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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情意绵绵

众人一看这半山红光,正是发白五邪巢穴。

这时,青红蓝白紫五所宫殿,和就着山势建筑在山环上的亭台楼榭,已经处处大火。火焰高卷,不时带着一股股的浓烟射向空际、那些雕梁画栋,部随着连珠般的爆声,逐渐化为乌有。那些附近的花卉林木,亦随着由青变黄,由黄变黑,继之,则发出火光。

残余的灰烬,由高空飘落地面,半山,及各人的身边……

一阵焦胡气味,合着灸人的灼热,使各人已无法再在原地立足。

吴湘的一双俊目,正闪动着希求的光亮。好像在搜寻什么。穆端阳即忙抱起爱孙,其余池通,王锐,岳小方三人;亦将赵氏兄弟及孙全,虞辑如,罗敏章等人,或抱准备随着众人离去。

忽听智圆问道:

“戚女侠呢?”

众人闻言一看,果然那黑衣少女已失去芳踪。

这时,忽见远处的浓烟火舌之中,纵起一条纤细人影,三两个起落已至近前,正是大家所要寻找的那乌弓传人黑衣少女。

身形一着地,便一挥短弓,道:

“走罢!”

吴湘看了少女一眼,平淡的问道:

“师妹,这火是你……?”少女似毫未加考虑的答道:

“怎样?除恶务尽,也错了么?”

吴湘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说活,便同着众人,沿着山阳峰背后的崎岖山道慢慢行去。

大家行至第二座山岗,再回头一看,山阳峰一座座的宫殿楼舍,全都变成了一堆堆的残瓦废垣,在一片灰烬中,升起一缕缕的轻烟,是那么散乱和无力!昨日的富丽豪华,现在是满目凄凉。大家的心中,都有无限的感概,但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良久良久,直到清晨的阳光,慢慢的拂在每一个人的脸孔上这时,赵氏两兄弟已经苏醒过来,由池通照料着,与孙全,虞辑如,罗敏章几人,坐在地上休息。王锐,岳小方二,对着火场默然不语。智圆大师关怀地看着坐在地上中毒初愈而疲备不堪的每一个人。吴湖是负手卓立,悠然地欣赏着近山远景。黑衣少女微垂螓首,五指往地得轻轻拂摩着手中的雕弓,好似一切都毫不在意。

穆端阳抬头看了看对面山腰上,残缺不全但是仍然矗立着的五座毒堡,低头再看一看怀抱中错睡着的爱孙端儿,微微一喟,对智国大师,道:

“大师,咱们上路罢?”

接着,又对吴湘及黑衣少女深深躬一躬身,道:

“穆端阳此次一行十人,和着劣孙端儿的整条性命,如非两位少侠先后赶到仗义出手,恐怕都要丧身这人迹罕至的山阳峰!”

说着,低头又看了看端儿和同来的人,面带重优的接着说道:

“老夫已届入木之年,智圆大师为妙峰山得道高僧,已是四大皆空,我们两人,对这生死二字。早已看得非常淡薄,早走晚去,都已无什挂牵。”

说至此处将嘴一咖,指向同来诸人,又道:

“但是,这些朋友,都是身负奇冤,不能获报则是终生遗憾!这次随老夫初次出师,正点子尚未找着,便先闹了一个灰头土脸

老英雄话未说完,同来的各人,除了智圆大师之外,全都面带愤怒,显着无限忧戚。池通未等穆端阳把话说完,便插嘴问道:

“老爷子,我们能这样半途回去么?”

