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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身落水帘洞 苦练三阳功

虞慕琴姑娘仿佛是睡了一次甜蜜的觉,当她悠悠地醒来,还没有睁开眼睛,就被一阵磔磔的笑声,震得耳朵轰轰直响。

虞姑娘心里一振,忽然想起:自己因为要去潼关声看秦家哥哥,后来被爷爷捉回来,人就昏睡了不知人事。

她想到这里,立即睁开眼睛一看,姑娘不觉呀地一声叫将起来,原来她是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都是石壁,光滑滑,亮晶晶,顶上挂着一个大龙珠,乳白色的光,将四周照得很柔和。

在虞姑娘对面,另外还有一张石床,上面盘足坐了一位老婆婆。

这位老婆婆的长像实在是怕人:一头白头发,像银丝样披在肩上,朝天鼻孔翘着多高,瘪嘴笑的时候就像血盆一样,一双眼睛圆瞪瞪的像铜铃,在两道眉毛中间,靠近额头的地方,长了一个肉瘤,紫溜溜地,约有龙眼大小。她穿着一身鲜红色的衣服,一双手露在外面,干瘪如同鸟爪一样。

这位老婆婆正咧着大嘴,对着虞慕琴姑娘嘿嘿地直笑。

虞姑娘这一惊不小,立即从床上一挺,跳将起来,娇声喝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婆婆笑嘿嘿地说道:“山西芦茅山水帘洞。”

虞姑娘惊叫起来说道:“什么!山西芦茅山?我怎么会到这里来?我爷爷呢?”

老婆婆仍旧是那么笑嘿嘿地说道:“你爷爷他还在你家里天台银龙堡,至于你是怎么来的,那是老身看到你长得很好,很讨人喜爱,就将你带了回来,这水帘洞就是老身的住处。”

虞姑娘经过这一阵惊惶,人已经镇静下来了,她坐在那里,闪着大眼睛,望着那老婆婆,平静地问道:“老婆婆!你是谁呀?”

老婆婆说道:“老身姓氏早已不用,年深日久,已经不复记忆,过去人家称老身作三眼神婆,你也就喊老身作三眼神婆吧!”

虞姑娘叫了一声神婆婆,接着她用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道:“神婆婆!你老人家一定会知道,我爷爷十分喜爱我,要是知道我在此地,他一定会找来的,他要是生起气来,那可很怕人。神婆婆!你还是赶快速我回去,要不然你惹翻我爷爷,那真不得了哇!”

三眼神婆笑嘿嘿地说道:“你爷爷是中原四杰其中的飞叉银龙,是不是?别人怕他,三眼神婆可不怕他,再说中原四杰眼前就有不少麻烦,恐怕他们都要对付不了啦!”

虞姑娘一听三眼神婆说他爷爷不行,火气又起来了,立即瞪眼叱道:“你胡说!谁不知道我爷爷三十六招飞龙爪叉法,武林无敌,谁敢找他老人家麻烦?”

三眼神婆笑道:“你不信就算了,将来你离开此地之后,就会知道老身说话不假。”

虞姑娘叫道:“什么?将来?你现在真的不让我走?”

三眼神婆点头说道:“老身已经留了信笺给你爷爷,告诉他你被老身带来了,你爷爷一定非常放心。”

虞姑娘急得直冒火,从石床上跳起来骂道:“见着你的鬼!我爷爷知道你是谁?你今天要是不送我回去,我就先让你尝尝姑娘的厉害。”

三眼神婆坐在那里不动,笑嘿嘿地说道:“老身倒要尝尝你的厉害。”

虞姑娘一声娇叱,从床上飞身下来,右手疾出,提足九成真力,照准着三眼神婆左肩狠命的一掌。

她这一掌下去,三眼神婆呵呵一笑,虞姑娘只觉得手掌就如同拍到红烙铁上一样,烫得火热,痛得椎心。

姑娘赶紧撤步回身,低头看时,只见自己右手满掌鲜血,肿起多高,就像被几百只毒蜂刺了一样,痛得姑娘浑身直冒冷汗。

虞姑娘这时候真是又羞又恼,又气又痛,她长这么大,她爷爷飞叉银龙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对她说过,哪受过这种痛苦?

当时她一撤腰间布链,烂银飞叉应声而出,左手一抖飞叉,照着三眼神婆面门,全力攻去一招“怒龙神爪”,那两个飞叉,就如同两只龙爪一样,被姑娘抖得笔直,凌厉万分地扑过来。

三眼神婆笑笑说道:“小姑娘火气真大!”

她说着话,只见她右手一抬,将那两柄飞叉顿时抓在手里,随手一带,虞姑娘哪里还抓得住?手心一热,飞叉立即脱手而去,落到三眼神婆所坐的床上,盘作一堆。

连番受挫,虞慕琴姑娘那点骄傲的个性,已经折腾得点滴俱无,此时手心又痛,兵器又失,她只有放声大哭,一掉头,自己便朝着有光亮的方向跑去。

几经转折,突然水声大作,只见前面一片水光,拦在洞口前面。

这时候就听到后面三眼神婆叫道:“小姑娘!你回来。”

虞慕琴一听,顿时将心一横,挺身一跃,就朝着那有水光的地方冲将过去。

她刚刚如此一起身,立即就感觉到有一只手当顶一把抓住,耳边一声断喝:“你要找死!”

随即她便觉得胁下一麻,人便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时间,虞慕琴悠悠地醒转过来,她醒转过来第一个感觉便是睡在一张极其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又轻又暖的被子。她睁开眼睛一看,几乎使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间极其精致的书房,四壁挂着许多字画,想必都是出自名人之手,迎面的一边,一个大书架,整整齐齐堆满了书籍,靠右手的一边,摆设着一张红漆书桌,上面陈设着文房四宝,案头还摆着一个古铜佛像,栩栩如生,左边壁上挂了一柄古色斑烂的宝剑,旁边还挂着一张小小的弓,吊着一个小箭袋。

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书香气息,古意盎然,使人到此,尘嚣之气全消。只有这张床破坏了整个书房的格调,显然这张床是临时搬进来的。

房里没有窗户,但是,并不感到气闷,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使人心神为之一振,房子的当中,吊着一个斗大的琉璃球,发出柔和的光,照着整个书房如同白昼。

虞慕琴姑娘本来人一醒来,就准备大哭大闹,大喊大叫,但是,她第一眼看到这个房子时,便深深地喜爱着这里的气氛和情调,把她那股激愤在无形中平伏下去。

她从这张柔软的床上坐起来,默默地尽情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不觉脱口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真好!”

她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身后有人嘿嘿地笑道:“这里好吗?我这间房子大概出世的神仙都可以住得。”

虞慕琴姑娘一听,竟是三眼神婆的声音,不知道何时她竟来到这间房子,虞姑娘丝毫不觉。

虞姑娘一听到是三眼神婆,立即将方才的一腔怒火引起,但是,她也明知道自己的功力跟人家差得太远,根本无法与人家一拼,所以,强自抑压住那蓬然欲起的怒火,站在床下来,不理会身后的三眼神婆。

三眼神婆忽然呵呵地笑道:“小姑娘!你还在生气么?”

虞慕琴心里恨声说道:“我还不生气呐?你将我无缘无故掳到这里来,方才又伤了我的手掌,又毁了我的兵器,我再不恨你,我恨谁去?”

她想到方才手掌受伤,不觉抬起左掌看看,因为现在她一点也不感觉疼痛。

可是当她抬起手掌一看之际,她几乎惊叫起来,方才她打了三眼神婆一掌,那一掌只打得她宛如万针齐扎,鲜血直流,手掌上最少也扎了几十个洞,为什么现在手掌完好如初,没有丝毫疼痛,也没有丝毫疤痕,这等怪事真使虞姑娘如同做梦一般。她怔怔望着自己的手掌,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就听到三眼神婆笑着说道:“方才老身话也没有讲清楚,你就一个劲的要回去,后来就索性不讲理的动蛮,吃了亏了吧?这样也好,让你受受挫折,也好磨磨你那股傲气。现在你还要不要跟我讲话?”

