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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问今宵酒醒何处

霸王无言,段小楼却有话要说。他说的不是醉话,因为他没有喝过一滴酒。他说的更是真话,因为到了这时候,已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本来真面目。

小段的声音,毫不踌躇。霸王已中伏,他已败了,也要死了。面对着濒死之人,十三郎再不避忌。

他道:“我仰慕江东霸王,这份情意是真的。这许多年以来,咱俩共同出生入死,肝胆相照,也同样丝毫不假。但我不要跟着你这样的一个霸王终老。既不想,也不能。因为我知道,霸王的收场是怎样的,就算你今晚没死在我刀下,总有一天,你会引剑自刎,悲惨地死在仇敌的围困下!

“你是英雄,但太蠢!愚蠢的英雄,不是楚项羽,便是恋栈权势不知火烧眉睫的韩信。

“在江东武林,你原本有很大的势力,拥护霸王的年青一代江湖子弟,不知凡几,但你没有好好珍惜,只是独断独行,徒然干下一连串愚蠢的事迹。

“今夜,我做了最重要的一个决定。我要杀了你,因为你一天不死,江东武林数十帮派,也就不会纷乱起来。

“乱世出英雄,这说话是永远错不了的。江东武林一天不乱,黑木堂也就无法乘势而起。你死了之后,我会成为江东武林中最受拥戴的英雄豪士。

“因为人人都知道一件事。”

“楚不离段,段不离楚。小段永远都是霸王最要好的兄弟,最靠得住的朋友。你死了,我绝对有资格在江东武林取代霸王的地位!”

“还有!你配不起沈轻萝!她应该是属于段十三郎的!霸王!不可一世的霸王,你听见了没有?”

段小楼已稳操胜券,霸王已是垂死之人,他再也不必掩饰,也不必避忌。他一步一步向霸王逼近,直至脸孔对着脸孔,甚至是鼻尖贴着鼻尖。

从没有人敢在咫尺距离之下,如此这般地逼视越江东。

直至这一刻!来自大理功果坡涤瑕山庄的段十三郎,终于狂态毕露地逼近过去。

霸王紧握拳头,但不说话。

他知道,自己恨不恨小段是一回事,倒是小段,原来早已恨透了自己,只是自己太愚昧,直至这个田地,方始如梦初醒。

霸王始终不说话,只是到了最后,豁尽全身最后一口气力,把一大口鲜血喷在段小楼的脸上。

小段笑了。他连抹都不抹一下,任由霸王的血挂在自己的脸上。

霸王!好一个霸王!但霸王要死了,死了的霸王,便和世上的每一副干尸,每一堆枯骨毫无分别,那又何必与他斤斤计较?

霸王终于倒下。小段落寞地一笑。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会少了一个好兄弟,好朋友。

难怪他这一笑,真的是那么落寞。

一个老人捧着酒缸,脚步瞒珊地走了过来,醉眼昏花地在叫:“壮士,你在哪里?这里还有五斤没有喝完的杏花村汾酒。”

霸王已倒地,但听见汾酒这两个字,喉咙里还是咯咯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小段也许没听见,他已成功地在霸王背后捅了一刀,刀锋更从霸王肚子透出。

这已经很足够了。

总不成还要把楚江东的尸体砍成肉酱!

老人把酒缸放在霸王身边,缓缓地跪了下来,环视四周,除了风沙漫天飞舞,地上只有一具一具的尸首。

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没有朋友是孤单的,但交错了朋友,一定比死还更难受。”把一撮沙土,撒在霸王的脸上,叹气又再叹气。

拂晓。锦山城北三里外,有一座雄伟壮观的山城塔,塔高九层,塔外有石桥,长十八丈,宽丈余,桥下是一条急湍的河道,流水声终年淙淙不绝。

和战早已在桥上仁立。

他等候的人是容拜刀。

容拜刀未至,山城塔下却来了四条人影。

那是杨破天、姐娃、谢苍天、还有“毒打郎中”公孙感谢。

谢苍天忽然对公孙感谢说道:“我是‘谢头’,你是‘谢尾’,彼此都姓谢,真是多谢苍天。”

公孙感谢怒道:“谁跟你这个老叫化姓谢?一派胡言!”

杨破天忍不住问妲娃:“这二老总是很不咬弦的,你为什么不上前劝一劝?”

妲娃眼睛一翻:“二者不咬弦,那是二老的事,我为什么要劝一动?便是真的劝了,那又怎样?过不了片刻,还是会继续狗咬狗骨!”

