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唯一无刺的玫瑰,就是友情。
朋友是不分尊贵贫贱、职业高低,朋友就是朋友。
朋友就是在天寒地冻的时候,想起来心中含有一丝丝暖意的人。
人与人的了解是与日俱增的,友情这玩意,就像一瓶醇酒,是放得愈久,也就愈浓烈愈香队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本是人间一大乐事。而故友尚未谈心叙旧,便被不速之客扰散,这无疑是件遗憾的事,难怪武天琪为之一怔。
但是——顾小宝知道道士疯疯颠颠惯了,忙道:“道爷!别讲笑啦!来!我给你引见这位武兄!”
千叶道人好像是落锅熟,不待顾小宝引见,一把将武天来拉住,哈哈大笑,道:“那天可把你看走了眼,你不怪吧?
道士哥哥得与你叙叙!”
武天琪有些嫌他邀遏,何况他那只满是油渍的手抓着他的右臂。这一抓,只怕衣服上已印上五指大印。
但这脏道士偏是热情奔放,武天琪不好意思皱眉,只得说道:“道长风尘异人,今夜特与顾兄前来拜见。”
边说,顺势坐在桌边。
千叶道人向顾小宝一瞪眼,随着又是一声哈哈,道:“好小子!你也坐啦!你胆子可真不小啊!还想到太岁头上动土。那两个魔头,岂是你招惹得起。”
武天琪心中有些不悦,道:“道长也太小觑顾兄了,他自服神泉冰珠,目前功力何止增加一倍。既然知道他们在此为非作歹,我们焉能坐视不管。”
恁地一说,千叶道人这才知道自己话里有了语病。
他是与顾小宝斥喝惯了,沙漠里跑骆驼,全没个遮拦。
武天琪跟顾小宝一道,说顾小宝,岂不也说武天琪无能。
千叶道人本来就是满脸污垢,可以刮下一层油泥,虽被说得羞臊,但脸红也看不出来。
他哈哈一笑,掩饰着尴尬,道:“老弟台,你可别介意。
道士哥哥可是灶王爷上天,实话实说,你不知这浑小子一路可冤得我好苦,所以道士哥哥见着他就有气。”
顾小宝已摸清了千叶道人性儿,一点儿都不气,反而朗声—笑,道:“道长,是不是这几天酒钱没了,让酒虫挤得发慌,激起了火气?”
千叶道人早又打着哈哈,道:“着哇!你浑小子算是开了窍,适才我是再也熬不住了,你道我这酒菜是怎么来的?”
顾小宝嘴一撇,道:“还不是学了梁山泊上的时迁,给他来个‘偷’!”
说完,眼角眯了千叶道人一眼,这位道爷早扯了半边鸡,向武天琪一递,道:“老弟台,别理浑小子。来!咱们先吃喝,等下包你有好戏看。”
武天琪嫌他肮脏,自然不肯吃,六月桃花——谢了。
谦逊了两句,这才问道:“道长原来与凌大侠相识,怎么又突然走了?”
千叶道人看了顾小宝一眼,道:“老弟台,这件事你别问,人家是不愿见这浑小子啦!”
那位被称为凌大侠的文土走得突然,听千叶道人一说,竟是不愿与顾小宝相见,两人心中全都觉得怪怪,莫名其妙。
尤其是顾小宝,心想:“我与他素未谋面,风马牛不相及,更谈不上恩怨,怎么见我来了便走?”
千叶道人偏又向他神秘一笑,道:“浑小子!目前你还是不见他为上,人家可比你大一辈,此时见面岂不矮去半截!”
顾小宝被说得糊涂,正想发问,只见千叶道人两手在破道袍上一阵乱抹。道:“走哇!
咱们看热闹去,好戏要上场啦!今晚那两个魔头准有苦头吃!”
抓起竹冠,也不知会二人,踢沓一声,便打头阵,当先锋,向前头跑了!
两人纵出,只见千叶道人拖着鱼喝水鞋儿,在前面踢踢沓沓跑,二人只得脚下加劲急追,转眼工夫,便出了北门。
天雨,无声无月,前面一片黑沉沉的。
千叶道人走的方向,正是那座庄院,那踢沓声音越来越快,二人将轻功施展到了极限,有如三缕轻烟划空!
但闻风声飒飒,有如天际泻落的流星下坠!
