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翠屏,鬼神嚎!
长江三峡,集险要秀丽于一身,其中又以翠峰为长江三峡之精华。
但见危峰如镜,有如苍玉万笏,又似云屏千迭,峨嵋葱翠,秀丽雄壮,堪称天下第一奇景!
俗云:“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说明了四川、云南、贵州三地,山高峻岭,山套着山,连绵不绝,在海拔五六千公尺以上之高度,时晴时雨,天气变化莫测!
这一天,阳光普照,晴空万里,大地呈现出一片翠绿,增添了无限生气!
此时,在“翠华谷”的草地上,忽见有一青衣少年,挥剑跌腿,纵跃于山谷之间,宛如一只灵猿。
斯时,忽见青衣少年,伸手拳剑,一剎那,已将一株碗口大的樟树,半腰斩断。
由于那株樟树,枝粗叶茂,在倒地时,发出震耳巨响,青衣少年被怔慑当场。被怔傻了眼的小子,意识尚未清醒过来,背后忽传来一长串哈哈哈笑声:“赞!赞!哈哈……”
青衣少年眼见师父到来,自己对砍断了樟树之事,一时弄得诚惶诚恐,忙向老者一跪,磕头道:“请师父原谅,弟子一时技痒,挥剑砍断了樟树……”
老人手抚垂胸白须,慈祥地笑道:“不要紧,不要紧!”
老者边说边向那颗砍断了樟树走去,并伸手拨弄检视了一番!回头对青衣少年庄肃地道:“你的剑术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放眼当今武林,能在你手底下走过十招者,已少如凤毛麟角了。”
白剑虹自懂人事以来,从未听过他师父是类之言,乍听之下,不禁又惊又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老者顿了顿又道:“你现在的武功,若再在江湖上增加些阅历,已无人是你的对手了!”
白剑虹见他师父一反常情,老说他武功好,心道:“平时我屡次问及我的身世时,他总是说我武功太差,等我武功练成后再告诉我,而今天却一再说我武功已无敌手。莫非他老人家要告知我身世?”
他心忖及此,内心一阵狂跳,问道:“师父!你老人家今天是否要把虹儿的身世告知虹儿?”
老者云海天尊依然庄肃道:“不错,不但要告诉你的身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告诉你,而且要你立即下山去办!”
白剑虹心中激动异常,但却不敢露于形色,横加插嘴,只瞪着一双星目,呆呆坐着。
云海天尊微顿了顿,道:“你父亲名叫白敬仁,武林人誉之为过天龙,是一个名震遐迩的大侠,你母亲郭琼,也是江湖道上的女中豪杰。
由于他们半生浪迹江湖,晚年得子,乃结芦于长江之畔的白家庄。
岂知月无常圆,筵无常席,在一个暴风雨之夜,忽然来了一个黑布蒙面老人,一掌将白府大门劈碎,要你父亲将‘宝图’交给他。
当年你父为夺那宝图,不知出了多少汗,流了多少血,哪肯轻易将图给他,是以,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
无奈那蒙面老人的武功,高不可测,且你父为夺那宝图时,内腑重伤,已凝成痼疾,百招之后,渐见不支,你母目睹此危局,知道自己无法挽回,乃抱着未满三岁的你,向外逃走。
那老人见你母抱你逃亡,哪肯干休,即随后跟踪追来。
你母自知功力与那老人相差悬殊,无法逃脱,急中智生,将你放于一瓦缸之内,从后门将瓦缸推入滔天的江流之中。
当时,我因一步来迟,你父母已还魂无术了,于是,我即叫神鹰把你救回这‘翠华谷’。
翌日,我下山替你买衣服时,又顺道经过白家庄,据邻居说,你父母的尸体,已由一个老叫化子收殓于庄后山坡松树下。”
此时,白剑虹已悲痛得泣不成声,几经昏厥过去。
云海天尊走近他的身前,慈祥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事已如此,哭有何用!”
他顿了顿,忽然声色俱厉,怒道:“男子大丈夫,要经得起风波折磨,应有豪迈干云的气概,父母之死虽可悲,但你为人子者,悲恸就算是孝么?你这等悲恸欲绝,能算大丈夫么?我教你的,难道一点都不记得么?”
