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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却说铁镜陡闻布袋和尚姚鹏之声,一掌震昏绝因师太之后,惶惶如丧家之犬,一口气连

奔出十里开外,方跃上一高大浓密的沙松树枝时间藏好身形,静观其变。

布袋和尚并未追杀过来,铁镜暗道侥幸,惊魂初定,方觉额上布满细密冷汗。

吃罢干粮,仍未见布袋和尚现身,铁镜暗道古怪:我这丐帮前任副帮主与那老叫化不共

戴天,今日老子落了单,他却为何不乘机下手!

又忖道:好在今日抢到了独孤樵,这可是奇功一件,西门老怪自以为是盟主的座上客,

总对我这副盟主心感不服,此番看他还有何话好说!

一跃下树,阴沉的面容少上竟露出一丝儿笑意。

忽又忖道:愁苦二煞素行事阴残狠,但武功是差劲得很,让他们押送独孤樵回总堂,万

一路上有个差迟,将煮熟的鸭子放飞了,那可是糟糕之极。

忖罢撒腿便奔,只道尽快追上二煞,亲手将独孤樵带回总堂,那才算得上稳妥之事。

如此奔出里许,铁镜忽然收住脚步,心头一惊,姚鹏那老叫化不追杀过来,个中定有蹊

跷。

略作思忖,便知就里,不禁阴笑着自言自语道:“好啊!无毒不丈夫,老叫化,今日你

可死定了!”

他这般说话,自有其因:

绝因师太伤势之重,无人比他更清楚了;

布袋和尚与绝因师太素来交好;

布袋和尚更是名震宇内的一代大侠;

对一个大侠来说,救人总是比杀敌重要,尽管布袋和尚与他铁镜势不两立,但绝因师太

命在只夕,老叫化岂有不救之理!

既如此想,倏然间铁镜早折过头,径往方才与绝因师太恶斗处狂奔。心头还兀自想道:

盟主昔日在泰山绝顶当着数千天下群豪之面吃了姚鹏一棒,早恨不得寝其皮而啮其骨,今日

我铁镜替他杀了姚鹏,哈哈,这又是一件盖世奇功,倒不知盟主该如何赏踢我了。

他甚至思忖好了一出手便取“兰亭”笔意,第一个“永和九年”的“永”字,虽只五画,

却有八招之多,先一点布袋和尚那老叫化的百汇穴,横折一划,老叫化脑浆迸裂,老尼姑则

自后脑至尾椎穴破成两,然后一勾,让老叫化成为太监之身……

哈哈,这就够了,后面四招已无必要再使出来,也好让他们到阎罗殿有个交待,到时阎

罗王问:“绝因,你一介出家之人,后身虽破前身未破,本王倒不怪你,你却为何要带一个

老叫化来?”

绝因师太肯定地道:“亲启大王,这老叫化生前是一代大侠,虽为人疏狂豪放,不聪世

俗礼法,却是被净过身子的。”

阎王爷扔下一签,对众小鬼道:“速速验明姚鹏正身,如实报来!”

小鬼们忙碌了一阵,回言道:“启察大王,老叫化果然是净过身的了。”

……哈哈哈哈!一念及此,铁镜忍不住冲天狂笑起来。

果不愧一代奸雄,这一猜便让他猜了个正着,待铁镜奔时,但见绝因紧挨着和尚二人面

色一微红一苍白,布袋和尚头顶偈笼罩着一团白雾!

早先茫茫然坐在数丈开外的瞿腊娜则已不知去向。观其阵伏,至少还需半盏茶时光,布

袋和尚和绝因师太方能疗伤功成,而他二人若调息归元,至少也得在疗伤之后半个时辰。

铁镜笑了。

如果猫也会笑,那定然是在扯到美食抑或在戏弄老鼠之时。

铁镜此时的笑便与猫笑一般无二了。

他慢慢地抽了判官笔,将精钢所铸笔尖在衣襟上轻轻擦了两下,正象猫在地上轻轻控自

己的前扑一样。

然后他慢慢踱到了布袋和尚身后。

布袋和尚和绝因师太均一无所觉!