穆端阳目光一亮,接着又苦笑了一声,说道:

“大侄子,老夫倒是没有气馁,适才我已说过,像我这把年纪,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可是各位负伤受毒,的同伴,必须先找处地方暂行休养,再作计议。”

智圆大师对穆端阳的主意,亦极赞同。

池通等人鉴于实际情形,自亦无话可说。

这时,穆端阳才空出时间,对吴湘及黑衣少女说明同来的池通,王锐,岳小方,孙全,罗敏章,虞辑如以及赵为赵守两兄弟,即是去年八月初八在他七十寿宴上,同时丧命在一位身着黑夜长衫而不知姓名之中年儒生手上的混元掌池方亮,短枪飞锤孙维扬,黑胡子罗标,软心屠户虞为通,乾坤手王永江,匕首金刀岳强,和哈泊双雁翅赵坤,溜金赵健等八人的后人。

此次南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穆端阳为事主,经中年儒生无故捣毁寿埸,并连续掌毙前往庆寿的十位武林好友,以穆端阳在江湖上的年龄威望,自觉面上无光,当时为激于气愤和武林道义。曾当众发誓,愿以全部家当为注,邀请天下同道,查访原凶,为诸位亡友报仇。

出事的翌日,即广撤柬帖,通知天下武林,先将诸亡友的后事,分别加以安排,并作了一番准备,在今年春后。便先带同池王岳罗虞赵请人先行南下。后来晚到的,便由四海孟尝包剑啸的师叔“铜杆铁签”冯劲秋,负责连络随后接应。

出发之前吩咐端儿专程往妙峰山邀请乃师智圆大师同行,端儿行经牛栏山旁,正巧遇上长圆人魔邸柏,由绥外人关想来五邪巢灾,连结山阳五邪,准备对付隆平的万字夺杜春风,和德州的铁胆惊魂诸葛远。

本来邸柏并不认识端儿,这日傍午眼看即到顺义城外,老远望见前面道旁有一堆人,还有一匹枣红大马。

一两里路转眼即到,及至近前,始才看清共有四人,其中一个老媪满面泪痕坐在道旁,怀中抱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童,老温一面流泪,一面轻轻抚摩着男童的全身,并念道着说,此子父亲早故,这是她唯一的孙儿,亦是她唯一的命根子……。

男童躺在老媪的怀抱里,面色青白紧闭双目,一条右臂变成黑紫,右臂放在袖管外面,右臂根已经一片乌红,似是正在向胸口之间逐渐蔓延。

听老媪哭诉着说道,她和孙儿正由北村回家,行径此处见在道旁的乱石堆中,有一朵黄色小花,小孩子童心好奇,便跑过去采摘,才一伸手不知何物在小孩子姆指间刺了一针。小孩负痛一叫,老媪亦慌了手脚,正想过去查看,忽见从石堆当中,窜出一条绿色小细蛇,长仅尺许,被小孩叫声一惊,便向草丛中急急窜去。

这时,正有一位身着翠绿色的劲装年轻俏姑娘,伏着身子单膝跪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油绿色的碧玉小蝉……

在穆端阳叙述到枣红大马和身着翠绿色的劲装姑娘,吴湘心中已经连续动了两动,这时一听到手里拿着一内绿色玉蝉,吴湘心中咚的一声,再也把持不住,便啊了一声并插口问道:

“老前辈,你说那年轻姑娘手里是拿的“碧玉蝉”么?”

穆端阳亦被吴湘这突然的一问感觉惊异,看了看吴湘,想在他的面色上。寻找出一点头绪,但是这时吴湘已经即刻觉适才自己的举动有点失常,便又马上回复平静。

穆端阳微微摇了摇头,并低头看了看怀中的端儿,道:老夫事后猜想,可能那姑娘所持的是“碧玉蝉”,不过当时老夫并非亲眼所见,亦非端儿当面禀述,只是听顺义附近的朋友传说是如此而已。”

这时,立在吴湘是旁的黑衣少女,亦同时抬起了螓首,略带嫉意的,用一双怀疑的眸子,注意着吴湘,问道:

“你认识她么?”

