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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雄再遇

若梦的一生,彷佛是一场为了别人而造的梦。

而有一个人,他每日每晚每时每分每刻也在为若梦而忧。

他,可是为了若梦而生?

这个人,正是一忧子。

这数天里,他不仅为了若梦而忧,更为了他师兄程仇回来复仇而忧。

从前他面对过无数敌人,但即使强如修罗魔君这等绝世魔头,他也未曾皱一皱眉。

但今次的敌人,却是与他情同手足,更曾救他一命的大师兄。

这才是最叫他为难的事。

还有,当日在广成观中,他明明见到若梦的背影随着程仇而去。

若梦……为何会跟程仇在一起的?

她当日为何弃他不顾?

今日既然已回来了,又为何不跟他见面?

所有的烦恼,都一下子堆到一忧子的头上来,叫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答案。

所以,这几天他的心情可说是坏到了极点。

这天,他突然想出外走走,以舒解一下心中的闷气,于是便借着替凌真买药,下山跑到西歧城去。

现在距离十五之期尚有十天,而且派中有姬昌在镇守,于是他出外也比较放心一些。

他百无聊赖地在城中逛着。城中如往常般热闹,但一忧子的心却是冰冷的。

不知不觉,他竟步至一所大宅之外。

大宅的门口装饰得很美,但却被灰尘和蛛网侵蚀得华丽尽洗。

破烂半吊着的门扁上,刻着两个笔划雄劲有力的大字--

卓府!

这里,曾经是一忧子的家。

在这大门之内,曾有着他的欢笑、他的眼泪、他的一切一切的过去。

可是,随着他的爹卓山之死,这一切都完结了。

他的姊姊卓伶现在东淮,他的娘亲跟着他大哥卓无涯到了朝歌居住,而其它下人也都各散东西。

曾经名震西歧的卓家,就只剩下他一人留在西歧城里。

而他也曾答应娘亲,还名还姓,从此改名一忧子。

卓无忧这名字,从那天起便在世上消失。

卓家,就只余下这座废弃了的大宅,在受着日月的磨洗。

想到这里,一忧子不胜唏嘘。

往事逝去难返,再想也是徒然,一忧子唯有举步离去。

他漫无目的地进了一间食店,并登上二楼随意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客店小二展开那令人讨厌的虚伪笑容来为一忧子倒茶点菜。

一忧子又那有心情去点菜?只着店小二随便来几碟小菜和一斤高梁酒。

店小二如释重负般走开。

一忧子思绪极之紊乱,眼睛漫无目的地定定注视街外情景。

就在此时,有两个人从楼下缓步而上。

那两个人,赫然是在这数天里从未离开过一忧子脑海半分的--

程仇!

和--若梦!

一忧子徒地心头一震。

这……莫非是幻觉?

一忧子擦了擦眼睛,再看清楚,才确定……

这不是幻觉。

他所见到的,确实是程仇和若梦。

程仇双眼只顾看着前方,而若梦则把头垂得低低地跟在程仇身后。

二人像完全没看见一忧子般,在楼上选了一张靠窗台的桌子坐下。

一忧子的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决定上前跟他们面对面说话。

走到那张桌子的十多步,就好象要走千百里路般艰辛遥远。

好不容易才走到桌子之前,二人仍没有瞧一忧子半眼。

他本来有千言万语要对若梦说,但现在并非谈儿女私情的时候,他目的只为能说服程仇别要攻打广成仙派而已。

一忧子见二人毫无反应,先开口说道:

“大师……”

他本能地唤程仇作“大师兄”,谁知“兄”字尚未出口,程仇已狠狠地回头瞪视着他,眼中暴射出惊人凌厉的杀气,仿似若一忧子的“兄”字一出口,他使要立即把他撕开百块般。

一忧子接触到程仇的眼神,陡地一凛,并立即改口说道:

“程……仇兄,我……可否坐下跟你谈几句?”

程仇的答案,跟他的声音一样冰冷,道:

“我这里不欢迎广成仙派的人,有甚么事就这样说吧!”

一忧子无可奈何,但不说又不行,唯有站在桌边,对程仇道:

“我……只是想要求你不要与广成仙派为敌,希望你念在往日的一点点情……情……

义,答应我吧!”

程仇听罢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狂态,并道:

“哈哈哈!想不到广成仙派的人,竟是如此怕死的!”

一忧子忙解释道:

“不!我并不是怕死,只是不希望大家有所死伤吧!”