白剑虹见他师父坚毅严厉之色,立即停止哭泣,跪在他师父面前,满沾泪痕的俊脸,隐含毅色,道:“师父教诲,虹儿一刻不敢忘怀,父仇不共戴天,尚望你老人家明示那蒙面老人是谁?”
云海天尊点了点头,道:“这样才配作我的徒儿,你起来待我慢慢告诉你。”
于是,白剑虹又坐回原处。
云海天尊也坐回石床上,又道:“据当时白家庄人说:那蒙面老人自称为云海天尊欧阳松!”
白剑虹闻言,浑身一震,俊脸色变,登时冷汗直流,惶急道:“师父,难道你是……”
云海天尊苦笑道:“那个杀你父母的欧阳松,并不是为师本人,而是那蒙面老人冒我名号去毁你父母的。”
白剑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愧怍满脸,道:“那人为什么要冒你老人家名号杀人?”
“大概是因我隐居已久,以为我已经不在人间,故以嫁祸于我,死无对证,自己大可逍遥法外,不致受人怀疑。”
白剑虹闻言,气得浑身发抖,愤恨的道:“师父,他是什么人如此诡诈?徒儿决然将其碎尸万段,以雪亲仇师冤!”
云海天尊叹道:“那人是谁?为师的也不知道,你下山后,应查个水落石出,为你父母报仇,这是我要你下山的第一件事。”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办……”
白剑虹心头一震,急道:“什么事?什么事竟能比亲仇师冤更重要?”
云海天尊喟然道:“亲仇师冤固然重要,但只属于你我几人之私人恩怨,而这事,却是维系整个武林生死存亡之事,若然成功,则整个武林安宁无事,如偶一不慎,则所有武林人物的性命,必无一幸免;成功与失败,均在你与一个女孩子二个人。”
白剑虹听得心头砰砰狂跳,周身燠热,惶恐惊惧不已,显露出一片茫然不解之色。
云海天尊庄肃地拉拉过白剑虹的身子,解开他胸前襟扣,指着其胸腹上的蓝色山水纹身图,说道:“孩子!这件事,就是这半幅纹身图,那女孩胸腹间,也有半幅纹身图,你们二图璧合,便成为一幅完整的藏宝图,以后你胸腹之图,除那身怀纹图的女孩外,决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否则,难免性命之危,个人生死事小,整个武林存亡事大。”
白剑虹右手抚摸了一下胸前,迷茫的道:“这是什么藏宝图,怎么竟把它刺在我和那女孩胸腹之上?”
云海天尊长长叹了一声,道:“十六年前,在巫山的一个千寻绝谷中,你父和那女孩之父,为抢夺你们胸腹间的纹身藏宝图,连手击毙四十七位武林高手,结果各夺了半幅。
你父与那女孩之父,原是多年好友,但各为对方半幅藏宝图,竟又互拼起来,直至两败俱伤,才协议将各得的半幅图,刺在你与那女孩胸腹之上,拟由你们长大后,将图合璧,凭图索骥,寻取图示的武林瑰宝。
你父母之死,那女孩全家被杀,都是为了你们胸腹间的半幅藏宝图。”
白剑虹惊叫道:“那女孩子全家已被杀!是遭谁的毒手?”
“也是遭那冒我名号的蒙面老人毒手!”
“这图有什么好处?为何人人觊觎?”
云海天尊又长叹道:“那是三百年前的一个黑道魁首之武功遗着,名为‘万里追魂’密笈,据你曾师祖说,那密笈的内功修为,乃系吸取天地间邪淫之气,凡练其武功的人,功成之后,必然完全失去理智,六亲不认,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势必变成一个暴戾的杀人魔王。”
白剑虹闻言,不觉倒抽一口冷气,不解地问道:“如此天谴的武功要之何用?何以仍为人人所觊觎?”
“那是因为他们不悉其中情由,只希望得此密笈,独尊天下,睥视江湖,你和那女孩胸腹间的纹图,合璧起来,就可以按图索骥,找到那‘万里追魂’密笈。”
“师父,这种旁门左道的密笈,我不稀罕,那女孩子我也不想去找她了?”
