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员外庄,雷音掌心知定是三弟所为,虽心有不忍,但观铁算子一直阴沉着脸,又思
自己替三弟做大媒时,他一直昏声不醒,并未征得人家同意,也觉自己行事太过唐突,便只
得默不作声。
二人一路默然而行。铁算子素知二哥原来本缺少心计,也不多加计较。虽说因二哥鲁莽,
使自己堂堂一介须眉,却毫没来由地受了一遭头罩红绸之大辱。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
故三缄其口,只顾急速赶路,以免被铁姑追上,又弄个纠缠不休!
次日辰已时分,二人离那员外庄已然百里之遥了,一夜奔波,二人均觉疲惫,脚步便慢
将下来。
行不多时,便见路边有家酒店。招幌在烈日下懒洋洋地垂着,显得甚是破陋。连田二人
却怎顾得这许多,进得店来,捡了条稍结实些的长凳坐下。
一老汉走近二人,躬身道:“二位客官请点什么?”
雷音掌道:“但有好的,尽管做来便是。”
老汉唱声喏,正欲离去,却听田归林道:“店家,先沽两斤酒来解解渴再说!”
老汉应了,少顷捧了酒壶上来,二人启封畅饮。
雷音掌端起酒碗,道:“三弟,昨夜之事……”
铁算子道:“算了二哥,过去的事,咱们兄弟就不必再提起了。”
雷音掌大笑道:“好!既有三弟这句话,哥哥这一夜便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来,
干!”
二人连干了三杯。
老汉才送上菜来。
他们正慢嚼细品时,忽听得外面传来“得得”马碗声。
铁算子心头一惊:莫非铁姑这般快便追来了么?!
却见三骑一驰而过,后边远处尚有四骑正奔过来。过得须臾,已驰去的三骑又折回,在
酒店门口正碰到后边的四骑,七人互相打了招呼,一齐下马,其中三人步入小店,其余四人
双双立在店门入口。
进店三人中一方头肥脸,一双眼睛被满面肥肉挤成一团,身上却是精瘦之极的汉子。细
眼微睁,一线精光直扫铁算子腰间的精钢算盘,沉声问道:“你是铁算子田归林?”
铁算子一眼认出这七人便是横行湘鄂号称“沧州七雄”的恶棍。听他们出言不逊,虽不
以为意,却也不由暗中提防,冷哼一声道:“诸位想必就是号称沧州七鼠的了,哈哈!虽说
鼠目寸光,却也识得在下,倒也是桩怪事!真个是世风古怪,连耗子也会学狗吠了!”
其中一人见铁算子如此损人,心头大怒,抽出钢刀便要冲上,却被先前那发话之人挡住。
那人把细眼转向雷音掌道:“那么这位定是无音掌连城虎罗?”
雷音掌听他说话如此阴损,竟将雷音掌说成无音掌,心头早已火起,又见三弟铁算子对
他们一付蔑视之态,当下沉声道:“七只耗子意欲何为?”
言罢竟爱理不理地犹自喝了口酒。
只听那人道:“请二位交出沧州关帝庙中所取物事,咱们便各走各的道,互不相干如
何?”
铁算子心头暗惊,他们怎知此事?略一思量,顿即恍然:当日发觉关公塑像的右眼不对
劲,自己曾用算盘珠子打了上去,出来时走得匆忙,竟留下了线索,让这群宵小追到此间。
当下不冷不热地问道:“却不知关帝庙中有何物事,尔等可否取出让老夫一观?!”
那一人愣,顿即语塞。
另一人叫道:“大哥别跟他们罗嗦,宰了再搜……”
话声未落,只听得一声惨叫。
众人惊看时,只见那人手中钢刀掉在一旁,却是早已气绝身亡。
原来雷音掌听他说话好似放屁,何况听言语这帮宵小竟似知道了他兄弟二人取得上古至
宝之事,此事若江他们到江湖中传言,那却大是不妙,再加上他素知沧州七雄作恶多端,均
是该死之辈,下手便不容情,只见他也不回身,仅凭听音辨形之术,一掌击去,只使得三成
功力,便击碎了那人天灵盖。
屋里那俩人大惊急掠而上。细眼之人使一钢鞭,攻向雷音掌,另一人挥舞双刀扑向铁算
子。
雷音掌仍末起身,回手一撩,接住钢鞭,内力一吐,那人陡觉手碗酸麻,钢鞭竟要脱手,
情急之下,左手便来扯住,尚未待他双臂运力,钢鞭已被雷音掌运劲甩回,那人只觉眼前一
花,便被钢鞭紧紧缠住脖领,当即倒地,双脚蹬得几蹬,便气闷而亡!
