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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再显神通

就在同时,空中一声鹤唳,玄鹤疾纵而下,一阵奇大劲风下压,劲风中陡听到两声不同的娇呼。

顾小宝微一疏神,身子竟被那排空劲风,压得头下脚上,“扑通!”一声,栽落在方井之中。

照说,这是天作奇缘,才会撞落井中,不是正可取得那颗千年难遇的冰珠么?但顾小宝天生多情种子,兼具义薄云天,筱云姑娘适才那声娇呼,不用猜便知道是被“迷魂血雨”所伤。

故人才落下,犹吸一口丹田真气,匆忙间左手一点井壁,顿时脚下头上,手指借力一按,便想纵出井口去救筱云姑娘。

哪知他双腿沉入水中,忽觉一股不可抗拒的奇大劲力,将他直向井底吸去。

那井壁又湿又滑,竟然把握不住,手才一滑,“呼啦!”一声,眼前黑沉沉一片,只觉身子直向下落。

顾小宝在诸山山中长大,武功虽好,却是旱鸭子,一落入水中,却一筹莫展。

幸好水未役顶之时,已吸了一口长气,心中尚不慌乱,一面下沉,一面用手向左右摸去,想抓住一点借力之物,将落势稳住。

沉!沉!觉得那水奇寒随骨!

须知神泉开穴之后,涌出的全是地底冰层之水,若非顾小宝服过换骨金丹,换作其他人早已担冻成冰棒了。

顾小宝虽觉周身奇冷,尚勉强支持得住,但心中仍不免焦急,蓦地想起自己右手尚握金剑,于是劲贯双臂。

左掌用力横里一推,身子往古挣扎数尺,右手金剑朝井壁右边刺去,“咋喀!”一响,剑尖穿人井壁约有数寸,就因为有这一点借力,身子才未继续下沉。

他右手已能借力,左手一翻,便摸着井壁,并指一触,原来这下面并非石壁,指尖竟插人井壁之内。

心中一喜,右手拔剑,又向上面井壁刺去。

如此两手交替,居然被他爬上丈许。

蓦地——那井底“轰隆”一声巨响,一股激流上喷,顾小宝顿觉那上喷激流,托着自己直向上浮。

赶忙借势脚尖一点井壁,奋起一口最后真气,居然被他冲出水面,连忙剑插石壁,将身子稳住,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这一回真是九死一生,暗喊一声:“好险!”

他自己才脱险,顿又忆起适才筱云姑娘那一声娇呼,心中十分难过。

回忆当时情景,心想:“若非她冒险推了自己一掌,自己必然伤在血姑‘迷魂血雨’之下,她因抢救自己,才会被‘迷魂血雨’射中。

那‘迷魂血雨’中人必死,那么她……”

一想到筱云姑娘,便忘了适才自己的惊险,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人家为了助自己夺取这神泉冰珠,不幸丧命在血姑手中,就算自己得了旷世难求的冰珠,又于心何安?此刻眼眶,不由有些湿润,滴下几满眼泪。

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侧耳向井口听去,偏是井中“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哪还能听到半点声息。

只见井口之上,微微射下一点淡淡的月光,好像上面之人,全已走了,此时他已没有心情寻那冰珠了。

右脱一用力,身子向上浮起,正想攀着井壁,脚尖才点剑纵起,哪知“呼广的一声.并中登时光华四射,亮如白昼。

忙低头看去,见那水面上浮起一颗茶杯大小的晶球,在伸手可及的水面上,骨碌碌团团直转。

顾小宝心中一跳,暗道:“这不就是冰珠么?”

“冰珠既是神物,也许能治愈筱云姑娘‘迷魂血雨’伤势!”

