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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鸿雁客栈再不能住下去了,何恩佑蓝人俊一早起来就走。

出门走不到五丈远,就发现后头有人跟着,两人装不知道,迳自走路。

拐了个弯,两人站住了。

迎面碰上了丑面鬼朱彪、黑魁星吴修德、素衣女魔龚玉翠、阴阳二判喻安邦、诸玉隆。

龚玉翠一见神杖翁,脸色大变,以纤手指着老头对众人说道:“就是这个老鬼和这个酸丁,要不是老鬼从中作梗,这酸丁岂逃得出老娘的巴掌心!”

喻安邦道:“原来是神杖翁何老爷子,久违久违!”

何老爷子右手一指龚玉翠:“妖精,去年在山神庙,你以奴煞指戳了我老儿二九一十八指,我老儿才打了你三拐杖,吃亏太大,今日相逢,正好结清这笔账!”

吴修德嘿嘿一阵冷笑:“何老儿,有黑魁星在,还任你充好汉么?”

未及答话,跟在何蓝二人身后的两人正好拐了弯,听见了后边的话。

何老儿转头咧嘴一笑:“喂,偷儿,前面这伙人是强盗,要杀人越货呢,你们没有份了,奈何?”

跟在他们后面的,正是昨夜那两个师兄妹。

师兄脸一红道:“老丈,我兄弟俩是来护驾的,请勿误会。”

何老儿挤挤眼说:“小兄弟,听见了么,人家是来帮我们的。”

蓝人俊回头笑笑,表示信任。

这时朱彪道:“这两个雏儿也护得了驾?连他俩一并请回府去,走吧,莫非在大街上动手么?”

何老儿问:“请我们到左府做客么?”

“不错,快走快走,少噜嗦!”

背后的年青人一步抢上,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岂能由尔等强横霸道!”

龚玉翠一笑道:“小弟弟,贵姓啊?哪一派的呀!”

“峨嵋派弟子带着,顾莺莺!”

“嘿,原来一雄一雌,是逃婚出来的么?”朱彪怪声怪气地说。

一伙人哈哈大笑。

常春大怒:“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龚玉翠笑吟吟地道:“小兄弟,这里站着的,都是你惹不起的角色,不信,就报两个大号给你听听。喏,这位是丑面鬼朱彪、黑魁星吴修德,你们听说过了么?喏,这两位,阴阳二判喻安邦、褚玉隆,我么,龚玉翠,雅号叫素衣女魔,瞧我这身雪白的衣裙,就该知道的,好啦,名号报完了,小兄弟,你是还要继续管这档干事呢还是乖乖离开洛阳,回你们峨嵋山去享清福呢?嗯,你倒说说着呀!”

她边说边搔首弄姿,左顾右盼,声音十分柔和动听,哪里象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

常春,顾莺莺听了这些大号,真是入耳惊心。

在山上时,师傅、师叔们常对他们讲天下武林名人谱,哪些是正道高手,哪些是邪道高手,遇见了要退避三舍的。邪道高手中,眼面前这几个角色都是听到过的,正是长辈们叮嘱遇上了要万分小心的。

哪知今日恰巧碰上了,而且不是一个,整整有五个之多呢!

常春脸发白了,但总不能畏缩逃走哇。

何老儿仍笑眯眯地瞧着他,道:“常老弟,这些凶种恶煞都是专门吓唬人的,不过,有一点你不明白,他们都是纸糊的!”

蓝人俊道:“老爷子,与这些人说话无趣得很,我们走我们的吧!”

朱彪道:“走么?没那么容易,真要爷们在大街上把你们捆起来么?”

这时,正好铁麒麟徐海峰从此走过。

常春急叫道:“徐前辈快来,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呢!”

徐海峰一瞧这个阵仗,心下便明白了几分,连忙走了过来。

朱彪冷冷瞧着他道:“徐镖主,你要插手管闲事么?”

徐海峰一笑,道:“各位,闹市中何必惹事,不如约个地方,有话再慢慢说。”

朱彪道:“他们要是跑了呢?找徐镖主要人么?”

何恩佑道:“朱彪,你这个丑鬼,我何老爷子怕了你么?划下道来,一定奉陪!”

徐海峰先就猜测此老是神杖翁,听他自称姓何,更是拿得准了,连忙道:“原来是神杖翁何老爷子,请到敝处一叙,由在下奉水酒一杯如何?”

朱彪道:“何老儿,今日晚间二更,安喜门外见,这姓蓝的小子,可不能溜了!”