虞慕琴呆呆地看着自己那白如玉脂的手掌,又听到三眼神婆说话,不像方才那样讨厌,笑声也不像方才那样磔磔怪叫难以入耳。

她不自觉地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三眼神婆笑嘻嘻地站在床的那一边,张着没有牙的大嘴,那丑陋的脸,倒看得很是滑稽可笑。

她仍然翻着眼睛说道:“你到底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为什么又不肯去跟我爷爷讲呢?”

三眼神婆笑道:“为什么要带你来,自然有要紧的事,不过现在老身不打算告诉你,到了可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小姑娘,世间上有许多事情,少问它的原因,因为原因一定是有的,你问明白了,也只是多增加你心情上的困扰,你只要注意事情的后果,那就可以了,这些话,你未必能听得懂老身的意思,其实你不懂也好,目前你什么都不要懂,就在这间房子里住下去……”

虞姑娘一听抢着问道:“什么?住下去?你要我在这里住下去?”

三眼神婆说道:“对了!要你在这间房子里住下去。怎么?你不是很喜欢这间房子么?难道你又讨厌这里了,为什么?”

虞姑娘实在是很喜欢这里的气氛,自幼在银龙堡的时候,飞叉银龙虞鉴就从来将她当作男孩子一样教养,习文学武,从不沾手女红,所以,她看到有这样美的书房,她无形之中就喜欢这里的一切。

当时她不觉问道:“住在这里要住多久?”

三眼神婆说道:“老身也不知道要你在此地住多久,一切要看你自己的情形如何而定。”

虞姑娘惑然不解,心里暗自忖道:“为什么要看我的情形如何而定?”

三眼神婆又接着说道:“你既然没有意见,就在这里住下去,有一点你可以大大放心,老身要你住在这里,不会对你有害的!”

虞慕琴真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只有惶惑地叫道:“神婆婆……”

三眼神婆挥手说道:“别三心二意,其实你就是三心二意,你也无法离开这里,不如安心地在这里待下去。”

她说着话,便回身推开石壁上一道门,在她临去的一刹,她立定身形,望着虞姑娘说道:“小姑娘!你住在这间房子里,这房子里的一切,都任由你使用,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安心地住下去,”

三眼神婆说完这些话,只见她身形一闪,立即失去踪影,那一道门也随着立即关闭起来,墙壁上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虞姑娘当时也立即一个闪身,跃过床铺,走到墙壁附近,用手着力地推了几下,纹风不动,就如同是一块整个的石头,一点不着痕迹。她站在石壁前面,发了一下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将那要脱身而走的心思,放了下来,索性死心塌地住下来,她忍不住说道:“我看你叫我在这里住上多久?”

当她这样死心塌地决定住下来之后,立即就有一阵孤寂和无聊的感觉,侵蚀着她,她环绕着这间房子,慢慢地走着,对于每一件事物,都仔细地看看,最后,当她站在书架前面,伸手去翻书的时候,她忽然缩住手,心里想道:“我怎么可以任意乱翻动别人的书籍呢?”

但是转而一念:“三眼神婆临去之前不是说过么?我住在此地,一切东西可以任意使用,这书籍当然也就不例外了。”

她不经意地从当中书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书本,刚一拿到手,赫然看到书面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少林七十二种不传秘功之九:三十六路罗汉腿法。”

虞慕琴不觉大吃一惊,因为她也曾经听到爷爷说过,少林寺七十二种不传之秘,是少林恃以雄视武林的最大原因。寺中僧人资质好者,授之一两种绝技,能习得五种以上绝技的僧人,至少是少林寺中监院首座之类的高僧。这七十二种秘功笈本,是藏在少林寺本院的藏经楼,多少武林人物窥伺,但是多少年来,从没有人能进入少林寺的藏经楼。既然少林寺七十二种秘技,为少林寺镇山之宝,为何在这里出观?

虞慕琴姑娘始而懵然不解,继而急忙翻开书的第一页,上面写着端正的楷书:

罗汉十八尊,共计三十六腿,故每两步有一变化,七十二步,踢完三十六路腿法,按每尊罗汉各人禅悟之不同,表现于宝相之有异,罗汉腿随亦变化不同。习此罗汉腿者,应先熟悉一十八尊罗汉各有不同之宝相,先作心领神会,以奠习学腿法之基。

再接着翻下去,每一页画着一个罗汉形像、或站或坐,或蹲或睡,或怒或笑……百态俱陈,无一不足。而且每一幅罗汉像下面,都用蝇头楷书,写了详细的说明。

虞姑娘无暇详细看下去,只是逐页地翻阅过去,一直翻到最后,另有一段较大的字写着:

三十六路罗汉腿,为少林僧人败中求胜之绝技,一旦兵刃脱手,顿失先机之时,三十六路罗汉腿急攻下盘,使对方无法趁势追击,遂挽颓势,是凡少林本院派外游方行脚僧人,列为必学,故特重新详释精华,以待来者。

少林本院第二十一代掌门玄安谨识并志

一点也不错,这三十六路罗汉腿法,正是少林寺的不传之秘。

虞姑娘捧在手,口中说道:“奇怪!少林寺的不传之秘,为何会放在这里陈列?”

她在惑然不解之余,立即放下手里那本“三十六路罗汉腿法”,又从另一堆书里抽出一本来,这本上头写着:“武当百步神拳经初步入门。”

百步神拳是武当派仗以镇山立派的看家绝技,武当派的入室弟子,也难得一见,甚而终身为武当弟子,都无法习得一招一式者,为何此地居然陈列着有这种拳经?

虞慕琴此时真是如坠五里雾中,莫知所以,又仿佛是顿入宝山,眼看着成堆的珠宝珍奇,不知如何是好。

她伸手又不停地翻阅下去,只见每一本都是当今武林各大门派中列为不传之秘,甚而至于连传说中的黄山白云谷炼气士司马蓝所会的炼气要诀,都被搜集在这个书架里,这些武功只要练成一样,即可在武林中称霸一时。

当虞慕琴翻到这书架最后一本以后,她放下书本,坐将下来,心里呆呆地想着:“三眼神婆是何许人?她怎么有这么多武功秘笈?她又为什么将我困在此地?难道……”

她想到此处,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我爷爷是中原四杰之列,名声是驾凌在各大门派之上,他老人家独成一宗,我是他孙女儿,我为什么要学别伤的武功?只要将我爷爷传给我的武功,练到火候,不是比这武功还要强么?照说……”

她的眼光落到那些书本之上,站起来将那些书本一本一本的放到原来的位置,退到原来床上说道:“这是三眼神婆的东西,我怎么能擅自偷学?”

她无动于衷地坐到床上,闭上眼睛慢慢地行起功来,正当她快到人与天会,返虚入浑之际,突然听到一阵呵呵的笑声,不知响自何处,只觉得满房子都是笑声,虞姑娘心神,立即散去功力,浑身出了一阵冷汗。

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三眼神婆笑着说道:“好孩子,你的天资固然是好,你的心地倒是更好,我很高兴看到飞叉银龙的孙女儿能有这样端正的骨气,老身只是担心所遇非人,无法使我全心全意偿还一笔心债,现在老身放心了。老身要将我们这里所有东西全部交给你。”

虞慕琴听不懂三眼神婆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心债可了?她坐在那里愕然不知所措。

三眼神婆又接着说道:“孩子!你听到老身的话没有?”

虞姑娘这才低低地说道:“我听到了”

三眼神婆说道:“很好!你现在躺在床上,放松一切,澄清心志,扫除一切杂念,任凭这房子里有任何情况发生,你都要不动声色,即使有再大的痛苦,你都要忍受。当你实在不能忍受的时候,你就要想到,你是飞叉银龙的孙女儿,你能挺得住!熬得住!”

虞姑娘一听这话,忍不住吃惊问道:“神婆婆!你要我做什么?”

三眼神婆说道:“我要你受苦!好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练就一身武功,出人头地,将来能够救你爷爷。你就必须要在此地,忍得住痛苦。”

虞慕琴本来想说:“我不要练你的武功。”但是一听“将来能救爷爷”,她又急了,连忙问道:“神婆婆!你说我爷爷怎么了?”

