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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梅园遭浩劫

西岳华山。乃是一座最具风格的名山

华山的特点,在其伟大雄奇,全山皆系石质奇峰,于突兀苍劲之中,蔚然有秀气。

古人赞:“华山一石铸一峰,千峰铸万石。”

所谓北方大山乔岳,有苍古浑噩之气,到华山看三大峰,三十余小峰,无不峭壁悬壑,如擎天大柱。

不至此,难于体会:“穷高极远,磅礴无际。”的襟怀。

此时--

夕阳西斜,残照一抹。

雁行横空,芦花翻白。

一条蓝衣劲装人影,正奔驰在华山脚下蔓草丛生的崎峰小径上。

蓝衫人轻功卓绝,健步如飞,直到放缓脚步后,才看清他是个秀拔英挺,有如玉树临风的年轻人。

年轻人又前行了盏茶工夫,路旁不远处,出现一片梅林。

这片梅林范围颇广,几乎是一望无际。

一条白石砌成的通道,直达梅林深处。

当这蓝衣年轻人踏上白石通道不久,便已觉出情形不对。

往日,他曾来过这里多次,每次所见,这条白石通道,都打扫过,但现在却落英片片,显然已很久不曾有人。

他的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很快便来到梅林中央的空地。

眼前的景象,使他完全呆住了。

以前,这里是一幢建筑得古色古香而又雄伟巍峨的前后数进的青石瓦屋,现在,竟然变成一片瓦砾场。

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原是武林人所共知的“梅园”。

梅园主人梅三春更是鼎鼎大名的当今武林三凤之一,不论黑白两道,提起一代女侠梅三春,莫不敬仰有加,而现在,这幢建筑宏伟的梅园,却已遭到剧变。

原来这名蓝衣年轻人是专程来求亲的。

他和梅园主人梅三春的女弟子唐慧慧早有一段山盟海誓的情缘,而且已得到梅三春的默允,求亲只是形式而已。

面对着眼前的景象,蓝衣年轻人的脑海中由爆炸的形态进入混乱。

他满怀着兴奋之情不远千里而来,想不到梅园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面对这番惨相,何处去寻答案?

由当前的情形看来,住在梅园的几十名男男女女,恐怕已全部凶多吉少。

蓝衫年轻人木立当地,山风吹得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刚从一个噩梦中惊醒,又进入另一个噩梦中,与唐慧慧同圆好梦的希望等于已完全破灭。

现在,他心里只萦着一个问题,谁有这大的能耐,毁得了梅园?

以梅园主人梅三春在当今武林的威望,实在不可能有人和梅园作对。

但事实说明了一切,梅园却真的被毁了,毁得已片瓦无存。

此刻,蓝衫年轻人最大的一件心愿,便是查明梅园被毁的真相,同时也要为唐慧慧报仇。

他很快便想起住在距梅园数里外的一对周姓老夫妇。

当他第一次来梅园时,因天色已晚,不便夜晚冒昧造访,曾在周姓老夫妇家里借宿一晚,距离不算太远,梅园被毁之事,周姓老夫妇应该略知一二。

于是,蓝衫年轻人立即向周姓老夫妇住舍赶去。

不久,周姓老夫妇的住处已经在望。

但蓝衫年轻人却又感到气氛有些不对。

此刻是黄昏时分,茅舍里不见灯火,不见炊烟,也不见有人走动,周姓老夫妇有儿有女,更有儿媳妇,一家几口人,茅舍不该静成这样子才对。

难道这里也发生了变故?

年轻人的心霎时收紧了,他想:莫非周姓老夫妇也因梅园被毁受到牵连?

