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日上三竿,胡醉、童超和布袋和尚姚鹏几乎同时醒来,却见铁算子田归林兀自酣醉
如泥,不由哑然失笑,心头均暗道:“铁算子虽也武功不弱,但娶了铁姑那般一个似母夜叉
之女为妻,只怕往后的日子却有些不大好过了。”
正思忖间,忽见铁姑竟不敲门,大咧咧直闯入屋,见状道:“你三人内功高绝,明知我
家夫君大是不如,为何要将他灌得这般烂醉?”
怜爱之情,溢于言表。倒使三位当世大侠无言相对。
过不多时,毒手观音和绝因师太两对师徒也自入屋。
毒手观音笑道:“你们促膝交谈,定是投机得紧,否则铁算子也不会……”
言罢掏出一粒药丸,塞入田归林口中,道:“最多不过半盏茶时分,他的酒性当可得解
了。”
铁姑松了口气,自顾咕哝道:“三位大侠一齐将我家夫君灌醉,总是大大的不该。”
待田归林醒来之后,众人自各有一番说话,但为了不使瞿腊娜和布袋和尚伤心,自无一
人提起鬼灵子之名。
偏瞿腊娜“不识趣”,问布袋和尚道:“陆小歪是你徒弟,他为救独孤樵而自戕,你竟
一点儿也不伤心么?”
布袋和尚黯然无语。
江湖浪子见状道:“却不知那蒙面人是谁?”
铁姑正欲开口,忽闻田归林道:“此事端的有些蹊跷,然时日一久,就当可知。”
铁姑高声道:“蹊跷个鬼,她不就是……”
田归林陡然厉声道:“铁姑!你忘了当日咱们所发下的毒誓了么?”
铁姑骇然住口。
田归林又道:“依在下愚见,咱们还是这便分头找寻独狐少侠为要。”
众人均觉此言有理,当下仍是兵分四路:胡醉与师姐毒手观音、童超与青青、田归林与
铁姑分赴东南、东北和正东而行。布袋和尚则独奔长安,到川陕分舵找李仁杰商议寻找独狐
樵大计去了。
正当他们依依惜别之际,独狐樵却己然横穿陕南并甘肃东南诸地,到了青海湖畔。
青海湖本是西域第一大淡水湖,烟波浩淼而一望无望,独孤樵平生从未得观如此景致,
竟在湖边一呆三日,好在湖边野果甚多而湖内鱼儿不少,倒也饿他不着。
第四日上午,忽遇二人背了一大团丝织之物,到得湖边,一声吆喝,那团丝网已自撒开,
撒入湖内。
独狐樵大觉奇异,当下过去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二人闻言一齐转过头,独狐樵不由惊“咦”了一声:那二人均是三十余岁年纪,容貌
之相似,端的令人难以分辨!
只听其中一人道:“我兄弟二人专以捕鱼为生,莫非你竟不知道么?”
独孤樵道:“什么叫捕鱼?”
那人奇道:“你连什么是捕鱼也不知道么?”
稍顿又道:“是了,观你容貌,似是中原人氏,是故不知我兄弟二人名头。你不妨去打
听打听,方圆百里之内,若论撒网捕鱼,又有谁不知我柴氏兄弟姓名的了?”
独孤樵道:“原来你们姓柴。我叫乔石头,却不知你们会不会武功?”
那人道:“什么叫武功,莫非比捕鱼更重要么?”
独孤樵闻言大音道:“那就太好了,你们即连武功是什么也不知晓,定不会逼我学武功
了,我与你们学捕鱼行么?”
先前一直未开口的那人道:“你为何要学捕鱼?”
独孤樵道:“因为我无事可做。”
那人想了想,沉着脸道:“那你看好了。”
言罢又高喝一声:“老二,起!”
二人更不言语,一人拉一边网绳,迅捷将网拖出湖面。
独孤樵“啊”了一声。
但见网中鱼儿活蹦乱跳,当不下千尾之数!
只与独孤樵讲过一句话的那人道:“乔石头,这就叫捕鱼。”
待他们将网中之鱼全倒入一巨大竹箩中,复将丝网掀入湖内,那人又道:“我柴方柴圆
兄弟俩并非浪得虚名。纵是要学,既不知渔期潮迅,你乔石头也学不会。”
独孤樵道:“这倒好玩得紧,我是一定要学会的。”
向无多言的柴方道:“纵是学上三年五载,若要在这青海湖夺我兄弟饭碗,你乔石头还
差得远了。”
独孤樵奇道:“什么叫夺你们饭碗?”