这时,吴湘心中明明知道是谁,但他失神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不!不认识。”

在他说完之后,心中非常不安。

黑衣少女膘了他一眼,亦未再问,只对穆端阳道:

“老头子,你说下去罢。”

本来适才穆端阳在翻这一篇旧帐单的时候,黑衣少女似乎已觉得不耐烦,此时又催着他再往下说,无疑地她是被这位年轻的绿衣姑娘,引起了兴趣。

吴湘心中,则更是求之不得了。

于是,穆端阳又继续接下去,说到那年轻俏丽的劲装姑娘,将绿色工蝉的蝉须,便按在男童右手姆指中间,这伤口仅有针眼般大小,不经细看简直无法看出。

可是,说也奇怪,这伤口一经接触蝉须,便在一股细丝般的黄水,从伤口之中不断的向外流出,这股黄水则顺着蝉须,溶化在玉蝉全身,好像所有从男童身上流出的黄水,都被玉蝉吸进腹中,只是玉蝉栩栩如生,两只蝉翼忽绿忽暗,煞是美观好看。

这时,在旁边看热闹的共有四人,两个是过路乡农,一个是端儿,另外还有一个约五旬年纪的长面之人。现在我们知道那即是长面人魔邸柏。

马是枣红颜色,高大善驰,一看便知为一匹关外良驹,正在两丈之外低着头啃食野草。

端儿站在邸柏,心里即觉厌恶,邸柏所立之外,是在路旁,地势稍高,离着那年轻姑娘约有六尺、端儿站在邸柏左后,离着邸柏约有三尺光景。

人的心理是非常微妙的,在你分外喜欢某一种东西的时候,常常会不由自主的,想偷眼看看它,相反的,在你分外厌恶某一种东西的时候,也会发生这一种现象。虽然是两个绝对不相同的极端,而它在人心感觉上所发生的反应,则是相同的。

端儿当时对于邸柏,可能亦是这种心理,所以在无意之中即对邸柏多看了几眼,他忽然发觉从开始到现在,邸柏的两只眼睛,始终没有离开所轻站娘手中所拿的那只绿色玉蝉,并且不时的在那一付长脸上,流露出一种竭羡之色。

端儿立刻在脑际中,升起一个奇异的念头。继而一想大白天里这么多人,这种想法也太多余,随着便将自己的念头打消。

忽听那位年轻的俏丽姑娘说道:

“老婆婆,这位小弟弟已经不碍事啦,你们回去罢。”

端儿一看,男童的一只右臂,已经全部恢复原来的肉色,竟然徐徐睁开双目,对着老媪微弱的喊了声!

“奶奶!”

老媪欢喜得,双眼流着泪,嘴里不断的喊着:

“女菩提…”

一面将孙儿的右臂,慢慢舒进袖管。

这时,那年轻姑娘,乃含着微笑立起身子,正打算将手里持着的绿色玉蝉放回腰间。

忽听立在路旁看热闹的那个长面之人说道:

“小姑娘,把这蝉儿借给老夫看一看好么?”

接着,手随声出,左手箕张,一个“探囊取物”便向年轻姑娘的右手腕抓去。同时,右掌一提曲在腰际,准备一招不成,第二招便即随着跟出.总是想势在必得。

由于变生仓促,端儿猛吃一惊,适才还曾经思虑至此,继又认为多余,才复又打消此念,事情果然发生,正深怨自己疏忽,惟此时已经千钧一发,那里还有暇多想,即在长面人出手的分毫之间,端儿乃大喝一声,全力向长面人的侧背扑去。

但那年轻姑娘,则在长面人前一出手之际,忽然咯咯一笑,右腕一沉,身形徽摆纤足猛然一撑,斜着射出一丈有余,长面有左掌落空,右掌疾出“猛虎探爪”,连环两招未沾着小姑娘半根汗毛。

在长面人微一惊楞之间,小姑娘已经端坐马背,回头对长面人道:

“长脸贼,姑娘今天有事失陪啦!”

说着,双足一收,枣红骏马在咯咯笑声中,已绝尘而去。

吴湘听到这里,由于内心的快慰,脸上亦自然流露出喜悦之色。

黑衣少女白了吴湘一眼,鼻孔中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

“这什么好高兴的!”

吴湘遂然一惊,偷偷再看黑衣少女时,见她面色薄温螓首微垂,轻拂雕弓好似在对弓独语。

吴湘即忙回首,尴尬的瞥了众人一眼,除穆端阳之外,自智圆大师起,所有在场的人,无不心中暗笑,但无一个好意思表现出来。

这时,穆端阳又继续说到端儿对长面人魔邸柏的那全力的一扑,由于长面人魔起式之后,端儿的双掌始才发出,长面人魔两招落空,但是整个身形已经移出七尺以外,因此端儿的全力一扑,竟也落了一个空无所获!