他加速脚步前进。

到了。

只见堂屋的木板门被山风吹得开开合合,不住发出“格吱格吱”的声音。

院子里长满了野草,连门槛边都堆满了落叶,看来,这幢茅屋早已无人居住。

他推开堂门,里面漆黑一片,藉着由外穿人的光线,他看清里面的布置还是老样子,两边是锅台,另外摆着一张饭桌和几条大凳。

他已用不着再进内察看,转过身来,又一次地呆立现场。

就在这时,一位苗条少女,由远而近,很快便来到天井。

少女在蓝衫年轻人身前八尺处站住,然后倒身盈盈跪拜下去。

蓝衫年轻人大感讶疑,这少女何以竟对着自己下拜?

莫非她拜的是原住在这堂屋里的人。

他侧移两步,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那少女悲切切地道:“小女子求少侠仗义相助。”

蓝衫年轻人啊了一声,道:“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知道在下是谁吗?”

那少女从容地道:“双槐堡的三公子向云奇,小女子说得不错吧?”

蓝衫年轻人更显吃惊:“姑娘怎么认识在下的?”

那少女道:“最近两年来,武林道上崛起一位武功卓绝的少年英雄向云奇,谁不知道,向少侠虽然没见过小女子,小女子却见过向少侠。”

向云奇既被对方认破身份,当然也不想隐瞒,缄默了半响道:“请问姑娘芳名?”

“韩青凤。”

“姑娘也常在武林行走?”

“是的,但虽然如此,行走的地方不多,尤其最近这半年来,一直没离开过华山和终南山。”

“姑娘刚才说是求我仗义相助,武林中高人甚多,姑娘为什么却单找我?”

“是受高人指点。”

向云奇只感对方这话说得实在太玄。

哦了声道:“高人指点?但不知哪一位高人?”

“那位高人是位隐者,不愿别人知道他的来历,他指示小女子此时此刻到此地,必可遇到少侠,如果诚意相求,少侠不会拒绝。”

对方这话,竟越说越离奇。

向云奇一思忖,道:“姑娘如果不把话说明,在下就只有拒绝了。”

韩青凤双颊忽然淌下了眼泪,道:“小女身负奇仇,除了少侠,别人无能为力。”

“什么奇仇?”

“小女子五岁时家破人亡,距现在正好十五年,半年前才知道家父尚在人间,但却陷在人间地狱里。”

“什么人间地狱?”

“神秘谷!”

向奇云心头“咚”地一震,神秘谷这名称他也曾听江湖人谈起过,便因语焉不详,听听就过去了。

现在这姓韩的少女再次提起,想来江湖上必定真有这么一个秘密的所在了。

于是,他望着韩青凤道:“姑娘请起来说话。”

韩青凤依然粉颈低垂:“少侠不答应,小女子就永远跪着。”

向云奇大感为难地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没有理由答应管姑娘这无头公案。”

韩青凤抬起泪水盈眶的双眸:“公子不愿相助?”

“并非不愿,只是事出离奇。”

“如果小女子再说明一点,少侠便不会觉得离奇。”

“姑娘请讲!”

“少侠先前曾在梅园那片砾前伫立甚久,神情哀戚,显然对梅园的被毁十分关切……”

向云奇登时两眼射出亮光。

他正一筹莫展,如今听对方的语气,莫非对方所要求的事与梅园被毁有关?

“姑娘请继续说下去。”

“小女子现在要告诉少侠,那炸毁梅园的,很可能便是神秘谷的人。”

“何以见得?”

“据那位高人说,神秘谷的人善用火药,一般江湖帮派办不到。”

“梅园是被火药炸毁的?”

“不错,数日前现场还飘着烟硝硫磺味。”

“应该是的。”

“可有目击者?”

“小女子不清楚。”

“那位高人可曾提到对方炸毁梅园的居心何在?”

韩青凤摇了摇头:“这倒没有。”

向云奇暗自咬咬牙:“你起来吧!”

“少侠答应相助小女子救父了?”

“只能说是暂时答应。”

“多谢少侠。”

韩青凤喜出望外地站起身来。

这一起来,便显出她亭亭玉立,姿色绰约不凡。

四目相对,默然片刻,向云奇问道:“姑娘必定知道神秘谷在什么地方了?”