想及此,匆忙伸手将冰珠攫入手中,人手虽是奇寒,但觉冷香扑鼻,心神登时一畅。

此时一一他也无暇去察看冰珠是什么形状,匆忙放人怀内,单臂用力,“呼广的一声,身子整个脱出水面。

闪失一点插在井壁上的剑身,纵起有一丈多高,伸手攀着井圈一翻而上。

顾小宝呆呆的在井台之上,斜月清辉照着白石井台,上面洒满斑斑血迹,血姑和绿娘子已不知去向,筱云姑娘和对只玄鹤,亦踪迹不见。

环顾四周,观中一片岑寂。

晃身扑到前面殿脊之上,但见云天杏杏,碧空万里,不知彼云姑娘是生是死.再次流下两行泪水。

呆望良久。

返身扑入观中,寻了一条绳索,坠入井中将金剑拔出,心中沉甸甸的。

但他有一个坚定的意志,决心要去寻找筱云姑娘,用这颗冰珠为她治疗伤势。

若然筱云姑娘果真因此而死,他誓必天涯海角,追踪血姑为彼云姑娘报仇。

顾小宝是个感情真挚心地淳厚的人,总觉彼云姑娘给自己太多,现在又因救护自己,生死不明。如果自己不为她尽一份心意,还算是侠义中人么。?因此——一个人低首徘徊,怅惆在天池之畔,周身湿淋淋的,忘了玉露浸肌,忘了月斜斗转,那哀惋的侠士情怀,全流露在无尽的,低声长叹之中。。

蓦地——前殿中,响起一棒清越的钟声,声音缭绕空际,顾小宝由迷惘中惊醒过来,暗地吃了一惊。

“逸清、逸云二位道长已死,这碧落观还有谁敲这一棒晨钟?难道…难道这里的小道童还不知道两个老道死了么?”

顾小宝心里作如是想,人已晃身向前殿扑去。

到了殿门口,抬眼望去,那三清祖师法像之前,高悬着一盏半明半暗油灯。

殿内幽暗,显得殿中阴森森的,但香炉中却新插上一柱清香,刚燃不久,暗道:“果然是小道童在烧早香了。”

当下出声喊道:“小道长,你快出来,我有话告诉你!”连喊数声,却不见有人出声答应。

顾小宝不禁迈步走进殿去,先将神龛左右前后看了一遍,不见有人,不由又向左角的钟架周围看去,依然不见小道踪迹。

心中不由狐疑道:“我闻声即来,若是小道士那能去得恁般的快?再说,碧落观今晚闹得天翻地覆,造才自己又在天池之脱徘徊了那么久,要说是他,为何不爱与我相见?”

心中越想越疑,顿觉这钟声响得有点溪跷,返身便想退出观去。

哪知刚一回身,身后的钟声,突又“当”的一声震鸣,顾小宝吓得心中一跳。

忽地再又回身,右手横剑,左手暗凝真力喝道:“是何人隐在身后,快出来见我!”

连喝两声,不见钟后有答应。

他根剑晃身,斜掠数步,那钟架之后,虽是黑沉沉的,以顾小宝现在的目光,是何等锐利,早已看出确实无人,便知道适才敲钟的绝非小道士,而是另外有人。

突然悲怆一声长笑道:“好啊!原来你还没有走,顾小宝正想天涯海角去找你,这可正好,免我辛苦跋涉!”

说时,身形门退,横剑将观门堵住。

这个你,当然是指血姑,他确认筱云姑娘已死,他要为筱云姑娘报仇。

哪知依然不闻有人出声,正想出声喝骂,左角铁钟又“当!当!当!”轻敲了三下。

这一次他双目凝神看着那座铁钟,眼睛瞬也未瞬,但铁钟自鸣,心中可有些骇然。

不由暗忖道:“莫非有人用真气,隔空弹指鸣钟么?”心念才这般一转,蓦地那神龛之上,有人哈哈道:“没用的东西,来到这观中长吁短叹,全没一点英雄气概,诸山老儿怎么会调教出你这种脓包?”

闻声知人,顾小宝已知道是什么人了,心中一喜,忙躬身一礼.道:“原来是道长鹤驾到了,小侄适才不知,望乞恕罪!”

“踢哒!”一声,神龛上飘落一个竹冠道士,一件破道袍,千巴百补,好像从未洗濯过,肮脏得要死。

背插一柄佛帚,拖着一双草鞋,斜脱着醉眼不断的哈哈大笑。

来人正是游戏风尘,武林闻名的哈哈道士——千叶道人。

顾小宝一见是他,五、六年不见,玩世不恭的神态,依旧不减当年,忙又施礼道:“道长迟来一步,适才血姑那妖女正在这观中理!”