“傻孩子,‘万里追魂’密笈,虽属不正,但武学一道精奥无穷,我们不屑取得,别人却求之不得,万一你和那女孩子一旦为人所制,取去‘万里追魂’密笈,后果实堪忧虑。
所以,无论如何艰险,你亦得把那女孩访查出来,将图合璧,速把‘万里追魂’密笈取出。
不过,你们获取密笈后,切勿擅阅里面武功,赶快送给我,待我修改之后,也许会变为一部十全十美之武学全书。”
白剑虹愁眉苦脸,嘴唇嘟得老高,道:“千山万水,人海茫茫,到何处去找她?”
“我告诉你一点线索,她父亲原也是武林高手,姓梅名祝雄,外号八方剑客,家住衡山县茹茵庄。
当我看到你胸腹的纹身图时,知道那蒙面老人定会去找八方剑客,于是第三天一早,我即将你交神鹰照顾,连夜赶往茹茵庄。
但当我到达茹茵庄时,八方剑客夫妇已罹难二天了,听说他的女儿已给一个中年妇人救走,匆促之间,我忘了查问那女孩名字,你可先往茹茵庄探听探听,也许可得其下落。”
白剑虹羞涩为难的道:“我与她非亲非戚,毫无瓜葛,即使探听出来,为了证实她是否身刺纹图之人,一个大姑娘,又岂肯解开衣服给我看呢?”
云海天尊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笑得白剑虹脸红耳赤,难为情至极,笑毕,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这就要看你的机智了!你自己认为怎样处理都可,我决不反对你的意思。”。
话毕后,即闭目静坐,好半晌才睁双目,庄肃道:“孩子!时候不早了,赶快收拾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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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飒飒,黄叶飘零,大地是一片萧瑟之象。
街道上,走着一个玉面朱唇,眉目俊美,潇洒脱俗,气宇非凡,年约十八九岁的青衣少年。
他每见一个少女,都俊目凝神地看上几眼,而每看过之后,都摇头叹息不已,如非看后叹息连声,必使人误认他是个轻薄之徒。
这天他因贪看落日霞晖美景,不觉错过宿头,举目四看,大地已满布银光,他心灵一动,不禁跌脚道:“啊!今日正是中秋佳节呀!怪不得明月这等皓洁。”
青衣少年一面走,一面四下远眺,欲找一乡村借宿一宵,但徒见秋风潇潇,银夜茫茫,目及之处,哪有什么人家!
当他行至一个山坡上时,蓦然,身后驰来二匹快马,马上骑着二个中年大汉,嗖!嗖二声,擦着少年身旁驰过。
二骑去后不久,身后又来了二个老人,一个道士,一个十六七岁的秀美女郎,五人谈笑风生,状似十分愉快。
接着,又三五成群,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人,每批之人,都走向左边的小路,进入前面参天古松林中消失,而每人都眉开眼笑,意悦神爽。
青衣少年目睹此景,不禁心感奇怪,暗忖:“如此良宵,这些人不把酒赏月,却来此荒野之地何干?难道那古松之后,有什么市镇不成?”
此时,他已饥肠辘辘,心念一落,即也向松林走去。
忽地,身后传来一阵异常沉重的步子,他回首一看,见一个脸色漆黑,巨目方口,仰鼻阔脸,体型魁伟,背负一把二三十斤的铁火钳,气势汹汹,神气活现的大汉。
大汉蓬蓬跨上二步,巨目向青衣少年一瞪,咧嘴叫道:“小子快走,迟了连菜汤都没有了!”
声若铜钟,荡漾山野之间,回音袅袅不绝。
他话犹未落,又大步向前走去。
大汉这话,听得青衣少年好不胡涂,苦思良久,都猜不出是何意思,暗道:“既然有人向此路前行,前面必有人家!”