韩青凤皱了皱眉道:“小女子并不清楚。”

“不清楚?”

“江湖中恐怕没人清楚,据那位高人说,可能在终南山的山区里,但详细地点,必须慢慢设法探查。”

“那么姑娘怎知令尊被困在神秘谷?”

“是一位逃出神秘谷的前辈透露的。”

“这位前辈是谁?”

“早年被一夜除名的红旗帮帮主。”

“人呢?”

“被对方跟踪追杀身亡。”

“他怎会提到令尊?”

“因为同难的都是有头脸的人物,家父是其中之一。”

“令尊是谁?”

“江湖上人称赛华佗的韩可风。”

向云奇心头一震,赛华佗韩可风在江湖上是人尽皆知的人物,医道之高超,与赛扁鹊杨子修齐名。

难怪最近这十几年来,在江湖上已失去他的踪影,原来是做了神秘谷的阶下囚。

“尽力查访神秘谷在终南山的某处。”

向云奇默然,就算神秘谷真在终南山,但终南山绵延千里,尽力查访说来好听,在毫无线索可寻的情况下,何异大海捞针。

如果神秘谷的人不再有什么行动,又从何查起?”

但他既已答应对方,却又不能不尽力而为。

更何况若梅园被毁真与神秘谷有关,为了替唐慧慧报仇,这笔血债他也非讨不可。

想到唐慧慧,向云奇的心便有如刀扎般感觉,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只差没正式拜堂了。

仰望夜空,他有一种漂浮于怒海的感觉。

只听韩青凤幽幽地道:“向少侠,请允许我追随在你身边。”

“这……”

韩青凤的语调非常诚恳:“小女子五岁便做了孤女,流浪江湖多年,还有些浪朋浪友可以提供助力,同时小女子也略懂些江湖门槛,跟随在公子身边,多少能尽些心力。”

向云奇显得有些犹豫:“男女同行,不嫌惹人注目吗?”

“小女子可以改装。”

“姑娘懂得易容术?”

“虽然不精,勉强还可以应付。”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向云奇作了正反面的考虑。

反的方面,自己和对方初逢乍识,而且对方来路不明,两人同行,自己很可能是带了一条毒蛇在身边,随时有被咬的危险。

她所说的话,难保不是胡编的。

而所谓高人指点,说不定也是一种假托。

正的方面,她能道出自己的来路,指出仇家,又似乎不是假话,而她若真的能熟悉江湖门槛,彼此相互照应,的确在行动上将会方便很多。

不管如何,他得小心提防,注意观察。

如果对方是仇家的人,目的在消除与梅园有关的势力,只要发现破绽,未尝不可将计就计加以利用。

想到这里,向云奇已不再犹豫,微一颔首。

“向少侠是真的答应了?”

韩青凤像是不大放心,再一次地把话扣牢。

向云奇再次颔首。

韩青凤娇面上泛出笑容,笑得很甜。

她这迷人的笑容,使向云奇想起了娇美的李瑶红。李瑶红曾是他近两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亲密女伴。

但在她知道了他和唐慧慧的关系之后,便自动慧剑斩情丝,毅然和他分手,这件事在向云奇来说,想起来不无怅然若失之感。

“向少侠,以后我们在一道的时间可能很长,人前耳目众多的时候,总要定个称呼才好?”向云奇顺口道:“姑娘认为定个什么称呼较好?”

韩青凤道:“我们扮的是主仆,听说你在府上是排行第三,我就叫你三少爷,你叫我小韩,好不好?”

“那太委屈姑娘了。”

“我们是要办大事的,说的什么委屈不委屈。”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决定吧!”

“明天我就改扮男装,做你的跟班,现在就离开这儿吧!”

日暖风和。

向云奇和韩青凤已来到终南山下。

韩青凤早巳改成男装,脸上也稍稍易了容,成了个令人侧目的俊仆。

向云奇是书生打扮,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这一主一仆走在一起,有如绿叶红花,相得益彰。

一座供人歇脚的草亭,呈现在路边。

向云奇停下脚步来,道:“小韩,我们歇会儿吧!”

