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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古坟疑踪

司马俊敢对剥皮阎罗叫阵,论功夫确在自己之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费锦山道:“少侠力战邢甲老鬼,胆气武功超人一等,在当今年青一辈中堪称翘楚!”

刘尚武也赞道:“令师当世奇才,少侠继承令师衣钵,前途不可限量!”

老辈的赞语,喜得司马俊满面笑容,连声说:“不敢不敢,二位前辈谬赞……”

黄浩气得直翻白眼,但又无奈其何,谁叫自己技不如人?

费锦山又道:“这逍遥生究竟是正是邪?一身武功想来不俗,不知是何人门下?”

司马俊道:“他与紫衣罗刹、玉面蛇精称姐道弟,自然是邪道中人。他今日不过利用了人多好藏身,逞逞口舌之利罢了。观其行为,决非名门子弟,其师也只能是庸碌之辈吧?”

郎金秀对司马俊颇为青睐,附和道:“司马少侠所言不差,逍遥生不会是好人。”

冷面书生洪飞道:“他若不是好人,又怎会与天灵教作对?若是好人,又怎会与两个女煞星纠合一起?怪哉,他的作为叫人不解。”

司马俊道:“邪道中人不讲道义,彼此常为一己之利相互拼杀,所以逍遥生反天灵教不足为奇,许多黑道枭雄不是对天灵教反感吗?”

刘尚武叹道:“可惜可惜,他要是正道子弟就好了,武林岂不又多了个后起之秀?”

司马俊冷声道:“凭他那点微末之技,恐怕还不配称‘秀’,平庸之辈而已!”

刘尚武见他公然顶撞自己,心中甚是不悦,但金扇书生名头不小,有些傲气也难免,更何况有其师必有其徒,又何必与之计较?当下便不再言语。

黄浩心中窝火,就把气出在逍遥生头上,因道:“肖劲秋今后准是祸害,你看他出卖朋友笑狐,与女魔头称姐道弟,哪一件事做得入眼?

今后大家可别再理他!”

钟莹莹终于忍不住气恼,道:“你凭什么说人家是祸害?……”

老秀才插言道:“算啦算啦,管他邪道正道,还是说说各人的打算吧,我看最好速离此地,以免又惹来麻烦。”

诸葛鼎道:“宇文兄所言极是,我们都说出自己的行止,好早些上路。我与莹莹先去福州一探。看看钟贤弟是否又返回福州寻找莹莹。若遇不上,就直奔江陵府,宇文兄若无事,可否与我们同行?”

宇文浩道:“天灵教霸气十足,不久将为祸江湖,我老儿爱管闲事,好与这些恶人作对,江湖有事,人人有责,不如你我及钟大侠联手,再邀约各大门派,只有大家携手,才能与天灵教抗衡,我老儿就跟你老弟走吧!”

卫荻忙道:“各位请听在下一言,自程太监入闽主政后,重利盘剥,民不聊生。税监府养了一批江湖败类,为虎作伥,欺压百姓,致使税监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敝帮一向抗倭抗暴,卫护沿海渔民,虽蒙少林掌门恩典,每年派有高僧助阵抗倭御暴,但终究人少势孤,被迫蜷缩于龙垭渡口。如今外有倭寇海盗猖獗,内有税监府爪牙肆虐,卫海帮独力难支。为保一方生灵免遭涂炭,卫荻恳请各位前辈移驾敝帮,共同为民除害,八闽百姓将感恩戴德……”

卫荻心中激动,说到最后一句时竟哽咽出不了声,其忧国忧民之诚使人感动。

,老秀才第一个叫道:“好!待我老儿劝神龙剑钟大侠返闽,定与贵帮携手……咦,你这是干什么?起来起来!”

原来,卫荻听他愿到卫海帮,激动得双膝跪下,要行大礼,被老秀才及时阻住。

卫荻只好起身,含泪道:“前辈有所不知,东海一霸温武魁勾结海龙帮与本帮作对,现又与勾魂女辛五娘、倭寇高手、天灵教天禽座主柯元霞沆瀣一气,敝帮处于危境之中,老前辈若到帮中坐镇,当解累卵之危,故晚辈衷心感谢,行大礼以表……”

老秀才道:“好了好了,你千万不要把个‘谢’字成天挂在口头上,我老秀才一向不拘礼惯了,多礼反使老秀才浑身不舒服。”

双钩王费锦山道:“我父子回家安顿好就赶回福州,愿与各位联手抗暴!”

司马俊、黄浩一般心思,先听说诸葛鼎要带走莹莹,心里急得要命。

卫荻这一说,老秀才又满口答应,这正是大好时机,便忙着申明,愿与老秀才、诸葛鼎共行止,还说久仰神龙剑之名,渴望拜谒一面云云。

仲海泉兄妹则要回洛阳复命,之后就来卫海帮效力,还说要把师傅老人家也请了来。

刘尚武、洪飞也要返峨眉山复命,惟峨眉双秀可先行留下,他们请得掌门之允再回来。

卫荻、朱喜奎大喜,连连称谢。

卫荻又把来福州后住“醉仙楼’等旅舍说了,旅舍会派人将他们送到龙垭镇总舵。

大计已定,立即起程,分别行动。

宇文浩、峨眉二女、诸葛鼎、钟莹莹、司马俊、黄浩、卫荻、朱喜奎九人作一路同行。

一路上谈谈说说,好不热闹。

第三天下午,众人在红沙镇歇宿,离福州城还有三四十里,不需急赶路程。

此镇乃官道必经之地,十分热闹。

几人在一家大酒楼用膳。

老秀才少不得要痛饮一番,叫了五壶酒,与诸葛鼎、朱喜奎等对饮。

刚坐下时,就注意到整个楼面人虽多并不喧哗,食客们面上兴奋都又压着嗓子说话,没有人喝喝叫叫,这情形有些古怪。

除了老秀才忙饮酒,其余人都侧耳细听,食客们在说什么新鲜事。

钟莹莹身后一桌,坐着四个商贾模样的中午人,他们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议。

一人道:“说来二位不信,但此举千真万确,整个福州城今早传遍,决无虚言!”

又一人道:“世上竟有这般胆大的人,也着实为我们商贾出了口恶气!”

再一人道:“此贼被官府捉到了吗?”

先前一人道:“老兄,此人并非盗贼,税监府中并未听说丢失任何一件物什。”

“那就叫人难解了,他将税监大人的官帽窃走,挂在衙门旗杆上,这又为了什么?”

“哎呀老兄,这是给税监大人一个警告呀!我既然能取走你的顶戴,也能取你首级,老兄你这下该明白了吧!”

“啊,是的是的,我竟未想到这一着。”

“那首题诗怎么写的,赵兄你再背出听听。”

“好,仔细听了,题诗曰:‘苛税多如牛毛,百姓雪上加霜。网罗盗魁匪首,祸害八闽一方。坐地称王称霸,压榨民脂民膏。阉人狠如蛇蝎,残命岁岁难保!”听听,这位侠士道出了我等胸中肺腑,八闽之地灾厄重重呀!”

“这‘逍遥生’是真名还是假名?”

“老兄,多半是假名吧,谁会亮出真名自找麻烦?你们说是不是?”

钟莹莹听他们提到税监府就十分注意,待提到逍遥生不禁大吃一惊,愈发竖着耳朵,生怕落了一个字。

“说来也叫人难以相信,税监府中高手如云,逍遥生竟然出进毫无阻拦,俱是人不知鬼不觉,他莫非会使法术不成,要不,能如此方便?”

再往下听已没多大意思,四个人把逍遥生往法术幻术上扯,越扯越神,近乎荒唐。

她便自顾想心事。

肖劲秋行动好快,怎么昨日就到了福州,还到税监府干出一件震惊官府的大事,这足以证明他是个正道英雄,哪里会是什么邪道人物了?

可是,他为何会与两个女煞星称姐道弟呢?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同桌诸人都大致听到了有关这事的议论,便也就此攀谈起来。

卫荻十分兴奋,低声对大家说:“各位听见了么,逍遥生夜闯税监府……”

司马俊接嘴道:“听说了,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他要是取了税监的首级还有点意思,光取个帽儿挂一挂,这算个什么事?”