柴方眉头微皱,却听兄弟柴圆道:“你不妨来试试。”
独孤樵依言从柴圆手中接过一边网绳,待柴方高喝一起“起!”
独孤樵连忙急拉网绳,却终是慢了一步,至少有百余尾鱼从他这边溜出网去。
柴圆哈哈大笑,却听独孤樵可怜兮兮地道:“再让我试几次可好?”
柴圆:“这倒不妨,只是……”
独孤樵忙道:“下次我一定快些收绳就是了。”
如此五次三番,独孤樵竟一次比一次快,以至后来鱼儿反从柴方那边溜走了不少。
柴方非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道:“你手脚如此利索,当真令我柴氏兄弟大开眼界了,
若是不弃,咱们便交个朋友如何?”
独孤樵大喜道:“那太好,只是……”
柴方截口道:“今日咱们所捕之鱼,比任何一日均多,老二,咱们这便收网回家,与这
位乔兄弟喝酒去。”
柴圆也自道:“好。”
当下三人回至柴氏兄弟家中,早有两名粗手大脚的妇人等在门口,陡见柴氏兄弟带着独
孤樵并一大箩鱼回家,俱是又惊又喜地道:“你们比往日早回了一个时辰,却不知这位贵客
是谁?”
柴氏兄弟异口同声地道:“快些弄了酒菜出来,咱们今日当该与这位乔兄大喝一它场。”
二位妇人应了,不多时便弄出许多酒菜来。自是大鱼大肉之类。
独孤樵本不善饮,方才两杯酒下肚,便觉头已大了,当下结结巴巴地道:“实不瞒二……
二位兄长,小弟并非姓乔……名石头……”
柴圆奇道:“却是为何?”
独孤樵又道:“小弟本复姓……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樵’字,只因……只因在中原时,
小弟一说真名实姓,便有人硬要教小弟学什么武功,那却是一桩苦不堪言之事,既然二位兄
长不知武功究竟是何物事,小弟便可道出真名了。”
柴圆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先前我还道似兄弟这般俊秀人物,怎的会有‘乔石头’
这般一个不方不圆之名。”
兄弟二人一名柴方一名柴圆,他这般说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只可惜此时独孤樵头大如
斗,更不能听出其趣味来。
便听柴方道:“独孤兄弟既已不把咱们当做外人,若蒙不弃,咱们这便义结金兰如何?”
独孤樵奇道:“什么叫义结金兰?”
柴圆高声道:“独孤樵兄弟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义结金兰便是拜把兄弟,你若不愿折
节下交,我兄弟俩自不能强求,但你这般问话,却是大为不该。”
独孤樵大着舌头道:“既然义结金兰便是拜为异姓兄弟,我独狐樵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又怎会看你们不起!”
观其言语之间并非作伪,柴方柴圆兄弟各自唤了媳妇儿来,将他们欲与独孤樵结拜兄弟
之事说了,二位妇人俱是大喜,匆匆出门拎了只公鸡回屋,柴方一刀将鸡头斫下,将血滴人
三只酒碗之中,柴方率先端起一碗,看着柴圆和独孤樵。
独孤樵惊道:“这碗酒非喝不可么?”
柴方面色倏变。
柴圆连忙一扯独孤樵衣抽,将其余两碗血酒端起,递了一碗给独孤樵,道:“若独孤兄
弟看得起我兄弟俩,便请将它喝了。”
独孤樵道:“我怎会看不起你们,但我若将这碗酒喝了,那肯定是要醉的。”
柴圆大笑道:“咱们今日义结金兰,何等事关重大,纵是醉死,这碗酒独孤兄弟也一定
是要喝的!”