韩青凤笑了笑道:“我正要向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两人进了亭子。

韩青凤尚未落座就道:“三少爷,我到林子里去一下。”

“做什么?”

韩青凤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向云奇立即醒悟过来,她一定是内急,要到林子里边方便。

“哦,去吧!”

韩青凤快步走进亭子后的一片树林。

向云奇望着她的背影,脑际立刻浮现出两个女人的身影。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唐慧慧,一个是李瑶红。两个人都跟他有密切的关系,但此刻却已天涯茫茫,遥隔千里之处。

他情不自禁喟然一声长叹。

李瑶红的身影逐渐淡去,只剩唐慧慧。

向云奇的心开始动荡,她是否还在人世?就这样天人永隔了吗?

往事历历,一幕幕映上心头。

他情不自禁自言自语道:“谁毁了梅园?谁杀了唐慧慧?……”

蓦地,树林里传来韩青凤的惊叫声。

向云奇心弦一颤,毫不犹豫地飞身穿进树林。

只见韩青凤满面惊怖之色,呆立在一丛矮树边。

向云奇逼近一看,也不由“啊”了一声。

树丛后面横陈着两具尸体,是两个行商打扮的中年汉子。

死状很惨,是被利刃割断了喉管,皮肉收缩,血迹已经凝固,判断被杀已在一个时辰以上。

向云奇脱口道:“可看出被杀的是什么人?”

韩青凤目注双尸:“像是两名生意人。”

“那应该是谋财?”

“也许是。”

韩青凤刚说完话,突然眸光一闪叫道:“看!死者的颈子上……”

向云奇定睛看去,死者的劲上赫然套着一圈红绳。

他急忙探手拉出红绳,才又发现绳子头上吊着一块小竹牌。

这证明死者必是江湖人物,并非买卖行商。

他哦了一声道:“这竹牌必是什么帮派的信符。”

再看另一具尸体,项子上同样也是红绳吊着一面竹牌。

只听韩青凤激动地叫道:“三少爷,事情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

韩青凤立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交到向云奇手上道:“你看这是什么?”

向云奇一看,也是一面竹牌,和两具尸体颈子上吊的完全一样。

“在梅园瓦砾堆外捡到的。我们可以从竹牌追出对方的身份来历,死者和炸毁梅园的必定是一伙。”

“可惜对方已不曾开口。”

不妨另外想办法证实呢?”

“也许是对方的敌人所为,也许是他们自己的人灭口。”

“灭口不太可能。”

“那就是与对方敌对者下的手。”

忽听不远处传来轻微的穿枝拂叶之声。

向云奇退后两步,目注同一方向。

不久,来人出现。

向云奇和韩青凤各自心头一紧,四只眼睛全直了。

现身的是个枯瘦的灰发老人,瘦得只剩皮包骨。一袭长衫像是套在枯枝上,脸上尽是皱纹,活似风干的橘子皮。

深陷的眸子里,没半点神采,肩上搭了个大麻袋,一副死了三天没埋的样子,手里倒拖着一柄铁铲。

这老人似乎无视于向云奇和韩青凤的存在,径自走到两具尸体前。

只见他干瘪的嘴唇抽了几下,再抖抖肩头,把麻袋滑落地上,喘了口大气,慢慢蹲下身子,然后将铁铲放在脚下,再伸手摸摸尸体,又点点头,坐了下去。

接着,他慢吞吞地从怀里取出一把尖刀,从刀身闪射出的青芒看来,这刀子相当锋利。

向云奇和韩青凤大感惊奇。

老人究竟想做什么,这是两人心里共同的疑问。

老人端详了一下近身的一具尸体,牛耳尖刀在颈子上一割,头和身子分了家,刀法准确而纯熟,决不亚于屠夫切割猪羊,但这并不是死猪死羊,而是人,如此的干净得落,实在令人看得触目。

向云奇和韩青凤虽然都是常动刀枪的武林人物,也难免看得有些心颤胆寒。

向云奇不禁大声叫道:“老头儿,你这是做什么?”