当下脚加劲力,片刻间,便已进入松林,运目一看,但见苍松之间,矗立一座雄伟壮观,气势万丈的庄院,庄中灯火辉煌,亮夺月色皓光。
青衣少年脚下再一加劲,转眼已立身庄院门前,见朱漆大门的两旁,蹲着二只雄伟石狮,门前梁间檐下,悬挂着数十只灯笼;放眼内看,回廊迤逦,步步彩灯,红绿相映,有若梦境。
青衣少年刚一停身,即有二个身穿黑色大褂的汉子,拱手迎来,同声笑道:“难得公子赏光,请!请!”
说时,让请少年走进大门,穿过九曲回廊,又转了二个弯,进入一个广大庭院,院中人声鼎沸,笑语连声,一片欢乐气氛。
庭院上首,有一宏伟精舍,门、墙、梁间,无不雕龙画凤,华丽绝伦。
厅中正面,有一大圆桌,首席坐着一个方面大耳,颜容红润,银须皜发,神威奕然,双目间,虽含蕴无限棱芒,但却一脸和祥的老人,老人身旁,是一个有如沉鱼落雁,闭目羞花,倾国倾城,十八九岁的美丽少女,见她口角含笑,乌溜溜的双眸,反复向众人滚动,同席中,尚有七八个耆耄老人,正与那首座老人谈得兴趣勃勃。
青衣少年由二个汉子安排坐在厅中左下角的一个空位上。
他入厅至座位时,经过有六七桌席,厅中百余人中,没有一个人留神看过他一眼,当然更无人向他招呼了!
他抬目环视了厅中一眼,见刚才在路上所逢的女郎亦在其间。
那首座的银须老人,忽然站了起来,如电双目,向厅中众人环视了一下,脸含微笑,朗声道:“老夫归隐已二十余年了,仍蒙各位兄弟朋友不弃,每年中秋莅驾相叙,实使老夫兴奋不已,感激莫铭。”
“惟因此穷乡僻地,无佳肴美酒招待各位,尚请各位海涵。为助各位酒兴,经拟具一小余兴,届时请各位多多赏脸。”
老人说完此篇话后,即低首向他身旁的美丽少女道:“霞儿:你去将我刚才预备好的锦联宝剑和珠宝拿来。”
少女闻言,即颔首离座而去。
不一会,她手持一幅大红绸和一把宝剑,她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俊美少年,少年双手捧着一个绿光闪闪的玉盘,盘中满装光华灿烂的珍珠,珠光灯火,炫人目眩。
二人走至老人身前,即将手持之物,递奉老人。
老人接过大红锦绸和宝剑珠盘,放在他身后一张红木空桌上,然后将锦联打开,略看了一看,便令那捧珠盘的少年将大红锦联悬挂中堂,又令将宝剑挂在锦联之上,才返回原位。
老人起身手指中堂大红联,说道:“为助各位酒兴,老夫来一次对联游戏,此二句,乃系对联的第三和第四句,请各位将此联之第一和第二两句对上,如对得合老夫心意,赠以‘梵音宝剑’,若对得欠合老夫心意者,现此碧玉盘中,有各色珍珠数百颗,任选一颗,以为老夫之歉意,并作今夜之纪念。”
此老人姓高名望之,江湖尊之为五岳神君,武林黑白邪正,无不敬为泰山北斗,数十年前,就已名播遐迩,无论武功与德行,均为武林人士之偶像,武林中无论发生什么争执,只要他一出面,即可化干戈为玉帛,故每年中秋之夜,不少武林高人,竟不远千里而来,与其一叙。
五岳神君话声一落,厅中知道“梵音宝剑”来历者,如武当家门天斗真人,少林长老空空大师,崆峒主持旋转乾坤,阴风教教主九殿阎君,副教主夺命阴差,华山长老一元子,一清子,以及苍松老叟,千杯酒丐……无不陡露惊色,他们心忖:“对出区区二句诗者,真能获得此人人觊觎的武林瑰宝么?”