黄浩道:“题诗留名,哗众取宠而已。”

老秀才道:“不该不该,年青人就只知道义气用事,税监府如虎穴,不必冒此风险。”

郎金秀道:“这人胆子太大,做出的事叫人吃惊,这是有勇无谋,太过鲁莽。”

司马俊赞道:“郎女侠一语中的!”

郎金秀见司马俊夸她,高兴得脸都红了。

钟莹莹气不过,闷声不响。

卫荻道:“此人真不可思议,他莫非属黑道上的侠盗一类的人物?”

司马俊道:“恐怕不是,两个女煞星作恶多端,滥杀无辜,哪有半点侠盗影子?”

钟莹莹心想,逍遥生做什么都不入他们的眼,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一个人终生不变,一旦走入邪道就不能回头是岸了吗?

饭毕,一行人又上路,戌时赶到了“稻香居”,卫荻、朱喜奎不再停留,迳自回城。

“稻香居”内并无钟震坤等留下的书信,可见并未回来,遂决定第二天一早登程。

翌日晨,众人离开稻香居。

在闽县住宿时,见几个差人带七八个小儿,喝斥着赶羊般把他们赶进了客店。

众人十分奇怪,经向店小二打听,原来是税监府的差官,这些小儿都是买的。

钟莹莹恨道:“世上居然有如此狠心的父母,连亲生骨肉也要卖!”

宇文浩叹道:“这也难怪父母,要怪只能怪一个‘贫’字,家中供养不起,只好卖与人做小厮仆役,找条生路。”

众人深为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一路无事,这天平安抵达江陵府。

惠耘武住在东大街三星巷,有两进院子,听老仆报诸葛鼎等人来到,钟震坤夫妇和惠耘武忙出来迎接。

“爹、娘!”莹莹欢呼一声,一头扎在宁月娥怀里,两手搂着就不放开。

宁月娥道:“这是干什么?你以为这样一来就不骂你了吗?”

钟莹莹头也不抬,道:“骂什么?人家历练历练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众人大笑,惠耘武忙请大家到客室落座,又命仆役赶快加菜治席接风。

宇文浩与钟震坤、惠耘武从未见过面,彼此心仪已久,一见如故。

众人相互寒喧毕,互说离别情形,对葛洪山藏宝引发的种种事件,钟、惠等人慨叹不已,做娘的又免不了埋怨女儿一番。

谈话间,酒菜已备,大家入席畅饮。

钟莹莹始终不见尤绮云婶婶,不免奇怪,偷着空儿对娘咬耳朵,娘叫她不要多嘴,有空时再说,心里不禁感到纳闷。

饭后,大家坐在天井里聊天。

钟震坤对柯元霞的行踪最为关注,听说她居然在闽江露过面,不禁感到奇怪。

他道:“柯元霞既然到了福州,我的行藏又已败露,她迟早会找上门来,不可不防。”

诸葛鼎道:“如今她不比当年,有天灵教为依恃,人多势大,不好对付。”

宁月娥叹道:“当年一念之仁,种下了今日的祸根。天灵教又以葛洪山为其总舵,福州自然在他们的眼线之内,我们只怕回不去了。”

惠坛武道:“嫂子不必忧虑,不回福州就长住江陵吧,谅他们找不到这儿来。”

钟震坤叹道:“除了柯元霞,那狗太监也令我头痛。他在闽把持了大权,地方官员要么忍气吞声,要么阿谀奉承,谁也奈何他不得。这狗太监在京任御马监掌印太监,统辖腾骧四卫,深得皇上宠爱,权势重天。来到八闽之地,巡抚、布政使也听他使唤,他无疑是闽省的霸主,我要么受他笼络去充当鹰犬,要么就浪迹他乡隐姓埋名,此外别无他法。要想与他作对,无异以卵击石。一则他招揽的高手太多,二则他可栽诬你为钦犯,说你谋反,就可以调派京师锦衣卫、东厂、地方衙役兵丁,布下天罗地网,逼得你东躲西藏无处安生,天下之大,也无你容身之地,但我已无选择,进退两难!”

钟莹莹道:“爹,我们来时,逍遥生就进了太监府,搅了鸡犬不宁。现在我们人多,又有宇文老前辈掌帅印,大家回福州和卫海帮一道,把那害人的太监除了……”

宁月娥白了她一眼:“小孩子家慎言慎行,大人说话,不许插嘴,你难道为我们一家,要把大家都拖进是非场吗?”

钟莹莹嘴噘得老高:“爹,女儿这一辈子都长不大吗?神龙女的绰号从何而来?葛洪山一行女儿也经受了磨炼,懂了许多许多。照娘这般说法,女儿出街还要背在娘背上哩!”

月娥嗔道:“咦,你还是老江湖哩,什么‘神龙女’,不怕人笑话……”

莹莹冲着钟震坤叫道:“爹,你听娘怎么说的,神龙女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又不是女儿自己取的,你问黄少侠他们看!”

黄浩忙道:“钟姑娘勇斗凶顽,技艺惊人,所以蒙大家赠了个雅号……”

莹莹接口道:“听见了吗?爹!”

钟震坤忙道:“听见了听见了,夫人你就少说几句吧,莹莹的话也很有道理……”

月娥眼一瞪:“噢,就是你宝贝女儿有理,倒是我这个做娘的没理儿了,大家评评看看!”

这一家子挺有趣,众人都笑了起来。

惠耘武笑道:“娘儿俩都有理,平息干戈,就此罢战。”

宇文浩笑呵呵道:“初生犊儿不怕虎,我老秀才甘愿在莹莹大帅麾下效命,与那个穷侈极欲、欺压百姓、纵匪知恶的程税监一较长短,叫他夜不安枕、食不甘味!”

钟莹莹拍手笑道:“爹,听见了吗?明日就回福州去吧。”

月娥嗔道:“又来胡说?”

钟震坤道:“想我退出江湖本为有个清静日子,如今有家归不得,八闽百姓又处水深火热之中,看来只有横下一条心,为私为公都要舍出命来一搏了。”

诸葛鼎道:“古人云:‘锄一害而众苗成,刑一恶而万民悦’税监不除,八闽百姓永不安生。我辈练武人,义不容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

司马俊昂首道:“前人曰:‘丈夫志,当景盛,耻疏闲’,晚辈愿追随钟前辈、诸葛前辈、宇文前辈,灭倭抗暴,除害安民,干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不枉这七尺男儿之躯!”

黄浩也连忙将胸膛一挺:“晚辈愿追随各位前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宁月娥叹息道:“两位血气方刚,不知江湖凶险。税监府确已招揽了不少高手,像金刀无敌焦劲松、毒手僧玄刚、螳螂爪姜仲杰、茅山道士法静,这都是黑白两道的顶尖高手,尤其是那毒手僧,名头不在江湖四大霸主之下。而天灵教就更不用说了,四大霸主均在其中,实力之强当世只怕再无一个门派能与之相比。—但与他们为敌,前途凶险自不待言。依我看来,除非各大门派联手,统一号令,才是与他们较量的时机,然而要各大门派统一号令也决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有耐心等待。这期间最好觅地隐居,免出意外,各位以为如何?”

司马俊微微一笑:“前辈不必多虑,我方人虽少,但个个是高手。一些黑道巨擘,名头虽响,不过尔尔。此次在福宁州,晚辈与剥皮阎罗邢甲交手,并未让他占到便宜……”

宁月娥吃了一惊:“少侠曾与这个魔头交手?敢问少侠师从何方高人?”

“家师姓秦,名山应……”

“啊,原来是屠龙秀士!怪不得少侠如此好身手!”

宁月娥又惊讶又兴奋,“江湖传闻令师一向独来独往,都说他老人家从不收徒,没想到一改初衷有了衣钵传人,不知有几个徒弟?”

司马俊心中得意已极,表面上语气平和:“家师唯一传人就是晚辈。”

“少侠真好福气!今后仰仗少侠之处还多呢,若能请出令师,对付天灵教就再好不过啦!”

“夫人放心,晚辈执鞭相随,不负所托!”

“那就多谢少侠啦!”