不过顿饭时光,已望见前面庄中灯火。
二人刚扑到小溪旁边,只听得有人低声喝道:“别跑啦!那家伙来了!”
二人霍地一分,已隐在溪边一株树后,一会儿工夫,果见溪那面出现两条摇摇晃晃的黑影,正向庄中走去。
看身影,正是“魔手”柳洪和“鬼见愁”宫半天二人,两个魔头真个是艺高人胆大,全没一些儿隐蔽,不时还传出两声怪笑。
待两人去得远了,千叶道人才从一棵树后转出。
这口可没打哈哈,低声向两个魔头去处一指,道:“咱们今夜可开眼界啦!只是,千万小心,要是被他们发觉了,咱们好戏就看不成啦!”
三人越资而过,远远跟在两个魔头后面。
庄院是建在一片翠竹林中,灯火由竹丛中闪出,两个魔头才走入竹林,便有犬吠声传来。
三人一闻犬吠声传来,千叶道人待两个魔头入了竹林,才向两人伸手一拦,低声道:
“使来!今夜这档子事,咱们只能作壁上观,不可出手。”
千叶道人这般一说,二人全都有些愕然。
大地是永远不会被毁灭的,就跟生命一样;宇宙间永远都有继起的生命,大地永远存在!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借死亡逃避了痛苦与责任,又有何人知晓奋斗求生的决心,远比慷慨就死的豪气还要勇敢得多,还要困难得多。
但人生往往忽视了这点,此所以失败的烈士永远比成功,的英雄受人尊敬……
武林大家的声名,本来就是用血、用泪水换来的。
敢做敢当,是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有的本事。
一个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自己;这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是为了别人而活着。
人活着,就要有理想、有目的;就要不顾一切去奋斗。
至于奋斗的结果是不是成功,是不是快乐,他们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此——当千叶道人要他们袖手旁观,顾小宝与武天琪又如何不茫然?不知这哈哈道士葫芦里卖什么药?
当然,他们绝不会认为千叶道人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千叶道人一看二人神情,要想打哈哈,却又强忍着,神秘一笑,道:“我要不说,大概二位也不知道,这两个魔头可说是霉星高照,只怕今夜这钉子碰得不小,你们知道这庄中住的是谁?”
顾小主见他恁地一说,心里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信,暗道:“就算应主是一位高人,但这两个魔头,手底下可不含糊。
目下这些武林前辈,尚奈何他二人不了,难道这里的主人武功通玄,盖世无双?也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这么一位高人!”
武天琪却又是好奇,问道:“道长,这庄主是谁?能道其详么?”
千叶道人道:“老弟台,这人说起来与你还有渊源,只是他们隐居于此,鲜有人知道他有一身武功,要不是今天无意与他相遇,连我这江湖通,也不晓得哩!”
武天琪心中一动,暗道:“难道这在院便是凌大侠隐居之处?”
顾小宝眼睛睁得大大的,急着想知道真相,偏是急惊风遇到慢郎中。
只见千叶道人慢条斯理道:“老弟台,现在我暂时卖个关子,等一下你们自然知道,也许是两魔头平素眼高于顶,才会有今天。哈哈!今天嘛!管叫他俩吃不完,兜着走!”
此时那大吠声更急,此起彼落,千叶道人又道:“你们听听,这两个魔头大坏蛋大摇大摆的往庄中闯,真是瞎了狗眼!”
就在此时,三人身侧风声微动,忽然出现一个青衣小童,不但顾小宝与武天琪大吃一惊,就连千叶道人也是一怔。
皆因——这小童突然现身,以三人的武功来说,都是当今依依者。尤以千叶道人,已是老江湖了,经验阅历两皆丰富,居然全不知如何来的,哪能不惊。
如果小童是敌人,对三人施以暗袭,那后果何等可怕,也不敢想像。
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岁,轻功竟这般出神人化,其主人一身武学,怕不已达人神之间了。
惊愕间,小童向三人一施礼,道:“奉庄主之命,请三位贵客人庄奉茶。”
千叶道人哈哈一笑,道:“如何?我们行藏全落在人家眼里,那两个魔头此去,人家焉能不知。
走啦!你们不是要急着知道主人是什么人么?哈哈Y我穷道士少不得又有一顿酒吃。”
小童又恭恭敬敬的道:“小的在前面带路!”