这等重赏,不由不令群雄大起怀疑。
五岳神君见众人神态,已明白众人心意,遂又站起笑道:“各位以为老夫此瑰宝相赠有所不信么?哈!哈!此剑虽是名剑,却需之者为贵,如不需之者,还不是等于废品,老夫归隐二十余年,此剑也随之尘封二十余年,现老夫已行将就木了,故拟将此剑赠予能者,以助其多行侠义之举,并无他意,各位尽可展才对诗。”
话声甫落,忽闻厅左角发出一声极为低沉的冷哼,此哼声虽极低沉,但全厅之人,都已听到,不约而同地循声看去,见是一个鹑衣百结,满面油污的老化子,正以不屑的目光,看着五岳神君,良久,又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才低头喝酒。
且说那青衣少年乍见大红联上写的二句诗,心头不禁一震,不由暗自念道:“举头望红日,俯首问牧童,啊!……”
他忽有所感,心头顿时狂跳。
他抚摸了一下胸前,暗道:“如将我胸腹上的二句诗凑上去,不正是那藏宝的地方么?难道师父要我找的纹身女孩,就是那个美丽少女不成?”
原来这青衣少年,就是奉师命下山的白剑虹,他想到这里,觉得事情大有可能,但他细一思考,又觉不对,认为如那二句诗是藏宝图上的引语,此老人决不会公布出来,待我把胸前二句引语对上去,看他反应如何。
听说此老是个极负声望之人,就算他知道我说的是图中引语,我不把图出示于他,他也决不会对我有所不利,也许会促成我与那少女将图合璧,凭图索引,将“万里追魂”密笈取出也不一定。
他心念一决,即欲起身将藏宝图引语凑对时——
忽然,厅中站起一个中年人,见他貌端面净,一脸书卷之气,大有文士派头。
中年文士双手向五岳神君一拱,笑道:“我文公赞不才,愿献丑一试!”
五岳神君也拱手笑道:“何必客气,请!请!”
文公赞略一沉吟,朗声道:“苍松隐云龙,五岳名一翁,举头望红日,俯首问牧童。”
念毕,又拱手笑道:“献丑!献丑!”
五岳神君闻言,当下哈哈笑道:“文兄确不愧文武全才的大侠,不过,文兄所对诗句虽甚华美,但却全系颂扬老夫之意,与老夫本来宗旨,有些出入,哈!哈!请文兄在盘中,任挑一物,算作老夫之歉意!“
说毕,令他身后的少年,捧了满盛珍珠的玉盘,走至文公赞的身前,请文公赞取了一颗珍珠。
之后,又有一商人打扮的老者,也向五岳神君拱手笑道:“在下也有二句拙作,请前辈不要见笑!”
商人打扮老者微顿了顿,念道:“紫云门朝东,隐隐在苍松。举头望红日,俯首问牧童!”
此诗念毕,厅中有好几个人都拍桌叫好,五岳神君也大笑道:“李兄大作很合老夫题意,而且文字也异常清美,但诗意全系诵老夫的紫云庄,尚有些不合老夫之意。”
说毕,又令那少年送玉盘过去,请其选了一颗珍珠。
接着,又有好几位来客,站起唱吟,但都未合五岳神君之意,也只得了一颗珍珠。
白剑虹见众人所吟,都未合五岳神君之意,于是站起,道:“晚辈白剑虹亦有二句不敢见人的拙作,恭请前辈鉴闻。”
他此言一出,厅中众人,都以轻蔑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意思是说:你小子有多少斤两,竟敢在大庭广众中卖狂,还不是想得一颗珍珠而已。
但五岳神君却没有这样想,白剑虹话声一落,忙即笑道:“哥儿,不必客气!请!”
白剑虹念道:“苍苍一点红,飘飘白云中,举头望红日,俯首问牧童。”
五岳神君乍闻诗意,双目骤然一闪,神态一怔,但旋即恢复平静,哈哈大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哥儿此诗正合老夫之意。”
他转对厅中来人道:“老夫拟将此‘梵音宝剑’赠予白剑虹老弟,各位有何意见!”