“夫人切莫言谢,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若不嫌弃,就以侄婶相称如何?”

月娥大喜:“那就委屈贤侄了。”

这一番对话气得黄浩直翻白眼,司马俊出尽风头不说还套了近乎,这怎么得了,便赶紧插嘴道:“今后大家生死与共,抗倭抗暴,彼此亲如一家,以叔侄相称方不显得见外。”

郎金秀道:“要得要得,免得左个夫人右个前辈,大家显得生分了,都以叔侄相称吧!”

月娥十分高兴,笑道:“好,好,有那么多武林俊彦做侄儿,那是我们的福气!”

这样一说,大家亲切起来,至夜谈兴未散,半夜后才回房歇息。

江陵县府乃春秋战国时楚地,南临长江,北依汉水,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唐代时,这里文人荟萃,李白、杜普、白居易、孟浩然等著名大诗人都曾在此留下许多传世之作,因此,留下的古迹甚多,令人目睹前人遗迹而发思古之幽情,感叹沧海桑田,昔日辉煌已成过眼云烟,但也激励后人,效先贤有所建树,莫辜负人生大好时光。

这是几天来,惠耘武带领大家游江陵的共识。

这天一早,又带着食物饮水到城西北之龙山游耍。

龙山距城不到二十里,骑马很快就到。

山中有古墓,楚庄王就在此安寝。

众人见山势连绵,烟烟霭霭,苍翠蓊郁,雄奇幽深,都道是个好去处。

来到马跑泉,惠耘武请大家歇足,指着泉眼笑道:“各位一看,像不像只马蹄?”

众人看了都说像极,惠耘武笑道:“当年刘备被曹操困于当阳,关羽率部前往解救,连日奔波到此。当时人困马乏,饥渴难耐,方圆数里却找不到一眼泉水,人马奄奄待毙,关羽束手无策。蓦地座下赤兔马一声长嘶,四蹄创地,众将士不明所以,惊愕万分,骤见山石崩裂,山泉奔涌,万千将士突逢生机,无不欢喜雀跃,喜极而泣。这就是跑马泉的来历。”

众人见泉水清洌洁净,又正值走得渴了,纷纷从篮中取碗舀喝。

钟莹莹尝了一口赞道:“甘甜清凉,好爽快!想不到赤兔马刨出来的水会这般好喝。”

老秀才则嚷嚷道:“可惜可惜,这么好的清泉为何不酿酒!”

惠耘武笑道:“附近百姓有取水酿酒的,待下山时绕道去打听,说不定能买到好酒的。”

郎金秀嗔道:“除了酒,你还恋什么?”

老秀才笑道:“除酒外,平生无牵挂!”

惠耘武叹道:“老先生好洒脱,无牵无挂,游戏风尘,无忧无虑,逍遥快活,这大概是人中之仙过的日子吧!”

钟震坤、宁月娥知他这番感慨源于与妻不和,他到福州去时妻子不告而别。

此次回来,人去楼空,未免孤独。

他对尤绮云一往情深,而她对他却冷若冰霜。

是何原因,他竟然完全不知,所以放不下,甩不开,时时苦恼困惑。

他本应到尤绮云娘家去找,但他为友放下自己的事去寻找莹莹,同时也企盼尤绮云自己回来,然而直到今日,依旧不见伊人情影,他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悒闷。

钟莹莹不知惠叔叔心事,笑道:“是啊,秀才伯伯最潇洒,我也学他的样,来个‘会须一饮三百杯’,做个醉姑娘……醉女子……都不好,太俗,醉丫头,哦,不行不行……”

黄浩嘴快,凑趣道:“醉仙子!”

莹莹大喜:“妙极妙极,醉仙子醉仙子!”

黄浩又道:“和秀才大伯一样,背个红葫芦,和那八仙中的铁拐李一样……”

谁知莹莹听了大不受用,嗔道:“谁要背个葫芦,还要像什么铁拐李?那不难看死啦,亏你想得出来!”

众人不禁好笑,黄浩尴尬无语。

月娥道:“就在这里用餐,就着泉水,饭后再往山深处瞧瞧如何?”

众人俱皆赞成,遂动手取碗吃饭。

趁乱,诸葛鼎悄悄对莹莹说:“你别以为秀才这么洒脱,年青时代他就勤读诗书,考上秀才后家中遭了场变故,因而心灰去当了道士。之后还俗浪迹江湖,孤然一身,无家无业。

他终日不离杜康,曾对人说:‘会饮一饮三百杯,与尔同销万古愁’,李白虽是前人,却深知我心也!三百杯误事,我喝一百杯吧!这就是百杯秀才这个绰号的来源。这么多年他到处行侠,不像许多武林耆宿功成身退,不再过问江湖事,因而结了不少仇家,时时追踪暗算,全仗他武功超绝,一次次的脱险……”

话未完,宁月娥招呼他俩吃饭,便与大家席地而坐,吃些干粮。

宇文浩喝了几杯后,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逍遥生不在,要不可以和他痛饮三百杯!”

郎金秀道:“咦,你真是的,怎么又想起逍遥生来了,他可不是正道俊彦,干么老忘不了他?莫不是酒喝多了,好坏也分不出来啦!”

老秀才道:“谁说他是邪道妖孽了?我秀才可不管什么正道邪道,只要能与我喝酒就是同道,你丫头能陪我喝二十杯吗?”

苏芝秀笑道:“啊哟,二十杯还不把人醉死?你这个‘同道’我们可当不起!”

老秀才摇摇头,不再说话,只顾饮酒。

饭毕,宇文浩不愿再往深山走,说酒还没喝够,便留在此等候他们。

钟莹莹跳跳蹦蹦和郎金秀、苏芝秀走在前面,三人笑语如珠。

司马俊、黄浩紧跟后面。

莹莹道:“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在墓洞里会寻到一份武功秘籍,那才好玩呢!”

黄浩笑道:“这一带全是古墓群,真说不定哪座墓穴中藏有秘籍呢。钟姑娘要是得来一本,练出一两种绝技来,哼哼,那才叫威风呢,走到哪儿都受人礼遇,谁要敢对姑娘道半个不字,就要他的命,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苏芝秀笑他:“死都死了,还有下次么?”

莹莹道:“我哪里有那么凶,动辄就要人的命,你当我是什么人?”

司马俊笑道:“钟姑娘心善,即使武功天下第一,也会礼遇待人。”

黄浩一语有失,倒让司马俊捡了便宜。

郎金秀道:“莹妹妹心善,我们的心莫非就狠了?司马兄可不要偏心眼儿呀!”

司马俊忙道:“两位秀妹自然也是菩萨心肠,定是要交好运的。”

苏芝秀笑道:“交什么好运?莫非当真要去寻宝籍么?宝籍在坟穴里和死人一起,你们不怕遇着僵尸山魈吗?”

黄浩道:“那倒是的,这古墓成群的地方,很难说不会遇到僵尸山魈之类的玩意儿。”

“真的么?别说得那么吓人!”莹莹害怕了。

这时只听惠耘武在后面大声道:“这方圆七八十里内都有古墓散布,一座座宛如小丘,其中有许多年代过于久远,碑铭俱失,荒草覆盖,你就是把它踩在脚下也不知。”

三女不禁赶忙低头瞧脚下,生怕踩了坟堆。

这一带山深林密,蔓草萋萋,山风吹来,阵阵喧哗,有如惊涛拍岸,使人有些心惧。

苏芝秀问:“黄兄,听说山魈只有一支脚,怕人得很,这是真的吗?”

郎金秀嗔道:“二妹,你少说两句好不好,万一真碰上咋办?”

莹莹惧道:“那我第一个就逃!”

司马俊笑道:“我们人多,何惧之有?”

边说笑边走,五小侠渐渐把诸葛鼎等人落在后面,加之山道曲折蜿蜓,相互便看不见了。

只听山风穿林、蒿草摇荡的哗哗声,像是有许多精怪在看不穿的林中穿行。

钟莹莹胆小,道:“阿弥陀佛,我可不敢走在第一个,谁上来引路吧!”

司马俊道:“愚兄打头……”

言未了,突听郎金秀小声惊叫:“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一惊,忙顺她指的方向瞧去,只见五六十丈上,一个长满蒿草的土丘上,直僵僵立着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好不吓人!