老人没答腔,听如不闻,连头都不抬一下,牛耳尖刀在尸体肩臂相连处又是一划一切,一条手臂卸了下来。

韩青凤惊叫出声,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恐怖怪事。

向云奇双目尽赤,大吼一声叫道:“住手!”

接着长剑出了鞘:“你再不答话,在下可要动剑杀你了。”

岂知老人还是我行我素,又卸下了一条手臂。

向云奇跃身向前,剑尖指上了老人的左上胸。

老人这才抬起头,瞪着昏花的老眼,直望着向云奇,有气无力地道:“干你什么事?”

向云奇沉声道:“人死还要受分尸之苦,你老小子到底什么居心?”

老人抖动着干瘪的口唇道:“收尸埋骨,功德无量,完全是一片好心。”

“你就这样收尸埋骨?”

“各有方法不同,我老人家立下洪誓大愿,专门收埋无主尸骨,人老了,无力挖大坑,也没钱替别人买棺材,切开装成袋,只消一个土洞就可办完事。臭皮囊,无知无觉,只要不被野狗啃就好,何必大惊小怪?”

向云奇有些啼笑皆非,喘了口气道:“你是什么人?”

老人咧嘴一笑:“好心人。”

“名姓?”

“不提也罢。”

“名号?”

“就好心人。”

韩青凤叱道:“毁尸分骨,这叫什么好心人。”

老人侧瞥了一眼道:“立意为善,就是好心,各人有各人的行善方法。”

向云奇大喝道:“你起来。”

老人翻了翻眼皮道:“你不能耽误老夫的正事。”

向云奇心念一转,立刻问道:“人是不是你杀的?”

老人嘿嘿笑了几声,反问道:“好心人会杀人吗?”

“那是谁杀的?”

“你问老夫,老夫又问谁?老夫只管见尸就收,别的一概不问。”

“被杀的是什么人?”

“谁知道。”

老人说完话,尖刀又指向死者的腿胯。

向云奇剑尖微微一抖:“你若再不起来,在下的剑一样可以把你大卸八块。”

老人“哎哟”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死人与活人是不同的,对活人动剑就是杀人,天理不容,国法难逃。”

向云奇愤极之下,已顾不得那么多,手臂一振,猛向前刺去。

其实他并没有制老人于死地之意,只是给他一个警诫,因之,剑出后,剑尖已偏向上方,目的是想只伤及对方一点皮肉。

这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因为剑尖本来就抵不在左上胸,所差的仅是没刺进去。

可是事实却大大出乎预料之外,这一刺竟然落了空。

老人一轱辘翻到丈余之外,动作既奇又快,几乎是目所罕见,简直与幽灵鬼魅无异。

向云奇的呼吸为之一窒。

老人翻身而起,凹陷的眸子里闪出一道异芒,但一闪即逝。

只听他嘿笑道:“好小子,你真想杀人?”

“在下最恨的就是装猪吃象打哈哈。”

“我老人家一向做事认真,谁跟你小子打哈哈。”

向云奇只能干瞪眼,他头一次碰上这等难缠的人物。

老人又开了口:“好吧,你小子既然爱管闲事,收尸的事交给你,我老人家不管了。

他走的看似甚慢,实际上却又很快,眨眼便不见人影。

向云奇搭讪着问道:“你是否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韩青凤两手一摊道:“我怎会知道呢?”

“你不是说过对江湖门槛很熟吗?而且你还说过最近半年来一直没离开华山和终南山一带?”

“但我却没见过这位老人,我想我们迟早总会打听出来的。”

沉默了片刻。

向云奇道:“目前最要紧的是查出竹牌的来路,我想这竹牌不外是某一帮派组织的信符,如果能证实竹牌是属于神秘谷的,事情便可大有眉目了。”

韩青凤点点头道:“那么我们就尽力查吧?”