程仇又狂笑了几声,道:

“哈哈!这个你大可放心,死的、伤的,一定不会是我,而是你们广成仙派。”

“我要天玄子亲眼看着广成仙派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看着他疼爱的徒儿一个一个地被我杀死,等他受尽痛苦之后才杀他,那才是世上最痛快的事。”

想不到程仇的仇恨竟会那么深,一忧子登时也感到哑口无言。

程仇又道:

“我看你还是早点替各人办理好身后事,免得到时尸横遍野,无人清理。”

程仇的态度已是决绝无比,但一忧子仍是不肯死心,继续道:

“难道除了杀戮外,真的没有其它解决方法吗?”

程仇眼中射出怨毒神色,忿然道:

“哼!当日天玄子拋妻弃子,杀我娘亲之时,可有想到有今日这后果?当晚断崖之上,你也亲眼见到他是如何心狠手辣吧!如今竟还敢厚着脸皮来求我放过他?总之,下次月圆之夜我一定要血洗广成仙派,你还是好好地享受这余下的日子吧!”

一忧子万般无奈,却又说不出其它理由反驳,顿时哑口无言。

他悄悄地斜眼偷看若梦。若梦仍是低垂着头,一声不响地呆坐着。

连半眼也没有看他。

仿似未有程仇的命令,她便不能有一言一动。

一忧子正想再说下去,忽然街下传来嘈杂人声,很自然地探头查看发生了甚么事。

只见大街之上一大群百姓在围着数人,其中一人被两个恶形恶相的汉子捉着,而另一名恶汉则在磨拳擦掌,作状欲痛殴那被捉着的人。

此时客店内的其它食客都被那嘈吵声所吸引,聚到窗台前来围观。

其中一个看热闹的人道:

“咦!那个不是梁狗吗?为其么会被那几个流氓恶霸抓着的?”

只见那个被抓着的人,是一名年约二十出头的青年,中等身材,虽然五官尚算端正,却天生一副小人相,而且还带点猥狈。

他便是那看热闹的人口中的梁狗。

那梁狗原名梁三六,传言是在三月初六出生,所以他爹娘便替他改名“三六”。

梁三六读书不多,但靠着一些人事关系而当上官府的低级官差。

他平日恃着官差的身份横行霸道,为人嚣张,又缺乏口德,因此西歧城中的居民都很讨厌他,并在他背后叫他“梁狗”

梁狗这名字,在西歧城中可谓臭名远播。

另外一边又有两名在看热闹的居民在谈论着。其中一位年纪较长的人道:

“十三叔,你猜梁狗这次又开罪了甚么人呢?”

那个被唤作“十三叔”的中年汉子异常不屑地道:

“唏!还有甚么?那梁狗一无是处,就只会好赌成性。这次除了欠人赌债外还有甚么?何伯,我们还是在这里好好地看表演吧!”

何伯点了点头,似乎很认同十三叔的推论,阴阴咀地边笑边看热闹。

这时一名恶霸指着梁三六,声色俱厉地大喝道:

“梁狗,你欠我们“吉祥赌坊”的一百两银,到底何时才还?”

梁三六被两个人捉着,加上他本身又体力弱,挣脱不来,只得低声下气苦苦衷求道:

“赌……赌债嘛,我……我迟点有银两的话,一定会尽快还的。”

恶霸见梁三六欲赖账,眼珠一转,似乎要用甚么方法对付他,道:

“要赖账吗?好!好!”

梁三六见状,吓得大惊,急道:

“你……你想怎样?我……我怎说也是官差,你……你别要乱来……”

恶霸道:

“哼!就凭你这低级官差,唬得了老子吗?何况我有借据在手,就算去到官府你也奈我不何。”

恶霸使了个眼色,在后面的二人迅速将梁三六推倒地上,使劲地按着它的肩膊及手。

梁三六上半身动弹不得,只有双脚在乱撑乱踢,狼狈不堪。

恶霸奸笑了几声,似乎很欣赏梁三六此刻的狼狈相,施施然从背后取出了一枝东西。

那是一枝由数条藤枝扎成的粗大藤枝,给它鞭上一下可不是说笑的。

恶霸用藤枝虚舞几下,带出一连串霍霍之声,吓得梁三六差点哭了出来,并又哀求道:

“不……不要……我答应你,官俸一来我便……立刻还给你。”

恶霸似乎毫无收手之意,道:

“还?好!但老子一场来到,又怎能不留下一点纪念品?”