“妈呀,是山魈!”苏芝秀吓得嗓音都变了,又哑又涩。

莹莹心里咚咚直跳:“快跑呀!……”

司马俊忙小声制止:“别怕,那不是山魈,八成是人!”

郎金秀道:“不对,山魈只有一只脚,瞧,那家伙周身黑黝黝的,下面只有一只腿!”

黄浩也怕了,忙道:“当真是的,快走快走,别让它发现了我们!”

言未毕,那黑影一晃不见。

钟莹莹吓得拉住郎金秀催促道:“快走啊,不怕山魈追来么?”

司马俊毕竟胆大,道:“世上哪有什么山魈,照我看分明是人,莹妹别害怕,待愚兄前去瞧瞧,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黄浩不甘示怯,忙道:“走,我也去!”

言刚及此,忽又见小丘上出来个长发鬼,一身素衣,也不知站在那里做什么。

“啊哟,是个女鬼!”郎金秀压嗓子惊叫。

“咦,是个女的,我也看清楚了。”莹莹说。

这时后面传来人语声,把三女吓了一跳,原来是惠耘武一行人来了,便悄悄招手,让他们禁声快来。

诸葛鼎笑道:“慌张什么,看见异物啦?”

莹莹轻叫道:“山魈、女鬼,快来看!”

宁月娥嗔道:“又来胡说,大白天的……”

但下面的话再也没说出来,因为她也瞧见了。

诸葛鼎道:“那是人,不是鬼!”

钟震坤道:“不错,分明是人!”

惠耘武笑道:“别大惊小怪,这也许和我们一样是来游山的客人。”

正说着,白影一晃不见。

三女争着说还有一个独脚山魈,兴许还会出来。

但盏茶时间过去,什么也不再有。

钟震坤道:“不对,若是游山客,为何不见走动,老停在那地方做甚?”

司马俊道:“由小侄前往一探如何?”

惠耘武忽然沉下了脸,毅然道:“走!”

他当先引路,众人鱼贯相随。

黄浩被苏芝秀一把拉住,让他断后,好使姑娘放心些。

这一走才知道,中间要绕过一个山丘,两地相距不止百多丈。

众人踏蒿草、拔树枝,高一脚浅一脚觅路前往,渐渐靠近了古墓。

照理说,如果有人在此玩耍,应该是看得见的了,但见一片古坟堆里,却杳无人迹。

一行人来到适才看见有人立着的小丘旁,仍然不见人影。

“瞧,这分明是被人踏踩出来的。”诸葛鼎指着两侧一片伏倒的蒿草说。

钟震坤道:“莫非有人盗墓?”

惠耘武道:“走过去看个明白。”

四个前辈率先沿西侧走去,黄浩想和莹莹走在一起,莫让司马俊占了先,正欲赶上前去,袖子却被人拉住,一回头,是苏芝秀。

“喂,你是大男人,走最后押阵!”

黄浩无奈,心中老大不情愿,走在最后直感到心中发毛,说不准会从树后、灌木丛中突然伸出只枯爪来抓你,那才是要命的事。

他边走边往后瞧,心里直擂鼓。

由古坟向西走,地势渐低,是个小斜坡。

走出二十来丈,便通往一片密林,密林之后又是一高坡,坡上密林与坡下连成一片。

惠耘武等人在密林前停下,对着不远的一株巨松树干上看,那儿被剥去了一块树皮,光滑的树干上有几个红字:“妄入林者死!”

“咦,果然有人!”司马俊轻声道。

一行人又走到树干下细看,字成阴文,涂抹了朱砂之类的颜料,就像血似的,使这几个字叫人看着刺目心惊。

诸葛鼎道:“写这些字的时间不算长,莫非有什么江湖人在此落脚?”

惠耘武道:“这一带荒坟较多,连樵夫也忌讳来此,正是武林人极好的藏身处。”

郎金秀道:“没有这几个字,谁又知道林中有人,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莹莹动了好奇心,道:“我们人多,进去瞧个明白,林中人也奈何不了我们。”

宁月娥道:“你少惹事,何必犯人禁忌?”

钟震坤道:“彼此无怨,莫去招惹,走!”

一行人便顺原路回走。

莹莹无意中回头,发现古坟顶上并肩立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影,忙叫大家快看。

众人看时,两个人影一晃消失。

诸葛鼎道:“人家发现了我们,给我们送行呢,幸好没有冒失闯入。”

惠耘武皱紧了眉头,似有满腹心事。

姑娘们叽叽喳喳议论着,又好奇又兴奋,不多时就回到了马跑泉。

宇文浩灌足了老酒,靠在树干上打呼噜。

郎金秀打了手式,三女悄悄抢先跑过去,苏芝秀拔了几株草,分了两根给金秀,两人一人一边朝老秀才鼻孔里通。

“啊——欠!”老秀才打了个大喷嚏醒过来。

众女高兴得大笑,又拍手又跺足。

老秀才莫名其妙,两只小眼傻愣愣瞪着。

钟震坤等哑然失笑,这些丫头也太顽皮。

夜深人静,第二进院子楼上惠耘武的房里还亮着灯。

他呆坐在椅上,望着烛火出神,心里却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在他眼前,老现出古坟顶上的白衣人影,不知为什么却与他妻子尤绮云十分相像。

他无数次要自己相信,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尤绮云肯定在娘家呆着,但依然驱散不了心头的疑云,白衣女出现两次,他决不会看错。

他和尤绮云成亲五年,对她可说是又熟悉又陌生。

他只熟悉她的外貌,却不了解她的心。

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成亲前,他和她只见过一面。

婚事是两家长辈议定的。

早年,惠耘武未出生时,爹爹开设了镖局,尤绮云之父在镖局当镖师,两人结下了生死之交。惠耘武十二岁那一年,尤绮云刚满两岁,镖局歇业,两家父老分手前在饭桌上当众议婚,定下了这门亲事。

以后,惠耘武一家迁到了江陵府,尤绮云一家则回老家公安县府,在乡下置了田产,过起太平日子。

公安县与江陵隔江相望,相距并不很远,但平日也难相聚。

惠耘武与尤绮云一直未见过面。

直到老父有病,才带病偕惠耘武到公安县府去迎亲。

不料尤母急病身亡,婚事一搁就延了三年,说尤家只有一个女儿,必须守孝。

三年后又拖了一年,才办了婚事。

九年前初见尤绮云时,她年方十七,生得美丽白皙,惠耘武一眼就看上了她,而她却十分冷淡,不苟言笑。

她在家守丧时,惠耘武又去过几次。

她借口守丧避而不见。当时惠耘武虽有些不悦,但也并未放在心上。

成亲后,惠家老主人不久逝世,第二年母亲偕亡,这个家除了小两口,就只有仆役。

然而他们的日子过得并不美满,她对他总是冷冷淡淡,相比起来父母在世时还好一些。

她经常一人独处,不愿与他交谈,宁肯对天井发呆。

她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但她不吐露支言半语。他有时觉得,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不是活人,而是—尊冷冰冰的石头雕像。

他焦急于心,却又束手无策。

去福州时,他千方百计要她偕同前往,尤绮云只回答他个“不”字,心灰之下,他只得一人去了福州,哪知回来她竟一走了之。

他愤怒、懊恼、忧伤,却又无法可想。

今日在龙山古坟所见,实在是太过眼熟,他必须先回岳母家一趟,看尤绮云是否在家。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他告诉钟震坤去岳母家,当天便可赶回。

钟震坤等便未出门,在家消磨。

天擦黑时,惠耘武神情疲惫,独然一身回来了,进屋第一句话就是:“她根本没回娘家!”

直听得钟震坤等人目瞪口呆。

仆役端上饭菜,钟震坤等早已吃过,便坐在一旁相陪。

年青人则在天井和老秀才说笑。

惠耘武只喝酒,不吃饭。

钟震坤等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无人开口。

俄顷,惠耘武道:“明日小弟欲往龙山密林古坟一探。”

钟震坤不解,道:“寻找弟妹要紧,这密林中人何必过问?”