独孤樵道:“既是如此,我便将它喝了也罢,只是我知道酒并不能将人醉死,只不知加
了鸡血的酒却又如何。”
言罢端起酒碗,将酒一饮而尽。
柴方方自一愣,便听柴圆:“独孤兄弟不诸世事,大哥却勿要怪他。”言毕也是一饮而
尽。
异姓结拜兄弟,本是要先各自报出身庚辰,长者为兄的,此时尚不知独孤樵年纪几何,
一碗酒下肚之后,他却早烂醉如泥,瘫倒于地,少顷便即发出鼾声。
柴氏兄弟夫妇四人俱觉啼笑皆非,只得将独孤樵抱至西厢客房,替他更衣安歇。直至次
日已牌时分,独孤樵方才醒来,与柴氏兄弟各报了生辰八字,自是柴方居首,柴圆次之,独
孤樵作了老三。
自此兄弟三人专以捕鱼为生,日子过得倒也其乐融融。
再说天山二怪与胡醉交错而过之后,直奔凤凰山,方到金童玉女和阮灵素所居洞口,便
即高呼道:“胡醉!你师姐叫我们来请你赶快随我们走,否则我天山二怪的师娘便大事不妙
了!”
话音落时,却见金童沉着脸走出洞口,冷冷地道:“你二怪在此大呼小叫些什么?”
牧羊童阳真子道:“你又不是胡醉,却出来做甚?依我之见,你还是快快将胡醉叫了出
来,否则我天山二怪的脾气,想必你金童也是知道的。”
牧羊女梅依玲接道:“我家老不死的虽然武功不济,此番说话倒还有几分道理,若你不
快快将胡醉叫出来,我天山二怪便把你们这山洞一把火给烧了!”
阳真子道:“此话大有语病,既是山洞,里面自然全是石头,咱们怎能一把火将石头给
点燃了呢?”
梅依玲怒道:“老不死居然敢与我耍嘴皮子……”
阳真子连忙道:“依玲,我并非……”
梅依玲冷哼了一声,又道:“石头烧他不燃,莫非此洞中便无可燃之物了么?”
他二人似演双簧,倒似浑不把金童放在眼里。
金童知此二怪行事之邪天下无匹,而又功力奇高,当下也只冷哼了一声,道:“胡醉并
非身在此间,我金童倒无法将他叫出。”
言罢一转身,径回山洞去了。
阳真子高声道:“他妈的!你金童竟敢连我天山二怪也不放在眼里了么?”
话音甫落,却见玉女盈盈步出,裣衽拜道:“敢劳两位前辈动问,胡大侠的确未曾到过
此地。”
端的是人若天仙,声似莺啼。
天山二怪一时意愣立当场。
过得少顷,梅依玲才道:“毒手观音却说明胡醉到你们凤凰山来了,莫非她竟是骗了我
天山二怪不成?”
玉女道:“我想侯前辈是不会骗你们的,大约你们与胡大侠在途中交错而过了也未可知,
只奇怪胡大位既已到过此间,又怎不与咱们见面。”
阳真子道:“玉女姑娘此言大有道理……”
梅依玲“哼”了一声,阳真子马上收口不言。
玉女又道:“却不知二位如此急找胡大侠是因何事?”
梅依玲道:“也不知怎么搞的,我师娘满面青紫,连一句话也不会说,毒手观音说只有
胡醉能救其性命。”
玉女奇道:“你们的师娘……?”
仅道出这五字,顿即想起峨媚派小师妹翟腊娜本与鬼灵子乃是一对情侣,虽他二人年纪
尚幼,并不知情为何物,但鬼灵子自戕,瞿姑娘定然伤心,以至心性痴迷。便若阮灵素苦恋
金童而人日渐憔悴一般。当下不复多言。
却听阳真子道:“我师娘姓瞿,名讳‘腊’下‘娜’,她在江湖中虽没甚名头,俱我师
父却最是听她的话。至于我师父嘛,便是本门创派掌门,当日在泰山顶上,我师徒二人将铁
镜那厮驳斥得哑口无言,在数千江湖群豪面前可是露尽了脸,当真是风光得紧,只可惜其时
玉女姑娘未能亲眼目睹,否则我歪邪门掌门师父的名头,可是响亮之极了。哈哈!”
玉女黠然道:“前辈说的可是鬼灵子陆小歪?”
梅依玲抢着道:“普天之下,配当我歪邪门掌门的,除了他更有何人?!”
阳真子待梅依玲话音一落,马上道:“依玲的话一点儿也没错,当日在泰山顶上,连胡
醉也称我师父为‘陆兄’,这‘兄’字嘛,便是兄长意思。我师父既是胡醉的‘兄长’,其
名声之大可见一斑!”
玉女听他二人说话,心知此时二怪尚不知鬼灵子陆小歪与金童打赌,因而自戕身亡之事,
否则凭二怪心性,此时当真冲入洞内与金童拼命也非奇事,当下不觉黯然伤神。
阳真子见状忽然道:“不好!咱们既在路上与胡醉错过了,万一师娘无……无救,将来
师父追问下来,咱们却如何交待!”