说罢已连环挥动手中藤枝,每一下均是鞭在梁三六面上,痛得他杀猪般大叫。

一旁围观的居民,眼见梁三六被如此毒打,竟没一人上前缓手,还指手划脚地幸灾乐祸。

食店上的程仇遭这数人吵得甚为不快,面上微露不悦之色。

此时围观的人群突然被冲开,一名样子清纯,作平民打扮的少女急奔上来。

恶霸见状,戛地住手。

梁三六一见少女,如看见救星般,急求救道:

“小……小碧,救我……”

那名叫小碧的少女原是城中一家药店店主的女儿,乃梁三六青梅竹马的恋人。刚才有居民告诉她梁三六破人围殴,于是她便急急赶来。

小碧看见梁三六面上浮现一条条清晰的藤印,红肿一片,吓得花容失色,急道:

“不……不要再打了……求你们……停手吧!”

恶霸言道:

“停手?除非你替他还债吧!”

小碧问道:

“那么,他欠你们多……少两?”

恶霸从怀中取出一张借据,扬了一扬道: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两。”

小碧大惊,道:

“一……百两?我那有这么多银两?”

尾随着小碧而来的,还有一名作公子打扮的青年。小碧转身向那青年道:

“伍……公子,你……可否借一百两银给我,我迟点一定还给你的。”

那伍公子本欲追求小碧,但小碧心中只有梁三六,一直不加理会,如今无奈何之下才哀求他帮忙。

伍公子想了一想,咀角泛起邪笑,轻摇手中纸扇,态度轻浮地道:

“一百两吗?那可不是小数目啊!一般人借当然不成,但要是作为娶妻的聘礼嘛……”

伍公子言下之意,是要小碧答应下嫁于他,才肯出手相助。

小碧不料伍公子会乘人之危,一时顿感彷徨无助,急得泪珠儿滚滚而下。

恶霸见状反而更加高兴,一把抓着小碧臂膀,道:

“嘿嘿!没银两不打紧,老子不要你做老婆,只要你陪我一晚便够了!”

恶霸拉着小碧便走,那伍公子竟全无缓手之意;梁三六仍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围观的百姓又因为怕惹事非而不敢作声。

难道就此任由那恶霸胡作妄为?那么天理何在?

在场众人之中,当然有些有能力,而又肯出手相助的人。

一忧子正欲跃下替小碧解围之际,一直坐着不加理会的程仇冷冷吐出一句:

“胡闹!”

一忧子双眉一紧,下跃之势竟改为往空中一抓,可惜这一抓却甚么也抓不到。

一忧子轻轻摇头叹息,与此同时,那恶霸捉着小碧的手戛地一松,他整个人已隆然倒地。

细看之下,赫见他喉头竟不知何时插了一只木筷子,鲜血自创口泊泊而出,竟已气绝身亡。

出手的人,当然是程仇。

这时围观的人都给吓得四散奔走,而那两个按着梁三六的流氓与及那个伍公子,亦随着人群不知去向。

小碧吓得呆站不动。

梁三六仍躺在地上。从他的角度,刚好清楚看到程仇的样子:那头凌乱的散发,满脸的胡须,还有那只触目的血红眼睛。

他沉思了一会,若有所思般,然后一把跳起,拉着小碧便往一条横巷逃去。

一忧子眼见程仇性情变得如此暴戾嗜杀,心下一阵黯然,道:

“那家伙虽然罪大恶极,但也罪不至死,你何必如此……?”

“哈哈哈……”

程仇仰天狂笑了几声,道:

“我杀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

“天下人皆该杀!”

一忧子这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在程仇心中,天下人人皆该杀,那更遑论杀他娘亲的人了。

瞿地,程仇霍然站起,叫了一声:

“走吧!”

若梦如言站起随他而去,但仍没有看一忧子一眼。

一忧子把握着程仇转身那一剎,以快疾无伦的手法,把一件小东西塞进若梦手中。

他感觉到当他的手接触到若梦的手那一刻,若梦整个人也陡地一震。

却始终没有看一忧子一眼。

她若无其事地跟着程仇下楼远去。

就在若梦快要消失于一忧子视线的一刻,他方才留意到,若梦仍穿著当日他送给她的鞋子。

一忧子心中暗喜。

他,仍有一丝希望。

他的梦,仍未到尽头。

别了二人,一忧子的心绪仍未平伏,独自返回隐宝山。

他吩咐道僮把买回来的药煎好,再加上隐宝山上特有的草药来为凌真医治。

这时姬昌正在凌真房内看顾他,见一忧子回来,便即问他道:

“师兄,三师弟的情况已稳定了很多,幸好他体格强健,相信只需再养一个多月便能复原。对了!距离月圆之期尚有十天,不知师兄可已想出对敌之法?”