“正是为了找她,所以须冒险一探。”

“咦,贤弟,你这话是何意?”宁月娥讶道。

“不怕兄长们耻笑,那古坟顶上现身的白衣女,十之八九就是尤绮云!”

“什么?”众人都大吃一惊。

月娥劝道:“贤弟,你不要太着急,弟妹怎会去那种地方,许是你想她才……”

“不,并非小弟神智不清,那准是她!”

诸葛鼎道:“不可思议,未免荒唐……”

“不错,这确实有些荒唐,但白衣女身形与尤绮云太相像,不去查清,小弟心中难安!”

诸葛鼎等三人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半晌钟震坤道:“既如此,明日前往一探,弄清了真相也好。”

惠耘武道:“不必烦劳兄长,明日小弟单独前往就可……”

诸葛鼎道:“密林中不知何人,必须谨慎,还是大家同去为好,自家人不必客气。”

惠耘武长叹一声:“但愿不是她!”

众人又好言劝慰一番,至晚各自安歇。

第二日天刚破晓,众小侠便在院中练功,钟震坤把探山的事说了,只略去寻找尤绮云一节,要大家上山后小心,不能鲁莽从事。

众小侠听了十分高兴,忙去更衣准备。

吃过早餐,一行人骑马出发。

和前天一样,众人把马留在马跑泉,徒步往古坟走。

一个个十分小心,不敢大意。

离古坟还有二十来丈时,惠耘武请大家停下,由他与诸葛鼎进林探查,其余人伏在林外以便接应。大家遂在四周散开,隐蔽待命。

两人来到古坟前,四周并无异状,又上了坟头,也看不出可疑之处,便从坟上下来,沿坡直到密林前刻字之处站定,稍停了停,才往林中轻轻走去。

来到坡脚,什么也没发现,顺坡往上走,地势平坦,就像个大平台。

往前走出十来丈,地势陡地升高,坡度也陡了起来,就在陡坡与平坡的衔接处,发现了一个大洞,足可容四五人并排走进,高度则有二丈余,洞内又深又黑。

二人走到洞口,站下倾听,并无人兽气息。

相互打个手势,一左一右同时进洞。

走了大约五丈来远,忽听一阵揪心的冷笑,有个沙哑嗓子道:“找死的来了,嘿嘿嘿,几个月等不到一个,一来就是一双,好运气好运气,嘿嘿嘿……”

两人一惊站下,但洞中太黑看不真切。

“怎么,不敢往前走了吗?此时后悔晚矣,入林者死,休想再活着出去,除非你二人愿留下当终身奴隶,否则就死!”

惠耘武沉声道:“尊驾何人?在下等来此并无恶意,望尊驾现身一叙……”

“我是何人你知道了也枉然,来此有无恶意,说了没用,妄入林者死,你们不仅入林,还入了洞,罪上加罪,死有余辜!但正逢我需要两名仆役,若甘愿为奴便饶尔等一死!”

惠耘武愠道:“我等不知尊驾在此清修,若有冒犯还请鉴谅,但山林非私家之物……”

“大胆!拿命来……”

喝声中带衣袂飘动声,二人功聚双臂,以防不测。

就在这一瞬间,两个鼻孔里忽有一股腥味钻入,顿时头晕恶心,真气漏泄,昏倒在地。

藏在林外的钟震坤等人,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见人回来,引得大家心烦意乱。

老秀才道:“他二人八成是有了意外,等我前去一探,人多惹眼,你们就等着吧!”

钟震坤道:“在下随先生一行,彼此有个照应。”

司马俊道:“晚辈也随二位前往。”

老秀才略一思忖,点头答应,又嘱余下诸人不要轻举妄动。

三人走后,剩下的五人聚到了一起,心中都有几分恐惧,以诸葛鼎、惠耘武的身手,居然被人所制,可见密林中人不是易与之辈。

再看看树上“妄入林者死”几个鲜红字,令人想到了人血,不由更是紧张万分。

才不过盏茶功夫:,突见老秀才从林中蹿了出来,人未到,声先到:“快逃!快逃!……”

只见他脚步踉跄,脸色苍白,后面却不见钟震坤、司马俊,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立在原地。

宁月娥心知不妙,怎能让夫君留在洞里,正要出声询问,又听老秀才叫道:“我已中毒,你们还不快走,要让人家全都捉去么?”

宁月娥忍住悲痛,当机立断,低喝一声:“走!回去再说。”

莹莹一连跑一连叫道:“娘,爹爹……”

月娥喝道:“离开险境再说,快走!”

众人风驰电掣,不一会便到了跑马泉。

宇文浩摇摇晃晃上了马,扬鞭就走。

其余人心慌意乱,快马加鞭,急急忙忙下山。

一口气回到家中,老秀才立即回房运功驱毒,其余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在天井里坐等,无人有胃口吃饭,莹莹更是珠泪涟涟。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天色已到末时,老秀才总算从房里出来,脸色苍白已褪去,但不似乎日那般笑嘻嘻的样子,神情十分凝重。

众人心焦似火,见他来个个有了生气,纷纷抢着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他们三个人到了山洞,并肩而入。走出五丈余,仍瞧不见洞底,不知多深。

正走着,老秀才似觉四丈外有极轻微的呼吸声,便示意二人站下,还未及开言,便听破空声有物飞来。

司马俊立即打出一劈空拳,罡气似将什么物事震破,只听“噗”一声,立即嗅到一股腥臭味,老秀才迅即发掌,同时招呼二人后退。

但为时已晚,司马俊、钟震坤已经倒下,他连忙闭息,一人欲往后逃,但衣袂声突起,有个黑影扑了过来,他及时击出一掌,与对方击出的掌风相对,一声大震,宇文浩退出了五步才拿桩站定,自觉已中毒,真力不济,不敢停留便只身逃出。

未了,老秀才道:“与我对掌的那人,功力之高当世罕见,而且掌上有巨毒,我那一掌已使出了八成力道,还被他震退五步,我要是轻敌只用六成力道,那就横尸当场丢了老命。”

宁月娥惊问道:“什么人有此绝高功力?”

老秀才顿了顿,神情十分严肃,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人就是二十年前妄想长生不老,吸食人血而伤了无数壮男性命引起武林公愤的大魔头蛇心羽士卜刚!”

宁月娥惊叫出声:“什么,是他?”

老秀才沉重地点了点头:“此人据说自幼就跟一个旁门左道练功,学的是邪毒功夫。成人后自号诚信羽士,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由于他常居各地道观,作案时以黑巾蒙面,长期未被人发觉,直到七八年后人们才识其庐山真面目,就给他起了蛇心羽士的绰号。真面目既给人识破,他索兴不再躲躲藏藏,公开在江湖上行走。由于他的百毒魔幻掌又厉害又有毒,黑白两道高手栽在他手上的也不知有多少,因而恶名远扬,被黑道尊为四大霸主之一。在他四十多岁后,得了个秘方,妄想借以脱胎换骨,重返青春,永保性命,便开始吸食壮男血汁,并佐以一些药物。他最喜猎取的是练过武功的年青俊彦,若是没有便抓普通男丁充数,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这事也是在几年后被人发现的,吸血罪恶因之传遍江湖,引起了武林同道的公愤,相互发出英雄帖,要联手为民除害。卜刚见自己成了过街老鼠,一时不敢在江湖露面,也不知藏到何地去了。直到十多年后,又才有了他的消息。据说他功力大增,又炼就了一种极厉害的毒粉,叫蛇腥散,人只要闻到一丝气味便中毒晕倒,若无解药一个时辰便死。

他对长生不老之术仍不死心,又换了花招,以人的脑髓加几十种药物炼制长生丹。他以蛇腥散把人毒晕,再取脑髓,这丧心病狂、伤天害理的罪行又一次盛传江湖,武林各大派又再次联手追寻他的踪迹。迫不得已,他再次潜踪藏迹。没想到年前创立的天灵教,他居然成了三大卦主之一,不再是独来独往的孤家寡人。我更没有想到,会在龙山古墓地遇到他!”