铁镜强忍住呼呼心跳,缓缓提笔来,面上又露出一丝阴笑。

就在这刹那间,铁镜忽觉一道白光电闪而至自己喉结之前!

因此他马上就肯定了会有两种结果。

一是他将笔尖点下,那么布袋和尚丧命当场是毫无疑问的,但那道白光绝对会使他的头

颅与脖颈分家。

二是他笔尖上撩,身形暴退,结果自然是他与姚鹏都均毫发无损。

无法肯定的是那道白光发自何人之手。

于是铁镜选择了后者。

但闻“叮”的一声,铁镜已暴退出十丈开外。

紧接着是“呛哐”一剑长剑落在了地上。

铁镜正自一愣,顿见十数名手握长剑的劲装汉子一字儿地排在一条粗宽大汉的两侧。

那大汉脚光一跳,已将地上长剑握在手中,沉着脸道:“铁老儿,你也算是江湖中赫赫

有名的人物了,如此偷袭暗算,哈哈,我昆仑派算领教了!”

说话的正是昆仑派当今掌门,中光“昆仑四剑”中硕果仅存的邰二侠邰盛。

方才铁镜为求自保,提劲疾退,仅运出三成真力,便震落是邰盛手中长剑,不由大觉惑

然。此时看清坏他好事之人竟只是昆仑派二、三代弟子,邰盛又如此说话,不禁恼羞成怒,

冷冷道:“姓邰的小子听着,我铁镜若不将你昆仑派斩尽杀绝,也枉任复圣盟副盟主了!”

邰盛淡然道:“在下孤陋寡闻,倒不知江湖上几时冒出了个什么复圣盟,但连阁下也能

混个副盟来当当,此盟只怕……哈哈!我昆仑派数百年基业,凭你铁镜一语便欲毁去,那倒

当真是……哈哈!……哈哈!”

铁镜怒极反笑,阴恻恻地道:“好说!好说!早先老夫只听说‘昆仑四鼠’中的老四口

齿怜俐,没想管青死后,便将他的口技传给了邰二鼠,连早先皇甫呈也不敢对老夫讲的话,

你这姓邰的小子倒敢胡吹大气了……”

他将“昆仑四侠”讲成“四鼠”,更直呼邰盛先师——昆仑派前任掌门追风剑客——皇

甫呈之名,十数名昆仑派弟子,早个个气得毗口裂张,邰盛更是不等他将话说完,早暴喝一

声:“铁镜!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亮兵刃吧!”

铁镜轻松地将手中的判官笔一抛一接,道:“俗话说鼠目寸光,果然一点不假,老夫的

兵刃早在手中,可……嘿嘿!”

邰盛此时心头之怒,端的可想而知,正欲仗剑攻上,心头忽又一惊:“此番与铁镜这厮

拼命,为的是阻止他伤害姚大侠和绝因师太,此时本派弟子无不心头暴怒,只要犯我一攻,

他们定会群涌而上的,铁镜武功远胜于我,他之本意便是所有昆仑弟子一齐离开姚大侠和绝

因师太身侧,以便觑空过来对二位前辈痛下杀手!”

一念及此,邰盛只觉头顶虚汗直冒,当下强忍怒气,对众弟子道:“你们围在姚大侠和

绝因师太身侧,无本掌门号令,一步也不许离开,违者一律格杀勿论!”

众弟子肃然受命,当下分散团团围在布袋和尚与绝因师太四周。

铁镜见状心头暗惊:看这邰盛外表粗鲁,心里倒是精细得很,果不愧是一派掌门。

又忖道:你既不着我的道儿,我只有先从你开始,对昆仑派痛下杀手了!

忖罢冷冷道:“邰盛!你死定了!”

邰盛淡然一笑道:“多说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铁镜道声:“好!”人已探身攻上,本意是速战速决,取的便是“草圣”张旭《肚痛贴》

笔法!

昆仑剑法本也是名扬天下的以快打快,无奈邰盛功力不逮,剑笔只相撞四、五次,便已

早落下风,既不敢硬接使长剑脱手,便只有闪避游斗,十数招一过,早是左支右拙,险象横

生。十数名昆仑弟子碍于掌门严令而不敢上去相助,面容皆是惶恐之极。

十招之内杀不了邰盛,铁镜也是大觉惊诧,凭他功力之高,纵是早先邰盛的师父追风剑

客皇甫呈,他也能在十招之内取其性命了!