三眼神婆喝道:“现在不要讲话,澄清心神,放松一切,闭上眼睛,躺下来。”

虞姑娘根本看不到三眼神婆在什么地方,但是,三眼神婆的话,仿佛有无比的威严,她不自觉地照着三眼神婆的话做去,合上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

不到一会功夫,只听到房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嘶嘶的声音,随着这嘶嘶的声音,房子里的气温,就逐渐地热起来。

热!不断在热!越来越热!不一会儿,房里就如同烤炉一样,烤得虞姑娘浑身皮肉都要发裂似的,始而出汗,汗出之后,继之出油,虞姑娘几次忍不住要站起来,她如果此时行功调息,虽然不能抵挡这种酷热,但是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但是,她想起三眼神婆的话,要忍耐,到不能忍耐的时候,要记住自己是飞叉银龙的孙女儿。

虞慕琴她竭力地忍受着这种无情而残酷的煎烤,渐渐地她感觉外表皮肤,已经不再热了,但是,那些火热都仿佛渗透到皮肤里面,逐渐地向她丹田里凝聚。

逐渐地凝聚,逐渐地凝聚,终于就像是一团鸡蛋大小的火烫石子,凝在丹田不动。周身其他的地方,都变得十分舒泰。

虞姑娘心里还在暗想:“现在才不过半日光景,还不知道有什么灾难折磨,还没有来呢!”

她正是这样想着,突然又听到三眼神婆笑呵呵地说道:“好孩子!果然不同凡响,别人要三天三夜的工夫,你却只要半日光景,便可以大功告成,难得!难得!现在你火胎已成,可以起床练功夫了。”

虞慕琴一听“火胎”二字,莫名其妙地睁开眼睛问道:“神婆婆!你说什么?什么是火胎已成?”

三眼神婆依然不在房里,只听到她的声音,说道:“你不要怕!方才那一阵炙热,是老身用特制的‘三阳离火’,渗入你的丹田,凝结成胎,只等到胎气大成,你便练成了‘三阳离火功’,你也就不枉到此地来,吃了这样的一顿苦。”

虞姑娘用手按着丹田,隐隐可以摸到那圆圆硬硬的一块,她内心还是十分惶恐不安地问道:“神婆婆!什么是‘三阳离火功’?我这丹田之内……”

三眼神婆笑道:“你不要急!也不要怕!什么是‘三阳离火功’?将来功成之日,你一定会知道。现在你去到靠右边第一个书架上,第一排第十三本书,把它取下来。取下来以后,你就在此地好好地研读,身外的一切,你都不要管它,自然有人招呼你,读到那时候,老身自然会来接你离开此地。”

虞姑娘此时真正是满怀鬼胎,心情沉重地走到右边第一个书架,取下第一排第十三本书下来一看,上面写着:

“三阳离火功全部精华秘笈。”

下面注着一行小字:“水帘洞窟主人方朔手抄。”

虞姑娘不解这方朔是何许人?似乎也不是三眼神婆的名字,她打开第一页,只见上面用朱笔写着:

“三阳离火功是外以阴柔之力,内练阳罡之气,凝聚而成,本篇所有武功招式,均融会各大门派精绝招式于一炉,如能贯通其中奥妙,再运以三阳离火功,则武功当为天下无敌。”

旁边又写着一行小字曰:“水帘洞窟主人谨识。”

虞慕琴此时才恍然大悟,她很激动地叫道:“神婆婆!我真感谢你!”

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三眼神婆说道:“努力苦练,用功学习,就是谢我。”

言毕杳然,只剩下虞慕琴姑娘孤伶伶的一个人,在这四面不通风的石窟里,苦练“三阳离火功”。

在天山之阳,有汪洋一片,方圆竟达数十里的大湖,名曰:天池。

天池之旁,依山傍水,有几栋精致的房屋,这房屋起于何时,无人知道,但是,这房屋精致与堂皇,使人无法想像是如何在这样的深山里建筑起来的。

九月三秋,天山早已经是积雪数尺,一片晶莹世界了。这座精致的房屋,大门紧闭,杳无人声,除了那呼啸的山风从屋角门前刮过,留下一阵回响之外,这座房屋就像没有人居住一样。

忽然,从天池的那边,电掣飞驰的奔过来两个人,在这两个人后面,有一个皮筏子,上面躺着一个人,由前面的人用手拖着皮筏子,在雪地上滑行。

这两个人沿着天池边缘,很快地来到这栋房屋之前,停下身来,站在前面那位中年妇人转身向后面这位年青的姑娘说道:“雪竹!你先将这位秦凌筠拖到客房里去,我到后面去看看夫人的动静。”

那年青姑娘刚刚一点头,只听得蓬地一震,一只庞大无比的青鸟,从房子里,冲天而起,只在半空中打了一个盘旋,立即一收双翅,唰地一声,落到中年妇人面前。

那中年妇人面上顿现惊惶之色,抬头向面前大门望去,适于此时,大门呀然而开,从大门里面走出来一位身材修长,高髻云鬓都是一片银白,脸蒙了一片白纱的女人,她走出大门,站在门口,就如同一尊庄严女神石像,屹立在人的面前。

中年妇人一见这位面蒙白纱的女人,立即张慌失措,恭谨地行礼说道:“若熙拜见夫人!”

年青的姑娘早已经跪在雪地里,口称:“竹儿叩见恩师。”

那面蒙白纱的女人先朝那中年妇人挥挥手说了一声:“若熙少礼请起。”

随即就向那年青的姑娘问道:“竹儿!你忘了为师一再叮咛你的话了?武艺不成,不能下山,如今你的功夫才不过六成,离纯青的火候,还是很远。你忘了为师告诫过你,行百里半九十,愈到最后,愈是重要,你怎么在这个紧要关头,趁为师闭关期间,擅自下山?”

这几句话,虽然是缓缓说来,但是,却是字字威严十分,那年青姑娘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微微地抽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低低地叫道:“恩师!竹儿该死。”

那面蒙白纱的女人说道:“为师说是闭关三年,你就擅自下山,如果为师永逝人间,你岂不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么?这种人怎么可以做我的门徒?”

她说到此地,语气急转直下,挥手厉声道:“你与我走!从此以后你休要说是我琼林夫人的门人。”

她如此一挥手,顿时仿佛有一股极强劲的力量,直撞向那年青的姑娘,顿时撞得她接连滚了十几个翻身,滚到两丈远,哇地一声,吐了满地鲜血,连带着躺在皮筏子上的秦凌筠也被掌风震飞数尺。

那中年妇人一见那姑娘被琼林夫人一掌震伤,当时泪流满面飞身过去,双手抱起气息奄奄的冷雪竹姑娘,面向着琼林夫人厉声说道:“你怎么下这样的毒手?”

琼林夫人当时仿佛微微一怔,冷冷的说道:“朱若熙!你怎么敢这样跟我说话。”

朱若熙忿然说道:“不错!过去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我朱若熙不但尊敬你,而且准备将来终身侍奉你,以聊表报答之心,但是,今天你将雪竹打成这样模样,一切恩惠都荡然无存,你跟我的仇人没有两样。”

琼林夫人那一双眼睛突然精光进射,隔着面纱,也觉得她威棱四射,摄人心魄,但是只在顷刻之间,她又已缓下声调说道:“若熙!难道徒儿背师行事,我这为师的连责备也不能责备么?”

朱若熙顿时泪如泉涌,凄声说道:“雪竹私自下山,的确是应该责备的,我也知道她是错了,所以我才下山追她回来,但是,夫人!你不能打她成这样,既有如今这样一掌,又何必当初要救我们?再说,你也不问清楚雪竹究竟为何事下山,就遽下毒手,你……”

她说到此处,几乎泣不成声,最后哽咽地说道:“夫人!你的大恩,我们还是不应该忘记,再见!……”

她抱着冷雪竹,转身就向天池去路走去。

突然在这时候琼林夫人在后面一声叱喝:“若熙,你到哪里去!你与我回来。”

朱若熙抱着冷雪竹转过身来,满脸神伤地站在那里,琼林夫人低下声音说道:“此刻她肺腑移位,心脉受伤!你将她抱到任何地方,即使能治好命,一身武功也废掉了。”

突然她又提高声音说道:“还有她为何故下山,也还没有说清楚。”

朱若熙抱着冷雪竹姑娘,站在那里,她低头察看着怀里的冷雪竹,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煞白,嘴角还残留着血迹,只剩下奄奄一息。

朱若熙又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她抬起泪水模糊的眼睛,望着琼林夫人,凄然说道:“夫人!你精明一世,恐怕今日你错在一时,当我说出雪竹下山的经过和她的孝心你会后悔的。”

琼林夫人脸上那块面纱,微微地颤抖了一下,她用低得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沉地说道:“是吗?我会后悔吗?”