这番叙述,直听得众小侠心惊肉跳,毛骨悚然。

这不是一个活生生的吸血鬼吗?诸葛鼎等人先后落到了他手上,可想而知会遭到什么样的残害,钟莹莹吓得哭了起来。

月娥也忍不住流出了泪,她抽泣着道:“宇文先生,拙夫和惠贤弟他们只怕凶多吉少了,不知要怎样才能救出他们?”

郎金秀、苏芝秀也哭出声来,黄浩则连连叹息,一时间全没了主意。

老秀才被众女哭得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情急之下一眼瞥见黄浩呆愣愣站着,没好气地冲他嚷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快劝慰她们!”

黄浩眼睛早红,鼻子酸酸,六神无主,听老秀才一喝,忙不迭道:“婶婶、各位妹妹,千万别伤心,要赶快想法子救人要紧,不然,诸葛前辈他们被那恶魔吸干了血、吃了脑髓,那时救人就晚啦,因此……”

“呸!你的血才被吸干了呢,尽说丧气话!”郎金秀生气地骂他。

苏芝秀叱道:“说什么不好,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存心要吓死我们吗?”

黄浩本是伶牙利齿的,但一时心慌,口不择言,反招来一顿骂,不敢再出声,心里也责怪自己嘴不争气。

月娥止住泪,道:“你们也不必责怪黄贤侄,他说的也是实话。”

又对老秀才道:“救人之计,只有仰仗老先生了。”

老秀才道:“蛇心羽士卜刚功力太高,又有极厉害的蛇心散,不瞒你们说,我老秀才并无胜他的把握,因此不能硬闯山洞,得想出别的办法来才成。”

月娥道:“山洞里会不会是别的人呢?”

老秀才摇头:“多半就是他。当今世上,能把我老秀才一掌震退的人不多。”

郎金秀道:“那该如何是好,快说个主意出来,要不把人给急死啦!”

老秀才道:“若能有避毒药丸就好办多啦,要不然你一进洞他就给你一把蛇心散……”

黄浩道:“可惜仲家兄妹不在,他们身上有少林还神丹,可解百毒。”

老秀才道:“此去少林还需几天路程,远水解不了近渴,你们在家呆着,我去想办法。”

月娥惊道:“老先生要独自救人吗?这万万使不得,贱妾随同前往……”

这一说,峨眉二女和莹莹也嚷着要去。

老秀才急了,道:“别吵别吵,你们去不得,一来毒粉伤人,二来你们谁也禁不起那魔头一掌,三来人多无法藏身,反使我秀才牵肠挂肚,不能专心对付老魔。我一人去,可以让他防不胜防。再说此去旨在救人,又不是去拼老命,何用你们担心?夫人你说可对?”

月娥也知他的话对,但任由他一人涉险,也未免对不起人,因道:“老先生说得是,但月娥可在洞外接应,万一老先生与老魔动手,贱妾还可乘机救人。”

钟莹莹和峨眉二女都说大家一块去更好,老秀才无法,只好答应。

老秀才又道:“我要出去走走,想出个救人办法来,天黑了再出城救人。”

此时已是下午申时,离太阳落山还有一个时辰。

肖劲秋在葛洪山露了一手,亮出了逍遥生的旗号,这并非为了扬名,而是为了挫挫天灵教的锐气,好让众多江湖好汉明白,并非每一个武林人都屈从于天灵教的霸气,而且证明长孙荣这个矮老怪也决不是天下第一。

他起先以内力送出话语,故意让矮怪和在场人众都听见,待司马俊等人反对,他就不再运功发声,矮怪自然听不见,由于司马等人轻视他,反以为矮怪练成了顺风耳。

后来他以碎石弹射独脚怪,又把三星从跃起的半空击落下来,在上千武林人面前,大大折辱了天灵教。

从洼地出来,他施展轻功朝笑狐遁走的方向追了一程,居然没追上他,便赶回福宁州,马不停蹄跑向福州。

他和紫衣罗刹、玉面蛇精相约在福州会面,二女先他随三怪儒去了福州。

据二女说,三怪儒与她们师门上有结渊缘,三怪儒告诉说,他们来此为的是替税监府招纳武林高手,黑白两道兼收并蓄。

还说税监极重武要,名望越高礼遇越高,劝她们与其在江湖闲走,不如到税监府效命。

并说已招纳了剥皮阎罗邢甲、亡灵堂牛戈、齐鲁双雄、天目三英、茅山三道士、游龙鞭刘兆山、巫山二凶、追命罗汉、独臂虎爪、独眼豹等等。

二女十分惊异,问他何以能把邢甲之类桀傲不驯的屠夫也吸引去,光凭金银珠宝和美女绝对办不到的事。

三怪儒说,之所以黑白两道高手愿投向税监府,的确不光只是优厚的俸禄,最主要的是程税监收藏有许多武功秘籍,答应进府后可供人选练。二女这才明白,为什么连毒手僧、螳螂爪之类的顶尖高手,也愿进税监府充当鹰犬。

据二女和三怪儒几次接触所谈,三怪儒不仅劝说二女去税监府,还想让二女把自己的师傅也请出山,到税监府坐镇。

二女问过三怪儒,葛洪山藏宝真象如何,三怪儒说,这不过是天灵教提高威望的一种手段,同时,以藏宝引诱各地武林人前来,好乘机招贤纳士,这比你一个一个去天南海北找他们不知省了多少事。

江湖人经常游走各地,行踪不定,找他们又谈何容易。

这不,传个藏宝消息出去,各路好汉不就自动送上门来了吗?二女问他们何以知之甚详,三怪儒说师门与长孙老怪相熟,故把秘密告诉他们。

二女不信。但追问不出什么来。

肖劲秋担心二女动了去税监府的念头,婉转劝说不要助纣为虐,二女回答跟随三怪儒去税监府看看,然后再作出决定。

二女走后,他一直不安,或能把二女劝得回心转意,未来对抗天灵教、税监府都是有力的帮手,同时也可以使二女从此走向正道。

在福州,他夜探税监府,发现除了巡夜兵丁,并无武林高手值更,这大概是程税监的傲慢疏忽,满以为无人敢摸胡须,可以高枕无忧。

他摸到程税监的卧室,税监并未在此歇息,便取了他的冠冕,到衙门旗杆上悬挂,还顺手在堂上留诗,向程瑞彩示威。

第二天,他和二女在“醉仙楼”见面。

精舍内,肖劲秋替二女沏了茶,然后小心翼翼问道:“二位姐姐今后如何打算?”

荀云娘道:“在税监府,那太监把我们奉为上宾,天天山珍海味,又把珍宝送我们,我看这太监人还不错。”

甘蕊道:“府中的高手也和我们见了面,像总教习金刀无敌焦劲松和他的三个宝贝儿子,螳螂爪姜仲杰等等,都说程监目光远大,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劝我们姐妹接受礼聘。”

肖劲秋听口气不对,着急道:“那么,二位姐姐果想留在税监府了吗?”

云娘道:“想我姐妹半生漂泊,在江湖上,遭人泼污水,受尽屈辱,这样下去徒自惹人烦恼。如今有这样一个安稳去处,倒也叫人称心,又何必再四处漂游呢?”

甘蕊道:“在府中,有人侍候,薪俸又高,出入有车马,前呼后拥,十分光彩,总比我姐妹孤苦伶仃强了不知多少。”

肖劲秋大急,忙道:“二位姐姐,程瑞彩贪脏枉法,草菅人命,若为此等人效命,岂不玷污了二位姐姐的名声……”

云娘道:“名声?我们早就恶名远扬,还怕什么玷污不玷污?我说小兄弟,从今日起你我分道扬镳,你走你的光明道,我姐妹过自己的独木桥,两不牵挂!”

“使不得使不得,二位姐姐何苦糟践自己,二位本性善良,并非歹毒之人,是世俗之见和一班庸人迫得二位……”

甘蕊道:“不对,我二人哪有一分善良,既然成了罗刹蛇精,那就物以类聚,在税监府最合适,你们正道上的金刀无敌,不也投效官府为朝廷出力吗?有什么使不得的?”

肖劲秋急得坐立不安,一下站起,一下坐下,不知要说什么才能使二女回心转意,只是一味连连叹息。

云娘奇道:“咦,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走我们的邪道,你着什么急?”

