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穿过嘉宾楼,到后院的派舍,就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婷婷玉立站在院中,满面焦虑之色。
一见何老儿、蓝人俊、陈青青,姑娘就连忙迎了上来。
“老前辈、蓝大哥,你们哪儿去了,我找你们好半天呢!”
陈青青一看,心里大不是滋味,一个苍紫云就把蓝人俊的魂勾了去,再加上这个小妮子,蓝人俊心里还能有她?
她气得把脸扭朝一边,耳朵却竖得老直,生怕漏掉半句话。
何老儿道:“莺莺,我老儿不过才出门,怎么就找半天了?”
“人家来了三次了呢!老前辈,我师叔和师兄们都到洛阳了。”
“进屋去说吧,是不是天要垮下来了,看你这么着急!”
顾莺莺道:“天垮下来就好啦,这世上反正没有好人!”
老儿笑道:“莺莺,我老儿可没招惹你,怎么通统骂上了?真是乌鸦排队——一溜黑货,你也不是好人么?”
“我说的是你们男人!”
陈青青一听,对上了口味,插嘴道:“说得好!男人都是黄鼠狼产的崽——一色货!”
蓝人俊知道她驾谁,只好装像听不懂。
说话间进了何老儿的屋。
顾莺莺道:“我将师兄盗剑潜逃走之事,私下里禀告了师叔。师叔叫我不要声张,赶快寻找常师兄。他们一行五人,分成三拨,叫我单独一路,共四拨寻找。”
“你师叔是哪一位?”
“妙真子。”
“人称乾坤剑的那位吗?”
“正是。”
“你想到哪里去找常春这小子?”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定要找到他,替蓝大哥追回剑谱。”
蓝人俊道:“姑娘,人海茫茫,你到哪儿找啊。一本剑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了吧!”
顾莺莺咬牙道:“他如此卑劣,连做人也不配,这种人要是学了绝技,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再说,追不回剑谱,我怎对得起蓝大哥和何前辈!”
陈青青听了大惊,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但有一条,蓝人俊的剑话被盗了,而且就是江湖上曾哄动一时的《煞魔剑谱》,这是武林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可蓝人俊却满不在乎。
她生气地插言道:“如此珍贵的东西,居然被人盗了,你怎么不去追回来?”
蓝人俊道:“到哪里追啊?丢也丢失了,有什么办法?”
陈青青道:“要是坏人习练了此剑法行凶作恶怎么办?这罪孽不就是你造下的么?”
蓝人俊道:“常春乃峨嵋弟子,也是正派人物,不会变坏吧?”
陈青青道:“呸!好一个正派弟子,正派的人又岂能做出这种鸡鸣狗盗的事,等我告诉爹爹,令吉凤帮人查找!你说说他是什么模样,我好说给爹爹听。”
顾莺莺听她是吉凤帮的人,连忙过:“可不要伤了他啊!”
陈青青哼了一声道:“这样的人还伤不得么?”
顾莺莺道:“毕竟与我是同门呀!”
何老儿道:“莺莺,你不必去找了,让吉凤帮、金牛帮去找,容易得多!”
顾莺莺不允,坚决告辞走了。
陈青青有满腹话想说,但碍着何老儿,只好闷声不响。
蓝人俊象掉了魂,六神无主,一言不吭。
何治儿瞧出了些端倪,便道:“小兄弟,有什么心事啊?”
“没有没有,哪里有什么心事。”
“没心事你为什么拂袖而退?”
“这……”
“血经之事,关系甚大,与左府有关呢。”
“什么?左文星干的?”
“不是不是,你且听我分解。”
何老儿把所知一古脑儿告诉了他。
末了,又道:“小兄弟,左府疑云密布,不可轻视,这事非有你小兄弟参加,才会逢凶化吉。”
“老人家言重了,左府的事,在下只能袖手旁观,决不多管闲事。”
何老儿一楞:“小兄弟,这可不象你平日的言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蓝人俊叹道:“说有事又没事,说没事又有事,叫在下如何说?”
“想什么就说什么呀!”陈青青插言道。
蓝人俊不出声,他怎么能说呢。
何老儿又问起陈青青的来历,她照实说了,至于来洛阳,系帮内有事要办。
何老儿找个理由出去了,蓝人俊慌忙站起来想跟着走。
陈青青气坏了,一跺小莲足,道:“你就是怕见我,躲着我,好好好,我让你遂心去,这就远远离开你!”
边说边哭边走,蓝人俊呆住了。
何老儿隔了一阵进来,见只有他一个人发呆,陈青青却不知哪里去了,便问:“人呢?”
蓝人俊答非所问:“负心人呀负心人!”
“谁是负心人?”
“苍紫云!”
“这到底怎么回事?”