铁镜却不知邰盛在进退维谷之际出任昆仑派掌门,曾得十年不在江湖露面的追魂剑客皇

甫呈指点剑术,更因邰盛身负重伤,年余来练功不极,早是今非昔比了。

又过数招,但闻“嗤”的一声,邰盛左肩已被铁镜笔尖划破!

这一剑未能卸下邰盛左臂,被他险之又险地避过,只划出一道寸深伤痕,倒使铁镜微愣。

就在他这一愣之间,邰盛忽觉心头一明,想起师伯所悟出《追魂剑谱》的开篇词:“天

下运剑者,均知快慢二途,快者若风,慢若处子,孰优孰劣,本无准则,然因……”不由面

露微笑,剑法倏变,恰似自己练剑一般,忽慢忽快地“演练”起来。

铁镜猝不及防,险些被邰盛剑尖划出的一个圆圈套中,惊咦一声,暴退一丈避过,失声

道:“武当剑法?”

邰盛淡然笑道:“你看得出武当剑法么?”

言罢慢腾腾欺近,只见他长剑左右谷缓缓虚划两划,突然“唰”的一剑直入中宫!

这却是一招正宗的昆仑剑法,名叫“阳关三昼”。只是在前“二叠”中,绝无如此慢法。

铁镜只顾看前“二叠”绝难伤败的缓式,却未料到最后“一叠”如此快着,当下又被迫

退五尺有余。

当真是静若磐石,动似惊雷,十数名昆仑弟子直看得悠然神往,竟忘了高声喝采。

铁镜一惊之后,随即冷笑一声:“你依然死定了!”

他本是文武全才的一介枭雄,当下也笔势一变,邰盛快时,他明《肚痛帖》,邰盛慢时,

他却或楷或隶,笔势端正进劲,一招一式,早把邰盛剑招尽数克住!

不过十招,邰盛又是险象环生,命悬铁镜之手!

围在布袋和尚和绝因师太身周的昆仑派弟子,只满目惶恐地看着场中苦苦打架的掌门人,

却不知布袋和尚替绝因师太疗伤已毕,二人正各自盘膝调息运功。

陡闻“叮”的一声,昆仑弟子只觉一道青光直射空中,铁镜则高喝一声“纳命来”,言

语间已一笔直刺闭目待死的邰盛左胸!

却是铁镜两度以强劲内力震飞邰盛手中长剑,而邰盛只觉混身如遭电击,更难交身躲避

了。

电光右火之间,未等昆仑派众弟子反应过来,第二声“纳命来”又传入耳中,随即便见

他们的掌门人“倒飞”了回来。

连铁镜也甚觉茫然:邰盛的左胸怎么的如此硬法,竟连他精钢锐利的笔尖也刺它不进,

反倒将自己的手腕震得生疼!

“腾腾腾”后退八步之后,铁镜方立稳足跟,定睛一看,先前邰盛僵立的地方,此时却

站着一个年近六旬的老叫化。

老叫化正面无情地看着他。

铁镜失声道:“是你?”

那叫化只点点头,右手中的铁链钢锤正在他膝盖附近晃悠,左手中则握着邰盛那柄剑。

铁镜立时明白了,方才正是那铜锤刹那间变成了邰盛的“左胸”。

能在瞬间将邰盛提抛身后,以钢锤迎上疾刺而至的判官笔尖,又手一抄接住邰盛被震飞

空中又落下的那柄长剑的,自然不会是武功低微之辈。

丐帮的执法长老,当然不会浪得虚名。

“冷面菩萨”卢振豪,向来言语不多,他在洛阳天星客栈当“杜伏杜老板”时,无人不

知这位老板又“哑”又“聋”又“瞎”,直他年前在泰山绝顶上出现时,人们才改变这种看

法的。

此时铁镜问话,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铁镜已发觉方才自己有些失态,当下阴沉下脸,又道:“卢豪,你以为姓铁的取不了你

性命么?”