蓝人俊道:“姓朱的小子,你一定要来啊,可不要溜了!”

龚玉翠一笑,道:“小兄弟,放心,他不会不来的。至于你,小心两只招风耳,上次我没割掉,今晚可难说呢!”

蓝人俊也一笑,道:“好说好说,两只耳朵只要你们有本事割掉,在下一定奉送。”

朱彪又对徐海峰道:“徐镖生,如果今夜二更安喜门外不见他们,那就只好到麒麟镖局要人了。”

徐海峰有神杖翁做靠山,便放心地拍拍胸脯道:“徐某人担保,到时准保到场!”

朱彪一伙冷笑着走了。

徐海峰殷勤已极,定要请四人到离此不远的嘉宾楼,敬献何老前辈一杯水酒。

嘉宾楼是徐镖主的产业,伙计们自然倍添殷勤。

一行人在楼上雅座坐了,自有小二们抬盘捧碗,一下就摆满了一桌。

席间,宾主杯觥交错,开怀畅饮。

带着端起一杯酒,向何老、蓝人俊陪礼,然后说明昨夜的原委。

原来,血字真经与煞魔剑谱之事已盛传江湖。说血经被盗,不知何人所为,后来传是女魔头毒牡丹取走了血经,而煞魔剑谱却被一个穷书生拾去,此人在开封城外不远处消失。

峨嵋派掌门妙清师太遂派遣徒众下山,打听消息。妙清师太以为,武功秘籍倘落入正派武林人士手中倒无大碍,唯独不能落于邪派手中,否则就会造下无边杀孽。师太指示门徒,若有机缘得到秘籍,那是峨嵋派的造化,若是坏人攫为己有,便要伸手夺取。

常春和顾莺莺打前站,先到洛阳探听消息,其余徒众,半月后再到洛阳会聚。

常顾二人到洛阳已经十天,所获情况均由徐镖主告知。昨日二人在市上游逛,无意中发现蓝人俊很象传说中的那个穷书生,因此晚间便来窥探动手,后发现书生为人正道,故第二日来道歉,未料二位已出门,便尾随而来,途中因惭愧,鼓不起勇气上来陪礼。

常春说时,支支吾吾,脸色通红,顾莺莺更是低垂粉颈,头也不敢抬。

名门正派的人用下三滥的鸡鸣五鼓还魂香,盗取人家的剑谱,无论从何说都说不过去,所以常春尴尬已极。

何老儿笑道:“不当偷儿就好,少年人行事不免欠思虑些。其实,剑谱根本就不在蓝老弟身上。”

徐海峰道:“江湖盛传被蓝老弟抬得,此事原来是虚,道听途说真是害死人。”

蓝人俊不惯说慌,何老爷子这样说了,他心中虽不自在,也只好忍着。

话题随后又转到今夜的约会上,徐海峰表示要与何老爷子一道赴约。

常春与顾莺莺也要去,不怕危险。

蓝人俊问道:“徐镖主,这朱彪是左公子门客,不分青红皂白逼在下交出剑谱,这莫非是左公子的主意么?”

徐海峰连忙摇手道:“误会误会,蓝老弟错怪了左公子了。左公子早已搬出左府,这半年来从未露面,在下为此也十分惊异,正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呢。”

何恩佑道:“左府是正派侠义中人,为何将黑魁星吴修德、丑面鬼朱彪、素衣女魔龚玉翠、阴阳二判这类邪道人物招在府中,徐镖主不感到惊奇么?”

徐海峰叹道:“此间情形,在下也实纳闷,将来只有听在公子自己解释了。”

饭后,徐海峰请四人就在嘉宾楼附设旅舍住下,他晚上再来奉陪。

不到二更,徐海峰带来了五个镖师。

何恩佑笑道:“人多势众,走吧!”

安喜门外的旷地,朱彪等人已在等候。

他们仍是五人,而蓝人俊一方却足有十人,两下里面对面站好。

何老儿笑道:“听着,朱彪,今晚要动手,请徐镖主和五位镖师作仲裁,赢了的怎么办,输了又如何,划下道儿来。”

他把麒麟镖局划出圈外,不欲牵涉镖局,徐海峰心下明白,十分感激。

朱彪道:“废话少说,交出剑谱就算完事,交不出,嘿嘿,只有把命留下!”

何老儿道:“蓝老弟根本就无剑谱,拿什么交出来!”