蓝人俊实在忍不住了,把一肚子的怨气发了出来。
何老儿听完后,沉思半晌,叹口气道:“这叫命中注定,事已至此,无可挽回,你就认了命吧。”
蓝人俊伤心已极,回房去了。
何老儿又追了过来,问:“陈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蓝人俊红着脸把经过讲了。
最后道:“是她叫在下抱她上马的,这岂能怪在下轻薄?真是冤哉枉世!”
何老儿道:“原来如此,那么,你怎么办?两位姑娘你舍其一,陈青青人品不错,我老儿看,你就……”
“老爷子,这事就不提了吧。”
“不提就不提,你娶谁当媳妇,与我老儿不相干的,不过,左府的事你管不管?”
蓝人俊使劲摇头。
何老儿道:“堂堂男子汉,你岂能为了私情而忘了道义?苍姑娘必有不得已苦衷,你该为她终身有靠而欢喜,那左文星也是正人君子,况且他并不知道苍姑娘私下答应了你,你怎么能迁怒于他呢?好好想想吧!”
说完,迳自回屋去了。
蓝人俊仍呆坐着,心神恍惚,神不守舍。
过了一阵,他又身不由已晃晃悠悠出了嘉宾楼,两只脚又把他带到了小镜铺街对面。
他朝小镜铺一看,儿疑是在梦中。
小镜铺旁边站着一个着绿衣绿裤的姑娘,那不正是苍紫云姑娘么?
他料想自己必看错了人,不敢出声招呼。
可是,绿衣姑娘却娉娉婷婷朝他走来了。
他越看越真,除了苍姑娘还能是谁?
他惊愕万分,又欢喜无度。
“蓝大哥……”苍紫云低头轻喊了一声。
“哦,云姑娘,你……”他慌得不知说什么好。
“蓝大哥,找个地方说话,这里行人太多。”
“走,到嘉宾楼去。”
二人默默无语,直走到嘉宾楼。
在蓝人俊房中坐下后,苍紫云低声道:“蓝大哥,小妹对不起你。当初小妹不该许诺于你,现在小妹又不该自食其言。今日在白马寺遇到你,突出小妹意外。思之再三,小妹鼓起勇气来见大哥,把分别一年的情形向大哥禀明。大哥若觉得小妹无耻,待报了家仇后,要么出家为尼,古佛青灯,终了此生。要么小妹就拔剑自裁,以谢大哥的一番真情!”
蓝人俊吓了一大跳,忙道:“云妹妹何出此言,愚兄决不会逼迫于你……”
“并无人迫小妹,小妹实在羞愧万分,待小妹将前因后果向大哥陈说,再由大哥定夺。”
接着,苍紫云讲自己如何对蓝人俊外出学艺并无信心,如何遇到仇家相搏,如何被左文星接手相救。左文星又如何受伤。在左府时,左文星又如何传她剑法,又如何发现左府中的诡谲气氛,左夫人如何提亲,父亲叔叔如何答应,她自己又如何以家仇为重,又如何思忖要报答左公子深情,因此与他订了婚。
种种情形,合盘托出。
最后又道:“蓝大哥对小妹的恩情,只有来生再报,今生是死是活,也听蓝大哥吩咐,惟愿蓝大哥能遇到一个比小妹好十倍的痴情姑娘,世上这样的姑娘多的是,请蓝大哥不必再将小妹放到心上……”
她泫然欲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蓝人俊并非心如铁石的人,一颗心早已如蜡遇火,软稀稀的了。
他连忙道:“云妹快不要这样说,愚兄岂能裁决你的生死。只要云妹称心如意,愚兄岂是破坏他人良缘的小人。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愚兄决不怪你!”
苍紫云羞愧万分,道:“大哥心宽似海,容人之过,小妹万分感激,大哥若不嫌弃小妹,从今后就以兄妹相称吧。”
蓝人俊忙道:“好的好的,今生今世你我就以兄妹相称。”
苍紫云深情地注视了他一眼:“大哥,小妹去了,现住定鼎门旁边的明教坊青龙巷,血经之事与小妹家仇,多多拜托大哥了!”
蓝人俊面对相思的人儿,哪有不言听计从的,又连忙点头道:“是是是,愚兄一定为此尽力,云妹尽管放心!”
苍紫云面露微笑,脸上挂着泪痕,站起来告辞。
蓝人俊恨不能将时光留住,将她留在这间小小的房里,就这么面对面侃侃而谈,永无止时……
待紫云走后,他独自玩味着刚才与她的一番对话。想着想着忽又生起自己的气来。
他本来有一肚子怨气要发泄,有一腔情爱要倾述。他要质问于她,为何许下的诺言不遵守,中途易爆。他要她扪心自问,要她良心发现。要她痛哭流涕,省悟悔改,与他结成天造地设的一双。
可是,见了面,他的怨气消散了,一腔情爱也无法表自出来。她说什么他就只有点头的份儿,还陪着小心,生怕伤了她的心儿。
这到底算怎么一回事?