“照情况分析,对方可能仍在这一带活动,而现在多了个第三者,这第三者把死人分尸卸骨,居然还说是好心,实在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我怀疑这位自称好心人的老头儿,很可能就是杀人者。”

“什么理由?”

“刀法纯熟,来路不明,他那把牛耳尖刀能分尸解体,当然也能割活人的脖子。”

“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他杀人解尸目的何在呢?人已经杀了,他就该立刻走开,为什么却又要回头来分解尸体,不但多此一举,而且更易被人发现,这又是什么道理?”

韩青凤皱眉摇头,因为她对这问题无法解释。

向云奇长长吁一口气道:“既然迷题解不开,我们就把尸体埋了上路吧!”

韩青凤又皱眉:“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何必替人家埋尸?”

“不管死者是谁,总不能任其曝尸荒野,我们把尸体埋了,才是真正的好心人。”

韩青凤只有听向云奇的,她在林子里兜了个圈子,走回来道:“算运气好,那边有个现成的土坑,坑边堆的是新土,正好可以利用。”

向云奇道:“那一定是那称好心人的老头挖好了,总算可省不少力气。”

他边说边动手把好心人切割下来的头,手装进麻袋,然后倒拖另一具尸体,朝林内走去。

树林内果然有个土坑,看样子是半现半由人挖的,毫不费力的便料理完毕。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奇特的声音传了过来。

声音是“呼噜……”的响,像人熟睡了在打鼾,又像患了气喘的病人喉咙里被痰噎住。

荒郊野林,哪里来的这种声音?

声音很小。

向云奇在侧耳倾听。

韩青凤也听到了。

“向少侠,这是什么声音?”

“我也觉得奇怪。”

“好像不是人发出的声音?”

“大白天里,野物会出现吗?”

“声音好像不远,我出去瞧瞧。”

韩青凤循声向林内深处走去。

向云奇也随后跟进。

韩青凤停在一篷半枯的荆棘边,林深树密,荆丛野草枯枝纠集在一起,令人举步维艰。

两人都感觉出怪声就在咫尺范围内,但却什么也没发现。

韩青凤紧皱着眉道:“怪事,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

她不断用目光搜索。

向云奇则在静静地听。

忽见他手指密得有如窝棚的荆丛道:“就是这里面。”

韩青凤有些紧张地道:“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世上最大的怪物就是人,除了人,根本没有别的怪物。”

向云奇拔出长剑,踏前两步,扫开了荆棘。

只听韩青凤惊叫了一声:“这是什么东西?”

荆丛中露出的是一堆茸茸长毛。

向云奇又用剑扫逃了几下。

韩青凤叫道:“果然是个人,还是个女的。”

向云奇抬脚踢开扫断的荆棘,定睛一看脸色为之大变。

躺在荆丛里的,赫然是个中年妇人,颈间在冒血沫,血沫冒一下,便是一声“呼噜噜”。

“向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喉管被割断一半,还没断气。”

妇人两眼睁着,已然失了神。

“向少侠,看样子,凶手是同一个人,与杀外边那两个汉子是同一手法。”

“不错,全是利刃割喉。”

“她还有救吗?”

“喉管已被切开,就是大罗神仙,只怕也无能为力了。”

“现场只出现过那名好心人……”

“你是说:是好心人杀的?”

“至少事情经过,好心人应该是亲眼目睹。”

“也许吧!”

“这中年女人的被杀时间……”

“依我看,这女人是和外面两个男的同时遇害的,她没当场毙命,躲进丛草中,但还是逃不过死劫,伤得太重了。”

“这女人和外面的两个男的会是一伙的吗?”向云奇踏步向前,伸手在妇人颈间一探,拉出了一面竹牌,同样是用红绳吊着。

他顺手扯了下来,直起身道:“不错,他们是一伙的。”

“凶手会是好心人吗?”