朱彪狞笑道:“姓蓝的都承认了,你还打什么圆场?闲话少说,到底交不交出来!”

蓝人俊火了,往前走出三步道:“剑谱么,在这里揣着。”

他拍拍怀里,继续道:“有本事就来取!”

阴判褚玉隆二话不说,飞身跃出,伸开五指来抓蓝人俊,口中大叫:“还我剑谱!”

这一下声到人到,大家全感意外,神杖翁拐杖一举,直截堵玉隆肋下。

蓝人俊挺胸凸肚,不避不闪。

褚玉隆手指湛堪触到蓝人俊胸前,何老儿的拐杖也到了他的肋下。

没奈何,他只得临时撤招,猛地缩了回去,拐杖一戳落空。

阳判喻安邦趁机捣出一拳,直击蓝人俊心口。

何老儿刚撤拐杖,来不及递出招式,喻安邦这一下拿捏得极准。

他们一伙都以为,蓝人俊经不起一击。

蓝人俊似乎吓傻,动也不曾动。不过,话又说回来,要动也来不及。

徐海峰、常春、顾莺莺等人都惊叫起来。

“砰!”一拳打个正着。

蓝人俊挺胸凸肚,动也不动一下。

天,这世上有几人受得了阳判喻安邦凶猛的一拳?

喻安邦一愣,凶性大发,狂吼一声,左掌倏出,变掌为爪,直抓蓝人俊面门。

蓝人俊左手一抬,正好抓住他的左腕脉。

这一下,喻安邦象堆泥,软瘫在地下。

褚玉隆急忙抽出直背刀,“刷”一声,直劈蓝人俊天灵盖。

朱彪在一惊之下,出手快捷,一拳往蓝人俊胸前击去。

蓝人俊整个身子往左一移,拖住喻安邦的手不放,喻安邦正好到他先前位置,褚玉隆的刀正好朝着他劈下来。

朱彪的一掌则走空,旋即撤掌缩回。

褚玉隆眼见一刀要劈到自己弟兄头上,慌忙将臂一抬,横扫蓝人俊。

这是电光石火间的事,褚玉隆换招之快实堪惊人。

蓝人俊并无临敌经验,只靠着一身绝技,可以做到随心所欲。

见褚玉隆一刀横砍过来,急忙将手一提,喻安邦的身子被提了起来,正好替他挡灾。

可怜喻安邦空有一身过人功夫,此时被人扣住脉门,只能由人摆布。从出道江湖横行半生,几曾受过如此辱弄,气得他大叫一声昏了过去,一颗大脑袋直塌拉在胸前。

褚玉隆见蓝人俊拿他同伙当盾牌,这一刀岂能扫到底。连忙撒招后退一个步,没了主意。

何老头笑道:“你这一刀下去,你那同伙就被你判个一命归阴了,这岂不是很好?替世间除去一害。”

褚玉隆气得大骂道:“姓蓝的小子,有本事就跟你褚大爷真刀真枪干一场,你拿人作盾,算什么英雄?你这个王八羔子!”

这时,朱彪一挫身,举起两手,以手当爪,运起螳螂毒爪功,要作致命一击了。

何老头地笑道:“你们瞧,这小子真应了一句话:螳臂挡车,好笑不好笑啊!”

徐海峰等镖师齐声笑了起来。

黑魁星吴俊德喝道:“死到临头,还敢取笑人,只怕再过片刻,你们哭都来不及呢!”

何老儿道:“这螳螂毒爪上虽有毒,只怕伤不了我蓝兄弟,吴修德你就等着瞧吧!”

他在提醒蓝人俊,小心对方指上之毒。

蓝人俊盯着朱彪,只见他象尊石像般立在那里,两只手臂的确象螳螂的两只长臂,在浑身骨骼暴响之后,身于往前一跃,两爪一上一下抓将过来。

爪未递到,罡风先至。

蓝人俊一惊,双掌迅速在胸前交错,猛地往外一翻,两股柔和的阴劲,迎上了两爪。

朱彪已提足了八成功力,欲想一爪击毙对方,未料爪来递到,便觉两股浑厚的柔和罡气,极柔韧地阻住了爪势,再也抓不下去,就如被一股无形的气墙挡住一样。

蓝人俊将对方爪势一阻,身子立即向左侧一闪,一掌随势直击朱彪助下,势若闪电。朱彪急忙往前一跳,避过掌锋,随即一个倒翻,跃至蓝人俊身后,闪电般两爪抓出。

这次,他用上了十成功力,务必奏效。

蓝人俊见其倒翻越过自己头顶,紧接着两股巨大罡风袭来,便学他的样,一个倒翻立在了他身后,一掌拍出。

朱彪未料对方竟学自己,两爪击空,用力过猛,已来不及闪避,便借前冲之势往前跃出一丈,脚刚立地,欲待转身,猛觉背上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惊得他立即提气又蹿前一丈,方才急速转过身来。