千叶道人似是宿酒未醒,“踢哒!”一声,脚下一个踉跄。

只见他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我可没来晚,只是我真有点怕那女人,所以躲着不敢出来。

哈哈!我这哈哈道士,天不怕,地不怕,雷公下来我敢跟他打一架,但唯独怕她。好小子!这回你可坏了,你已经为你师父惹来大祸啦!”

顾小宝满不在乎的道:“道长说的是那个妖女,下尸血姑?“不错!”千叶道人点点头,道:“不但是血姑,那黄绿衣和宫半天全不是好吃的果子。

这一来么?他们没胆子去找白丹凤,却把这笔帐记在你师傅名下。

好小子!你师傅和那个尼姑,被一个‘魔手’柳洪,在秦岭黄叶崖上已经逼得下不了台。若是这三人联手前去,你师傅那几根山羊胡,不被他们拔光才怪!而且你今晚也有不少麻烦!”

顾小宝对自己安危可以不顾,一但一听到恩师遇险,不由心中一震,道:“道长是否从秦岭而来,我师傅怎么啦?”

“哈哈!好小子!”千叶道人醉眼亿斜,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还记得你师傅,没被人家迷得忘了本,我正是由秦岭来找你。”

说完,又望着他手上那柄金剑,道:“喂!小子,这柄剑可是那柄‘三尸剑’,怎么会落在你手头?”。

顾小宝便把洗心池以后发生的经过,大概的说了一遍。停了一会儿,又道:“小侄奉慧因师太之命,追踪‘九重丹凤”行踪,据师太说,若能求她去秦岭黄叶崖走一趟,‘魔手’柳洪之事,便可迎刃而解。是以,小侄始追踪到了这洗心池……”

千叶道人未等他说完,破袖一甩,仰面哈哈笑道:“好小子!你敢在我老人家面前说谎,你以为我醉了么?哈哈!我这哈哈道士是人醉心不醉,你为什么不说,是想追她作媳妇呢?你想过没有,人家白丹凤会看上你这憨面小子?”

顾小宝被说得脸上一红,最令他内心难过的是说白丹凤看不上自己,顿觉受了难以忍受的伤害,这真个是冷水浇头怀抱冰,不由怒形于色。

千叶道人突又哼了一声,道:“好小子!你别自作多情,大约我老人家的话你不愿听,要是人家心里有你,适才她将血始与黄绿衣赶追,救那筱云姑娘之时,明明知道你掉在井里,为什么看也不看一眼便走?”

顾小宝啊了一声,脸上虽是浮起一种失望的神色,但知道筱云姑娘是被她救走了,不由心中另有一种喜悦。

在他心目中,白丹凤是无所不能的人,自己正为筱云姑娘中了“迷魂血雨”,心中自疚。如今知道是她将筱云姑娘救走,沉重的心情,立时轻松不少。

于是问道:“道长,你知道‘九重丹凤’救走了筱云姑娘,现在在哪里?”

语音一顿,良久又道:“小侄绝不相信她对我毫无情义,就算是吧!为了师傅的事,为了探视彼云姑娘的伤,我都应该去找她。”

千叶道人斜脱醉眼,哈哈道:“你真有勇气去找,我老人家倒可指引你一条明路,只是,你见着她,可千万别说是我这哈哈道士说的。

要是知道的话,她会跟我没完没了,更不会去秦岭助你师傅。但像你这种瞎追瞎撞,准会撞得头破血流。

我老人家教你一个法儿,让她非见你不可,不知道你肯不肯照我老人家的办法去做?”

顾小宝道:“她是不是去了秦岭碧云谷?”

千叶道人一颗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似的,道:“她已经回青城山了,据我所知,一个月内不会再出去。”

顾小宝忍不住朗声道:“那敢情好,恁地说来,她已回到卧云居了,小怪这就去找。”

说完,回身便向殿外走!

千叶道人突然喊道:“喂!好小子,你往哪里走?”

顾小宝道:“她既然回来了,那卧云居便在这峰下,小便自然……”

他话未说完,千叶道人突又哈哈不绝,而且笑弯了腰。好半天才直起腰来,道:“不错,她有时候是在卧云居住,那不过是她来此青城山临时憋足之所,真要找她嘛?好小子!