冷面菩萨摇摇头。

确实,他的武功比铁镜略逊一筹。

铁镜冷冷地道:“那你干嘛来送死?”

卢振豪总算开口了:“执法长老必须清理门户。”

言罢将长剑还给此刻已清醒过来,走到他身旁的邰盛,又道:“邰掌门舍命相救敝帮帮

主,丐帮上下同感大德。”

邰盛连忙道:“卢长老救命之恩,邰盛没齿不忘!”

二人正相互谢恩之际,忽闻铁镜高声道:“卢振豪!邰盛!今日之事,我铁镜记下了,

还望你们往后别犯在我手中,否则我定让你们死的苦不堪言!”

话音落尽,人早在八、八丈开外,再追已来不及了。

铁镜竟趁卢胡二人说话分心之时,脱困而逃了。

他是怕卢振豪和邰盛联手对付他?

不。

卢振豪早已言明他身为执院长老,找上铁镜是为丐帮清理门户。

江湖上任何一帮一派自清门户,外人是万万插不得手的。

邰盛决不会与卢振豪联手对付他。

况且,就算他二人联手,也未必能取铁镜性命。

昔日在太皇顶上,卢振豪与绝因师太联手,虽占尽上风,却也未能在一百招之内取了铁

镜性命。虽当日事出有因,算是千佛手任空行一言救了他,但能在两大高手全力围攻百招之

后仍未丧命当场,铁镜功力之高低便可想倒知了。

邰盛与绝因师太相比,双方功力相差实在不能以一筹两筹计算。

但铁镜曾任丐帮副帮主,对执法长老卢振豪的武功为人自是深知。

凭武功,冷面菩萨胜不了他。

凭为人,卢振豪会为维护本帮声誉而拼命。

铁镜并不怕卢振豪拼命,然一旦被这冷面菩萨缠上,你休想在未决生死之的脱身。

要取卢振豪性命并非不可能,但至少要在千招之后。

方才被邰盛一番死缠烂打,早过了一盏茶时分。

勿须再过千招,就是再缩短一半时间,布袋和尚和绝因师太皆可调息归元了。

这正是铁镜最觉可怕的!

他决不愿再做那种恶梦:一为本派弟子复仇,一为本派清理门户,绝因师太与冷面菩萨

联手与他搏命!

所以他只有一种选择:逃!

也只有这唯一的选择能捡回一条性命。

事实上,大侠与枭雄皆有一个共同特征:能忍。

他们之间的最大区别是:身为大侠,因着某种武林道义,不惜牺牲自己性命;而枭雄们

则要相信一句俗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最重要的是先保住性命再说。

任空行如此,金一氓如此,甚至连武功尽失的冷风月也如此,他铁镜又怎会不脱兔而逃!

他成功了。

待卢振豪知再也追铁镜不上了,便与邰盛一起退回布袋和尚和绝因师太身旁。

昆仑派众弟子正欲拜见丐帮执法长老,却被他们掌门人和卢振豪一齐摇手止住。

一时鸦雀无声。

过得个半小时辰,布袋和尚姚鹏先悠悠呼出一口长气,然后缓缓睁开眼来,恰似大梦初

醒。

随即绝因师太也是一般。

见这许多人围着他们,二人均觉惑然。

便听卢振豪道:“丐帮执法长老卢振豪参见帮主和绝因师太。”

邰盛也率昆仑派弟子道:“昆仑派后进末学拜见姚大侠和师太两位前辈。”

布袋和尚看看卢振豪,又看看邰盛,茫然道:“方才好象这附近有人打斗,是你们么?”

卢振豪连忙道:“启禀帮主,是邰掌门为替帮主和师太护法,舍身与铁镜拼斗。”

姚鹏和绝因师太何等样人,略一思忖,便知是铁镜去而匆还,若非邰盛率昆仑弟子及时

赶到,他们两条老命不知不觉中便早齐赴黄泉了!

二人正欲说邰盛相救之恩,邰盛早抢先道:“二位前辈千万勿要折煞晚辈,若非卢长老

及时赶到,我邰盛此时早没命了!”