一忧子迟疑了片刻,道:

“放心吧!办法我已想好,到时我会应付得来的!”

“我很累,先回后山的小屋休息,有事便到那里找我吧!”

说罢已径自离开。

其实他又怎有办法?他现在心中记挂着的,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他临别时交给若梦的东西。

他,究竟交了甚么东西给若梦?

一处阴森诡秘的乱葬岗,正是程仇和若梦这十多年来的家。

自从当年若梦跟了程仇离开程家之后,便一直跟着他来到这里。

既然她的生命已不再属于她,去到哪处又有甚么关系?

但到居住下来之后,她反而喜欢这里。

这里虽然航脏腥臭,但她睡了马槽十多年,也早已习惯了。

在这里,至少不用看别人的面色,也不用听别人的冷言冷语。

相比起在程家的时条,这里实在宁静很多。

唯一缺少的,是失去了王妈给予她的温暖。

但这样换回王妈一命,她觉得很值得,也没有半点悔意。

往常没事可干,她就独个儿坐在石上发呆,由日出坐至日落,彷佛在记挂着谁……

王妈,还是她的卓大哥?

这时,程仇突然行近她身旁,问道:

“在想着卓无忧吗?”

若梦摇首。

程仇又道:

“没有就好了,不要忘记你的命是我的,你注定今生今世也要跟着我。”

若梦幽幽回过头来,一字一字道:

“我,没有忘记。”

程仇道:

“好得很!现在我要闭关数天,来贯通六绝魔经最后一章 。今天在镇上买的粮食够你吃十天的了。在这期间,你最好别离开这里。”

若梦没有答话,回过头去。

程仇转身往地上一个约方圆十尺的洞跃下。

只见他运气一吸,遍地白骨被扯得飞向地洞;把地洞覆盖得密不透风。

程仇平日就是这样闭关练功?

好骇人闻听的练功方法。

若梦确定程仇已闭关,才敢在腰间取出今天一忧子交给她的东西。

那原来是一张很细小的纸条,纸条之上写着八个字--

“老地方等,不见不散!”

看着一忧子的字,感受到他对自已的思念,若梦再也按捺不住,泪珠疯狂滚下。

她的心在交战着,到底应否去见她魂牵梦系的卓大哥?

相见又不能相爱,那又是何等痛苦的事啊!

三天了!

自从那次在西歧城中遇见程仇及若梦之后,这三天里一忧子从未离开过小屋半步。

他一直在这小屋里等,等一个他最深爱的人--

若梦!

他对她说过不见不散,她不来,他绝不离开。

这一晚,他又为想着若梦而不能入睡。

从前他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深,而思念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痛苦。

这六年来,他尝透了!

而且他更相信,若梦与他同样痛苦,她当日离去,必定有她的苦衷,见面之后,他自可问个明白。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在梦中出现的,除了若梦,便没有第二人。

六年如是。

但这次梦见的若梦,却比往常来得真实。那比鲜花更香的体香,软如柳絮的发丝,与及那只带着无限温柔和温暖的玉手在轻抚一忧子的脸庞;还有那带着无限柔情、惹人怜悯的眼神,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一忧子竟不自禁地问自已:这,真的是梦吗?

他希望这不是梦,他希望他一睁开眼,便看见若梦在面前出现。

他……瞿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是……

若?

梦?

若梦……真的在眼前出现?

还是……他仍在梦中?

他自已也不敢肯定,呆呆的看着若梦。

眼前的若梦,与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那面庞、那发丝、还有那眼神……

一忧子迷迷糊糊地问:

“若……梦?”

“我……还在梦境中吗?”

眼前的若梦轻轻摇了摇头,幽怨的眼神泛起点点泪光,一颗晶莹的泪珠滴到一忧子的脸上……

他感到泪珠带来的湿润感觉,这……不是梦,是真实的,眼前的,确是若梦。

若梦真的来了!

一忧子无法压抑心中的激情,一把抱着若梦。

其实在这六年间,若梦又何尝不是日夜想着一忧子?

如今重逢,也是难禁心中喜悦,把一忧子抱得紧紧的。

二人一直相拥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很久很久才舍得分开。

一忧子本有千言万语想对若梦说,如今乍然相见,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道:

“若……梦,你可知我多么想念你?”

若梦点头。

一忧子问道:

“当日你不辞而别,就是为了……大师兄?”