长面人魔在恼羞急怒之下,将所有怨气都加在端儿身上,沉着一张又黑又青又长的老脸,对端儿恨声说道:

“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端儿尚未来得及答话,便见一片掌风急罩而来,以端儿的功力,与长面人魔相比较,当然还差着一大段的火候。听说亦即三数十招,便被老魔点了穴道,胁持而去。

穆端阳大略说了此段经过,便道:

“老夫是次日获得消息,便即派人飞报妙峰山智圆大师,约在顺义城晤面,老夫便偕同众人到顺义会合,一路探访紧缀而来,一直追到这五邪巢穴山阳峰。昨晚以后的事,二位已经亲眼目睹,不必老夫再提了。”

智圆大师这时插言道:

“老英雄,咱们还是应当依照原意,先待受伤的人复原之后再作计划比较稳妥。”穆端阳又深感歉咎的说道:

“此事上由老夫而起,这次同行的人,不是被邀仗义助拳的朋支,便是深负重仇,后边的铜杆铁笠冯劲秋,想亦带领其余诺人南来接应。如此的有劳动众,正点子尚毫无着落,便先来了一个节外生枝,后来听人传说,那中年儒生又在豫境地段伤人很多。以后则杳无音讯,如果一点眉目都找不出,老夫怎能对得起那些已故的武林朋友,和他们的后人!

穆端阳说到这里之后,吴湘尚未接言,黑衣少女便螓首一抬,接口道:

“老头子,你们先回去罢,这场恩怨放在我身上啦。”

穆端阳与同来诸人,都微感一怔,吴湘便谦和的对众人解释道:

“诸位可能还未体会到戚师妹话中之意,戚师妹的意思,是说在穆脓峪那伤人的中年儒生武功极高,若是不能在事先妥善安排,先行探出他的住足所在,这样漫无头绪的找寻,实在如同大海捞针,难于成事,况且彼暗我明,更在有损无益。”

说至此处,吴湘俊目向众人一扫,声音略微提高,说道:

“穆家峪之事,在下与戚师妹都曾听人说过,那中年儒生金大光,号称“阴手索命”,为昔日陇东人屠中阴曹使者金五的后人,雾露山花面鬼王常眠香的嫡传弟子,此人自出山以来,仅有三次失手,两次是在鲁境的平原县城和在鲁南的泥汉镇,曾被戚帅妹的雕弓神弹先后两次惊走,再一次即是夜闯少林寺的时候,中了少林寺监院善元大师一掌负伤而逃。”

吴湘此话一出,不但穆端阳与智圆大师等人,感觉万分的惊异,即连立在一旁的乌弓传人,一向是高傲无比的黑衣少女,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亦是越睁越大,发出了奇异,欣慰,和照人的光彩。

女孩子家总是喜欢人家奉承,她这时的心情,是无比的舒适,但她始终弄不清眼前这位俊朗的师兄,何以会知道的这么多,这么的清楚详细,她更猜想不出他对于她,究竟知道多少呢?

吴湘见到散布在他周围的,这一群老少男女僧俗兼有的武林人物,全是聚精会神,用极度兴奋的眼光注视自己,心中安慰的一笑,又接着说道:

“在下寒冬路过豫境,亦正是这金大光在豫境各地张狂妄为的时候,有一夭的黄昏时分,正巧在豫境的嵩山以南汝州以北,大金店附近,一处叫做辕辕关旁的一片雪地上,遇上了这作恶多端的阴手索命金大光。”

这时,除了吴湘清晰的叙述,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大家都在专心一意的倾听这一些一向不知,急欲想知道的经过。

那时他正在与一位使用万字夺的少年朋友相决斗,在下与他会面之后换了三招,为着救援那位负伤的少年朋友,他便趁机溜走,在下便跟踪向南追寻,追到天近黎明,一直追入伏牛山的潜龙谷外,仍无半点影子……”

黑衣少女一听“潜龙谷”三字,亦不管众人高兴不高兴,便插口问道:

“潜龙谷?”