梅依玲也骇然道:“老不死的话大有道理,咱们这便折头追胡醉去。”
话音未落,二怪大袖飘飘,人已在二十余丈之外。
下得风凰山,二怪径投紫阳镇,匆匆购置了些食用物事,马不停蹄的又直奔安康。
而二怪离去之后,玉女尤在洞口呆立良久,才转身入洞,径到金童居所,将方才与二怪
的一方谈话道出,未了道:“以二怪的功力,只怕咱们的一招‘旭日东升’也难奈其何,若
让他们得知鬼灵子之死真情,只怕……”
金童面色阴沉,道:“依御妹之见,却又当该如何?”
玉女:“咱们不妨将此间珍贵之物带走,另行择地隐居,待咱们将先陛下所遗神功练就
之后,又惧何人来了?”
金童淡然道:“二十年时间?哼!我金童可没那耐性!”
阮灵素插言道:“我看玉妹讲的有理,咱们……”
一语未了,金童忽然厉声道:“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阮灵素略微一愣,两行清泪已大然涌出。
玉女面色一沉,道:“御兄!你未免也太过份了,当日你身中任空行奇毒,人事不省之
时,幸得胡大侠相救,阮姐姐每日为你端汤送药……”
言语及此,双目早是泪光盈盈,更难再往下说。
金童面色稍缓,却没再说什么。
正当此时,忽闻洞外有人高声道:“铁镜星夜前来造访,不知公子公主可肯赏脸一见
么?”
金童玉女俱是面色微变:怎的铁镜也知他们住在此地?
随即金童高声道:“原来是铁副帮主,请在洞外稍候。”
故意让铁镜等了足有半盛茶时分,金童才与玉女步出居所,到得外厅,果见铁镜一言不
发地立于洞外。
金童淡然道:“铁镜帮主可以进来了。”
铁镜知金童生性狂傲,武功也极为了得,倒也不以为忤,只哈哈一笑,步入厅内坐下,
道:“泰山之变时,公子与公主在此间自练神功,是故有所不知,此时在下已非丐帮中人了,
而公子……”
忽见金童面色一变,冷冷道:“你怎知我与御妹置身此间?”
铁镜并不直接回答金童所问,只自顾道:“而公子方才所言‘铁副帮主’四字,倒也并
无大错,只须将‘帮’字改为‘盟’字便可了。”
金童依旧冷冷道:“阁下似乎尚未回答本公子所问?”
铁镜道:“其实很简单,公子公主的一举一动,本盟盟主俱是了若指掌。”
玉女奇道:“什么叫‘本盟’?盟主又是何人?”
铁镜道:“本盟名叫复圣盟,盟主他老人家嘛,便是先陛下的左护法了。”
金童沉声道:“千佛手任空行?”
铁镜肃然点点头。
金童又道:“本公子与他尚有一笔旧帐未算,却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铁镇道:“任盟主不忘旧情,此番派在下到此,便是欲请公子公主加入本盟。”
金童忽然冷笑数声,随即道:“好个不忘旧情!若无它事,你可以走了。”
铁镜淡然道:“该走的时候,铁某自会走的。”
金童面色突变,沉声道:“阁下是想考较考较本公子和敝御妹的武功么?”
铁镜道:“公子错会铁某之意了,在下的意思是,待在下将本盟之情简略与公子公主叙
述一番之后,自会下山离去了。”
见金童玉女均不开口,铁镜又道:“公子与任盟主昔日有隙,在下也是知道的,铁某与
‘玉蝴蝶’金兄虽分任二副盟主,若论武艺,倒是稀松平常。然本盟所分之内外三堂,分着
黄红蓝绿青紫六色,各堂堂主,公子公主虽未见过,其名头嘛,大约也曾听先陛下讲过的。”
随即便将“东海独行枭”西门离及“冷弥陀”南宫笑等人之名一一报出。
除银钧仙子温玲玉之名外,见他每报出一位堂主之名,金童玉女俱是面色微变,铁镜不
禁面上大行得意之色。未了道:“若公子公主愿意加入本盟,与任盟主前隙尽释不说,铁某
倒可替公子说项,将病诸葛欧阳钊降为绿衣堂堂主,而原绿衣堂堂主温玲玉虽是‘赤发仙始’
卞三婆之徒,纵是将她撤了,卞三婆也是断断不敢在盟主之前多言的,便让公子身任本盟蓝
衣堂堂主如何?”