可得跟着我走。”

说时,身子歪歪斜斜的便向殿外走。

顾小宝知道这哈哈道士有些门道,别看他说话打哈哈,走路踢踢啦,一到戏游风尘的样子。

他那一身武功,并不在师傅之下,今夜突然在此现身,又叫他跟着去,准知道他是有为而来。

当下也不吭声,跟着他出了大殿。

走出观门,到了峰顶边沿,千叶道人突然口头道:“不行,这样高的山峰,月亮又落了,黑古隆咚的连路都看不见,稍不留神不把我这哈哈道士,跌成呜呼道人。

不行,我得困一会儿,等天亮了再走。好小子,你年轻骨头硬朗,先走吧!咱们明天中午准时在龙溪碰头。

记着啊!你真想要找自丹凤,可就得与我哈哈道士死约会,不见不散!”

说完,打了个哈欠,人便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呼噜噜”打起出来。

顾小宝知道他是装模作样,故意装疯卖醉,以他的武功,别说这峰还有路可下,就算再陡削无路,也难他不倒。

听他说要自己先走,便知其中又有文章。

见他假仙假答的装着睡熟,知道问也没用。

这哈哈道士的脾气,他可清楚,平生不打谁语,行事更是神出鬼没,要自己到龙溪去等他,必是另有用意。

当下沿着下峰去路,直向峰下走去。

龙溪在崛江东岸,距灌县不过十来里路。

“夜迷蒙,月朦胧;渔火映江中。

船家女轻唱着船歌,随着晚风阵阵送。

报江夜,恍似梦;红男绿女互诉情衷,对对爱侣,心相印,意相同。”

这首泯江夜曲,道尽阳江风情。

龙溪即崛江渡口,后建造索桥即今之安澜索桥,长约二里,宽七尺余,凌空而架,婉蜒如游龙。

全桥用土法之粗绳结成,垫以本板,其原理与近代钢丝铁吊桥相仿佛。

桥两端用巨石砌成“鱼嘴”,桥两旁用竹索五组为栏,以策行人之安全。

人行桥上,如船舟在怒浪中,左右摇荡,吱轧作响。

桥下则江水滚滚,激流汹涌,有如万马奔腾,胆小者颇感神昏目眩,有如晕海。

此桥虽属古老,但可见先民之大智大慧,发明殊多。

在桥尽头处,桥门上有描联云:“大江东去无双路”,“锦里西来第一桥”。

顾小宝上青城山时,曾经过龙溪,是以认得道路,下峰不久,天已大亮。一川人有饮早茶习惯,青灌道上有许多茶室,供上下青城游客憋足,一事论菜风味。

顾小宝折腾了一晚,虽然他服过金丹后,不虞真力不继,确也感到口渴腹饥,便叫了一屉小笼包,泡了一壶茶,解渴充饥。

一展小笼包刚吃完,便看见茶房走来,在他面前手指头拨弄了一下。

那是什么意思呢?行家或是老主顾一看就懂,那表示想不想陆两把?顾小宝接受过千门训练,自然懂得,一看天色尚早,此去龙溪,不过四、五十里,以他脚程,两三个时辰就足够。

茶房这一引诱,不由手痒痒的想过过瘾,于是问道:“在哪里?赌注大不大?”

“不远!”条房道:“就在咱们这后院,注不怕大,有下必赔。

顾小宝知道所谓“注不怕大,有下必赔”,只不过是号召赌客的一种噱头,难道有金矿押下去,他们也能照吃照赔。

噱头是噱头,这两句话倒确实具有极大吸引力,顾小宝不自禁的跟着茶房走了。

赌场本来是龙蛇杂处,最混乱、最易发生事端的地方。这里不像赌场,只能说是“大赌棚”,此刻虽天已大亮,气死风灯依然点着,人声喧哗。

尤其押“宝盒”的长方桌周围,挤满了黑压压一大堆人,情况非常热闹。

因为押“宝”,赌得最干脆,一揭“宝”盖,立判输赢,毫不拖泥带水。

“下啦!下啦!要下的快下……还有没有?还有没有本来尚在观战的错客,被他这么一哈喝,也纷纷下了注,下注的有筹码,也有的用银票,现银押下。

庄家看看差不多了,便又叫道:“开啦!开啦!好,高抬贵手…”

蓦地——一个刚才押“双”被吃的大汉,大喝一声,道:“慢!”