杨破天笑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别这样好不好?我又没有真的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只是用刀背在你的舌头上按了一下……”

妲娃怒道:“我便是这样才瞧不起你!若是你有种的,便用刀锋爽爽快快地割下,只懂得装腔作势唬吓人家,算是什么英雄好汉?”

杨破天道:“要是真的把舌头割下,便再也听不见你的声音啦!”

妲娃哼一声:“听不见便听不见,又有谁会希罕我的声音了?”

谢苍天立时钻了过来,神色紧张地说道:“要是我的干女儿不能说话,老叫化非要上吊不可。”

妲娃跺了跺足,把他大力推开:“快走!这里没有你们老人家的事。”

谢苍天道:“干女儿说得很对,我这个做义父的,不该走过来碍手碍脚,还是不如找个机会一掌把你师父打死,才是今天头等重要的大事。”又再走到公孙郎中那边,比手划脚二人争论不休。

杨破天奇道:“你义父为什么总是要说打死你师父?”

妲娃冷笑道:“说说而已!你和他都是同一类人,嘴里什么都说得出口,真的要干大事,便口硬心软一塌糊涂。”

杨破天叹了口气,没有争辩。半晌却又忽道:“和壮士约战容拜刀,你师父和义父怎会巴巴的赶到锦山城外观战?”

妲娃说道:“和战是我师父的表弟,师父说,表弟不自量力要跟姓容的决斗,这并不是凶多吉少,而是必死无疑。念在一场亲戚,因此前来为表弟收尸,免得在决战身亡之后,曝尸在这条桥上。”

杨破天皱眉道:“明知道势必送死,和壮土为什么还要决战?”

妲娃道:“江湖中人的争杀,经常都是这样的。几百人围攻一人,可以说是为了正义而战,以一挡百,明知道必死无生,还是咬紧牙关直闯过去,这便叫大义凛然,英雄本色……

嘿嘿,我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姑娘,这些英雄人物的胆色和故事,我是永远也弄不明白的。”

杨破天道:“你师父和义父,听说都是厉害的脚色,既然和战是你师父的表弟,大可以表兄弟联手抗敌,把那姓容的千刀万剐,为武林除了一大害,岂不甚好?”

妲娃道:“若倚多为胜,便不能算是一场公平的决战。和战素来自负顶天立地,便算师父和义父愿意相助,以他那样的脾性,也决不容许二老插手。”

杨破天微一沉吟,道:“但要是在决战之前,二老先行把姓容的干掉,和壮士可没话好说了吧!”

妲娃叹息一声:“你的主意虽然不错,可惜已来得太迟。”一面叹息,一面望向桥上。

只见一条灰衣汉子,手抱一口大刀,神情冷漠地在桥上出现。这人正是容拜刀!

容拜刀手抱大刀,直勾勾地瞧着和战的脸,首先说道:“连你的师父‘曲江神拳’潘克思,也在我十招之内脑肝涂地惨败而死,你为什么还要向容某挑战?”

和战的身子微微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内心激动,他朗声道:“我师父曾救你一命,但你竟然恩将仇报,把他老人家杀害,和某便是螳臂挡车,今天也要和你拼命到底!”

容拜刀嘿嘿冷笑,道:“和战,你毋须在容某面前装模作样。我知道,在这一战前,你曾经到过圣岛,遏见东方岛主,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和战直认不讳,道:“是又怎样?不错,我早已见过东方岛主,把这一场决战的事说了出来。她已答应,只要我死在容拜刀刀下,一年之内,她一定会为我报仇!”

容拜刀“呸”的一声:“你以为东方釜鱼是天下无敌第一高手吗?

难道你又以为她讲过的说话,一定不会反悔?你太天真啦!我杀了你的师父,是因为他要在我的饭菜里落毒!“

和战道:“我师父救你一命的时候,是误以为你是一条热血好汉。

到了后来,才知道你为了财富权位,不惜投身黑木堂,为金国狗贼卖命。想那萧博原是契丹人,他相助女真人入侵我大来江山,还可说是非我族类。但你是汉人,是大来国土的子民,竟然做了汉奸,既给我师父获悉真相,又怎能把你轻轻放过?“容拜刀道:“是非曲直,恩怨情仇,本来就是永远罄竹难书的。山城塔下,既有‘毒打郎中’公孙感谢,也有丐帮的谢地翁,想必是为你助拳而来吧?既已到此,何不大大方方早点走过来,容某便是以一敌三,却又何惧之有?”大言炎炎,气焰逼人。

和战拱手说道:“这是你我二人的私怨,跟谁都没有半分干系,你是当世有数的刀手,我多半不是你的对手,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一战便是死在桥上桥下,姓和的决不后悔。反正一年之内,东方岛主说过一定会为我报仇,你这条性命也是活不长久的。”