朱若熙拭去眼泪,点头沉声说道:“是的!你会后悔的,你道雪竹为何偷偷地下山?她是出于一颗孝你之心,她去寻找千年参王、万载灵芝、朱颜果、黑发浆……”

琼林夫人浑身一振,不觉脱口问道:“你说什么?她是为了寻找这些东西?”

朱若熙说道:“在她心里,她这一生只是为两件事而活着,第一,她要报她母亲的血仇,第二,她要设法恢复夫人……”

琼林夫人突然一声断喝:“住口!”

她显然激动得嘴唇都在微微颤抖,停了一会,她渐渐地恢复了平静,缓和了语气,低柔地说道:“若熙!你告诉我,她是怎么去找这些东西的?她还是个毫无经验的小孩子,她怎么能够到江湖上,寻找这些稀世奇珍?”

朱若熙说道:“雪竹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是她很聪明,她就按照我平常跟她说的那些武林中的各门各派,以及各有名的武林人物,一个一个登门强索……”

琼林夫人惊道:“什么?强索?”

朱若熙点头说道:“雪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强索,她只是一个一个逼着他们要这些东西,她心里只有一个很天真的想法,只要这样逼下去,凭那些大门派,有名的高手,人多识广,就一定可以找到这些东西。”

琼林夫人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痴孩子!”

她叹息了一声,飘然走到朱若熙的身前,伸出那白如玉脂的手,在冷雪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一回,摇摇头说道:“痴孩子你的一番好意,不但是对为师的无益,恐怕还要替为师的惹来意外的烦恼。江湖上的情形,哪是你所能想得到的那样?”

她嗟叹一回,这才对朱若熙说道:“若熙!将她抱到我的静室中去。”

朱若熙惊惶失措,转而又喜悦难禁地说道:“夫人!你是……”

琼林夫人冷冷地说道:“她伤在我手下,也应该在我手里痊愈起来。去吧!别再耽搁时间。”

朱若熙欢喜无限地抱着冷雪竹,急忙向大门里走去,她的脚刚一踏上门槛,突然停下来,回头叫道:“夫人!还有皮筏子上那姓秦的年青人……”

琼林夫人立即拦住话头,断然说道:“天山瑶池附近,从不允许有外人来此,若熙!你在天山瑶池将近二十年,连这个规矩也忘记了么?”

朱若熙连忙说道:“瑶池禁律若熙不敢忘记!只是因为这位姓秦的年青人,他到处追寻琼林夫人,恐怕有人盗名欺世,所以,我才将他带回瑶池来,想仔细地问问。”

于是,她便把遇到秦凌筠的情形,说了一遍。

最后她说道:“夫人既然出关,何不趁此机会问问他?”

琼林夫人沉声说道:“武林之中会有何人知道‘琼林夫人’的名号?还不是雪竹惹的麻烦,因此才被人家误作牵连,休要管他,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武林中何日没有是非?不理也就算了。”

朱若熙急道:“夫人!这位姓秦的年青人,怎么处置才是?”

琼林夫人转身向大门走来,口中说道:“随他去吧!”

朱若熙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心里想道:“这位姓秦的年青人,是我将他带到天山,如今让他这样睡在这里,岂不是就要被大雪埋葬,活活地冻死?我与他无仇无怨,将他这样弄死,岂不是于心难安?也罢!拍开他的穴道,让他自行走吧!”

她想到这里,便准备走回到天池边上去,将秦凌筠穴道拍开,突然,琼林夫人一声断喝:“是谁?敢有这样大的胆量,来到瑶池藏头露尾?”

她话音一落,随手一挥,出手无风,但见那积雪卷地而起,向前呼啸而去,去势之疾,哪里还像是雪?分明是一阵飞弩劲矢。

就在这样一阵电闪雷奔的雪矢飞起的同时,只听得蓬地一声大震,大青鸟就如同流矢一样,冲天而起,直朝天池那边直掠过去。

朱若熙站在那里惊愕不已,她心里在猜疑:“这是何人,居然能蒙过夫人的耳目,连青鸟也没有发觉,就凭这份武功,足够惊人,莫非就是秦凌筠他师父跟踪到这里来了么?”

她这些念头还没有转完,只见前面风停雪住,连大青鸟也落在地上,双翅不停地扑击,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制伏在那里,不能飞翔。

只听得琼林夫人厉声喝道:“你来干什么?”

这时候只见有一位削瘦矮小的老人,头戴文生巾,身穿一件宽大的青衫,从容举步朝这边走过来。

当他走到秦凌筠的身畔,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来说道:“琼如!相别这么多年,怎么你的脾气,一点也没有改变?”

朱若熙一听,敢情这个老头与夫人还是旧相识,她轻轻地退到门里,但是她还是站在那里静听。

琼林夫人冷冷地说道:“山河易改,秉性难移,你马上给我走!”

那青衫老人说道:“琼如!我寻访多少年,得不到你一点讯息,若不是这位秦老弟,这天池之地,我何曾想到会遇见你?”

琼林夫人喝道:“叫你走!你再不离开,是不是还要像当年一样,非要拚上两千招?”

青衫老人摇手说道:“用不着!用不着!我走就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点,当年我在武林中奔波,一面找你,一面寻找那几件东西,当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三样的时候,却仍然找不到你的踪影,灰心之余,我携着这三样东西,住在巫山,日日遨游十二峰……”

琼林夫人此时似乎心里有些难过,她的嗓音已经有些哽咽,但是她仍然是叱叫道:“你快走,快与我走!”

她说话的同时,双掌齐推,劲风顿起,劲道狂涌,地上的积雪,便被掌风铲起两道深达两三尺的坑道。

那青衫老人随手一捞,将秦凌筠抱在手里,身子就像随风飘起一样,悠悠地落到旁边一丈多远,口中说道:“我走!我走!琼如!你不必如此赶我,我很了解你此刻的心情,我走就是。不过,现在我只要再说两句话,我已经知道你仍然安然无恙,快慰生平。当年我所找的那三样东西,仍旧存在,剩下那一样,是很快就可以获得,如果你还念在昔日情谊,半年之后,派冷姑娘去找我一趟,将这些东西拿来,我此生心愿已了,别无憾事,再见!”

那青衫老人郑重地站在那里,道过“再见”,抱着秦凌筠,倒纵腾空,只一个转身便像闪电似的,消失在雪地里。

天池之旁,一片清寂冷寞,那青衫老人远去的身形,不但是快极,而且在积雪之上没有一点痕迹。

尽管青衫老人走时毫无痕迹,在这位琼林夫人的心中,那雪泥鸿爪,斑斑可寻,她望着那茫茫一片的白雪,静如石像一样站在那里,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知何时她脸上那幅白纱巾,已经湿透,在寒冷的雪地里,结成冰块,掉到地上。

她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口中低吟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朱若熙这时候悄悄地站在门后,低声说道:“夫人!外面风寒,请多珍摄!”

琼林夫人转身凝视着朱若熙,半晌才说道:“若熙!我们快到后面,去看看竹儿的伤势,不要在一怒之下,使我又要遗憾终身。”

朱若熙谨慎地应是,然而,朱若熙她心里也有一份怀疑:“夫人说是又要遗憾终身。如此说来,她以前有过一件憾事,那是一件什么事,使她如此深镂心田,久久不忘?”

她当然不敢多问,不过,她对于琼林夫人又多了一层了解,她一定有一件使她伤心的事,才使她变得如此喜怒莫测,变幻无常。究竟是什么?往后慢慢再了解吧!

青衫老人挟着秦凌筠,在天山雪地里风驰电掣地跑了一阵,一口气跑了五六十里路,远远地他看到了一顶小小的帐篷,半埋在雪地里,他一加脚劲,奔驰到帐篷里,里面铺着油毡毛毡,还有一堆生火的柴炭。

他将秦凌筠放在毛毡之上,用手试试秦凌筠的鼻息,摇头自语叹道:“琼如为何现在变得比从前任性,数十年的时光,难道没有对她有一点改变么?”