布袋和尚一愣,看看卢振豪,又看看邰盛,邰盛当下道:“晚辈敌不过铁镜,正闭目待

死之时,却被卢长老救了性命,只可惜又被铁镜那斯偷偷溜走了。”

布袋和尚肃然道:“救命之恩,怎能不谢,绝因老尼,来来来,咱们且先谢过邰掌门再

说。”

绝因师太却道:“老叫化,贫尼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布袋和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算啦算啦,咱们说来说去,倒是没个完了。不过嘛,

咱们身为侠道中人,却又……却又……这倒有些难以区处。”

卢振豪突然道:“存侠字于心,便是谢恩。”

在场数人中,先是布袋和尚救绝因师太,接着是邰盛救布袋和尚和绝因,最后是卢振豪

救邰盛,如此连环相救,只有卢振豪一人未直接受惠于人,待他话音一落,布袋和尚早哈哈

大笑道:“卢长老号冷面菩萨,既称菩萨,吐的自是真言,哈哈,一点儿也不错,便是这般

了!”

卢振豪本不善言语,听帮主如此当面夸他,竟窘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布袋和尚如此豪荡不塔,却使在场诸人无不为之心折,连昆仑派弟子也似忘了本派掌

门先前只命悬一线,竟尔纷纷附合。

正喜气洋洋之间,绝因师太忽然惊“咦”一声,道:“腊娜呢?”

布袋和尚也失声道:“对了,邰掌门,你们可见瞿姑娘哪儿去了么?”

邰盛从来见过瞿腊娜,当下惑然道:“瞿姑娘?!”

布袋和尚道:“便是绝因师太的关门弟子瞿腊娜。”

邰盛连忙道:“晚辈赶到时,只见姚大侠正为绝因师太疗伤,另有铁镜那奸贼正欲对二

位前辈施不利,并未见到尚有第四人在场。前辈所说的瞿姑娘,倒不知……”

绝因师太骇然道,“莫非被铁镜那奸贼……?”她不敢再说下去了,她的俗家大弟子杨

留虹,便是被铁镜辱杀于峨嵋山腰的!

布袋和尚连忙道:“师太放心,老叫化赶来时,铁镜那厮仓惶而逃,倒未掳走瞿姑娘,

她便是坐在那儿的。”

言罢用手指了指先前瞿腊娜所坐之处。

绝因师太闻言总算惊魂稍定。

布袋和尚又道:“只是……嗯,我看瞿姑娘面色似乎有些不对,却不知是何缘故。然当

时老叫化已无暇细问于她,敢问师太……?”

绝因师太突然喟然长叹一声,静静看着布袋和尚,良久才道“是因为令徒鬼灵子陆……”

布堡和尚闻言大惊且怒,早打断绝因师太话头暴喝道:“好个臭小叫化!为师不一掌废

了你,也枉在江湖中充字号了!”

绝因师太连忙道:“姚大侠你会意错了。”

布袋和尚一愣,便听绝因师太又轻叹一声,道:“老叫化方才救我一命,贫尼若再说谢

字那就大多余了,但令徒陆小侠他……他……唉!我峨嵋派实在是欠姚大侠师徒之情太多,

端的不知如何报答了。”

布袋和尚急道:“绝因老尼,你一向快人快语,刚烈不让须眉,今日却怎的如此吞吞吐

吐,简直憋熬人也!”

绝因师太点点头,当下将鬼灵子如何将独孤樵从飞天神龙那儿骗到手,如何遇上金童玉

女,如何与金童赌命,如何输后“耍赖”自戕,瞿腊娜如何因此而终目迷迷懵懵之事等诸般

细节道了出来。

在场诸人,直听得忽而乐、忽而惊、忽而凛然、忽而感慨,但听毕之后,人人俱是对鬼

灵子肃然起敬。

布袋和尚突然哈哈太笑道:“好个臭小叫化!好个臭小叫化!……”待说到第五遍“好

个臭小叫化”时,饶是这名满天下的一代大侠,也忍不住浊泪满面了。

更无一人吭声,四周一片寂静。

良久。

布袋和尚一撩衣袖抹去面上的泪水,似是什么也没发生,对绝因师太淡然一笑,道:

“眼下之事,还是以先找到翟姑娘为上,不知师太以为然否?”