攻向铁算子的那人双刀眼看就要向铁算子砍落,忽觉丹田穴被一钝物猛击,当即惨嚎一
声,狂吐鲜血,也告毙命。
原来正当他全力扑去之时,铁算子稍一用力,把早已踩在脚下的长凳翘起,正撞上那人
的丹田穴。那人全力施为,全身力道尽全运于腕间,丹田空空,哪经得住铁算子贯注真力的
长凳一击!
店外四人大惊失色,惊呼声中一齐冲入,齐声恶骂。一人手持长剑朝雷音掌背心便刺!
雷音掌听得长剑破空之声甚是劲疾,知此人功夫不弱,回转身来朝前一扑,右脚往左一
摆,荡开长剑,人已站在桌上,面对敌手。
但见此人身着黑色长衫,一双三角眼,相貌阴鸷,出手松快,转眼间已是七八剑攻向雷
青掌下三路,倒把雷音掌逼得手慌脚乱,桌上的杯子菜碗酒壶给踏了个粉碎。忽见一剑又已
横撩过来,雷音掌无奈,只得跃起避剑,那人早料他有此一招,未等剑招使老,长剑忽然向
上急挑,似要把雷音掌一劈二片!
雷音掌身在半空,无可借力,情急之下,双掌齐发,已用至八成功力,轰然似有隐隐雷
声,迎那人当头击下!
这本是个两败俱伤的拼命打法,不料那使剑之人求胜心切,竟忘了运劲于顶,俱听“咔
嚓”一声,那人早脑浆迸裂,长剑“啷啷”落地,一命归阴了!
雷音掌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一跃下桌,从那人尸身上跨过,左掌一缩一圈,右掌跟着往
圈中穿出,二掌先后向掠阵的另两人击去,同时身子急闪,窜出门外。
这几下兔起鹄落,迅疾无比,到得门外,自知方才屋小地狭,自己竟被一柄长剑逼得窘
象环生。虽一掌侥幸毙了那人,胸中已自闷窝了一口浊气。当下一声大吼,见那掠阵二人急
跟而至,便抖起神威,双掌向二人复攻上去。
攻向铁算子那人小子矮小精瘦,使一对判官笔,专攻对方要穴。铁算子见状,心头冷笑,
暗道一声找死。我铁算子向以打穴自负,你那一双判官鸟笔却又奈我何!
铁算子见对方身法并不灵动,说功力远在自己之下,当下并不还招,有若老猫戏鼠,见
对方判官笔向自己眉心和肩井穴点来,头往左一偏,避开点向眉心的一招,左掌轻拨,荡开
另一支判官笔,电光石火之间,左手急伸,从雷音掌即将踏碎的足底之下抢出一杯酒来,见
对方左侧判官笔向右急挥,右侧判官—笔慢一步向左急撩,均是对着太阳穴而来,左右两招
先后而至,间不容隙。铁算子却不慌不忙,低头把嘴凑在酒杯上,恰巧躲过此招,然后一仰
头把酒喝下。
那人只道这两招铁算子绝无避开之理,却见不但轻松避开,竟然还喝了一杯酒,不觉呆
了,莫名其妙地看看两支判官笔,心中一片茫然。
此时,二人中间的距离不过一尺,铁算子颇有得色,淡淡一笑,谁知那人此时正巧茫然
然地看着铁算子,见铁算子微笑,自己不觉也跟着微笑一下,模样煞是古怪。
突觉手中一凉,两只判官笔已被铁算子抢去,自己还兀自愣在那儿!
铁算子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戏弄之心大起,当下双手疾出,只见判官笔在那人身上飞舞,
瞬时间从头顶阴向穴开始,承位、四自、耳门、颊车、大迎、天窗、丹田、中极、阳溪、环
跳、伏兔、三阳交、隐自……从上至下,从左到右,不分经脉,但是穴道便点,眨眼功夫,
就像洗涤一般把他身前的所有穴道都给点了。
铁算子越点越是得意,身子一闪便到了那人背后,从强间穴开始,天柱、关元、会阳、
委中,直至足通谷穴,只怕洗澡也不会那么仔细,把那人自领间直至足背的穴位又一个未漏
淖地打过!