金童道:“先陛下雄才大略,数十年前曾将‘一毒二掌’、‘一变二淫’和‘一筑双巧’
中的西门离、卞三婆、震天宏、南宫笑和欧阳钊逼出中原,方才被公推为白道武林盟主。只
是西门离和南宫笑与任空行齐名,怎会甘愿被任空行驱策?”
玉女也奇道:“任空行又为何不让西门离和南宫笑当副盟主?”
铁镜淡笑道:“个中原委倒是不知,承蒙任盟主恩宠,在下方才得任此职。”
金童道:“冷弥陀,南宫笑的‘游魂掌’,当可与任空行一较短长,怎的反倒成了贵盟
未堂堂主?”
铁镜道:“在下方才已说过了,铁某虽身为副盟主,却实是不知任盟主因何要这般安
置。”
金童与玉女对视一眼,心头均觉此事蹊跷之极。
铁镜见状道:“在下言尽于此,还望公子公主三思,七日之内,铁某另有要事不充分身,
但任盟主和西门堂主及欧阳堂主三人,定会到此间听公子公主回话的。”
一番长谈,已近日出时分。
铁镜道了声“告辞”,方自步出洞外,忽闻金童道:“铁副盟主且请留步。”
玉女面色突变。
铁镜却心头大喜,以为金童甘愿加入复圣盟了,故作坦然地转过头来,道:“公子已拿
定主意了么?”
金童淡然道:“七日之内,本公子自会与贵盟盟主有个交待。”
见铁镜惑然不解之状,金童又道:“本公子与御妹曾得先陛下指点过一招武功,有个名
目叫‘旭日东升’,此时距日出未及半盏茶时分,若铁副盟主有此雅性,本公子与御妹便将
它演练一番,有何不妥之处,还请铁副盟主不各赐教。”
铁镜笑道:“得见先陛下所遗神功,我铁镜当真是三生有幸了。”
当下三人步出洞外,到得一树林内,金童只道了一声“请铁副盟主退至距此间十丈开
处。”便即抽出双剑,一剑擎天,一剑插地,而玉女则与金童相距五尺对面而坐,手执白绫。
待到日头堪堪冒出,陡闻一声清啸一声娇叫,金童玉女身形早失,但见剑光白绫交织成
一团巨网,已将方圆七八丈内的诸般物事尽数笼罩!
铁镜虽置身十丈开外,也只觉寒气逼人。
仅刹那间,金童玉女又浑似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仍是依样端坐原地。
铁镜自忖能抵挡此招者,放眼当今天下武林,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他自己是断断抵敌
不过的,不由心头大骇,当下道:“先陛下所遗神武,威力竟一至如斯,铁某今日算是大开
眼界了!”
话音落时,但闻“唰唰”之声不绝,无数枝叶,已在金童玉女身周辅了厚厚一层!
金童已双剑入鞘,玉女也已将白绫缠网腰际。
听铁镜如此说话,金童只淡然应道:“先陛下学究天人,所遗神功端的博大精深,本公
子与御妹只不过学到了点儿皮毛而已。”
匆匆交待几句场面话之后,铁镜便匆匆离去了。
金童玉女复回洞中,见阮灵素早在外厅相候,金童也不与她说话,只自寻了个位子椅壁
颓然坐下。
玉女和阮灵素见状也各自坐下,三人俱是一言不发。
直过良久,才听金童冷哼一声,怒道:“任老魔的清秋大梦倒是做的臭美!”
玉女道:“御兄,依你看——”
金童沉吟良久了才道:“任空行和西门离虽功力了得,却也破不了咱们各自居所石门,
只是那欧阳老儿……唉!”
阮灵素奇道:“什么欧阳老儿?”
见金童不语,玉女连忙道:“此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钊’字,有个外号叫‘病诸
葛’,昔年江湖人称‘一箭双巧’其中之‘一巧’指的便是他了。他武功倒是一般,但于机
关阵式设置之术,听说仅略次于其师兄‘赛请葛’欧阳明。”
阮灵素道:“欧阳明便是另‘一巧’了吧?却不知此人又如何?”