未等绝因师太回话,又转向卢振豪道:“卢兄,请传本帮主之命,凡此时身在川陕鄂三

省境内的本帮弟子,一律暂停寻找独孤公子,务须在尽快时间内将峨嵋派弟子瞿腊娜下落探

知,若她已落奸人之手,便将那奸人格杀勿论,且不许损伤瞿姑娘一丝一毫,有违者当以帮

规论处!”

卢振豪肃然受命而去。

绝因师太心头之感激,端的难以言表。

布袋和尚笑笑,对邰盛道:“掌门此次率弟子自昆仑来,不知……”

邰盛此次下山,实是为报江湖浪子一掌击毙追风剑客皇甫呈的杀师之仇,但江湖浪子侠

名享着,更数次救他邰盛性命,一时倒不知如何应答,只得顾左右而言它,道:“姚大侠,

听铁镜那斯说他身为什么‘复圣盟’副帮主,不知前辈可知此盟究竟是何组织?”

布袋和尚一愣道:“复圣盟?此名老叫化倒也是初次听说。”

略作沉吟,又道:“自泰山一役后,胡醉和童超及武当弟子明察暗访,专以杀任空行、

铁镜、冷风月和辛冰为己任,却无丝毫头绪,我丐帮弟子虽大部在找寻独孤樵,却也有为数

不少之众在探四獠下落,仍是不知其踪,若老叫化所料不差,此盟定是任老贼组建了以对付

侠义道剿杀的。”

邰盛颔首道:“前辈之言甚是有理,我昆仑派虽势单力薄,却也有一份责任,晚辈这便

与两位前辈告辞了。”

言罢揖手一拱。

布袋和尚知他欲到江湖中打探有关复圣盟之密,当下也一拱手,道:“望邰掌门多多保

重!”

绝因师太则合什低宣佛号:“阿弥陀佛。”

待邰盛一行离去之后,布袋和尚又对绝因师太道:“能否请师太将敝徒倒地之后的诸般

细节再讲一遍?”

绝因师太惑然道:“怎么?”

布袋和尚道:“不如怎的,老叫化总有一种感觉,敝小徒此时并未身亡。”

绝因师太惊疑道:“腊娜抱他离开此地时,鬼灵子尸……身体已僵硬了。”

布袋和尚道:“老叫化绝不怀疑敝小徒那匕首未刺入心窝,否则绝瞒不过金童那小贼的,

但老叫化还是想听听那之后的经过。”

绝因师太当下又细细复述了一遍。

布袋和尚沉吟良久,又道:“翟姑娘并不知那救她的蒙面人是谁?”

“腊娜只知那蒙面人是个女的。”

“铁算子夫妇是受那蒙面人之托将瞿姑娘护送回贵宝山的?”

“是。”

“他们自然知道那蒙面人是谁了?”

“知道,但他们已发下重誓,决不泄露蒙面人身份。”

“依师太之见,武林巾帼中有几人能令铁算子千里送人而发誓决不泄露其身份的?”

“嗯……毒手观音应算是一个。”

“还有呢?”

“若江湖浪子在侧而不便出手,司马青青也该算是一个。”

“还有呢?”

“还有……柳家堡的梅素素也是一个。”

“一是胡醉师姐,二是江湖浪子情侣,一是铁算子田归林的大嫂,师太所言三人皆有可

能是那蒙面人,但她们既认瞿姑娘口中得知了全部细节,又何须在铁算子夫妇之前蒙面?”

“这——?”

“所以不大可能是这三人。”

“对了,纵观武功心性,玉女姑娘有此可能。”

“玉女武艺高超,虽是昔日东方圣调教出来的得意门生,却是心慈手软,迄今为止,还

未听说她杀过一个人,老叫化也疑是她。”

“若然是她,便必须蒙面了。”

“因为她怕金童饶不了她?”

“不错。”

“就是说金童凭他的心智武功,均比玉女略胜一筹?”

“是的。”

“既然如此,金童又怎会让她有机会抽回身来救人?”