霍地拔出一把锋利匕道,“笃!”地一声,笔直地插在桌面上。

周围的赌客无不大吃一惊,看出这大汉可能是输急了,存心想闹事,唯恐被波及,遭到无妄之灾,连下了注的也顾不得收回,都吓得纷纷退开。

庄家却是有恃无恐,若无其事的笑笑,一脸不屑的神气道:“老兄,输不起就歇歇手好了,别在这儿要狠!”

大汉虎目一瞪,怒喝道:“你们是以什么为号召?”

“注不怕大,有下必赌!”庄家随口背诵出来。

“这不结了么!”大汉理直气壮的道:“老子有注下,你们凭什么敢不许老子赌?”

庄家把眼皮一翻,盛气凌人地道:“这么一把破铜烂铁,咱们‘福记赌场’见得多了,根本不屑一脚”

大汉道:“真不赌?”

庄家毫不示弱,断然拒绝道:“不赌!”

大汉勃然大怒,一拳擂在桌上,道:“那你们‘福记’赌什么?”

庄家仍然不动声色,暗向围过来的保镖们施了下眼色,嘿嘿冷笑道:“我们什么东西都赌,就是不赌这个!”

“好’”

大汉这可抓住了对方的话柄,眼珠子一转,道:“既然什么都赌,老子就赌两个手指,赢了你赔老子两个手指,输了老子立刻剁下两个手指给你!”

庄家不由一怔,只怪他自己说话不慎,被人家挑出了毛病,现在还有什么话好讲呢?正在不知如何处理之际,忽听得一个娇脆脆的女人声音,发自人堆里道:“李师傅,发生什么事呀?”

随见一个年轻少女,由两个大汉在前开路,推开人潮,挤到了那庄家的身边。

李师傅看见少女走来,立时精神一振,忙不迭道:“这家伙大概输急了,想耍赖……”

“喂!你嘴里放于净点,别满嘴喷蛆!”大汉雷鸣似的怒喝道:“老子这叫耍赖?是你自己说的,幸好有别人在场听见。

你说什么东西都赌,老子就赌两个手指头,这是耍赖?”说完,向一旁赌徒扫视一眼,似乎请他们见证。

李师傅还没有来得及分辨,少女已冷若冰霜的问道:“你是那么说么?”

“我……我只是说……”李师傅急得结结巴巴起来。

少女脸色倏地一沉。怒叱道:“你只要回答,究竟说了没有?”

李师傅无可奈何,只好点点头道:“我是说过什么都赌,可是……”

“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少女断然道:“既然话说了出去,为了‘福记’的信誉,你就跟他赔吧!”

“大小姐……”

李师傅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被称为大小姐的少女,却是充耳不闻,掉过头来向那大汉嫣然一笑,道:“你当真要赌两个手指头?”

大汉振声道:“笑话!不赌我还跟你们开玩笑不成?”大小姐果然有一手,她似乎胸有成竹,笑笑道:“你的赌注我们同意接受……”

没等她说完,李师傅已吓得脸色苍白,急忙阻止道:“‘大小姐,这。这不成呀!”

“不要你多嘴,跟我站一边凉快去!”大小姐喝止了他,李师傅顿时禁若寒蝉,不敢再开口。

大小姐遂向那大汉道:“不过,你既然常跑赌场,总也该知道赌场的规矩吧?”

“规矩?”大汉诧然问道:“什么规矩?”

“不错,这规矩五湖四海,南北十三省都是一样的。””大小姐如背诵青年守则似地道:“赌注要押在台面上,才算是下了注,赌注下定了,手就得离开台面,这不是‘相记’一家定的规矩,哪儿都是一样。

否则,你老把赌注不放手,我们怎么确定你是不是决定下注了呢?”

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使在场的赌客们,没有一个不佩服这少女的机智,看来那大汉是必然被难住了。

所谓: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为宰相,饶是赌场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如何应付这尴尬局面,少女三言两语,就解开了僵局。

但是——没想到那大汉比她更狠,嘿嘿发出一声冷笑,道:“好!——”

“好!”字方出口,霍地拔起桌面上的匕首,猛一咬牙,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

在赌客们的惊呼声中,刀锋过处。两个血淋淋的手指已齐齐切断。

大汉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不顾左手断指处血流如注,豪迈地大笑道:“这回能算数了吧?”