他瞑上眼睛,感慨万千地说道:“也难怪啊!她这些年来的心情,可以想见。今天总算我早来一步,否则,我将何以对雪峰樵隐杜蜀山和那位三峡之神蔡一伍?”

他很快地用火石打着火折子,点燃柴炭,生起火来,小小帐篷之内,顿时温暖如春。

接着他用双手插在秦凌筠的胁下,凝神不动,过了半晌,他放开双手,又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瓶子,倾出一点白色粉末,挑到秦凌筠鼻孔里,立即只见秦凌筠的鼻孔煽动,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打得涕泗交流。

秦凌筠哎呀一声,顿时一个翻身,从毛毡上坐起来,睁眼一看,不觉惊喜交加,叫道:“老前辈……”

青衫老人伸手按住秦凌筠,命他躺下,点头说道:“秦老弟!你且躺下,不可开口讲话,因为被人点闭穴道,不能行功,以及身受阴寒过久,内腑早已僵硬,几无生理,老朽方才用掌力使你血气流通,险期已过,但是,仍然不宜多动。”

秦凌筠躺在那里,他真如同做梦一样,没有想到这位青衫老人,就是居住在巫山十二峰遨游岁月的万博老人。

他躺在那里遵从万博老人的吩咐,不敢乱动,他看着万博老人从帐篷角上,取出一个瓦罐,盛着雪块,在火上煨着,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包,倒出两颗丸药,放在瓦罐里。

那万博老人一面忙碌一面和秦凌筠说道:“你喝下这一罐活血顺气汤,再起来调息行功一回,就不碍大事了,到那时候,你再和我讲话。”

秦凌筠点点头,他躺在那里,心中思潮起伏,千头万绪,他明明记得在潼关郊外,与那个姑娘交手过招,后来出现一位中年妇人,照她讲话和武功看来,分明就是琼林夫人,没有想到一招末到,就被对方趁隙制住,从此不知所以,今天为何又在此地?此地是何处?

听听帐蓬外面,正是北风呼啸,别无他声,想必是在野地……

他这样胡思乱想之际,万博老人已经将那一罐水端到他面前来,他连“谢”字尚未说出口,便急忙捧过来,对准嘴咕噜噜地猛喝下去,立即感觉到有一股热气,从咽喉直流而下,下达丹田,广布四肢。

他急忙放下瓦罐,挺身坐起来,五心朝上,垂帘内视,十足内家调息行功的姿势,慢慢地运行一周天,但觉满身汗湿,遍体轻松,睁开眼睛,跳起来立即对万博老人行礼,口称:“多谢老前辈相救!”

万博老人伸手挽住,还没有说话,秦凌筠忍不住又抢着接下去说道:“老前辈真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晚辈遵照指示,来到嵩山,强取紫玉钵,前往潼关交货,居然看到了琼林夫人,只可惜晚辈当时激于亲仇,不能忍耐,出手相拚,一招未满,遭人毒手,若不是老前辈及时来到,只怕晚辈早已埋骨塞外。”

秦凌筠一口气恨不得将所有经过,都说给万博老人听。

谁知道他这样朗朗说完之后,万博老人摇摇头低沉地说道:“秦老弟!你错了!”

秦凌筠愕然一怔,他呆了一会说道:“晚辈都是遵照老前辈的话去做的,只有后来因为……”

万博老人摇手止住他说下去,自己说道:“老朽不是说你做错了,而是事情有了巧合,使你和你师父他们,都陷入了岐途,找错了对方,第一,你在潼关所见的,并不是琼林夫人,第二,琼林夫人与银叉令被假借横行,是两回事。”

秦凌筠急道:“老前辈!那她为什么要飞笺各地,挑衅寻仇呢?”

万博老人说道:“那也是个巧合与误会,事情一下子说不清楚,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不过现在老朽要告诉你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你师父与他们几位朋友,恐怕要有一点麻烦了!”

秦凌筠惊问道:“老前辈!是一些什么麻烦?”

万博老人说道:“我也无法知道其详,不过按理推测,虽不中亦不远矣!因为假用银叉令,既然不是琼林夫人,必然是另有其人。十余年前首用银叉令,已经埋下危机,如今偏巧飞叉银龙和你师父又为了琼林夫人那幅飞书,纷纷出山寻访,彼此误会,那个真正假用银叉令的人,如果他真正存有祸心,现在他一定会趁机起来对付飞叉银龙他们。”

秦凌筠说道:“老前辈!我师父他们四人,号称中原四杰,近数十年独步武林,这假借银叉令的人,他敢捋虎须么?”

万博老人笑笑没有说话,停了一会,他才说道:“中原四杰当年武功的确是威震一时,须知此一时彼一时也!”

秦凌筠说道:“照老前辈的说法,这个假借银叉令的人,武功比我师尊他们几位前辈还要高?那样他为什么要假借银叉令,来作为他横行的护身?”

万博老人叹道:“人心难测啊!谁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存心?不过,这件事老朽不能不管,一则,江上渔翁是老朽住在巫山以来,唯一可以交谈的朋友,再则,你老弟帮了我一个大忙,使老朽会见了数十年梦寐以求的故人,你的事我不能不管。”

秦凌筠此时心里已经惦念着师父和那几位前辈的情形,他心里对于万博老人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对于万博老人的话,他自然相信,因此,他开始担心银龙堡,他暗自忖道:“莫非银龙堡在九月九日聚会的那日,又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故么?”

他当时便急急地说道:“老前辈义薄云天,慷慨伸手,令人镂铭难忘。老前辈是不是此刻就要启程前往天台银龙堡?”

万博老人摇头说道:“我们不去银龙堡!因为,如果事故已经发生,此刻去之无益,如果事故尚未发生,此刻去之更是无益。”

秦凌筠不解地说道:“那……我们该往……”

万博老人说道:“老朽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说到此处,打开帐蓬看了一下,回头说道:“此刻风停雪霁,正好赶路,我们吃过午饭,及早起程。”

秦凌筠这时候才知道是晌午时分,他看着万博老人从帐篷的另一角,摸出一个油纸包,取出油馍,他便连忙用瓦罐装满白雪,在炭火上煨着,万博老人又从油纸包里取出酥油茶,放在瓦罐里煮着。

炭火烧得正烈,瓦罐烧得丝丝作响,点缀着这帐逢里的寂寞。

秦凌筠忽然恳声说道,“请问老前辈!设若银龙堡此刻发生事故,我们赶去,正好救援,为何老前辈说去之无益?”

万博老人说道:“秦老弟!你自问比你师父本领如何?”

秦凌筠惶然说道:“晚辈怎么可以妄比恩师?”

万博老人说道:“这就是了!这个假借银叉令的人,不来则已,若是前来寻仇挑衅,必有所恃,中原四杰加上川中一怪,如果都不能敌,你回去还有什么帮助?”

秦凌筠急了说道:“那……”

他的意思是说,还有万博老人呢?同时师父有困难,做弟子的虽然无力相助,也要前往赴难!

但是,他的话没有说出来,万博老人挥手说道:“这件事恐怕不是中原四杰几个人的问题,而是影响很大的事,只不过是中原四杰昔日名头太大,首当其冲而已,所以,我们对这件事的看法,要看得深远一点。今天老朽带你老弟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正是一着深远的打算,不要拘束在目前一些师徒小节上面。”

秦凌筠凛然领受,他哪里想得到万博老人还有如此深远的打算呢?他有些惭愧,默默坐在一旁。

万博老人也没有再说话,瓦罐中的茶滚了,两个人吃喝一顿,万博老人领着秦凌筠走出帐篷,指着身后的帐逢说道:“此去用不着这累人的劳什子了,我们走吧!”

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中,又是如此的大雪,那真正是合上了“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不但是没有人踪,连飞鸟也看不到一只。万博老人和秦凌筠两人,便放开身形,一路疾奔。

下得天山之后,买了两匹马,沿着通衢大道,直奔东南,从定边入关后,转折南下,这天,万博老人将马在山径上纵之而去,他向秦凌筠说道:“秦老弟!”