容拜刀冷冷一笑:“既然如此,容某得罪了。”从背上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厚背五环刀,霍的一声,把石桥上一根石墩齐中削开,看来像是切开了一块嫩滑的豆腐。和战也亮刀在手。以刀论刀,他这一口虽然不是什么宝刀,也可算是上好的兵器。

忽听一人阴森森地笑道:“姓容的,我表弟的刀法,虽然比我这个做表哥的差了一大截,但要杀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仍然是绰有余裕的。只是,我这个表哥曾经亲口答应过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姨丈大人,我曾经说过,要是我这个表弟在某年某月某日,要在某条桥上跟别人比武决斗,那么,这一战必须由我这个做表哥的打头阵,这桩事,千真万确,要是容兄不相信,大可以问一问丐帮的一袋长老。”

丐帮的“一袋长老”,原名谢地翁,但却在被贬为一袋弟子之后,易名为苍天,终日坐在公孙郎中医寓门外,游戏人间度日。

谢苍天早已一踪一跳走了过来,说道:“公孙郎中之言,他奶奶的句句属实,老叫化的耳朵虽然油垢甚多,但当年的一番说话,全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妈的确有其事。”

不等客拜刀开口,和战已首先叫道:“表哥,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公孙感谢冷冷道:“这一场决斗,我是管定的了。没有姨丈的栽培,我这个活见鬼的臭郎中早已见了阎王,要是明知道你跑来送死,我这个做表哥的仍然躲在被窝里睡觉,将来到了黄泉路上,又岂有面目见姨丈大人?”

谢苍天接道:“对你来说,你当然以为这是一场公平的比武。但你可知道,黑木堂势力南侵,无论这一仗姓容的是胜是败,黑木堂都已作了部署,必定要把锦山城一口吞掉?”说到这里,向桥下东南方一指,但见人影幌动,兵刃闪闪生光,都是黑木堂的精锐杀手隐伏其间。

和战转眼一望,在山城塔西北方,也同时瞧见了黑木堂的杀手,正悄悄地包围过来。

和战睑色一变,怒道:“容拜刀,你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竟然布置数十高手在桥上桥下,究竟意欲何为?”

容拜刀道:“容某固然并非孤身赴战,但你又怎样?公孙郎中,谢老叫化、还有两个少年男女,也不是陪着你一起吗?既然你这一战早就广邀援手,容某又何须跟你们客客气气?”

谢苍天哈哈大笑,道:“够了够了!什么虚言伪语都不必再说,只管大开杀戒,谁也不必客气。”

公孙感谢怒道:“少噜嗦,妲娃那边已有敌人杀至,快滚过去护着她,这娃容的王八,自有我来收拾。”

公孙感谢以一口长剑,抢前进袭容拜刀,在塔下,妲娃、杨破天已双双陷入苦战之中。

杨破天身上,原本没有兵刃,但妲娃却配备了一双青铜利剑,敌人来犯,便各执一剑,并肩迎战。

但黑木堂早已有备而来,势声浩大,妲娃虽然剑招精妙,但内力不继,不消片刻,左臂已给敌人一刀划破,血流如注。

杨破天奋力顽抗,但以他的划法,比妲姐娃更是有所不如。

山城塔下,石桥之上,杀戮已起,但又有谁能知道,在这战场以外另一段诡异的故事?

旭日渐升,一道朝阳,透过梧桐叶化成千百道细长的光影,斜照在一个老妇人的脸上。

这张脸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是峨嵋山上最娇艳最动人的睑。那时候,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外号,叫“醉人儿”。

她是当代峨嵋派三十一名女弟子中,惟一敢偷偷溜到山下买酒喝的“小师妹”。她姓曹,名木玉。

有一次,她给师父骂了几句,心里很不服气,认为师父老是偏帮她的一个师姊,处事很不公平。

于是,她再一次了然下山,但那时候,天色晚了,山下所有卖酒的店子都已关上了门。

这峨嵋派的‘小小师妹“越走越远,终于在西北三十里一个市镇内,找到了一间还没有打烊的小酒家。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是世间上最寂寞最孤苦伶订的人。

她喝了很多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后来,杯子给摔破了,换一个大碗。

用大碗喝,当然远比用小杯子痛快得多。那时候,她自以为酒量无人能及,居然沾沾自喜。

但她很快就看见另一个人,那是一个看来比她还要寂寞的男子。

她一碗一碗地喝,但这男子却是一缸一缸地,把最烈的酒当作是清水般灌入嘴里。

她不服气,走上前要和这人比划比划。

这人没有理睬她,掉头便走。她更不服气,半醉半醒地追上去,苦苦纠缠,结果,二人一起在山林中坠入猎人的陷饼里,像是野兽般被困了一昼一夜。

被困在原本应该用来对付野兽的陷饼里,滋味虽然很不好受,但却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再也没有一滴酒可以让二人继续醉下去。