年轻少女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划卜本来以为自己出面,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搬出赌场的“金科玉律”来,就可以把对方难住,谅他也不至于真把手指剩下。

岂知大汉说做就做,反而把她给难住了。

“这……”她简直不知道怎么应付。

大汉得理不饶人,冷冷地一笑,又道:“这是老子下的注!”

大小姐水汪汪的眼睛一阵乱转,灵机一动,总算被她想出了应付的对策。

随见她若无其事地嫣然一笑,道:“你这个注的输赢,倒是怎样算法?”

“大小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大汉以牙还牙地道:“赌场有规矩,照吃照赔!”

“你的意思是……”年轻少女心知遇上棘手的人物了,今天这场合,似乎自己已无法控制了。

果然——那大汉斩钉截铁地道:“我的赌注在台面上,输了,你们照吃不误;如果侥幸赢了,对不起,你们得照注赔我两个手指头!”

赌客们哗然起来,连别的赌桌也都暂停下来,全都挤过来看热闹。要看这位大小姐,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保镖的一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但是,他们发现混杂在赌客之中,竟有不少生面孔的彪形大汉,一个个太阳穴突起,都具有一身很好的武功。

这些人,看来不像是逛赌场的,而是跟那出头闹事的大汉在一起的。

秃子头上长虱子,很明显,这些人是存心来惹事生非的!

“福记赌场”别看只是一个赌棚,它的后台却是相当硬扎,老板君绝不仅是灌县一带的地头蛇老大,在川蜀地区的洪门中,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拥有一股庞大的势力。

半年前,来了一个老太婆和一个红衣女来到福记,老太婆在君绝面前,仅仅亮了一块乌黑的铁牌,嘴唇啊动了一会儿,君绝就把这赌场让了出来。

不久之后,这位大小姐来了,这“福记”就由君绝的手上移交给她,由她经营。

“福记”既有如此的势力和后台,谁又敢不自量力,跑来老虎嘴边拔须呢?那些保镖是君绝原来的人,这是君绝对老太婆唯一的请求,如果解散他们,他们很可能会濒临饥饿边缘。

既然赌场要继续营业,自然也需要他们,老太婆当然就应允了。

少女虽是做了“福记”的主持人,但君绝也没有闭门纳相,依然从中协助,这些事不为外人知道。

“福记”既然一帆风顺,无形中养成了这些保镖们不可一世的气焰,谁也没放在他们眼里。

今儿要不是这位大小姐亲自出面,他们早已动手,把那存心闹事的大汉揍个半死,拖到外面去了。

可是——现在他们发现,那大汉并非是单枪匹马一个人,而且大小姐又未下令,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暗中戒备,静观事态的发展。

大小姐听了那大汉的狠话,仍然保持冷静,因为在她想:只要稍微做点手脚,你就一辈子也别想赢!

于是她叫李师傅让开,亲自当庄,捧起宝盒连摇三下,放在桌面上,道:“你押单还是押双?”

大汉最后一注是押“双”输的,于是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大小姐朝断落在“双”的一边,血淋淋的两节手指瞥了一眼,冷冷地问道:“你押双?”

大汉只“嗯!”一声,大小姐便用手要揭开“宝盆”的盅盖……“慢着!”大汉突然大声啥喝阻止。

“怎么?”大小姐冷冷道:“是不是改变主意,要押单?”大汉将手里握着的匕首,瞩地一掷,刀尖笔直的插在桌面上,道:“老子没那份闲工夫改来改去。不过,你得先照样亮亮本,看你赔不赔得起!”

“什么?”大小姐脸色大变。

大汉冷冷地道:“我说得很清楚,请你亮亮本!”

“你要我也剁下两个手指?”

“正是这个意思!”

大小姐这可傻了眼。

那大汉在等着……此刻忽然从人堆里挤进个少年家,憨面中不失淳厚、朴实,腰悬一柄金剑,拍拍那大汉的肩头,道:“老兄,可否容我说句公道话?”

大小姐一看这少年家,秀眸中不由放出一种异彩,但少年家的目光只对她淡淡的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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