吴湘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又急急迫问了一句:

“你进谷口没有?”

从那次之后,金大光便平地消失,再亦无人知其下落。戚师妹既允不效力,在下亦愿略尽薄棉留意探索,一在线索,即当专程驰报,以付诸位雅望。”

吴湘年轻有礼,举止安详,虽已名闻天下,仍是虚怀若谷,说得诸位老少侠客,无不暗暗点头,衷心称赞。

此时,已经旭日高升旭光普照,吴湘说完事后,微侧身形向身旁的黑衣少女一打手势,然后微微抱拳、道声珍重,与黑衣少女同时身子一飘,便见一黑一蓝两条线影.直向丛山群峰之中急射而去。

智圆大师首先打破寂静,高唱了一声:

“善哉!善哉!”

穆端阳和智圆和尚说道:

“大师!我们的确是老了!”

其余的人都瞪大眼睛,如同失神似的。半响未作一语!

由穆端阳和智圆大师携领着远征长途查寻端儿的一行十人,离开山阳峰后,由于沿途招料伤病,行了三日始才走出山区。并先叫岳小芳兼程回,将一切经过先告知随后接应的铜杆铁笠冯劲秋,等候请人返回之后,再从长计议。

出山之后,他们在一个名叫蓝田的大县城,休歇了几天,便沿着秦晋边界,过风凌渡向东北方向进行。

走了二十几天,已经到达石鼓山的附近,石鼓山正在冀晋接界的地方,这时中毒负伤的六人除了穆小端用人扶持之外,其余赵为,赵守,孙全,虞辑如罗敏章等五人,均已渐行复原。

这一日经过的路途分外荒僻,走了半天没有遇着半个行人,直至申末西初,才看见对面远处来了两人,渐渐接近始才看清这两人的面貌,一个是瞎了一只眼睛,在右助颧骨下面有一道深深黑疤痕,满脸倒须的彪形大汉,另一个竟是长衫不整身体臃肿行动螨珊的醉汉,两人年纪全在四句左右。穆端阳与智圆大师一见这两人的相貌行动,即分外留意,尤其吃醉酒的那人,步履踉跄目光呆滞,智圆大师心中暗想,此地目光所能望之处,并无住户人家,此人是在何处饮得如此大醉,这样行路前程焉能奔上宿头?正在疑惑之间,两人已经行至近前。

穆端阳与智圆大师首先往道旁一让,突闻两声酒咯,一阵酒气,醉汉忽然一个踉跄,似是站立不稳整个身子便向他通迎面撞去。双手一上一下胡乱一抓,好像在摔倒之前要借外物扶持一般。

池通猛一跨步向左一斜,石臂以五成力量挥出。池通一向以臂掌之力见长,在他心想,这单臂的五成力量,还不足够给他个“狗吃屎”。

谁知两臂相交,几乎没能抬起,醉汉只是很自然的向左抢出两步身子幌了两幌,但是他通胸前,由于稍微疏忽大意,被对方在衣衫上撕了约有寸许长的一道裂缝!

池通心知上当,羞怒交集脸色全变成了紫红,怒声喝道:

“朋友!这可是你自找!”

正在此时,那一只眼睛的彪形大汉,便急抢两步,单臂扶着醉汉肩头道:

“你怎么啦?喝上‘点“猫儿尿”,即乱行乱撞的!”

又听醉汉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找找他身上有没有酒,我想喝酒。他妈的,酒!酒!