然后双笔齐出重点委中穴,劲力向下贯注,那人不由自主地双足跳起,铁算子双笔疾出,
“叭叭”两声又点了足底涌泉穴。也亏他细心,竟连人体最末端的两穴也想到了。
铁算子只是想戏弄他一番,是以手上未运劲力,否则出手第一招便要了那人的命。现在
全身穴道除了两胯之间的会阴穴和头顶之上的百会穴而外,全身三百六十五处穴位均破铁算
子招呼过了。
铁算子大觉有趣,抬眼瞧那对手,只见他兀自神色茫然地呆站着,不禁顿觉乏味,恰似
一台精彩的好戏,演员费尽心力,观众脸上却毫无表情。心大自是气恼,判官笔正要朝百会
穴拍下,终觉不忍。但撤回又觉不甘。几百个穴位都点了,就只剩二个没点,心中总觉不满,
便轻轻点了百会穴和会阴穴,那人扑然倒地之后,这才舒心地吐了口气。
忽听得外面传来一声惨叫,铁算子一惊:自己在此开玩笑,雷音掌却在外以一敌二,忙
把判官笔往那人双手中一塞,急向门外掠去。
却见一使双钢的大汉已倒在路中,双铜深深陷入胸堂,铁算子看到雷音掌这等神力,心
中大喜,道:“二哥,再让兄弟开开眼界如何?!”
沧州七雄此时仅剩一人,但见那人三十来岁,也使一柄长剑,身法甚是灵动,神情凝重,
虽然七兄弟中已是五死一呆,但这人竟兀自不逃。虽取守势,但十招之中犹有两三招攻出。
铁算子再看雷音掌连城虎,见他仅凭一双肉掌,兀自攻多守少,当即放下心来,站在一
旁观望。
不过半盏茶时分,雷音掌早占尽上风,忽闻铁算子田归林道:“二哥请住手,且听兄弟
一言。”
雷音掌立即闪身一旁,却见田归林对那使剑的道:“想来尊驾便是一剑天路东南了?”
一剑天路东南见雷音掌住手,也自跳出战圈,冲田归林抱拳握:“正是区区,你却有何
话要说?”
其实他心中早已发虚,只是被雷音掌掌力粘住,脱身不得,否则早就溜了。总算是田归
林一语救了他性命,故而言语中竟少了几分乖戾之气。
只听铁算子道:“关帝庙在下兄弟确实去过,可并没发现任何物事,七位刚一现身便性
命相搏,却不知是何道理?”
一剑天路东南哼了一声,道:“既无何物?却为何烧了沙漏,那尸骸又是谁的?”
铁算子暗惊,心想此人倒也有些计谋。见他如此问来,本想呛他几句,就算我拿了什么,
凭你这点微末本事又能怎样。
但想到此事未能露出来点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沧州七雄虽不怎么样,但江湖上鬼
辊伎俩层出不穷,端的令人防不胜防,因而道:“只因地道之中浊气逼人,我兄弟二人寻了
半日,竟一无所获,心大有气,故将它一把火烧了。至于那付尸骨,自是前辈高人,不知何
故尸体竟得以保存至中,我二人能够进去,想必能够进去的人必定不在少数,为不辱先人,
是以火化了他。”
路东南冷笑一声,满面不信之色,正待要说什么,忽见沧州七雄中的点苍天唐华走了出
来,双手握着两只判官笔,不住地交叉相击,然后又疑惑地思考一阵,脸上一片茫然,竟似
痴了一般。
原来刚才铁算子躲过他电光石火的一击,并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间喝了一杯酒,这等身
手本不足为奇,但在这大号叫得振天响却又没真实功夫的点苍天看来,却如同遇见了鬼魅一
般,竟是给吓疯了。
铁算子得意的并非喝酒避开他两只判官笔合击的那一招,而是把点苍天身上的穴道又准
又快地打了一遍。谁知这小子竟给先前的那点小把戏吓成了一介白痴,如若他再知道后边打
穴这手,不给吓死才怪。
想起自己如猫戏鼠的把戏竟是冲着一个武艺低微的人而来,铁算子不觉老脸一红,总算
他生得黑瘦精悍,这红晕却也不易看出。
这边雷音掌却看得呆了,他素知三弟铁算子武功纯正,并不会什么歪门邪道,为何这沧
州小子看上去并未负伤,却变得这般痴疯,心下不由大奇,不解地看着铁算子。却见铁算子
将头扭朝一边,并不作答。
雷音掌又朝点苍天唐华看去,不由得一声惊呼!