身形一晃,并不人林,却向斜刺里奔去,身形快到极点,有如一缕淡烟。
三人各展轻功,哪知小童竟然快极,才不过起步迟早一瞬间,小童已出去十数丈远。
小童来去如风,论轻功,已不弱于三人,顾小宝此时不由不信了,暗道:“人家身边的小童尚且如此,其主人可想而知了。”
三人不敢怠慢,千叶道人一晃脑袋,脚下踢沓一响,当先用去。
顾小宝和武天琪各展师门绝学。约有一盏茶时间,始终落在小童身后十数丈远,竟然未曾追上。
真正伟大的武功,并不是仅仅用聪明和苦工就能练出来的。
你一定要先有一颗伟大的心,才能练成真正伟大的武功。
世上最难了解的,就是人心和人性;人性的复杂,远在天下任何一种武功之上。
但你若不能了解人性,武功也就永远无法达到巅峰。因为无论什么事,都是和人性息息相关的,武功也不例外。
古往今来,真正的武林高手,都是特立独行,不受影响的人。一个人若连自己独特的个性都没有,又怎么练得出独特的武功来。
顾小宝得天独厚,先后获得换骨金丹和神泉冰珠,武功已增进一倍有余,但却陷在一个“情”字里,终于难得再有进展。
而武天琪可以说是后起之秀,却被“仇”字淹没了灵智,使进展受到阻碍。
因此二人不由暗喊:“惭愧!”
小童绕庄而走,三人都知是因两个魔头此时在庄前,故引他们由秘道人庄,绕到庄右一片树下,小童才将身形停住道:“此间乃入庄秘道,三位请!”
三人正要举步人洞,只听洞中笑声传出,道:“山庄迎宾,偏又适逢有小临门,不得已只好委屈三位住宾,从这秘道入庄了。”
随着话声,由洞中走出一个文士,武天琪快步上前一揖,道:“原来果是凌大哥隐居在此。十年不见,风采依旧,可还识得小弟么?”
千叶道人早打起一声哈哈,向顾小宝道:“浑小子!快磕头啊!”
顾小宝知道千叶道人玩笑惯了,并未在意。
皆因这文士虽是一位高人,但武天琪称他凌大哥,自己与武天模称兄道弟,怎么可以用大礼参见。
尴尬一笑,也跟武天琪一样,上前作了一个长揖,道:“在下顾小宝,谒见庄主!”
文士伸出两手,一把将武天琪和顾小宝挽着,呵呵笑道:“后浪推前浪,新人换旧人,看到你们这些后起之秀,不由我凌雍不起脾肉复生之感。”
说时,又双目盯着顾小宝看了一阵,显得十分满意的又大笑道:“呵呵!果是人中之龙。可惜啊!可惜啊!”
连声可惜,顾小宝不知就里,不由愕然向文士看着,似乎想听听下面要讲些什么!
但文士却又回头向武天琪道:“老弟艺已学成,十年不见,已长得这般英俊,可喜!
可贺!师叔他老人家可好?”
武天琪忙应道:“家师身体仍健,本拟决定闭关静养几年,只因小弟父母之仇未报,是以特命小弟下山,了结这场仇怨后,以便习那长生吐纳之术。”
文士似是触及一段往事,眼睛微睁,金光隐隐,望着漆黑的天空。
良久,始长叹道:“光阴似流水,淘尽天下英雄,虬髯客与玄衣龙女已物故数年,想当年他们将你从瑶山七煞手中抢救出来,冒着严寒送上括苍山。
在途中,果被瑶山七煞及天魔女截击,出生入死,义薄云天。可惜天不假年,未待你下山一见,便与世长辞。”
言下烯嘘不胜,显得十分怀念故人。
武天琪却有如五雷轰顶,吃惊的颤声道:“凌大哥,你是说何姑姑和萧大侠已物故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目中已蕴热泪,顺着腮边下落。
谁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文士一声长叹,道。
“你何姑姑和萧大侠,三年前同练须弥上乘气功,因求进心切,不仅走火入魔,引动自身真火,无法归元。
等到我得信赶去,已是逝世三日,你罗师姐至今尚怪我不该传他们须弥练气之法哩!”
武天琪不禁啕声一哭,仰天呼道:“爹娘啊!只说孩子能替你报了大仇之后,再去补报何姑姑与萧大快救命之恩,哪知大仇未报,恩人已谢世,孩儿这番心愿,不能实现了。”
二人这一叙述往事,顾小宝也听出一些端倪。
原来——武天欢的父亲武书玉乃武林二室,“海沧逸臾”的小师弟,为人正直豪爽,深得武林中人敬重,可以说是中原一鼎而无愧!