“很难说,至少他的嫌疑很重。”

妇人颈间已不再冒血沫,“呼噜”之声也已停止,颈间积了红红的一堆僵血,只是鼻翼还在微微颤动。

韩青凤叹口气道:“可惜,已经无法再问她话。”

“她断气了。”

向云奇望着那个妇人:“搜搜她身上,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男女有别,虽然是死人,向云奇还是有所顾忌。

韩青凤上前,在妇人身上仔细摸索,不久,手指触到一样东西。抓出来一看是个布团。

她好奇地把布团扯开,是一小块衣襟,上面有几个歪斜的字迹,已不大可能辨认,看了看,递给了向云奇。

向云奇接了过来,念道:“趁机……脱……狱!”

“脱狱?难道是逃犯?”韩青凤眨着一对眸子。

向云奇颔首道:“是逃犯没错,但不是官府的犯人,死者挂着颈牌,分明是江湖人。”

“某一帮派的逃犯?”

“对!”

“这么说,是被追杀的?”

“大概不会错。”

“该是什么帮派呢?”

“答案在竹牌上,只要能查出竹牌来路,真相便可大白。”

向云奇说着,再端详了布片一眼道:“是用烟袋油子写的。”

韩青凤道:“我猜想……”

“猜想什么?”

“据那位逃离神秘谷的红旗帮帮主透露,神秘谷有一座地狱城,囚禁了无数武林人物,而且多半是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

向云奇想了想道:“照这情形看来,神秘谷应该就在这百里范围之内。”

韩青凤点点头道:“非常可能。”

她目光扫向那妇人,再道:“我们又得再料理一次善后。”

“看来这麻烦是免不了,动手吧!”

埋葬了那妇人,两人正准备离开密林,忽然,附近又响起枝拂叶动声。

向云奇立即示意韩青凤隐住身形。

两人迅快地蹲身在一处叶草之后。

窸窣之声时断时续。

不久,一条人影出现,是个带剑的中年男子,形容枯槁,颜色憔悴,满面惶急之色,像被追逐而受惊的免子,左顾右盼,想找地方藏躲的样子。

这中年男子是什么人?莫非又是逃犯?

向云奇和韩青凤藏身之处,距中年人约莫三四丈,从丛草缝隙可以把对方看得很清楚。

只听一个阴侧侧的声音由树丛中传了出来:“李老三,你能逃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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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靖难变后的“永乐”年间,江湖中有三位身负高明武艺的绝代娇娃,一个剑术无双,冰心侠骨;一个轻功绝顶,妙手空空;一个游戏人间,风流泼辣,她们被武林好事之人,公送外号“追魂艳侠”茅文静,“迷魂艳贼”卢玉兰,和“勾魂艳鬼”王念慈,名震八方,合称“勾魂三艳”!在这段时间,这段空间之中,“勾魂三艳”,这四个字,就是“魂”和“艳”,发生连系的正确答案!罕见武林盛事,“勾魂三艳”居然聚于“九华山”。茅文静、卢玉兰,和王念慈,都属绝美娇娃,年岁也差不多,全是二十上下,真若对她们分别评骘的话,则是每人占了两个字,“追魂艳侠”茅文静是美得“刚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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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名刀

    毛家老铁匠铺有三年多没开张了。大江南北、西河两原,尤其是江湖武林中,拿刀动剑的朋友,一提起“太原毛家”,谁都会由衷的竖起大拇指儿,赞上一声好!毛家老铁匠铺掌柜的“一提金”毛秋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铁匠,就像是秦琼的那匹黄骠马一样——“提起此马大有来头”!盖因为“一提金”毛秋水这个人,是当今国内首屈一指的第一名匠,他老人家最擅打制的不是日用的铁器锅具,却是人人畏惧的杀人家伙——“刀”和“剑”。据有资格鉴赏的高人,查验过他老人家的出品之后,赞不绝口,被誉为天下第一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