若梦说:

“是。其实我当日不肯把我的身世告诉你,是因为我明知不能与你在一起,才勉强自已不去接受你的爱。谁知到了最后也控制不了自已的感情。”

一忧子又问道:

“那……你与大师兄,到底是甚么关系?”

若梦于是把自已的身世,与及如何遇上程仇,她为救王妈而用自已的命来交换等事情从头至尾,完完全全地告知一忧子。

一忧子听后,也不禁为若梦的遭遇而黯然神伤,并道:

“其实当日你答应把生命交给大师兄,也是出于无奈,何以你不趁机逃走?”

若梦轻叹一声,道:

“唉!天大地大,我孤身一个女子,去得了那里?何况我跟着程……大哥,一直也没甚么。甚至有好几次我染病,也是多得他照顾我。”

“直至六年前他一次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把我打伤,我在逃避间不知如何被你所救。其实那时我本想从此留在隐宝山与你长相厮守的,讵料就在你当晚离开后,他竟寻到这里来。”

“我见过他的魔功,确是很厉害。我不想连累卓大哥及其它广成仙派的人,亦不想因为我而破坏隐宝山的宁静与和平,因此最后我还是选择跟他走。但想不到,六年后的今天,我还是要跟他回来,还是阻止不了他的杀戮。”

一忧子终于清楚一切,他道:

“那……不若我求他让你离开吧!”

若梦又摇了摇头,道:

“没有用的!我跟着他已十多年,很了解他的性格。他的心被仇恨掩盖得太深了,他不会再信任何人,不会听任何人的说话,就像他怎样也不会放过你师父般,他……不会如此轻易放过我的。”

一忧子无奈地道: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

若梦说道:

“那倒不是,我……有一个方法,只不知……你肯不肯……”

一忧子大喜,问道:

“是甚么方法?”

若梦续说道:

“我今晚所以能偷偷来见你,是因为把正闭关准备数日后之战。我们可趁此机会逃到远方。他十分重视这次决战,必定不会抽身追赶我们的。”

一忧子惊道: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这时期离开师门,跟你远走高飞?”

若梦没有作声,她要说的都已说了,现在只等一忧子一句回复的说话。

与若梦一起,是一忧子多年的心愿。但日下广成仙派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要他在这时离开,丢下师父及众多师弟妹不顾,他……

办得到吗?

情与义,到底他会如何取舍?

他一声不响,内心在激烈交战。

若梦在等,只等一忧子的一句说话。

终于,一忧子有了决定。

他缓缓地道:

“若梦,虽然我很想与你在一起,但要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广成仙派,我……”

“办不到!”

一忧子知道这决定伤透了若梦的心,急道:

“但,你一样可以留下来,只要有我在,总可解决得了的。”

一忧子一看若梦,赫见她已泪流满面,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梦重重地摇了摇头,哀伤地道:

“不!既然你不肯走,我也不会留低,你……就当造了一场梦……”

“忘了我吧!”

话刚说完,若梦转身便走。

一忧子手快,捉着若梦的手,道:

“若梦,你……到底为何非走不可?”

这时若梦已哭得像个泪人,半带呜咽地道:

“你……不要问了,就让我走吧!”

一忧子仍不肯干休,坚决地道:

“不!你不说,我怎也不放手!”

若梦道:

“好!既然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诉你吧!”

“我与……程大……哥相处多年,早在结识你之前,已和他……”

“结成夫妇!”

“后来遇见你,我方知道甚么是爱。今天我背着夫君来见你,已是天大错事,我……

决不会留下,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一忧子闻言,心头如遭雷轰,痛得无以复加,脑海更是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地……

松开了!

若梦带着无比的伤心,痛哭着离去了。

一忧子并没有追去,怔怔地呆在屋中。

他想不到,一切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天意就是如此残酷!

多年的梦想和希望幻灭了,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面对。

梦已破碎,他,还有甚么可以做?

他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尽了做徒儿的责任,与偿还当日程仇对他的救命之恩--

化解程仇对天玄子的仇恨。

瞿地,一忧子脑海突然灵光一闪,他……竟想出了一个办法。

虽然他也不知这办法是否可行,但除此之外,他再没有其它办法了。

回看若梦,疯狂的哭泣、疯狂的奔跑,她,已离开了隐宝山,离开了一忧子。

哭泣、奔跑,使她累得不能再跑,颓然跪倒地上。

她不停地喘气,极力压抑激动的情绪。

当她稍微恢复了少许气力,她立即又提步向前走。

她,要尽快离开那个地方,离得越远越好。

从隐宝山到乱葬岗,步行至少要一日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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