有一天,游历至云南,见瑶山七煞手下拦劫一对中年夫妇,劫其财,杀其夫,淫其妇,武书玉愤而出手,予以斩尽杀绝,因而迁怒了瑶山七煞。
七煞及天魔女虽有心报仇,因惧武书玉乃海沧逸里师弟,不敢轻举妄动,但却无时不以此为念。
一年后,天魔女联络了过去曾与武书玉有过仇隙的黑道中多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侵入武宅。
武书玉夫妇虽然武功过人,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渐感不敌。虽有好友萧振与玄衣龙女何莹的助阵,亦不能挽回颓势。
于是临危托孤,拜托二人将其独子天供送往括苍山,交给他师兄海沧逸叟,授以艺,将来为他们夫妇报仇。
萧振与何莹终于不负所托,将武天琪,送至括苍山,面谒海沧逸臾,将武书玉受害经过说了一遍。
海沧逸臾自是义不容辞,将天政收留。
武书玉一切事迹,因不在本书范围,作者不便赘述,在此略略表过。
武林中恩恩怨怨,本就延绵不断,二人恁地一说,顾小宝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文士,乃是武林二叟黄山无名叟之徒。
因巧得须弥秘笈,后来将须弥练成,曾掌劈千面人魔和天台山弥陀寺的大方上人,名重武林一代豪杰。
心中顿生敬仰,无怪千叶道人说那“魔尹’柳洪和”鬼见愁“宫半天,今夜自找晦气了。
文士见武天琪恁地悲痛,叹息之后,苦劝道:“往事已矣,老弟今番学成下山,正可前往报那血海深仇,上慰父母在天之灵。若那玄衣龙女和萧大侠泉下有知,必也含笑瞑目的了。”
千叶道人哈哈笑道:“老哥哥,你们只顾谈往事,忘记了你庄中,尚有两个不速之客哩!”
文士蒂尔一笑,道:“跳梁小丑,还用得着我去招呼么?三位初到山庄,正无以娱宾。
这么一来,我们正可持杯共饮,让两魔乱舞助兴如何?”
这文士姓凌,单名雍,人称黄山大侠,这座庄院,正是他夫妇隐居之处。
当年他获得须弥秘笈,便匆匆回返黄山,由乃师无名叟指点,便又匆匆赴瑶山,助罗紫烟报杀父辱母之仇。
千面人庞授首,淫僧大方上人和天魔女逃回瑶山,后来凌雍与罗紫烟三上瑶山,掌劈大方上人,罗紫烟剑断天魔女右腿。
依着罗紫烟本意,那次便要将天魔女除去,因天魔女乃是杀害武天琪全家罪魁祸首。
武天琪身负血海深仇,学艺括苍山,若是不待他学成手刃元凶,岂不让他父母含恨九泉。
是以,凌雍将这想法与罗紫烟一说,才没赶尽杀绝,让天魔女进去。
两人瑶山之事完后,便奉师命结为夫妇,婚后二人并未生男育女,便收一名义女,便是本书中提到的那位貌若天人,武功高不可测的白丹凤。
但白丹凤武功,并不是出自二人门下,是由一位隐世高僧清虚禅师所传。此憎禅功通神,虽未到佛法无边境地,却是一位有道高僧。
以大慈大悲,想渡化武林中十恶不赦的人。
尤其这柳洪和宫半天二人,他曾在佛前许下心愿,必要渡其皈衣佛门,才算功德圆满。
清虚禅师为什么要许下如此心愿,却有另一番情节,后文自有交代。
是以特别告诫“九重丹凤”。对这二人,仅能感化,不得下手诛戮,否则以白丹凤武功,哪还容他们在武林兴风作浪。
今日两魔头所见青衣少女,本是罗紫烟身边婢女,真是无巧不成书。“九重丹凤”与筱云离开大悲庵,刚好住在庄中。
官半天作梦也未想到,这庄中主人竟是这几位武林大亨,如果知道,就算有电线杆上绑鸡毛那种掉(胆)子,别说不敢到庄中生事,怕不早已有多远,跑多远。
宫半天跟在两个少女身后,自然瞒不过她们,回庄一报告,凌雍与罗紫烟听了,那还不生气。
但“九重丹凤”却将清应禅师心愿,向义父母说了一遍。
二人对这位神僧,敬若神明,只好收起诛杀两魔念头,由义女白丹凤去安排一切。
二魔自恃武功高强,贸然走入庄中,他们生平作事,从不考虑对手是何人,所以前去之时,连身形也未隐蔽,才引得犬吠声声。
二人入得林中,见庄中全无动静,心知时间尚早,便在林中坐下,取下酒葫芦对饮起来。
欢乐时间总是容易过,不一会儿,已是将近三更,庄中灯火次第熄灭,只庄后两座高楼之上,尚有灯光射出。
二魔酒意微醺,“魔手”柳洪哈哈一笑,道:“老宫,时间差不多啦!对这种人家,我们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么?走啦!”
