翻。人在上海滩,是最凶险的赌博,只有赢家才能立足。这只孤雁能否在此龙潭虎穴里杀出重围?能否找到仇人?请看本文。
  • 七种武器

    七种武器

    七个不平凡的人。七种不可思议的武器。七段完全独立的故事。长生剑第一章 风云客栈第二章 天上白玉京第三章 杀人金环第四章 长夜未尽第五章 僵尸第六章 好亮的刀第七章 卫天鹰的阴影第八章 第一种武器孔雀翎第一章 五刺客第二章 浪子泪第三章 双双第四章 命运第五章 故人情重第六章 不是结局碧玉刀第一章 江湖少年春衫薄第二章 顾道人第三章 血酒第四章 月夜钓青龙第五章 天公作美第六章 诚实多情环第一章 多情自古空余恨第二章 暴雨荒冢第三章 杀人的人第四章 盘问第五章 密谋第六章 密室秘谈第七章 暗杀第八章 厮杀第九章 仇恨离别钩代序 — 不唱悲歌楔子第一部 离别不爱名马非英雄一身是胆暴风雨的前夕鲜红的指甲九百石大米黯然销魂处第二部 钩黎明前后天意如刀侯门深似海霸王枪第一章 落日照大旗第二章 拳头对拳头第三章 饿虎岗第四章 王大小姐第五章 奇变第六章 六封信的秘密第七章 这一条路第八章 天才凶手第九章 百里长青第十章 解不开的结第十一章 魔索第十二章 大宝塔第十三章 断塔断魂第十四章 魂飞天外拳头第一章 愤怒的小马第二章 三个皮匠第三章 初遇狼人第四章 战狼第五章 夜战第六章 恶战第七章 疑云第八章 迷失第九章 太阳湖第十章 狼山之王第十一章 别无去路第十二章 杀人者死第十三章 轿中人的秘密第十四章 尾声
  • 出术
  • 圣墟:番外

    圣墟:番外

    在破败中崛起,在寂灭中复苏。沧海成尘,雷电枯竭,那一缕幽雾又一次临近大地,世间的枷锁被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就此揭开神秘的一角……(圣墟番外,简介来源圣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