甘蕊道:“你我萍水相逢,并无深交,我们爱到什么地方去,关你什么事?”

劲秋长叹道:“二位姐姐怎会如此说,小弟一片诚心……”

云娘道:“要我们跟你在一起吗?你不怕毁了你的名声?劝你明智些,趁早离开我们。”

“哎呀,二位怎么越说越远了?小弟自遇两位姐姐,虽说相交虽短,但自觉一见如故,二位姐姐的前程,做兄弟的岂有不放在心上之理?还望二位姐姐弃恶从善,与小弟共行侠义道,生死与共。唐人诗云:‘人生结交在终结,莫为升沉中路分’,望二位姐姐体察小弟一片忠心,万勿弃小弟而去,多请三思为盼!”

二女迅速相对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云娘笑道:“逗你玩的,谁耐烦去为狗太监效力,我姐妹难道一点不知自重?”

甘蕊伸个柔指点他:“试试你的心,看你是不是真心对我们,看把你急的,连汗也出了,你不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吗?除了酒!”

肖劲秋一听,大大松了口气,往凳上一坐,双眼一闭,手拍胸口道:“南无阿弥陀佛,小弟魂灵儿给吓出了窍,二位姐姐以后千万不可如此,把小弟吓傻了以后娶不到媳妇儿就……”

云娘笑骂道:“死相!这世上谁吓得了你?我才不信?”

甘蕊嗔他:“没羞,成天把娶媳妇儿挂在嘴上,把你吓傻了也不要紧,咱姐妹包管到各地去,准保给你找出个大俊丫头配成双……”

言未了,自己忍不住大笑起来。

荀云娘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十分开心。

-笑罢,云娘正色道:“难得你一片诚心,我姐妹也决不辜负你,你就放心吧!”

甘蕊道:“谁又自甘堕落,当初不是那些个伪君子逼我姐妹,也不会有今天!”

云娘道:“我们今日就出税监府,你说上哪儿就上哪儿。”

劲秋道:“税监府二位还知道些什么?”

甘蕊道:“三怪儒还说,程瑞彩这太监野心大着哩,他不甘一辈子做人臣,还想南面称帝,君临天下呢!”

云娘接着道:“故此他招纳武林人,来者不拒。据三怪儒说,东海一霸、南海蛟龙已效命税监,天灵教也有归附之势,劝我姐妹审时度势,轰轰烈烈干一场,不枉到人世来走一遭。”

甘蕊又道:“对了,我们与他们说起天灵教时,曾问过他们,何以在葛洪山只见长孙荣一个卦主,其余两卦主到何处去了。他们说,毒血趾班大为闭关练功,蛇心羽士卜刚在江陵龙山炼丹……”

肖劲秋急忙插话:“这一点可是真的?”

甘蕊说道:“怎么,你对卜刚何以特别注意?这消息不会是假。”

劲秋道:“二位不知,小弟下山时,恩师曾嘱咐过,当世魔头之中,以卜刚残害人命最多,当年恩师数度寻他未遇,要小弟待机将他除去,以了恩师心愿。”

甘蕊惊道:“要你去除卜刚老魔?老魔功力通玄,你年纪轻轻,能是对手吗?”

“恩师之命不敢违,只有一拼!”

云娘摇头道:“不妥不妥,这事不能急躁,以后有机会,我二人助你一臂之力。”

劲秋道:“多谢二位姐姐,其实要除老魔并非我一人,还有位师弟与我一道。”

“你有师弟?怎么不早说。”

“这位师弟乃家师好友元心大师之徒,叫温金宝,时下尚未找到他。”

“这位元心大师不曾听说过。”

“大师不涉江湖,故武林人不知晓老人家。”

甘蕊道:“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劲秋道:“税监府秘密还多,可否请二位多住几天,以便多探知些情形,待小弟从江陵返回,再与二位姐姐见面如何?”

云娘道:“不成不成,你怎能单独去对付卜刚?要去我们随你去!”

劲秋笑道:“不妨事,小弟只是去会会他,又不和他拼命,二位不必担心!”

甘蕊道:“我们知道你的能耐,不过千万小心了,可别有什么差错,快去快回,以免我们挂念。”

就此说定,肖劲秋当天便起程。

老秀才出得门来,浑身感到一松,心头的愁雾就淡了一些,这一生,他很少有犯愁的时候。

即便是与强敌交手,也不大担份心事。

独然一身,无牵无挂,死一个就是死全家,还怕什么?他四处飘泊,行侠仗义,专管人间不平事,时时处于刀光剑影之中,常常遭到仇家的围攻。

这刀头舔血的日子,你不能总是占尽便宜,也会有吃亏倒霉的时候,但人总有一死,生死置之度外,就能放开胆对敌,大不了来个同归于尽!

所以,凭着这份胆量,他活到了六十八岁,渡过了无数急流险滩。

然而,今天他碰到了最棘手的事,面对一窝大姑娘小媳妇,哭哭啼啼叫他受不了,但是要救出人来又谈何容易!

一生中,他记不清救过了多少人,每次几乎都游刃有余,不但救了人,还把作恶的人戏耍惩戒一番。

可这一次的对手是蛇心羽士卜刚,黑道中最难对付的顶尖高手,他连半点把握都没有,怎不叫他心焦?思来想去,别无良策,就只有去拼命。

如果把卜刚伤了,再让月娥她们救人。

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大的,他必须把命搭上。

主意已定,没必要留在屋里看姑娘大媳妇的哭丧脸,不如出去找个好酒馆大喝一顿。

他慢慢沿街走着,一边打量街两边的店铺,看看有没有像样些的酒楼,发现酒楼饭店不少,便注意挂出的酒幌。

“老先生,别来无恙,找酒楼喝酒吗?”

忽然,有个人从街边走过来向他打招呼,正眼一瞧,喜出望外,竟是那酒知己逍遥生。

“啊呀,是你小子哪,好极好极,我老秀才正愁没人陪喝酒呢,走走走,一醉方休!”

肖劲秋笑嘻嘻的:“奉陪奉陪,就在前面十字街。有个老字号,铺面不大,酒却有名,叫做透瓶香,老先生请到那儿去如何?”

宇文浩兴奋已极,有这小子帮忙,何愁救不出人?心事顿时化为乌有,一把拉住肖劲秋的手,连声道:“快走快走,老秀才馋了!”

二人亲亲热热来到了这家酒店,店名就叫“透瓶香”,此时还早,铺里无人,老秀才一进门就叫:“拿酒拿酒,先来十壶!”

店小二掌柜等人一愣,怀疑听错,哪有一次就拿这么多壶酒的。

小二一面抹桌一面陪笑道:“老客官,小店‘透瓶香’酒劲十足,小的给二位爷送两壶来,包管客官就够了……”

老秀才眼一瞪:“谁让你拿两壶了?十壶,一壶不能少,快些去拿来!”

小二答应着,对掌柜摇头苦笑,果然一气用大托盘送来了十壶酒。

刚放到桌上,就见老秀才迫不及待抓起一壶凑在鼻子上嗅了嗅,便把嘴一张,片刻倒光了一壶,直把小二看得目瞪口呆,又赶紧端菜去了。

肖劲秋一笑,抓起一壶喝完。

老秀才咂了咂嘴,夸道:“好酒好酒,你我先喝二壶,解了馋后,再慢慢喝,老秀才还有重要事对你说呢!”

肖劲秋笑道:“遵命,请!”

于是二人一气喝光了四壶,然后再把酒斟入杯中。

肖劲秋把酒凑在鼻尖上嗅着,问道:“前辈有什么事,可以说了吗?”

宇文浩问:“你为何跑到江陵来?”

“晚辈来找个人。”

“没别的事?”

“是的。”

“光你一个人吗?”

“是的,只在下一人。”

老秀才叹了口气,道:“你听说过蛇心羽士卜刚吗?就是天灵教的那个卦主,江湖四大霸主之一的那个卜刚?”

“听说过,这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老先生何故提起他来?”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呀,听我慢慢道来……”

他把游龙山查古坟的经过说了,直听得肖劲秋瞠目结舌。

末了又道:“不瞒你说,老秀才原打算今夜去拼了性命救人,现在遇到酒朋友你,不知可愿助我老秀才一臂之力?由老秀才对付卜刚,酒朋友你设法救人,不过你要是为难,尽管直说,这可是玩命的事!”