“鬼见愁”一笑而起,道:“我宫半天是老规矩,三夏天敲门,真是时候了,该出动啦!”
二人抬头向那庄后高楼望了一眼,心想:“那楼上灯光处,必是女人闺阁!”
身形一展,御风而起,夜空中两条黑影晃得两晃,便已扑上右面楼顶。
两魔刚扑上楼顶,却听得对面楼上有人骂声沥沥,道:“紫云姐,你说可笑不可笑,今天我们进城时,居然有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跟在后面。
啊哟喂!现在说起来,我还有点恶心,天下竟有这种人,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丑相,还赐给演想吃天鹅肉哩!”
另一个姑娘响起银铃似笑声,道:“那敢情好呀!有人看中你还不好么?我去告诉娘,将他抬上门来,不就得了么?”
先前那姑娘阵了一口,道:“你这个嚼舌根的小蹄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人家是看中你啦!抬他做你的小女婿倒是正经。”
两度听了相视一笑,同时一晃肩,凌空虚渡,向那面楼上飞落,身形才稳,楼上已传出“蹬蹬蹬”脚步声,向楼下走去。
似是适才说话姑娘下楼去了,楼上灯光虽明,却寂静无声。
正想飞身入楼,去等她们回来。
蓦地——原来停身的那间楼上,又传来一阵脆笑,道:“我说么?是你自己白天放在这楼上的,偏转眼便忘了,还赖我藏你的呢?这下找到了,证明我没跟你开玩笑吧!”
那个叫紫云的姑娘,也“噗嗤”笑了,道:“唉!真是像有鬼似的,我今天是怎么这么恍恍格格。嗯!想起来啦!
白天见了那个丑八怪,心中又好笑、又好气,所以便忘了,真是错怪了你。走!回去吧!”
二魔认为二女会马上回来,真是色胆包天,斜刺里一飘身,灯光微一闪晃,便已同时进了楼窗。
抬头一看,这楼分作前后间,前间琴棋书画,无一不备。靠楼窗前一张桌上,锦盒下压着一张素纸,写着:“孽海茫茫,口头是岸”八个大字。
字迹龙飞凤舞,异常苍劲。
柳洪耸耸肩,笑了笑,道:“这两个女娃真有意思,平白的留下这话儿作啥?”
“鬼见愁”却征了一下,心忖:“怪呀!这不是那个老和尚随时念着的话么?”
一想到老和尚,身上冷飓飓颤了一下。
“魔手”柳洪见他怔住,耸耸肩笑了一下,提起笔来,将那张纸上的两句话改写成“欲海茫茫,回味无穷”。
回头对官半天嘿嘿一笑,道:“这种众人皆知的口头禅,你也怔住了,我柳洪生平不知做过多少孽,别人又奈我何?”
“鬼见愁”一想也对,这两句话众人都知道,只因听老和尚念过,我便想到他身上去了。
当下吊眉一展,道:“老柳,咱们进里面去看看,想来准是闺房了。”
二魔进人里间,立觉兰香面尊,妆台上红烛高烧,左右各有一张绣榻,锦被鸳氯绣枕珠帐,正是一间闺房,而且是二女同住。
柳洪一看,更是乐透了。
嘿嘿一笑,道:“老宫,这倒好!咱们今夜可是唱对台戏。说真的,近日忙着要去黄叶崖,会那诸山老儿和那个尼姑,全没好好乐和过,今夜么?只怕这女娃儿要承受不起哩!”
宫半天早已仰卧在一张绣榻上,道:“他娘的!这屋子真香,难得舒舒服服睡个好觉。
今夜么?只怕又睡不成啦!