这时,亦正是池通盛怒即将发作的时候。

穆端阳久经江湖,智圆大师亦是武林耆宿,他们的江湖经验,是如何老到,两人人同时看出这醉鬼的两个踉跄,正是接着醉拳心法,使出“笑探知己”的高招,难怪池通上当了。

二人同时摇摇头,对池通递了一个眼色,禁住池通下一步的动作。智圆大师又高声喊道:

“酒后无君子,这位施主想是用酒过多,诸位留心让路。”

一语双关,警告了对方,亦警告清人留心让路。

穆端阳亦接着说道:

“既有地方喝酒,大概已离着镇店不远,咱们再赶上一程,好早些休歇。”

语罢,便与智回大师首先放步前行。

这时,醉鬼已远去三丈以外,只听他醉言醉语的说道:“喝酒!喝酒也得有喝酒的口福……”

后边的话,便咿唔不清,双方亦渐离渐远。

谁知奇怪的尚不止此,请人又向前奔了约两个时辰,天色渐渐错暗,仍是看不见半户人家。

众人正自焦约,在走过一段上坡之后,忽然发现在右斜方向大约里许远近的地方,另一土坡的前面隐约现出一座旧庙宇,穆端阳即刻便作了一个决定,对智圆和尚,道:

“大师、咱们今晚只好在此驻脚了。”

智圆大师表示同意,大家便沿着道边一条三尺宽窄的小径,向破庙走去。

小径上除了当中半尺宽的地方,全是野草,像是久已无人行走。但庙前有两株古柏仍极茂盛。庙门半敞和门上的匾额同时被风雨腐蚀得破旧不堪,匾额上的字体,亦由于天色昏黑而无法看得清楚。

庙宇不大,只有一座大殿和东面三间偏房,接连着偏房大慨是一间厅房,已经有两间倒塌失去门窗。院子里亦是野草丛生,在西南角的一株古相的粗枝还吊着一口生铁铸成的大钟。

进得大殿,穆端阳取出火种一照,中间神龛上拖着一方杏黄颜色的大厚布幔,已阵旧得变成了土黄色,亦不知里面供奉的什么神,神龛前面横摆着一条五寸厚的大香案,香案的前面是一张大方桌,全都油漆剥落,由于质料好,仍是非常结实。

神龛四周,分塑着十八罗汉像,亦是金身脱落残缺不全,充分显示出这所庙宇已经断绝香火很久了!不过唯一的好处,是还宽大干净,似是有人在经常清扫。

他们便在大殿左边整理出一块地方,各以随身携带干粮权为晚餐。除为端儿安得能够躺卧之外,其余都是坐地调息。智圆大师仍是依照佛门规矩,对所有佛像分别参拜,最后始行坐下。

这时的天气,正是有星无月一片昏黑,大殿以内更是伸手难辨五指,虽有九位行旅,可是静得无半点声息。

大家随着静的夜和静的环境,舒适地在恢复整日的辛苦和疾劳,这时忽听远处突然传来脚步之声……

这九位行旅,在这夜阑人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虽是功力有深浅,听音有远近,但是全都听得非常清晰。众人正在思忖之间,即觉一阵清风随着一条人影闪入大殿,接着火种一亮,此人已面对布暖立在神龛面前,跟着右手向左旁一捞,左手一掀布幔,右手拿着一个小包袱向幔后一伸,待收回右手的时候,手中已多了一只破碗,火种微幌全殿大亮,原来此人由神龛之内所取出来的,是一盏临时油灯。从入殿,取包,掀幔,点灯这几个非常简单的动用,可以看出此人手脚快得出奇。

然后,见他将油灯轻轻放在方桌上,丝毫没有作势,便平平稳稳的仰卧在方桌后的香案上面,身旁的灯焰亦无丝毫摇动。

这时,九对眼睛十八只目光,都一齐集中在这个怪人的身上,但是这人自入大殿开始。

即目不旁瞬,好像对于殿中有人毫无所觉。

穆端阳等人,并未看到此人的全部面孔,只从左侧面窥见此人身着灰布长衫,是一个满面病黄的老者。

不久,便听他一声哈欠侧转身子对向布幔,接着不久,即闻鼾声大作,呼呼睡去。

这时,九人中最为惊异的,是七个年轻人,更为惊异的,还是智圆大师和穆端阳。二人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不起当今武林中,有这样一位人物。

看着人家睡得那样痛快淋漓,想了半晌毫无头绪,又行闭起了双目继续静坐,大殿中一切如前,所不同的,是多了一盏油灯和这位怪者人接续不断的鼾睡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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