玉女微微点头,道:“欧阳明已数十年未在江湖现身了,究竟此人如何,倒从未听先陛
下言谈起过。”
随即又道:“只是早年先陛下并未真将‘病诸葛’欧阳钊逐出中原,仅将其藏了起来,
此洞和两年前被毁去的‘武帝官’,俱是由他亲手设计的。要开启此洞中的每道石门,于他
简直是易若反掌。”
阮灵素惊“啊”了一声。
玉女又道:“凭我和御兄此时的功力,纵是有阮姐姐相助,也是断断敌不过任空行和西
门离二人的。”
阮灵素满面骇异地看着金童。
金童面色铁青,良久才道:“咱们走!”
玉女和阮灵素面露喜色,并未多言,自到各居室收集珍贵异宝去了。
过不多时,她二人已一人背了一只大包裹出来,看着金童。
金童淡然道:“你们先走一步,到山脚等我,我马上便来。”
玉女和阮灵素应了,径自出洞下山,金童则复入左右侧屋,将每道石门俱是砸了个稀烂,
然后各放了一把火,将洞内所有可燃之物烧了个干净,这才飞掠下山。
玉女和阮灵索尚未到山脚,便见他们先前的居所浓烟滚滚,心头俱觉仍然。待金童追上
她们,三人也并未多言。
黯然行出五里左右,玉女才道:“御兄,咱们此番该到何处?”
金童道:“河南王储山虽另有先陛下行宫,但此时欧阳老儿既已效命于任空行,咱们去
了也是有害无益。”
略作沉吟,又道:“好在距此东南散百里便是鄂西大峪山,咱们便到那万山祟岭之中寻
个隐秘居所,料他任空行也找咱们不到。”
阮灵素道:“但这数百里正是江湖中人最多出没之所,童哥和玉妹又……又这般俊俏非
凡,只怕——?”
玉女连忙道:“阮姐姐所言不错,御兄,只怕咱们都得改扮改扮。”
金童颔首道:“如此也好。”
不多时到了紫阳镇,购置些易容之品后,金童玉女顿即成了一对老翁老妪。三人中本数
阮灵素年纪稍长,此时倒象是一对年老夫妇带了闺女出门探亲访友一般。直逗得阮灵素格格
娇笑,连一直阴沉着脸的金童,也甚觉啼笑皆非,面色稍缓。
不一日,三人已至大峪山中,果然寻得一隐秘之所落脚。
金童依玉女之劝,二人终日苦练那招“日正中天”。而江湖中所识阮灵素之人并不多,
由她出去探查风声,那是最为妥当不过。阮灵素自是欣然应允了,每隔一周回来一次,所报
消息无非是任空行等人因凤凰山那石洞被毁大怒之类,倒惹得金童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忽一日,阮灵素回来凛报,说独孤樵忽然现身江湖又陡然失踪,此时江湖黑白两道皆倾
全力追查其下落,却无一人能见其踪压,当真是古怪之极。
金童奇道:“任空行追查独孤樵,仅为以他要挟胡醉、童超和姚鹏而已,但独孤樵那贼
子武功尽失,如此众多的武林中人却又怎会尽皆找其不到,莫非是被人给人杀了不成?”
阮灵素道:“恐怕不会,此时江湖黑道中稍有头脸之人,皆被任空行收归复圣盟麾下效
命了,若是独孤樵被人杀了,他又何必花这极大的功夫追寻其下落?”
金童道:“此事倒当真有些蹊跷。”
阮灵素又道:“天山二怪果然是在途中与胡醉交错而过了,日前我见到绝因师太和瞿腊
娜,看上去瞿姑娘的病已被胡醉治愈了。”
玉女道:“当真么?那可太好了。”
阮灵素道:“我虽未亲眼见过天山二怪,但他们的声音倒还记得,三日前在河南新野镇
一家客栈里,我听到牧羊童阳真子曾说道:‘胡醉还真有些鬼门道,竟将咱们师娘救括了。’
而牧羊女梅依玲则道:‘师娘既已无碍,咱们只要跟定绝因老尼,与师父见面已是为时不远
了。’”
金童玉女闻言只同时轻叹了一声,心头皆暗道:“两个老邪物要与他们歪邪掌门见面,
只有到阴曹地府去了。”
正思忖间,忽闻有人高声道:“飞天神龙!你休要跑,咱们所的打的赌的到底还算不算
数?”
陡闻此声,金童玉女俱是面色大变。
说话的并非别人,正是早已“自戕身亡”的鬼灵子陆小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