说不定还得通宵‘盘肠大战’哪喂!老柳,你那身边的药丸儿可得分一颗给我,等一下漂亮女人回来,先给她吃再上床。不然,这种嫩雄儿,怎么受得起狂风暴雨?”
柳洪也倒在对面一张床上,嘘了一口气,道:“嘿!这儿真舒服。老宫,等一下女娃儿回来,你可得文雅一点,别把心肝宝贝儿吓坏了。”
说时伸手入怀,去取那特制的药丸儿,只听他“咦!”
了一声,霍地立起,将怀里摸了个遍,他那终日不离身的一瓶药丸,竟然没有了。
“鬼见愁”看他神情,便知道药瓶不见了,也坐起问道:“老柳,你那宝贝瓶儿不是终年不离身的么?是不是今夜没带?”
“魔手”柳洪道:“带了,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宫半天鬼眼一瞅,哈哈笑道:“老柳,我知道!准是你使坏,舍不得分给我,那原本就是你的宝贝,平素当作命根子,怎么会丢?”
柳洪真有些茫然,自己身上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丢了,好像在庄后林中饮酒的时候,自己还触摸到那个瓶儿。
只不过飞身上楼一会儿工夫,怎么会遗失?连自己也不相信。
不信又怎样?怀里确实没有了。
心中虽是茫然不解,但仍道:“”老宫,当真是遗失,偏偏在这种用得着的时候遗失,这不是有点怪么?”
官半天两手一摊,耸耸肩,嘿嘿笑道:“这么一来,咱们今夜是无法尽兴的了,也活该这两个女娃儿倒霉。管他,咱们乐咱们的,让她们叫着嚷着,不是也挺有意思么?”
两魔正在说话,忽听楼梯上传来一阵履声,两人相视一笑,身形一闪,早已隐藏起来。
果然——是两个女子的脚步声,且已到了外间,只听得一个女子惊呼道:“哎呀!这口子是谁开的呀?”
另一个女子接口道:“想必是风吹开的,外面风好大啊!”
说到风,果然“呼!”的一声,似是一股夜风穿窗而人,不但外面红烛吹熄,里面妆台的一根红烛,闪得两闪,也突然熄了。
烛熄后,一个女子惊呼道:“哎呀!烛怎么全熄了?紫云姐,火种在哪里呀?”
另一女子吃吃笑道:“别点烛啦!反正我们要题啦!”
房中的两个魔头,顿时心喜,心忖:“这多好,有烛光,她们见着咱们这一对,怕不吓个半死。这一来,就没有啥顾忌了!”
接着,传来一阵“赛赛!”“夸夸!”宽衣解带声音,两个魔头心想:“这两个女娃儿真奇怪,怎么要睡时在外间脱衣!”
二人全都凝神注视着房门,盼望着两个女娃进来,哪知忽然声音寂静,不但不再说话,连声音也没有了。
二魔此时已是欲火如焚,不见女子进来,外面声音也没有了,又未听到她们下楼,心中好生奇怪!
“魔手”柳洪早已等不及了,身形一晃,扑出房门。
他这一扑出,“鬼见愁”宫半天也随后追出,楼外虽无灯光,但两个魔头全是内功精湛的人。一瞥之下,哪有什么姑娘影子。
两个魔头全都怔住了,暗道:“怪啦!怎么一会儿工夫便走了,又未听到下楼的步履声。”
才在微怔,忽听对面楼上有人哈哈笑道:“请啊!我这是自酿的青梅酒,别人来,却休想尝到呢!”
这说话的人,似是庄中主人。
话刚说完,一个沙哑的声音嚷道:“凌大哥,我总觉今夜心神不定,好像你这庄中有鬼气,所以连酒也不想喝!”
随听一个少年朗笑道:“你不是最能捉鬼的么?既然庄中鬼气森森,何不捉两个瞧瞧?”
两个魔头心中一动,暗道:“真奇怪!怎么一转眼间,对面楼上会有人青梅煮酒呢?”
只听那沙哑声又嚷起,道:“哎呀!老弟台,鬼有善恶之分,像今夜这种魔鬼,我这个穷道士可是对他没办法……”
话声未了,又一个少年笑道:“道士怕鬼,可真是天下新闻,在哪里啊?咱们瞧瞧去!”
主人哈哈大笑,道:“假如真有鬼,我倒可以使他们跳舞以娱佳宾。相传鬼是见不得灯火的,咱们灭烛而饮,怎样?”