他两眼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双目眨也不眨,只要从对方脸上看出一丝犹豫,就打消请对方助力的念头。

但他抱着希望,相信没有错看了人。

除此外,再无他法救人。

肖劲秋一笑:“晚辈不才,愿随老先生救人,时不我待,现在就去如何?”

听听,多么爽快。也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就像是请他去喝酒一样随便。

这才是真豪杰,大丈夫,对他老秀才的胃口!

“你不怕卜刚老魔头?”

“有前辈在,何惧之有?”

老秀才道:“来,再干一壶!”

肖劲秋抓起酒壶:“请!”

喝完,肖劲秋道:“现在就去如何?”

老秀才道:“不忙,太阳落山再走。”

“前辈,去迟了诸葛前辈等人性命堪忧。”

“去早了老魔有备,稍迟些再闯。”

这‘透瓶香’果然厉害,每人喝了四壶,稍稍便有了醉意。

老秀才禁不住有许多话想说,他轻叹一声道:“贪杯误事,但已来不及回头。你知道我老秀才是怎样染上酒瘾的吗?这事只告诉你一人,老秀才当初也有过红颜知己,却不幸死于难产,连后代也没能留下。伤心之余,不再续弦,去当了道士,修炼了几年,抑不住内心寂寞,便以醉为伴。之后还了俗,游走江湖,嘻弄于街肆里巷之间,倒也逍遥快活。本想找个徒弟,好使师门绝技得以发扬光大,终因酒癖太深而无耐心授徒。思忖将武功心得写下,留传后学有缘,至今却未落笔一字,你说这酒害不害人?然而前人诗云:‘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由此看来,这酒依然是不能不喝!”

肖劲秋笑道:“高见高见,晚辈深以为然,敬老先生一杯!”

饮毕,老秀才道:“卜刚功力精深,他那百毒魔幻掌非同小可,掌掌有毒,可要小心!”

“是,晚辈不敢大意。”

“他还有蛇心散,令人防不胜防,你可有什么解毒的东西?”

“晚辈没有。”

“一进洞就闭住气,千万小心……”

话未完,忽听一个女子声音道:“喏,在这儿,他果然在贪酒!”

随着话声,眼前一花,来了三个妙龄少女,正是钟莹莹、郎金秀、苏芝秀,后面跟着个玉面书生黄浩。

四人站在桌边,见到肖劲秋十分惊奇。

钟莹莹愁容满面,强笑道:“肖大侠何时来到此地?”

肖劲秋忙站起来一揖:“承姑娘动问,在下昨日到此。”

又向其余三人招呼:“各位安好,幸会幸会!”

郎金秀笑道:“我就猜着老秀才偷偷溜出来喝酒,没想到会碰到了你这位酒朋友。”

小二见来了客人,忙拿来碗筷。

黄浩道:“前辈,这就回去吧……”

老秀才眼一瞪:“你们给我坐下,吃完了就动身!”

钟莹莹凄然道:“晚辈没有胃口,回家等候老前辈吧!”

老秀才双眉一皱:“休要如此,老秀才已请得酒朋友一同上山,你们还担什么心?”

钟莹莹愁颜依然不展,但心中十分感激肖劲秋,黯然道:“多谢肖大侠援手,但小女曾蒙大侠救命之恩,怎能又让大侠历险。况此次非同寻常,请大侠还是不要管了吧。”

黄浩忙道:“莹妹说得是,我们还有五个人,不必请外人涉险,白送性命!”

肖劲秋一笑:“姑娘放心,有前辈在此,在下不过随前辈一行,不会误事的。”

黄浩冷笑道:“兄台知道洞中是何人吗?”

“知道,老先生已将详情告知。”

“仁兄既然知道,当知难而退了。”

“那么,由仁兄随老先生进洞吗?”

“这个……不劳兄台动问。”

老秀才道:“我请酒朋友和我走一遭,你小子最好免开尊口!”

黄浩大恼,面红耳赤,但又不好顶撞宇文先生,可是若不开口说话,这脸面又搁到哪儿去,心念电闪间,有了说词。

他道:“既是前辈之命,晚辈不敢不听。然这位兄台并非正道中人,事关几位前辈的性命,请恕晚辈放肆,不得不申言,请前辈慎重斟酌,以免做下那不及后悔的事!”

肖劲秋并不生气,笑嘻嘻说:“听兄之言,兄居正道,这并无什么不妥,但又为何把在下划为正道之外呢?”

黄浩冷哂道:“在下出身罗浮,当然是正道君子,兄台敢亮出师门旗号吗?”

“不敢,因为家师不打旗号。”

“哼!既然如此,不说也罢,然兄台与女煞星称姐道弟,这都有目共睹。俗话说,观其友而知其人,兄台是何许人还要人说吗?”

老秀才插言道:“他是我老秀才的朋友,照你这么说,我秀才也是邪道上的蚱蜢?”

黄浩赶紧说:“啊哟,老前辈千万别这么说,君子就是君子,前辈侠名……”

“你别捧我,我秀才可不喜欢循规蹈矩、唯唯诺诺的君子。”

“君子之风乃圣人所传,为人自该循圣人之规章,守礼俗之法度……”

老秀才叹道:“大倒胃口,来,喝!”

肖劲秋笑道:“在下胃口极好,请!”

黄浩见说不动老秀才,心想不如先回去报信,请宁月娥定夺,千万不能相信这小子。

于是迳自离店而去。

老秀才把第五壶酒抬起,道:“酒朋友,喝完上路,如你所言,早去为妥。”

两人干完酒,肖劲秋抢先付了账,道:“在下马匹在离此不远的客房,请先生稍候,在下去去就来。”

老秀才道:“也好,你去吧!”

肖劲秋向三女含笑点头,大步走去。

郎金秀道:“你老真要带他去救人?”

“这还有假?”

“你不怕他和老魔头一伙?”

“你怎知他是人家一伙?”

莹莹道:“肖大侠是好人,老先生岂会看错?只是不知他武功到底如何,前去犯险……”

老秀才一笑:“放心,娃儿,我老秀才宁愿和他一人去,也不愿带你们一伙人!”

苏芝秀不服道:“咦,如此小看我们!”

老秀才神态安闲,自管夹了鱼往嘴里送。

郎金秀道:“你好宽心,人未救出……”

“这不就上山救人吗?有他在,事好办!”

二女对瞧一眼,十分惊愕。

郎金秀道:“你这般器重他,酒喝多啦!”

苏芝秀道:“他的武功决比不上司马少侠,去了也是白搭!” ,老秀才不理,自管津津有味大嚼。

钟莹莹心中燃起了希望,老秀才看中的人准没错,爹爹和诸葛大伯他们获救有望。

她道:“前辈,我随你们上山。”

“好的,但只准呆在林中。”

正说着,肖劲秋已骑马来到。

老秀才等出店相迎,一起回家。

宁月娥曾听诸葛鼎详说过逍遥生,虽觉此人正邪难辩,但葛洪山的行为以及在税监府扬威的举动,都是无可挑剔的正道行为。

诸葛鼎还说,此子年岁虽轻,武功已有相当成就,因而留下较深印象。

此刻忽听黄浩说他已来到本地,居然在和老秀才喝酒,不禁大感惊奇。

待听到老秀才约逍遥生上山救人,又觉有些不妥。

蛇心羽士卜刚非比别的武林人物,逍遥生纵有相当成就,也高不出自己去,于事非但无补,反害人家一条性命。

至于黄浩是正是邪之说,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不一会,果见老秀才一行人来到。

经引荐,肖劲秋向宁月娥施礼。

月娥回礼边打量对方,觉得此子浑身阳刚气,颇有男子风采,只是双目中时有一丝顽皮神采。

宁月娥向他道谢救莹莹之恩,然后转入正题,说此去凶险,值不值作无谓牺牲。

老秀才道:“快走快走,别再耽搁,酒朋友自己不要命,你们其他人何用担心?”

月娥无奈,立即吩咐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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