只要没有继续醉下去,再一塌糊涂的酒徒,始终会有酒醒的时候。

酒醒后,那人苦笑:“人道:”今宵酒醒何处‘,但这一宵,此语再也休要重提。“当他说着这两三句说话的时候,她的酒意还是没有完全消散。

她的眼睛,在这陷阱里变得朦朦胧胧,和她平时明亮如星如月的眸子相比,大异其趣。

但她这神态,更能显出她的美,还有媚。

美是美丽,媚是媚眼如丝。单单只是美丽,并不一定足以令男人动情,但要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再加上媚眼如丝的表情,更尤其是近在咫尺距离之间,这就真的十分要命。

她没有全醉。

就算她曾经全醉,在这陷阱里被困了一整天,酒意最少已清醒了一大半。

她很清楚自己的魅力有多少。

她自己向自己打赌,重重地押——这便是曹木玉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她经常都是这样的,她有很重的赌性,就算没有人和她对赌,也会自己跟自己赌个痛快,而且输了之后,绝不赖帐。

这一次,她押的注意是出奇地重。她暗自起誓:“要是这男人今天不要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把身子给予任何男人!”

没有人知道她自己对自己的打赌。

这人并不是神仙,他当然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女喝醉了,虽然醉得很好看,但也醉得太疯癫。

“君子不欺暗室。”这是汉人一句很古老的说话。

这人并不是汉人,他来自契丹。

他姓萧,名博。

木玉自我打赌,以为萧博一定会要了自己的童贞。她在呻吟,痉挛,仿佛整个人都已在萧博怀中虚脱。

她的手在他身上慢慢地移动,她强烈地感觉得到,这男人的腹中,已燃起了一团再也无法可以熄灭的火。

那是欲火!

在这陷阱里,是炽烈的,也是最能令人动情的地方,她的手抚摸在他的背上。

他的衣衫,早已给汗水湿透。

她紧紧地缠着他,死命地抱住,便是天打雷劈也不肯放开。

没有天打雷劈,但却忽然下了一场很奇怪的雨。

这一场雨,事前毫无半点朕兆,甚至在下出第一滴雨之前,仍然有阳光照射到陷讲中。

但忽然间,大雨滂沱地洒下。

比黄豆还要大的雨点,淋湿了二人的身子。这男子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她抱起,但却并不是夺走她的童贞,而是抱着她冲出陷阶。

要冲出这个最少有三丈深的陷讲,木玉是绝对办不到的。

但对这男子来说,竟是说不出的轻而易举。

木玉给他抱着冲出这陷阱,但她的眼中,却露出了愤怒之意。她靠在这人的躯体上,连动都不动,但心中却在百感交集,几乎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但这男子没瞧见。

就算他瞧见她在流泪,也会以为这只不过是雨点。

木玉根死了这人。正因为恨意太深,她决定耗尽一生精血,也要死命地缠住这个男人。

这人是萧博。

萧博是黑木堂中第一高手。

虽然,那时候他还很年轻,但一个真正厉害的武林高手,并不一定会是大器晚成的。

萧博在十五岁那年,已经是辽国中最出色的剑客。

曹木玉身为峨嵋女弟子,但她为了黑木堂的萧搏,终身不嫁。

她自己押下了的重注,真的输了。既然输了,她的身子,便再也不会断送在任何男人的躯体下。

在以后的日子,萧博没有忘记这个从峨嵋山滚下来的“醉人儿”,二人还是经常见面。

有时候,萧博直登峨嵋金顶,无论他要见任何人,任何地方都绝对阻难不住这位黑木堂第一高手。

萧博是关怀木玉的。他从没有忘记,在那陷阱里的一昼一夜。

他庆幸自己最终能够克制得住。在这件事情上,他暗暗感谢上天忽然下了那一场罕有的大雨。

不是木玉不好,也不只是因为汉人那句“君子不欺暗室”的说话。

只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那是终其一生,始终忘怀不了的东方釜鱼。

东方釜鱼的父亲,便是百年以前,名震天下剑道冠绝武林的一代剑圣东方甑尘!

东方甑尘是天下间最伟大的剑圣。

东方釜鱼,是萧博愿意为她终身不娶的女子。

但东方釜鱼是否也同样喜欢这位黑木堂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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