蓝人俊并不追他,站在一丈外,两手后背,一副闲适模样。

他见朱彪转过身,便道:“你已中了我的阴掌,万万不可提气,师傅说提气就会使内伤加剧,你还是不要动的好。”

这番话不独朱彪,就是其他人听了也觉莫名其妙。

不错,大家都见蓝人俊身形一闪,便蹑到了朱彪身后,拍灰似的在朱彪身上拍了一下,就象闹乐子似的,哪象一场拼死相搏。

作为朱彪一方,误以为蓝人俊只是轻功特佳,却没有象样的掌力,故只能拍这么一下。

作为何老儿这一方,以为蓝人俊心存仁意,只是下掌警告而已。

待听夫子自道,说是阴掌,不能提气,而且还搬出他师尊的训导为证,真叫人啼笑皆非,又不是小孩说话。

朱彪吃他拍了一下,老脸发烧,横行江湖二十年,却败在一个书呆子手上,再听他这一番话,不是有意辱弄自己又是什么?气得他大吼一声,猛提真气一下跳出,两臂高举,恨不得一下把蓝人俊抓死。

他真气一提,便觉整个内腑痛如针扎,就象有万千颗又细又小的针,扎在五腑内脏上。人落地时,喉头一甜,“哇”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双足一软便跪倒一足,然后扑倒在地。

这一下,吓得众人目瞪口呆。

蓝人俊的话不错,果然他的阴拿有这么厉害!

何老儿笑道:“不听话便是这般结果,吴修德,还要较量下去么?”

蓝人俊一下伤了两人,这份功夫当真惊世骇俗,若再加上神杖翁这个老鬼,自己一方显然已落了下风。吴修德人虽凶狠,但毕竟不傻,因此便恶狠狠道:“何老儿、姓蓝的,这事没完也完不了,等着瞧吧!”

一行人背起朱彪、喻安邦狼狈走了。

徐海峰和众镖帅立即向蓝人俊祝贺,对他的武功赞佩不已。

常春更是抓住蓝人俊的手,不断喊蓝大哥,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顾莺莺暗想,昨晚要是动手,自己师兄妹就输惨了,幸而人家慈悲,也不追赶,否则,真够好瞧的。这个蓝人俊虽具上乘武功,却丝毫也不显露,这样的人真是难得。

她不由产生了几分好感。

事情既了,众人转回嘉宾楼。

常春跟着蓝人俊回房,似为今夜所见而兴奋,一点也无睡意,要向蓝人俊请教。

他叹口气道:“蓝兄,小弟自从艺成,眼高于顶,自以为所学,行走江湖已无大碍,今夜一见,方知天外有天,小弟与蓝兄年龄相仿,武功差得这般远,实在惭愧,小弟有个不情之情,想请蓝兄指点,不知蓝兄可肯?”

蓝人俊见他心诚,便道:“常兄,在下学武也才一年,这‘指点’二字实不敢当。”

常春道:“蓝兄不必过谦,这学武一年之说,令小弟瞠目,蓝兄实在是聪颖过人,想小弟学武十载,还比蓝兄差得远,真叫小弟无地自容了。”

蓝人俊被他夸赞得不好意思,但心里也着实高兴,两人谈谈说说,十分投契。

常春讲了自己在峨嵋山学艺,与同门师兄弟互相切磋,练武后游玩山景的情形,使蓝人俊羡慕不已。

蓝人俊道:“我与你就不同了,只有恩师老人家和我两人,也无人与我对招,所以临敌时还会心慌呢!”

常春道:“虽然无人对招,但令师功臻化境,你学的功夫俱是一流之迷,令师又专心教你一人,是以武功有长足进步。而我们同门太多,师傅照顾不过来,你说可是?”

蓝人俊道:“这话不错,有道理。”

“蓝兄学了些什么拳掌兵器呢?”

“不多,师傅老人家只教了一套拳,兵器么,在下无意中获得《煞魔剑谱》,师傅就只教了这套剑法,别的么,只讲述了天下各大门派的武功特点。所以,不瞒你说,与人动手我很心虚,因为学得太少了呀!”