“这倒颇有些令人费解了。”

“也许她让金童服了某种迷药昏睡,然后回来救人,这也不无可能。好吧,咱们便姑且

认为是她,这个问题暂时搁下不提。

现在咱们再回到第一个问题上来,据独孤樵告诉瞿姑娘,在她昏睡穴猝然被点之时,他

只觉有一团灰影一闪而没,随后敝小徒便没影没踪了。”

“你是说——?”

“昔年老叫化吃了玉蝴蝶金一氓重创,本该命赴黄泉了,却得酒仙翁前辈相救,并以一

甲子以上功力相授,这意味着什么?”

“奇迹。”

“不错,江湖中高人隐士甚多,因而奇迹也多。”

“你相信鬼灵子是被世外高人所救了?”

“不是相信,而是猜测。”

“但人的心脏若被利器刺中,活命的机会便几乎没有了。”

“仅是几乎而已,并非绝无可能。据老叫化所知,酒仙翁前辈就曾将一只猿猴的心脏移

植到一位心脏坏死者身上,那必死之人因而多活了五年。”

“酒仙翁前辈是一代‘医圣’,但他已仙逝了。”

“如果是内功练至化境之人,他便可以内力止住别人心脏裂口鲜血外涌,驱除放血,并

护住病人心脉微弱跳动。只此昼夜不断地待续七天,病人的心脏裂口便会自动愈合。”

“持续七日?”

“不错,人体中最娇嫩的地方,也就是愈合力最强之处。”

“七日之后呢?”

“病人丝毫也不会觉得身体有何不适,若是武林中人,于武功也丝毫无损,但那救他之

人,势必将耗尽上十年功力!”

“一天耗十年功力?”

“是的。”

“当今武林中有内力如此高强者么?”

“据老叫化所知,武林中练过七十年武功的并不乏人,但那并不等于说练了七十年武功

便具有七十年功力。练功时间长短与功力增强虽成正比,但有的人练一天便可顶别人练一年,

而有的人练十年不如别人练一天!因而功力与习练武功时间并不是一回事。”

“贫尼是问当今武林成名人物中有内力如此强劲者么?”

“自太阳叟东方圣死后,便再无第二人了。”

“但你却猜测鬼灵子还活着。”

“或者说只是一种预感。但你问的却是‘成名人物’中有无此等人,却没问‘未成名’

人物中是否会有内力如此强劲者。”

“未成名人物?”

“这是一种约定成俗,正象我们习惯上将某人练过六十年武功便算成一甲子功力那样,

总是将‘未成名’之人看成是技艺低微之辈,其实在江湖中,‘未成名’与‘不愿成名’根

本上便是两码事。”

“阿弥陀佛!贫尼但愿你老叫化的预感不差。”

“一切自有无数,看起来你这峨嵋掌门,还不如我老叫化更能堪破红尘,哈哈!”

绝因师太淡然一笑,立起身来,道:“佛祖怪罪下来,贫尼一力承担便了,却关你老叫

化何事?”

布袋和尚也大笑起身,道:“自不关老叫化之事。”

随即又道:“此番师太意欲何往?”

绝因师太微一沉吟,道:“既然一切自有天定,贫尼便在江湖中随意走动走动,看是否

有机缘探听到点儿什么。老叫化你呢?”

布袋和尚道:“据本帮弟子禀报,说独孤樵在左近一带露过面,老叫化也随意走动走动,

看能否寻到他。”

绝因师太合什道:“阿弥陀佛!老叫化,咱们就此别过了。”

布袋和尚一拱手道:“后会有期。”

刚欲起步,绝因师太忽然道;“老叫化且请留步。”

布袋和尚奇道:“师太尚有话说?”

绝因师太颔首道:“方才咱们只顾谈鬼灵子和腊娜之事,倒把二桩重要的事给忘了。贫

尼携腊娜一路北上,在鄂境一个叫羊头村的地方巧遇独孤公子……”

布袋和尚失声道:“什么?独孤樵?”

绝因师太道:“正是,他随我师徒俩直到此间,贫尼被铁镜那厮缠住,独孤公子却被铁

镜的同伙愁苦二煞劫走,径往东边而逃了。”

布袋和尚只道得一声“多谢师太”便径往东奔,转瞬便已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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