秦凌筠连忙说道:“老前辈!沿途如此称呼,晚辈衷心难安,还是请老前辈直呼晚辈姓名。”

万博老人笑道:“三峡之神他一直叫老朽酸秀才,我看你比老朽还酸,这些世俗问题,何必挂在心上,管他怎么称呼,只不过是便于招呼说话罢了,现在我们闲话少说,我们走了几天,今天已经到了我们要到的地方了。”

在路上,万博老人一直没有说出到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做什么事,现在突然说出到了地头,秦凌筠心中倒是突然的一喜,他抬起头来向上看去,前面是一座高山,这山长得好生险峻,层峦叠翠,虽在初冬,仍然有一份郁绿!这倒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到带有绿意的山峰。

秦凌筠不觉说道:“这是何处?”

万博老人说道:“这是陕晋边界地区的龙门山。”

他说着话,便叫秦凌筠也将马纵去,两人一前一后,向山上奔去。

山径蜿蜒,峰回路转,不多一会,迎面是一个狭谷,狭谷进口,两边各屹立着一堵石壁,拱立如门,旁边有一块大青石,上面镌刻着两个大字:“龙门”。

万博老人停下脚步,坐在一块石头上,他招呼秦凌筠也坐下,说道:“秦老弟!你很好!你这几天能够心平气和,若无其事地随老朽行路,其实你心里早已着急,但是你能忍耐!

很好!一个能有所作为的人,一定要能忍耐。现在老朽可以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用意了。”

秦凌筠还有什么话说?诚惶诚恐,凝神静听。

万博老人长吁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是,我们现在时不我予,我们只有长话短说。在从前——这是说五六十年前,武林中有三个半武功极高的高人。”

秦凌筠奇怪地问道:“怎么还有半个人呢?”

万博老人说道:“你不要性急,听我来说,这三个半人包括三眼神婆、金臂丐、龙门居士等三个人,还有半个人那就是你曾经到过她住的地方,但是却没有见过的琼林夫人,不过那时候她不叫琼林夫人,而叫做飞侠女琼如,因为她的武功比较起以上三个人又要略逊一筹,所以只能称之为半个人。”

秦凌筠趁他喘一口气的时候,问道:“那时候各大门派,以及……以及……”

万博老人笑笑说道:“你是问各大门派和你师父他们所谓的中原四杰是么?各大门派近百年来,少出能人,而中原四杰,也是后来的事了。中原四杰的成名,那是由于三个半高人的先后退隐,否则……”

下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秦凌筠几乎都要跳起来,这样说,中原四杰还比不上这三个半高人么?他不敢问,但是,他心里却是有点不是滋味。

万博老人说道:“三个半高人其中两个半,都是默默地隐退,当然原因很多,其中与很多人有关,包括中原四杰在内,现在都不细说了,我们只说金臂丐这个人,他在隐退武林之前,突然向武林放了一个传说,他说是谁能为他做一件事,他便将他全部武功,传授给谁。”

秦凌筠连忙问道:“是什么事呢?”

万博老人摇头说道:“没有人知道。是否有人去找他,也没有人知道。但是从此以后,金臂丐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秦凌筠惊起说道:“晚辈知道了!莫非这假借银叉令的人,就是当初得到金臂丐传授的人?”

万博老人点头说道:“你很聪明!猜得很对!除了这个人,近几十年来,没有人敢和中原四杰挑衅,也没有人会这样做。

所以,我们要制伏这个人,就必须找到能够压得住他的,谁能有这个本领?三眼神婆早就下落不明,琼林夫人更是请不动她,现在只剩下一个龙门居士了。”

秦凌筠惊喜说道:“老前辈!原来你是带晚辈前来拜见龙门居士的,是请他老人家出山相助,来铲除这个不知名的人。”

万博老人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是来找龙门居士的,但是并不是请他下山,而是要他传授你武功。”

秦凌筠愕然不敢相信,他眼睁睁地望着万博老人说道:“这会成功么?”

万博老人笑道:“龙门居士这个人,脾气怪癖已极,从来不肯传授任何人一招一式,我们这样去找他,当然是不肯的,不过,任何人都有缺点,只要针对着他的缺点做事,就不怕对付不了。”

他说着话,从身上取出一个小包,抖开包裹,取出一件极精致的小背心,就是虎头鲨皮制成的,交给秦凌筠,叫他穿在里面,然后笑着说道:“现在老朽带你前来的用心,已经说明白,从现在起,你老弟要注意着老朽,看着我的神色行事。”

他站起身来,便带着秦凌筠朝着那个龙门走去。

秦凌筠的心里,一直很紧张的捏着一把汗,他暗自忖道:“这位龙门居士既然是脾气这样的怪癖,而且本领又是这样高强,这龙门山之内,一定是步步危机,处处险境,倒要小心些才好。”

他紧跟着万博老人身后,一步一趋,可是这位万博老人却是若无其事,举步流水行云,沿着山道,一直向山上走去,沿途没有一点阻拦,而且也没有一点动静。

秦凌筠正自暗暗称奇,突然转过一个大弯,迎面仿佛眼前一亮,一阵幽香,似有如无地淡淡地飘来,原来前面竟是一个大梅林。

梅林深处,微微看到有一角茅庐,隐约在暗香疏影之间。

万博老人突然停下脚步,招手叫秦凌筠坐下,他也席地而坐,从大袖摸索一下,竟不知何时他带了一壶酒,和两个酒杯,他拿出来,摇晃了一下,从壶里倒出酒来。

这酒倒出来之后,顷刻之间,香气四溢,使那梅花的暗香,顿时失色。

万博老人喝了一口,朗声笑道:“秦老弟!本来老朽是要带你去找这里的主人,如今美景当前,有酒便醉,又何必去找主人?”

秦凌筠会意笑道:“老前辈说的是,如此美景当前,我们一老一少,赏花对酌正是一大快事,万一惊动了别人,沾上一点俗气,那简直是沾污了这良辰美景了。”

万博老人微笑点点头,对秦凌筠这样临机应变,很是嘉许,随着他就是一阵豪声大笑,笑声震撼得山里回音如潮,他纵声说道:“秦老弟!你说得是!有道理!”

如此言犹未了,只听见梅林里面,有人冷冷地说道:“龙门梅谷,从不接待外宾,更何况是猖狂小辈!从速退去,免招没趣。”

万博老人笑道:“秦老弟!你听!主人已经听到了,看来你我一老一少要想雅上一雅,已经无此福份,可惜呀!可惜!”

秦凌筠也说道:“看来这游山玩赏风景,也要缘分,莫非我们对这个龙门美景,缺少缘份。”

他们一老一少如此一唱一和,故意说话,只听得梅林里面有人叱道:“如你能雅,谁又是俗人?当着美景如此狂言,也不怕玷污了我的梅林群香。”

说着话,只见从梅林里面,缓缓地走出来一个人。此人一走出梅林,就听到万博老人呵呵笑道:“居士请了!真是冒失之至,失礼!失礼!但是,若不如此,我们怎么能请到居士大驾来到林外?”

从这人在林边一现身,秦凌筠便凝神注意。只见这人头戴高冠,身穿博服,脚上穿着…奴粉底靴,三绺白须,疏疏落落地洒在胸前,一双大眼,两道浓眉,飘飘然真有神仙之概。

秦凌筠特别注意他的两道眼神,只见他平和已极,丝毫没有异于常人之处,他心里吃惊地想道:“看来他已经是神光内蕴,锋芒不露的地步,怪不得万博老前辈这样推崇他。”

他正在暗想,就听到对面龙门居士冷冷地问道:“你们是谁?”

万博老人笑道:“居士!你山中优游岁月过得太惬意了,已经将尘间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居士是否记得当年一颗朱颜果之事,我曾经侥幸得到了这样一颗稀世奇珍。”

龙门居士哦了一声,脸上颜色稍稍转霁,他点点头说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酸秀才,你到老夫这龙门梅谷里来,又是为了何事。”

万博老人笑道:“居士这龙门梅谷,景色如画,真是神仙之地,若让居士一人独自在此地欣赏,岂不是令人羡煞么?老朽不远千里而来,特来分享一份神仙之乐,想必居士不会悭吝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龙门居士哼了一声,摇头晃脑一阵之后,缓缓地说道:“你酸秀才倒还不失为一个‘雅’字,老夫破例接纳,只是,你这人诡计多端,上回让你得去一颗朱颜果,使龙门梅谷至今未曾再结得一颗,这次你来,饮酒赏梅则可,若要再有其他心计,就休怪老夫翻脸无情!”