常春听了极为兴奋,道:“这么说来,江湖传言蓝兄拾得《煞魔剑谱》不虚了?”

“这倒是真的。”

“蓝兄福泽浑厚,居然得此武林至宝,令兄弟羡煞!”

“只是无意中得到罢了,运气好而已。”

“蓝兄该把秘籍收藏到一个稳妥隐秘的地方才是,江湖上人人觅而得之,习得此剑法,天下无敌矣!”

“不对,家师曾言,此剑法也存有不少破绽,况天下之大,能人众多,算不了第一的。”

常春心想,这样的宝籍怎还能有破绽,只怕是故意这样说说,以免别人生妒吧!

“蓝兄剑谱定要小心,对外可不能说自己获此秘宝,以免招祸。”

“多谢常兄关怀,剑谱就收在我怀中袋里,别人拿不去的。”

两人谈谈说说,又过了一个更次,到得四更了,便同榻并卧。

天明,何老儿起身后仍不见蓝人俊起床,便敲他房门,敲了几下,不见动静,心想,年青人毕竟好睡,昨夜又折腾半夜,就让他多睡吧。

于是回到自己房间,见顾莺莺正从门前走过,便道:“小妞儿,哪里去?”

“我去叫常师兄,师叔与师兄妹们可能已到洛阳,得去联络呢。”

“嘿嘿,你师兄还未起来,由他睡吧!”

顾莺莺不好意思再去,便到老儿房中来。

两人聊了一会闲话,徐海峰亲自来访,去用早点。

把门捶了半天,蓝人俊居然没有反应,常春卧室门口,顾莺莺也叫不开门。

咦,情形不对。

何老儿将掌按在门上,用上内劲,门被强行推开,只见蓝人俊面红如火,正在鼾睡。

哪有练武人这么不惊醒的?

何老儿心知有异,便来到床前,伸手去摇蓝人俊,他依然大睡不醒。

过道里顾莺莺举起粉拳,把门敲得“通通”响,里面也无人应声。

何老儿大惊,知道着了道儿了,便忙着出来,一掌将常春的门震开,只见床上空空如也,被褥全未动过,人却不知哪里去了。

顾莺莺大惊:“咦,师兄怎么不见了?”

徐海峰道:“糟,只怕是出了事!”

顾莺莺问:“蓝大侠也不在么?”

何老儿道:“他倒在,只是叫不醒。”

顾莺莺忙过来张望,果见蓝人俊沉睡不醒,面上如苹果般红赤。

“咦,蓝大侠其非中了醉魂散?”她不由失口叫出声来。

“醉魂散?这是什么东西?”徐海峰问。

“我和师见从四川来时,路上曾遇一飞贼,被我俩制住,从他囊中搜出了一只小瓶,里面装的就是醉魂散,这东西只要有少许弹在人的脸上,气味就会从鼻孔中钻入,毒性很大,人要一个对时才会醒,醒来后四肢无力,要十天半月才会恢复,蓝大侠怎么会中了这种东西呢?”

何恩佑道:“莫非飞贼昨夜光临?”

顾莺莺道:“他那瓶药被常师兄揣着,他哪里还有?再说有也没用,师兄废了他的武功,他怎么会到洛阳来呢?”

何恩佑一笑,道:“那就奇怪了,是什么人还有醉魂散呢?”

说时拿眼瞧着顾莺莺。

顾莺莺道:“据那飞贼说,这瓶醉魂散是他师傅炼制的,是独门迷药,别的人不会有吧,老前辈说对吗?”

何恩佑道:“奇怪奇怪,一个着了道儿,一个却不翼而飞,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顾莺莺听老头儿话声不对,突然一下猛省过来,失声叫道:“哎呀,莫非师兄他……”

下面的话没说,咽下了。

徐海峰道:“常大侠不会干这种事吧,他迷倒蓝大侠干什么呢?”

顾莺莺道:“对啊,我不该如此想的。莫非是贼人来,师兄不敌被擒,又授走了这瓶醉魂散,再去把蓝大侠迷倒的……”

她越说声音越低,因为说着说着她自己也觉得太不可能。

试想,常春要是遇敌,蓝人俊岂能不知?何老前辈又岂能不知?

何老儿道:“昨夜你师兄并未回房,而是到了蓝老弟的屋里聊天,四更后不闻语声,大概他们同榻而眠,今日早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其中道理不难明白。”

顾莺莺急问道:“快说呀,老前辈!”