原来一剑天路东南看见点苍天唐华从小店中出来,心头一音,还道沧州七雄尚剩得二人,
不料再一细看,发觉点苍天神色不对,当即上前叫了一声,点苍天竟是充耳不闻,心下骇然,
不知这点苍天给铁算子用什么邪魔手法制住了。
路东南心下惶急,不觉又叱了一声,这次点苍天唐华听到了,瘦脸古怪地一笑,未等一
剑天有何表示,点苍天双笔急挥,一双判官笔竟向一剑天太阳穴点去。
事出仓促,两人相距甚近,一剑天又全未提防,待到反应过来时,判官笔离太阳穴已不
过寸余!
原来点苍天唐华因刚才一击不中,正想得痴了,仅听得一剑天叫唤,茫茫然抬起眼来,
见存一人头向自己伸来,不作多想,双臂同时疾挥,这一次吸取了被铁算子钻了空隙的教训,
出招不再一前一后,而是同时出击,并且倾尽全力。这番猛击,已然失却了打穴讲究轻灵的
大法,倒象是蛮夫拼命一般了。
判官笔夹带疾风,一剑天路东南大惊之下,已感到太阳穴隐隐生疼,心头大震,当下不
及多想,一招铁饭功夫硬生生腰如折柳,避了开去!然后背梁凌空,双脚猛踢得四五下,一
个倒飞鱼跃,身体向后跃出丈许站立。所幸点苍天一击不中,竟又呆了,迷惑地看看手中的
两只判官笔,待得一会,双臂又是急速地凌空合击,之后又静思默想,一副迷茫痴呆状。
这边一剑天路东南却惊出一身冷汗,方才恰似到鬼门头走了一遭,心头兀自“砰砰”然
跳个不停。伸手一摸额头,但见手背上有淡淡血色,想是虽退得快,还是江点苍天的判官笔
给刮破了头皮。
但性命犹在,总算侥幸,当下呼出一口长气,转头对铁算子怒目而视,冷冷道:“柳家
堡素来自命正派,却原来于邪魔妖道也颇有心得,嘿嘿!果真名不虚传!在下佩服之至!”
铁算子冷笑道:“沧州七雄不自量力,怪得谁了?”
一剑天惨然道:“罢了罢了!今日沧州七雄的性命一并交给你柳家堡算了。”
当下劈空一剑刺出,一招“仙人指路”,攻向雷音掌。雷音掌见他舍命冲来,倒不敢正
面相接,便侧身让过,待得还招,却见一剑天陡然转身唰唰唰就是三剑朝铁算子上中下三路
刺去。
雷音掌惊呼:“三弟小心!”
铁算子见一剑天向雷音掌攻去,知他不是二哥对手,便想退出圈子让他两人单打独斗,
刚移得脚步,一剑天快捷的三剑便已刺到,一时间几乎着了道儿,慌乱之中精钢算盘在手,
左支右挡总算化开了这搏命三剑。
一剑天不待铁算子出招,身子又已扑向雷音掌。这次雷音掌早有防备,见他身形一动,
知他定要回攻,左掌便击了出去,虽只使得三四成功力,却已虎虎生风,谁知这一剑天竟不
避不止,敞胸腹门户必接掌力,剑尖兀自宜指雷音掌喉头,飞身扑上,竟是要拼个两败俱伤!
沧州七雄虽平素多行不义,互相之间却颇讲义气。只是平时鱼肉乡里,还只道自己武功
高强,天下无人能敌,所以外号取得格外响亮,此番追铁算子田归林和雷音掌连城虎意欲夺
宝,虽知这两人武功了得,但想以自己沧州七雄合力,定能手到擒来。所以一见面便招招狠
毒,却不想才动上手便死伤六人,只剩一剑天路东南独存!