万博老人呵呵笑道:“多年不见,居士为何变得如此胆小而又多疑?酸秀才纵有心机,在居士如此严防之下,又岂能得逞所愿?来!来!老朽知道居士素爱川中大曲,老朽来自巫峰,就地理之便,携来特制大曲数瓶,名酿共醉,名花共赏,想来该不辜负居士所说的一个‘雅’字了吧!”

说着话,他又从衣袖中取出四个瓷瓶,不须饮瓶中美酒,单看那精致的瓷瓶,已经令人爱不释手。

龙门居士突然豪放地纵声大笑,直如黄钟大吕,万鼓齐鸣,震得秦凌筠耳朵一阵疼痛,几乎到耳聋的地步。

龙门居士笑声一落,眼光忽然扫到秦凌筠的身上。

自从他一出现在面前,和万博老人谈话,他的眼光一直没有落到秦凌筠的身上,仿佛根本没有这个人一样,这时候他的眼光如同闪电一样,和秦凌筠的眼光一触,秦凌筠不由地从心里寒伶伶地打了一个冷战,心里大惊:“这人的眼光为何突然如此厉害!”

龙门居士如此一触,立即将眼光收回,向万博老人说道:“酸秀才,他是什么人?”

万博老人不慌不忙从容地答道:“中原武林后起之秀,当今年青一辈出类拔萃的人物,秦凌筠老弟!”

秦凌筠立即行礼口称:“武林末学后进秦凌筠,拜见老前辈!”

龙门居士根本没有理会,只是沉着脸色对万博老人说道:“他有何能?也配到龙门梅谷来分沾一份美景?”

秦凌筠对任何武林长辈,都是执礼甚恭,但是,他从未遭受到这样的轻视,当时就有一股气,直冲心头,但是,万博老人却抢着说道:“居士!你不要小觑这位老弟,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居士许多年来,不曾走动武林,年青一辈,后生可畏!这位秦老弟不但武功文采,出人头地,就是酒量,恐怕也不在居士之下呢!”

秦凌筠本来是有一肚子的气愤,可是如今一听万博老人如此一说,却又忍不住把脸羞红了,尤其听到说他酒量堪与龙门居士相比,他不是羞红了脸,而是急红了脸,他知道龙门居士生平嗜酒,而他却是微饮即醉,如何可以与龙门居士相提并论?万一龙门居士把他引为酒中知己,把杯千盏,那岂不是……

秦凌筠急得身上汗水涔涔,龙门居士却在此时将眼光扫将过来,呵呵笑道:“想不到秦小友竟还是位海量,好哇!老夫倒是有待客之道了!今天龙门梅谷,难得雪梅并春,又逢你们两位不约而来,真是盛事!请!请!老夫为你们引路。”

他说着话,转身即起,举步从容,仿佛他脚不沾尘,轻飘飘地向梅林中走去,行家眼里看得清楚,那是轻功中最上等的功夫“蹑空术”,这种功夫几乎就是凌空御风,全仗提凝一口真气,不再需要任何东西凭借。

万博老人此刻眼睛紧紧地盯着龙门居士,口中轻轻地对秦凌筠喝声:“快跟着走!”

秦凌筠不敢怠慢,赶紧跟在万博老人身后,一步一趋,向梅林里走去。

梅林占地极广,走了一盏热茶的光景,才走到一间茅屋之前,这茅舍建在一块耸立的高石之上,故而在外面看来,似乎很近,实际上,深入梅林何下数里?

秦凌筠停下身来之后,只见万博老人额上汗水滚滚,热气腾腾,这时候,龙门居士已经跃到茅舍门前,含笑说道:“好酒必有佳肴,才能尽兴,酸秀才和秦小友少待,老夫找一点陈年腊货,也好下酒!”

龙门居士进去之后,万博老人用衣袖拭去额上的汗,低声叹道:“这梅林的变化,愈来愈是玄妙,真是夺尽造化天机,若不是居士出来引导,我们如何能进入这个梅林?”

秦凌筠这才晓得万博老人方才全心全意留神龙门居士的路线,耗费心神,才使得他大汗淋漓,秦凌筠跟在后面,那里晓得这般情形?不过他心里更是吃惊:“以万博老人这样博学多才的人,居然被这梅林困扰到这种地步,其奥妙之处,可想而知。”

但是,他又想起喝酒的事,急忙向万博老人说道:“老前辈!方才……”

万博老人一使眼色,立即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不要多说,你应该知道,如果不说你海量善饮,他能称你为‘秦小友’?他能让你进来么?”

秦凌先惶然低声说道:“但是,稍时……”

万博老人立即又放声笑道:“稍时,你自然要好好的敬居士三大斗,你自负海量,今天你也遇到强敌了!”

万博老人说着话,顺手递给秦凌筠一颗丸药,立即又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快服下!”

秦凌筠还没有理会是怎样一回事,只见龙门居士从茅舍里伸出头来,呵呵地笑道:“老夫居住此地,最大憾事,便是没有饮酒的对手,即使有人前来,多是俗不可耐之辈,轰他走尚且来之不及,何能对饮?今天难得遇到了一位小酒友,快事一桩,酸秀才说的对,少时要对饮三大斗。”

万博老人应声笑道:“如何!我这位秦老弟还有不服之意呢!”

龙门居士呵呵笑道:“善饮之人,自然都有酒仙的豪气,少时领教!少时领教!”

万博老人等那龙门居士将头缩进去之后,立即又用“传音入密”的功夫说道:“快服下那颗‘醒酒丸’,千杯不醉,豪饮无妨!”

秦凌筠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放到口中吞下,这时候只见龙门居士手里托着一个大木盘,提着一个泥封的酒罐,飘身而下,说道:“饮酒应该有四不饮!”

秦凌筠此时已经心头大定,而且他也约略知道了万博老人的用心,所以,他放胆地笑道:“晚辈虽然久恋杜康,但是,却疏见闻,但不知老前辈有哪四不饮?”

龙门居士笑道:“并不是小友疏于见闻,而是老夫有此怪癖,我所谓四不饮,酒不好不饮,菜不对味不饮,心情不佳不饮,地方不雅不饮,今天不仅有酸秀才携来佳酿,就是老夫这罐梅花雪酿,也是酒中良品,下酒之菜,也算上乘,心情更是由于小友和酸秀才翩然而来,大为开畅,如此岂能没有一个饮洒的好去处?”

万博老人笑道:“龙门梅谷何处不佳?”

秦凌筠说道:“老前辈此话不然!所谓,入乡随俗,要在别的地方,这梅林任何一处,当然都是极好的去处,如今在这龙门梅林之内,又不同了,必须要有更出色的地方,才能与这美酒佳肴相配。”

龙门居士一顿足大叫一声:“妙论!妙论!酸秀才!怪不得你方才夸称秦小友,果然不同凡响,只此一语,已令老夫心折,走,走!老夫自有佳处。”

说罢话,便迈步前行,万博老人转过头来对秦凌筠微微一笑,含有嘉许之意。

三个人在梅林之中,弯弯曲曲地走了一会,突然闻到水声潺潺,一道飞泉,从一个断岩上,飞泻而下宛如匹练悬空,下面则是飞珠溅玉。

岩上一角有亭翼然,两三株老梅,婀娜多姿横过亭旁,真正是如诗如画。

抬头看时,亭上有匾,上书“醉翁亭”三个大字,来到亭中站定之后,放眼亭下,万株梅花,尽收眼底,万博老人失声叹道:“怪不得居士隐居此间,不愿外出,老朽巫山若有如此‘人间天上’的妙境,我也老守此间,足不出林。”

龙门居士放下手中酒菜说道:“历代酒中名人,老夫独喜欧阳修,醉翁一亭,由此而来。”

秦凌筠说道:“六一居士虽识酒中之趣,却没有老前辈的海量,他若生在今日,恐怕他那间‘醉翁亭’,不建筑在琅砑,而建筑在龙门梅谷了。”

龙门居士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长叹一声说道:“小友!你真是知音!老夫有一句话……回头我们再谈。”

他从身上取出三个竹根盘节的大酒杯,斟满了酒,示意喝酒。

秦凌筠不知道龙门居士有什么话,吞吞吐吐,不觉微微一怔,万博老人却含着微笑,很得意地向秦凌筠说道:“老弟!喝酒!”