他日思夜想,这相思之苦可是好受的?
唐人诗云:“相思长相思,相思无限极。相思苦相思,相思损容色。”
自己一年来的相思情,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在黄山上的一年,哪天不想着她不正是为了她的家仇,才毅然离开她去访名师学艺的吗?
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离开她去学什么武功?这不好了,武功虽学成,却把相思的人儿丢了,这不是拾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唉,这真是教泥菩萨认字——白费功夫,梦中捉贼——枉费心机!
啊哟,不对不对,师傅他老人家说了,岂能只为一家之仇而学艺?眼界心胸岂能如此狭小?学得一身绝技,为的是除暴安良,剪除凶徒,行侠仗义。师训岂能违?我未免成了个心地狭隘、胸无抱负的小人了。惭愧,惭愧,君子岂能为儿女私情忘了匡扶正义的大任?
这样反复一想,心胸顿觉开朗了许多。
这时,何老儿带着个人进来了。
这人却是又矮又小的神扒张子厚。
何老儿道:“这小子在嘉宾楼附近转悠,我老儿以为他要打鬼主意呢,便把他带了来。”
张子厚道:“这就冤枉了,小人是来见二位的。”
何老儿笑道:“你怎知我二人住此?”
张子厚嘻嘻一笑:“那夜二位放了小人,天明后二位的行踪没离开小人的两眼。”
何老儿笑骂道:“怎么,你小子不服气要报仇么?”
张子厚道:“岂敢岂敢,小人未吃了豹子胆,怎敢再来捋虎须?”
蓝人俊道:“张兄,别小人小人的,你我不打不相识,以兄弟相称吧。”
张子厚大喜,但嘴上却说:“高攀不起高攀不起!”
何老儿骂道:“你小子心口不一,还是决说出你来找我们的用意吧!”
张子厚道:“在下这几日都在思恭坊从仁大街张经仁府第附近打转,以报前仇。张府警卫森严,不易得手。但在下都不死心,捺下性子等候时机……”
何老儿笑道:“你好大的胆!”
张子厚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胆不大可不行。今日上午,也就是一盏茶功夫前,在下窥见张府爪牙赤脸雕胡飞、黑太岁张大龙,一边一个,架着一个俊俏的少年公子进店去了,那公子似是女扮男装,被点了穴,动不能动,叫不能叫,只有满面泪痕,张经仁这小子实在是个坏坯子,表面堂堂是旱是个富家公子,骨子里干后坏事,掳掠良家妇女进府,岂能是好事?在下本想出头堵截,但自忖不是两个家伙的对手,故赶紧来找二位设法。况且这位女公子,在下是相识的,不能不救。”
“她是谁啊?”
“开封府吉凤帮帮主的千金小姐陈青青。”
“啊哟,这还得了!你噜嗦了半天原来是她,怎地不早说呀!”蓝人俊跳了起来。
何老儿也道:“不妙不妙,事不宜迟。赶紧设法救人要紧。”
张子厚道:“张府能人多,只怕还得等到天黑……”
何老儿骂道:“救人如救火,岂能等到天黑,现在就走呀!”
蓝人俊道:“快快快,到张府索人!”
张子厚道:“也好,反正是在下亲眼所见,他赖不掉的、只是我们只有三人,对方……”
何老儿骂道:“你怕什么?快走快走!”
三人急急忙忙出了嘉宾楼,往大街上奔去。
行不多远,却听人大叫:“蓝相公!”
扭头一瞧,后面追上来六条汉子。
为首的竟是吉凤帮帮主陈子寿和金牛帮帮主祝勇。后面四人是吉凤帮二舵主骆振兴、三舵主郭炳,金牛帮白牛堂堂主阮金荣,青牛堂堂主谈天成。
双方见面,甚是高兴。
张子厚叫道:“帮主,是来找青青的么?”
陈子寿道:“不错,张兄弟如何知道?”
“说来话长,女公子有难,快走!”
“青青怎么了?”
何老儿道:“边走边说吧!”
一行人急急忙忙向思恭坊奔去。
张子厚说了青青被掳情形。
祝勇大吼道:“张经仁欺人太甚,今日正好和他结帐!”
陈子寿气得也叫道:“拼这条老命,与张经仁一决雌雄!”
青青是陈帮主独女,青青一走,就被发觉,经过商议,料定她是来洛阳找蓝人俊,于是决定亲自来找,其余人来也不管用,她决不会听。金牛帮主祝勇当即表示洛阳地熟,愿意协助寻找。
北市是洛阳商贸区,所以先到北市下榻,不意却碰上了蓝人俊他们,真是再巧不过。
听说青青救掳劫,陈帮主心如火燎,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飞到张府。
其余堂主也愤怒填膺,警与张经仁一拼。
谈话间,便到了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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