反正仅剩得自己一人也无颜再回沧州,索性舍了性命死个干脆。路东南既如此想,便使
出了不要命的泼皮打法,倒使连田二人不敢小觑。
雷音掌连城虎和铁算子田归林要杀路东南并不算难事,然他二人本非邪恶之辈,方才出
手打死几人实属一时气怒,江湖中人互相争斗,死伤在所难免。但正派武林人士均知此理:
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论州七雄虽属当杀之辈,但此时路东南那兔死狐悲的勇气倒也令人钦
佩。
田连二人怒气尽消,已无杀他之心,故尔出手发招之时便手下容情,只想让对方知难而
退。
不料一剑天却是真的不顾性命,定要拼个鱼死网破!倒使得连田二人大感头疼!
铁算子从腰间撇下精钢算盘,心想只要一有空隙,便给他吃一粒珠子,让他乖乖躺下,
然后二人一走了之。
然雷音掌连城虎心头却已烦躁,他本不想取一剑天性命,那小子却一味找死,手中长剑
时时向雷音掌要命处招呼,当下只好展开身法避开长剑,不时出掌也只是为了离开长剑。如
此只守不攻,斗得片刻,但见一剑天仗剑连刺雷音掌,竟如影附身,看上去就像似雷音掌大
落下风似的。
这边铁算子早看得直皱眉头,知道二哥不善巧斗,碰到强手他越强,碰到无能之辈他也
跟着瞎胡乱。眼见这般斗法,二哥虽无危险,但却也奈何一剑天不得,总不成要耗到两人气
衰力竭而亡吧?!
他本不愿二人联手对付如此一无能之辈,否则这消息传到江湖之上,说柳家堡二人合斗
一剑天,这块老脸还往何处放去,但等了多时不见一剑天向自己邀斗,当下也顾不了许多,
大声叫道:“二哥且请退下,让兄弟来教这小子知道好歹。”
说毕欺身上前,手中算盘一迎,接过一剑天攻向雷音掌的一招,跟一剑天斗上了。铁算
子轻功远在一剑天之上,若论游斗,与铁算子相比有若小儿,再说铁算子早已看得不耐烦,
仅过得三招,只见铁算子手臂一挥,老实不客气地连发二粒算盘珠子,一粒打肩隅穴,一粒
打鸠尾穴上,一剑天身体顿即委顿于地。
铁算子“哼”了一声,便不多言,捡了两粒算盘珠子,正待要叫雷音掌上马,忽听得身
后一声马嘶。急回头,却见一马已然毙命!
原来点苍天唐华一直在纳闷为何看得明明白白的脑袋就是点不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自
己的坐骑旁边,那马见是主人,便伸了头去亲热,点苍天正苦苦思索时,忽见一头伸来,也
未分清是人是马,便双臂猛挥,只听得“卟哧”一声,一双判官笔已经嵌入马头。
座骑吃疼,人立而起,一声惨鸣倒地而亡。其余的六匹马受惊,一齐挣断缰绳沿来路狂
奔,一溜尘烟飞起,转眼便即消失。
铁算子田归林迷起眼睛环视四周,但见酒店墙后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头,却正是店家,铁
算子当即道:“店家不用害怕,此有两锭银子,烦你把这些尸体理一下,尽快离开此地,免
得官家纠缠!”
言罢也不待店家回话,与雷音掌径自走了。
到得黄昏,因二人急于赶路,已过了宿头,落得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在山林之中,
古树参天,落叶甚厚,此地人烟稀少,二人倒头便睡。
两人尚未睡沈,便听得远处有马蹄声向这边奔来。凝神细听,一共是四骑。
铁算子暗自担忧,向雷音掌打个手势,二人纵身各跃上一棵大树,隐人浓密的树叶之中。
从树叶中望去,前面是一片开阔地,芳草青青,此时日薄西山,霞光满天。马蹄声渐渐
逼近,田野更无其它声响。
四骑已从远处山丘转出,直奔二人藏身之处。青一色黑衣打扮,其中二人长剑斜插在背,
鲜耳的剑穗随着坐骑的奔跑如蝶飞舞,在一片碧绿的芳草映照之下,显得煞是好看。另外两
人直待奔到近前才看清楚,一个秃头使双斧,另一个手提一根玄铁棍。
铁算子和雷音掌同时认出四人,正是江湖上导称的“黑煞四星”。
两人不约而同地暗皱眉头。
铁算子和雷音掌此时唯一的希望便是这“黑煞四星”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黑煞四星劣迹江湖,杀人心恨手毒,诡计多端,犹在川陕五虎和沧州七雄之上!武林中
正派人士提起黑煞四星来,无不咬牙切齿,直想亲手刃了四贼。奈何四人武功既高,加之又
神出鬼没,要寻他们着实不易。
铁算子听得四骑奔远,后面已无人再追来,当下从树上落下。
雷音掌道:“怎么办?”