秦凌筠伸手捧起那竹根大酒杯,不由暗暗称奇,原来这个竹根大酒杯,盘节蜿蜒,宛如飞龙作势,触手处光滑无比,里面注满了酒,足足有一大斗,要是搁在平常,秦凌筠看到这样一大斗酒,避之不及,遑论捧饮?但是,今天他心里有了把握,万博老人也含着微笑,在望着他,给他极大的信心。

他双手捧起这个竹根盘节,精致非常的大酒杯,只觉得酒香扑鼻即使是不善饮的人,也忍不住要垂涎欲滴。

秦凌筠大赞道:“果得好酒,未饮已知味醇,晚辈虽然尝遍天下好酒,却不曾饮过如此好酒!”

龙门居士笑道:“老夫这‘梅花雪酿’,是用陈年梅花积雪所酿,酿出的酒,少则也有十年以上,等闲人只要三杯,便要烂醉如泥,今天酸秀才和秦小友都是海量,老夫才以这竹根酒斗相敬,尽管放怀畅饮,你就是睡上十天,老夫这龙门梅谷之内,决没有人来吵醒你。”

秦凌筠点头说道:“如此好酒,应该浅尝细酌,才能慢慢地品出味来,若是一鼓而饮之,那是暴殄天物,不过目前不同,晚辈借花献佛,先敬老前辈这一大斗,然后再慢慢品饮。”

龙门居士刚刚赞叹秦凌筠的豪气,他那里已经端到唇边,一仰头,咕噜噜一口气喝干,等到他一亮杯底,脸不改色,若无其事。

龙门居士击掌说道:“豪哉!秦小友!”

万博老人呵呵笑道:“秦老弟!你敬意已然奉达,不要再作豪饮,我们细品漫谈,也不辜负居士今天这样破例待客。”

龙门居士一语不发,仿佛心里有什么心事,他只是让客,一面饮酒,一面尝着桌上的松子梅实,山药黄精,还有许多陈年腊味。

此时,外面忽然慢慢地飘起雪花,使这万株寒梅,又增加了一分朦胧之美。只见那红梅娇艳,绿梅妩媚,白梅玉骨冰肌,腊梅脱俗超尘,此时此地,如果用“美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真是入木三分。

龙门居士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秦凌筠说道:“方才酸秀才说,小友文武全才,冠绝一时……”

秦凌筠连忙说道:“老前辈过奖,晚辈如何敢当!”

龙门居士说道:“老夫乍见小友之时,已经看出小友功力火候已臻精境,还只道是血气少年,一介武夫,如今既知小友如此天纵之才,老夫倒想一睹小友所学。”

万博老人笑道:“秦老弟一身武功虽然了得,那只能在武林中一般好手之前,鹤立鸡群,如何能当得居士的法眼?”

秦凌筠却立即说道:“老前辈有心指教,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有不到之处,请两位老前辈不吝指出,则晚辈受益非浅。”

他放下酒杯,从腰间解下短剑,刚拿到手中,龙门居士说了一声:“鱼肠剑?”

秦凌筠怔了一下,他立即抱剑一躬,正要退出亭外,龙门居士挥手说道:“小友!梅谷之内,遍植梅花,不易施展,请到对面那几丛梅花树上,露展一手,老夫也好细细观赏。”

万博老人一看,心里一跳,他这才发觉,那几丛梅树,原来是按照九宫之势栽植,在那上面舞剑,只要稍有不慎,便要失足,看样子,龙门居士不但要考察秦凌筠的武功,而且还要考察他腹内所学。

万博老人唯恐秦凌筠失察,他只好拿话点明,笑嘻嘻地说道:“秦老弟!稍时在变换九宫部位之时,请将剑气稍作收敛,否则伤及梅蕊,损及花萼,就有失做客之道了。”

秦凌筠懂得万博老人说话的意思,他只道得一声:“晚辈遵命!”

话落人起,倒穿一式“虹起东山”,人在半空中划了一道长弧,手中短剑,带起一道青芒,在微啸声中,就如同陨星坠地一样,直坠梅梢。

临到梅树梢头,突然他一个折身,平空硬起一式“摘星踢斗”,身形刚刚翻过来,一只脚正好落在树上,就如同生了根一样,分毫不动。

龙门居士看在眼里,没有任何表示,只有万博老人说道:“老弟,你放开身手,不要隐藏,老朽当与居士,为你浮一大白。”

龙门居士这才点点头,端起酒杯,和万博老人对照了一杯,那边秦凌筠已经展开身手,将一柄短剑使得如同出海蛟龙,飞翔的孔雀一样,但见人剑一体,一时梅梢之上剑气大盛,使那空中飘下来的雪花,远在十几丈的空中,都被剑气扫荡得无影无踪。

秦凌筠因为一则万博老人话说在前,一则面对着龙门居士这等高人,也无法藏私不露,所以,他将师门传授的剑法,全部精华使出,脚下更是分毫不差地,按照九宫变化,在梅树梢头,进退起落。

忽然间,龙门居士说道:“秦小友,你要小心啦!”

言犹未了,他从桌上拾起三颗梅实,一抖手,疾如飞蝗般地飞射出去。

这三颗梅实没有一点变化,只是平成一线,照准秦凌筠正面飞去。霎时间,只听得“嘶”地一下,秦凌筠大喝一声:“着!”人一停落,单足立在树梢,手中那柄短剑,化作一股青芒,闪电呼啸而行,铮然作响,光芒敛处,那柄短剑正钉在醉翁亭的柱子上,方才龙门居士打出的那三颗梅实,不偏不斜,都被短剑当中穿上,一直穿到护手之上。

龙门居士点点头,没有说话,万博老人倒是呵呵笑道:“驭剑飞行,远达七丈开外,尤其还能把握劲道,运用自如,难得!难得!”

秦凌筠在梅树梢头,深深一躬,口称:“晚辈献丑了!”

弹腿一拔,冲天而起,然后又悠悠飘回到醉翁亭内,龙门居士突然问道:“你是中原四杰杜蜀山徒弟?”

秦凌筠一听龙门居士问话的语气不对,当时微微一怔,但是,他立即就垂手应道:“晚辈虽列家师门墙,未能尽得师门之学,愧对师门,且有污老前辈法眼。”

龙门居士嗯了一声,脸上颜色稍霁,说道:“杜蜀山能调教出你这样的门人,已经很值得骄傲了。”

万博老人在一旁呵呵笑道:“居士!你还不知道呢!那老樵子值得骄傲的不是秦老弟的武功成就,而是,他教养秦老弟一十八载,真正传授武功的事,也不过才一年光景,所以,那老樵说,一年之内调教出这样的徒弟,当今武林除了他老樵子,别作第二人想。”

秦凌筠一听心里急了:“恩师何时说过这种话?”

他一直拿眼睛看着万博老人,可是万博老人根本不理他,只顾说道:“其实也难怪他!老朽虽然也自认懂得不少东西,但是,如果在一年之内,要我调教出这样的徒弟,老朽自认不行。”

龙门居士忽然说道:“酸秀才!你知道那杜蜀山他现在何处?”

万博老人故作不解地说道:“老樵子本是居住于雪峰,最近将徒儿交给老朽,要老朽带他多闯江湖,他本人恐怕是到银龙堡,去参加他们中原四杰聚会去了。”

龙门居士双眼一睁,脸色一沉,说道:“酸秀才!你去告诉杜蜀山,就说是老夫讲的,说他费一年时间,调教这样的徒弟,没有值得骄傲之处,只是白白糟蹋掉了一个奇才,你告诉他,就说龙门居士只以两个月的时间,要造就一个武林无敌的高手,让他知道天上有天,人上有人。”

万博老人惊问道:“居士之意,是说要将秦老弟……”

龙门居士点头说道:“对啦!老夫要在这龙门梅谷两个月之内,将秦凌筠调教成一位无敌的高手,你去告诉杜蜀山,叫他等着开眼界。”

万博老人大叫道:“秦老弟!你还不赶快叩谢居士。”

秦凌筠这才明了万博老人方才说那些话的用意何在,他果然就叩谢下去。

这一谢之下,造就了一位武林空前的高手,也引起许多意外的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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