几人抚掌附和,大笑道:“好呀!这多新鲜,灭烛饮酒,看鬼魔共舞,真是难遇的奇事!”
话声才落,灯光淬灭,而且楼窗楼门,果然被人推开。
二魔全都夜能视物,忙向对楼看去,不知为什么,楼中一片漆黑,凭二人精湛的如神夜眼,竟看不见那几个饮酒之人是谁。
“魔手”柳洪嘿嘿笑道:“老宫,这事儿有些溪跷,难道还有人敢作弄咱们?”
宫半天沉吟一会,道:“老柳,这情形当真不对,我们别在阴沟里翻了大船,中人家的道儿?”
“魔手”柳洪冷冷一笑,道:“嘿嘿!我柳洪一生不信邪,等那两个女娃儿出来,咱们先乐和过了,再去找这几个龟儿子的晦气。
若真有人想向咱们伸爪子,没别的,今夜这个庄,明几个就变成鬼域,别想有人活命!
”
话才说完,忽听屋内有女子声音传出,道:“都是你,要你点灯偏不肯,摸来摸去的,砸得人家好痛!”
二魔色胆包天,又自恃武功高强,对楼中是什么人,全没一点顾忌,回身便向房中摸去。
二人全是夜眼如神,眼睛有如电火,一眼瞥过去,两张绣榻上,果然各睡着一个姑娘,锦装半掩,曲线浮陈,真个撩人退思。
二魔哪还顾忌什么,刚才发生的事立时忘得一干二净。
柳洪嘿嘿一笑,道:“美人儿!道爷与你结缘来了。”
话声中,身形一掠,便向右面床上扑去。
“鬼见愁”官半天也哈哈一笑,身子向左面床上扑去。
二魔全都快极,柳洪当先扑到床前,见床上姑娘不声不响,虽是心中微微一怔,但也未想到其他,魔手一伸,早将那锦装掀开,目光一瞬,吓得蓦向后退。
那边的“鬼见愁”宫半天,也是一掀锦装,同样吓得连连后退。
两个魔头,虽是一生诡诈无论,但今夜之事,却使他们同样感到驻异,怔怔的立在床前,作声不得。
原来——两张床上,锦衾之下,哪里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竟是两具白森森的枯骨,可怕已极。
枯骨上面,拦着一张素笺,上面写着:“二八女子一枝花,枯骨原是皮肉遮;年华消逝人会老,一堆枯骨葬黄沙。”
二魔几曾被人如此戏弄,微微一怔,几乎同时倏的魔掌一翻,狂飓顿起,“喀嚓!”两声巨响,连床带骷髅,立即劈个稀烂。
二魔掌劈骷髅,身形暴退,嘿嘿两声怪笑,辽向楼窗外面扑出,心中以为外面必然有人截击,哪知来至外面,四周依然沉寂无声!
眼睛一扫,两楼之间,仅是一座小小花园,并无异样。
二魔平时眼高于顶,蓦遭如此作弄,那能不怒,两声怪笑,突向对面楼上扑去。
身在半空,尚未扑上楼檐,楼上灯火忽明,楼窗之间现出一个中年文士,单掌轻轻往下一压,便有一股刚劲无传劲力,猛向二魔身上撞来。
二魔全是一等一高手,黑道拔尖人物,在空中略一闪退,两声怪啸,同时双掌倏吐,依然向前猛扑。
岂料双掌才吐,突然震天价一声爆响,前扑身子,上被震落地上,二人全都血气上涌,内腑被震不轻,这才有些骇然!
楼窗前文士哈哈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不是趁早回头,忏悔前非,向清虚大师顶礼求恕,你这两个孽障,死期已是不远了。”
文士一开口便提到清虚禅师,“魔手”柳洪还不觉怎样,“鬼见愁”宫半天可就心中“外通”一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鬼眼环扫四周,似是想看清那位他又恨又怕的老和尚,是否就在附近。
“魔手”柳洪,是何等厉害魔头,适才二人四掌齐发,却挡不住人家轻轻一挥手,他真不敢相信,武功中,会有这种至刚至猛,无与伦比的劲力。
虽是心中暴怒,此时也不由怔忡呆立在地上,翻着一双怪眼,一向楼上文士瞧着。
就在此时,哈哈笑声中,楼前陡又现出三人。
一个头梳道髻的瘦小道士,另两个人,正是白天在店中的顾小宝和武天琪。
那现身的道士,两个魔头不识得,只见他手中握着酒杯,一仰脖子喝尽,敞声哈哈一笑。“笑声落后,才摇头晃脑的道:”啊潮老哥哥,适才本山人袖里乾坤,掐指一算,就算出你这庄子里鬼气森森,有魔鬼入侵,怎样?我这八卦灵么?”