铁算子心知原路是不能回的,要再碰上黑力铁姑,那也难缠得紧。此间两旁又尽是绵延
百里的山峦,荒无人烟。若往前行,却又恐黑煞四星去而复返!二人相视,一时委决不下。
雷音掌一拍胸道:“咱们便往前行吧,真要碰上那四个煞星,他们未必就定能讨了好去。
平日找他们不易,现下送上门来,说不得,咱哥俩便舍命除了他们,也算替武林同道除了四
害,倒也值得!”
铁算子听二哥这般说,豪气也是顿生,反正退回原路是决计不干的!
因而道:“二哥说得极是!”
两人计较已定,便大步前行,但走不过百十丈十忽听得“唰唰唰唰”四声响,二人惊觉
停步,但见黑煞四星已经从树上落下,分立四角,把二人围在当中。
原来才一进树林,黑煞四星便已从树缝中发现了雷音掌的衣角。但四人作恶既多,为人
又心计深沉,只怕有不少白道英雄隐藏树间,故使田连二人诱他们入彀。因而故作不知,经
自打马疾行而过,驰出百十丈后,才一齐纵身上树,隐起身来以观究竟,而那四匹马跟随主
人多年,早知主人心性,并未停步,直奔出去。是故铁算子以为黑煞四星走远了。不想这次
铁算子却走了眼,当下打小哈哈,道:“黑煞四星果真名不虚传,不知此番作为知是为
何?!”
说话间,自己后退丰步,侧身对着后首那小使双斧的秃头,身形与雷音掌形成倚角之势,
以免腹背受敌。
却听一人道:“好说!好说!田当家的行事却不该婆婆妈妈,留下一剑天路东南性命。
虽此时路东南已和他兄弟们同奔黄泉了,但他却将‘沧州七雄’尚未做成的事交付了我兄弟
四人,你们就乖乖地交出那东西吧!”
铁算子朗声道:“田某已对他们说明,那关帝有庙中一无所有,阁下之言,请恕田某实
难了然!”
秃头阴煞星阴恻恻地一笑,道:“正如你们自命侠义中人从不相信我兄弟等的话一样,
田当家的以为我等会信你们之言么?”
语音刚落,便另有一人冷冷道:“大哥,别跟这个小子罗嗦,先宰了再搜不迟。”此人
虽说得阴冷,脸上却是一付古怪笑容,正是笑煞星莫国。
雷音掌听得怒火大炽,正要发话,面对着他的愁煞星裴文韶缓缓道:“两位自己斟酌
吧。”
那声调说不出的愁苦,脸上更是一副愁深似海的模样。雷音掌见他如此,心下不由大起
同情之心,左脚踏上来步,便想去安慰一番。
愁煞星斐文貂见雷音掌上当,待得他再走一步,便要突施杀手。当下脸上不动声色,只
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口气着实叹尽了人世艰辛。他本想引得雷音掌再走近一步,谁知雷音掌
听得这声长叹,心中一惊,连忙止步。
但见满面阴骛如果的苦煞星胡涂寺中拎着一根黑乎乎的兵器,苦苦地望着两个不作声响。
连田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一心头均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舍命一搏!
雷音掌双手一圈,真气贯注,向阴煞星一面缓缓推去,掌中隐然有雷鸣之声!
铁算子田归林手抬精钢算盘,手一扬,展开灵动身法,骤然间已经向苦煞星胡涂和愁煞
星斐文韶各递一招!
笑煞星莫军嘻嘻哈哈地立在一旁,饶有兴味地观战,似是无意动手。
阴煞星见雷音掌掌力浑厚,心下也暗暗吃惊,当即抽剑刺上,剑尖直指雷音掌左掌心,
剑尖离掌心尚有一尺之臣时,忽觉长剑遇阻,阴煞星已待变招,雷音掌左掌倏地一伸,掌级
搭在剑身之上,两人同时感到一股巨大之力撞来,不约而同被震退三步,惊讶地互相看一眼,
心知今日棋逢对手,二人相较,谁也难讨了好去!