“你师兄盗走了蓝老弟的《煞魔剑谱》,事情如此而已!”

此话一出,如五雷轰顶,顾莺莺吓得脸也白了,颤声道:“老前辈不可如此说,我师兄一向为人正派,怎会干出如此卑劣之事,也许是别的原因,只是暂时不知而已,相信总有一天事情会水落石出。”

何老儿瞧她简直要哭了,不禁叹口气道:“古人云:“我以不贪而宝’,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不贪’二字?你师兄的事,待设法将蓝老弟救醒,一切自会明白。”

说完,他请徐海峰帮助,把蓝人俊扶起来坐着,然后打个盘腿在床上坐下,一手按在蓝人俊的百会穴上,以真力贯入,替他驱毒。

顾鸳鸯将房门掩上,坐在窗前椅上护法。

一个时辰过去,何恩佑头上白雾凝聚,蓝人俊却悠悠醒转。

他见顾莺莺坐在窗前,十分奇怪,又觉后面有人扶住自己,不禁莫名其妙。

顾莺莺叫道:“蓝大侠醒了。”

徐海峰方才放开蓝人俊,从床上站起来。蓝人俊又见何老儿闭目打坐在床上,奇怪地问道:“这是干什么?在下一觉睡到现在,让诸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顾莺莺忙问:“蓝大侠,我师兄呢?”

“咦,他昨夜和我同榻共眠,莫非早起出外去了?”

顾莺莺见何老儿所说是真,心里一下猛跳起来,再无勇气问出下面的话。

蓝人俊并不以为意,从床上下来,在窗前另一张椅上坐下。

何老儿收了功,也从床上下来。

他问:“蓝老弟,可曾丢失什么东西么?”

蓝人俊惊诧莫名,道:“老爷子说笑话,在下怎么会失东西?”

“你摸摸怀中,剑谱还在吗?”

“不必摸,自然在的。”

“你摸摸看也无妨。”

蓝人俊无奈,懒洋洋把手伸进了怀里。

三人全把目光对准了他的手,顾莺莺连大气也不敢出,心象小魔般乱跳。

蓝人俊的手一伸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怀揣的宝籍只有《煞魔剑谱》,他抄的那份“紫微二元导引术”,师傅叫他烧了,如今袋中空空如也,剑谱已不翼而飞。

他愣住了。

其他三人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他吸了口气,把手抽了出来。

顾莺莺脸色大变,两只眼睛死盯住他。

何老儿问道:“怎么,不见了?”

“唉,真如老前辈所说,不见了呢!”

顾莺莺一下从椅上跳起,箭一般往外蹿。

但她没能走掉,被何老儿一把拖住了。

“姑娘,你干什么?”

“我……我……我找他去!”

“找他何用?你找不到的。”

“不,也许他到师叔那儿去了。”

“如果没有去呢?”

“走到天边也要找到他!”

“找到他又怎样?”

“我……”顾莺莺泪流满面,话也说不下去了。

何老儿叹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必如此难过。”

蓝人俊道:“一本剑谱,不值如此伤心,其实,常兄要学,也尽可明说的。姑娘,由他去吧。学了剑谱,只要为人正道,那也不妨事的。”

顾莺莺拭干眼泪道:“做人心术不正,学了绝技又有何用?我一定要追回剑谱,原物奉还,否则……”

何老儿忙道:“剑谱是要找回来的,姑娘休要着急,慢慢再设法吧!”

顾莺莺一跺莲足:“等我到师叔那儿看看再说。”

她执意要走,留之不住,只好任她去了。

何老儿叹息道:“常春和顾莺莺本是极好一对,这一来,拆散了鸳鸯。”

徐海峰摇头道:“人心不古,正道名门子弟也干出如此丢人的事,可惜可叹!”

蓝人俊道:“剑谱本不属我有,什么人都可以学的,随他去吧!”

徐海峰道:“蓝兄弟大人大量,这也是少见得很咧。”

何老儿道:“待峨嵋的尊长来了,我老儿要告状去!”

蓝人俊道:“不必不必,为常兄留条后路吧。”

何老儿赞扬道:“宅心仁厚,不愧君子,交你小老弟这个朋友,值得值得!”

徐海峰也十分佩服,对蓝人俊又加深了一份认识。

吃完早点,三人计议,到白马寺拜访方丈大师,商量共同追寻血经的办法。

于是出了嘉宾楼,直往城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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