身边的顾小宝与武天琪不由同时朗声大笑。
楼上三人一笑,楼下的两魔脸上可就挂不住了,明明知道文士武功惊人,那个疯道士可能也非弱者,但这口气可忍不下。
所谓: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
何况——“魔手”柳洪掌习化力神功,适才因在空中,仅用掌力劈出一掌,又未曾施出全力,哪是真的就怕了楼上几个人。
阴沉沉嘿嘿一声冷笑,道:“好小子!你居然搬了帮手来与道爷作对。好啊!道爷要是收拾不了你们,便不叫‘魔手’了!”
说时,也自腰间解下那个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
楼上那疯道人,自然便是千叶道人了,将手中酒杯一举,道:“魔崽子!来啊!道爷陪你喝一杯,喝足了酒,舞得才有兴儿呢!”
“鬼见愁”宫半天,一瞧四周沉寂,暗付:“那老和尚被我封在深洞之中,又有那些赤炼毒蛇,此时怕不肉化骨散,这人必是故意卖‘万金油’唬人。”
心念一转,顿又胆气大壮,身子虚飘飘一晃,两眼绿光大炽,嘿嘿一声冷笑,捷逾鬼就,有如一阵阴风上涌,身子凌空升起,鬼爪倏伸,隔空向那文主抓去。
只见文士朗朗一声长笑,声若龙吟,立掌当胸,修地掌心微向外吐。
文士当然就是凌雍,他身习须弥上乘气功,别看他微向外吐,似未用劲,这微吐之力,亦可摧枯拉朽。
若非他存心留下宫半天,让清虚禅师完成心愿,只要翻掌一劈,准能将他努个半死。
“鬼见愁”飞空探爪,柳洪倒是退了一步,皆因这“魔手”柳洪比宫半天更是狡诈。
凌雍适才一拂之力,已然使他心惊,但却未看出对方所习何种掌力?
宫半天这一抢先扑出,正合他心意,正可藉此机会观察对方掌势,看看是哪一门派武功?
说时迟,但二人一击却有如电光石火。
他这里才退后一步,凌雍掌心合劲微吐,宫半天一个身子,好似落叶飘飞一般,荡悠悠的飘了出去。
这种掌力,是他“魔手”柳洪毕生从未见过,眉头一皱,顿时惊得又向后退了一步。
再看宫半天,他这一爪抓出,自认在这爪功上下了数十年功夫,当年的灵隐四僧,便是伤在这鬼爪之下。
楼上的人,若是不退,便会伤在鬼爪之下,若然退了,也可在“魔手”柳洪跟前露露脸,显示一下自己武功异学。
可是事与愿违,不知会遇上克星,凌雍才微一吐掌,立觉一股热力,向他爪风上射来。
右爪指尖,有如抓在铜墙之上一样,痛人骨髓。
连忙双足一绞,身形猛退,但那层层热浪,早已翻涌而至,身不由己向后双去。
“鬼见愁”宫半天实非弱者,经验阅历两皆丰富,知道遇上克星,连忙一缩,双脚一蹦,向横里飘落下地,虽被热浪卷了一下,幸未受伤。
楼上千叶道人,哈哈笑道:“妙啊!老哥哥,你这一掌么?可就叫做‘猴子翻筋斗,跳不出如来佛掌心’,来时兴勃勃,去时可就难罗!”
顾小宝和武天琪,也暗惊这须弥掌力威力之大,果是不凡,要是换了他们三人,怎么去破这魔头鹰爪功。
“魔手”柳洪不愧是武林中第一魔头,见多识广,就这一击之下。便看出凌雍是使用武林中闻名而未见识过的须弥神功。
当年大方上人与黄山无名叟,各得须弥秘笈上下册之事,武林中无人不知,后来被无名叟之徒凌雍,从天台弥陀寺大佛腹中,获得须弥秘笈下册。
瑶山一役,大方上人便伤在须弥掌下,早成武林奇谈。
这魔头既认出是须弥掌,自然也认出凌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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