当下雷音掌双掌齐飞,阴煞星剑走偏锋两,人一阳一阴,转眼间已拆了四、五十招,犹
自难分胜负。
铁算子不知苦煞星胡涂掌中那根黑呼呼的东西是何玩意,心中忌惮,便不敢过份接近,
当下只游斗愁煞星裴文韶,三人战成一团,如同风轮一般急旋。
得到百招之后,铁算子已认出苦煞星手中那根黑乎乎的玩意儿竟是玄铁所铸,攻守之际,
苦煞星手中玄铁棍招招指向铁算子的身上大穴,心知苦煞星胡涂也是善长打穴,当下心中稍
稍安定,挡开愁煞星的那招“一愁三叹”,转身对着苦煞星一扬手臂,那算盘珠子哗啦一响,
苦煞星以为暗器射出,此时两人相距不过三尺,心中大骇,身形向左侧跃开三丈。
谁知铁算子此乃虚招,见逼开苦煞星,也不转身,手向下一压,三枚糟钢算盘珠子已然
分袭愁煞星斐文韶右手太渊穴,胸上中府穴,右腿伏免穴。愁煞星陡见三枚暗器袭来一心中
大骇,待要转身避让,已然不及,只听得“噗”地一声,二枚算盘珠子已经深深嵌进中府穴
和伏兔穴,所避开的,仅是袭向太渊穴的那枚而已。愁煞星但觉平边身子木麻急疼,站立不
稳,人已经摔倒于地。
铁算子一招得手,并不回头观望,当下又与苦煞星胡涂斗将起来。
这番相斗,自与方才以一敌二不同。铁算子不再游斗,只以苦煞星胡涂见招拆招,端的
是短兵相接,你来我往,看得人眼花缭乱,待到第七十招时,铁算子右手暴直,精钢算盘直
点苦煞星灵虚大穴,苦煞星以玄铁棍一挡,隔开精钢算盘,此时玄铁棍正指着铁算子肩井穴,
相距约有半尺,铁算子不以为意,正待变招时,突觉肩井穴被重重一撞,当即半身酸麻,精
钢算盘“叭”地一声落地!
原来这玄铁棍中另有机关,苦煞星胡涂陡使绝招!玄铁棍顿时暴长尺余,铁算子那知就
里,不明不白便即着了道儿!
雷音掌大吃一惊,心神略动,险些给阴煞星一剑洞穿喉头,虽是他经验老道,堪堪避开
这致命一击,还是被阴煞星左手跟进点了穴道,顿时呆立当地,动弹不得!
此时天色已暗,树林中阴气森然,寂静无声。阴煞星解了愁煞星穴道。
笑煞星莫军一直旁观,此时却哈哈一笑,嘻皮笑脸地凑到铁算子跟前道:“习武之人,
总是不自量力,这下你还有何话可说?”
铁算子默然怒目而视,笑煞星不以为忤,依旧笑嘻嘻地道:“你既不愿拿出来,那我就
只有自己劳烦一番了!”
言罢伸手便朝铁算子怀中掏去!
猛听得一声暴喝:“何方贼人,竟敢辱我夫君!”
黑煞四星陡闻暴喝,尚未回过神来,但觉眼前有一大堵黑影,跟着均感劲风扑面,惊骇
之下,一齐后跃!
原来铁姑昨夜正自豪炊,突闻老仆来报洞房起火,众人扑救不及,诺大一个庄园转瞬变
为灰烬。
铁姑一腔春情尽落得个鸡飞蛋打,心中又气又恼,暗自道:“看不出,你这不知好歹的
倔强瘦猴还有几分本事,本姑娘此生缠定你了!”
当下将庄园田产交与老仆照管,未待天明,便提了铁杖,退出谷来,误打误撞,竟在田
连二人最危急的关头比她给追上了!
一看有人竟敢欺负她心中情郎,哪里还按捺得往,一声暴喝,人已扑向黑煞四星!
铁算子认出铁姑,不禁惊怒交加,暗叹时运不济。见铁姑正跟黑煞四星恶斗,当下凝神
静气,运气冲开被封之穴道,跟着又解了雷音掌被封之穴,拉着雷音掌向林中深处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