厅中众人闻言,虽都未出声,但其中却各有各的想法与打算,因为百余人中,黑白邪正人物都有,虽有很多心服口服的正派之士,但也不免有怪僻、傲慢和贪婪之徒。
那些人,看不起白剑虹,认为白剑虹不配用此武林瑰宝,但碍于五岳神君的面子,又不敢出言反对。
于是,在此一念之间,竟有不少人顿起谋夺歹意。
坐在五岳神君身旁的美丽少女,乍闻白剑虹念出诗意,脸色陡然大变,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不时向白剑虹瞧来,浑身微颤,神态激动万分,几乎坐立不安。
五岳神君见状大惊,即以右肘轻碰了她一下,警告她不能给人识破内情,以坏大事。
他见许久没有人发言,便转身接过少年摘下的宝剑,笑对白剑虹道:“这‘梵音宝剑’,已随老夫六十多年了,但六十多年来,老夫却从未用过一次,现赠给你哥儿,望你哥儿用以行道江湖,为民除害,请哥见笑纳!”
白剑虹闻言,忙拱手道:“晚辈何德何能,配用此神物,晚辈对诗之旨,纯为一助众位前辈酒兴,决无得剑之意,请老前辈收回为感!”
五岳神君脸容一整,庄肃说道:“老夫虽不敢自称一言九鼎的信人,但八十多年来,从未作过言而无信之事,老夫心意已决,哥儿何必要使老夫为难?”
白剑虹无言对答,只好离座走至五岳神君身前,拱手道:“老前辈既然这么说,晚辈只好愧受了!”
五岳神君立即哈哈大笑,同时,上前一步,双手捧剑,递给白剑虹。
蓦然,一声怒喝,道:“娃儿!不可受领!”
白剑虹和五岳神君乍闻喝声,都不禁一愕,不由自主地各自后退一步,同时循声望去,见那坐在左角的老化子,站立桌前,满脸忿怒,双目暴射闪闪精光,紧盯着白剑虹和五岳神君二人。
他这一突来动作,不禁使百余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的惊骇,有的愤怒,狞笑,冷哼,连声不绝,似乎对老化子此举,十分不满。
然而那老化子虽在众人环视之下,却置之不理,冷哼一声,淡淡的道:“娃儿!快回来,切不可中人诡计!”
白剑虹不认识老化子,听他之语意,似乎其中有所蹊跷,却不知究为何事?心道:“五岳神君是人人尊敬的长者,何以此化子竟敢言出不逊,难道他就是师父所说的那位化子前辈不成,今天的当众严责于人,难道这把不是真‘梵音宝剑’么?”
他对此事,不知如何处理,不受剑恐有失五岳神君面子,受剑又恐其有奸计在内,弄得他左右为难,进退不得,呆呆站在当堂。
五岳神君城府极深,看了老化子一眼,并不发怒,微笑着向老化子点了点头,正要向他请教出言干涉的原因——
忽然,厅内站起一个身穿黑衣,背插长剑,六十多岁的清臞老者,双目如电,满脸怒色,沉声对老化子喝道:“千杯酒丐并非无颜面人物,想不到今天竟这等不知好歹,大吃大喝的塞饱肚子不算,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恶言侮辱主人,你这等作法,还能算是侠义中人么?”
千杯酒丐陡然哈哈大笑,笑发丹田,历久不停,震得瓦梁扎扎作响,厅中有些功力较弱之人,竟脸色大变,汗珠滚滚。
他笑声甫落,向清臞老者道:“我老要饭的就是看不惯那些假仁假义,伪善行恶之人。”
他又转对白剑虹道:“娃儿,你如不听我要饭的良言,你这条小命……”
清臞老者怒喝道:“放屁!你敢再说……”
五岳神君双目一转,忙摇手笑道:“雷兄,请息怒,不必为老夫抱不平,也许莫兄有所误会,咱们相聚不易,何必为一点小事伤感情?”
原来那清臞老者,就是黑道中有数的高手,夺命阴差雷符,他闻五岳神君言后,连连冷笑二声,坐回原座。
五岳神君又转对千杯酒丐,笑容可掬的道:“莫兄也是七旬出头的人了,你那怪癖仍不减当年,咱俩兄弟已是数十年之交,如老夫有何罪及莫兄之处,老夫决负荆请罪,何苦要使老夫当众出丑?请莫兄将阻止白剑虹老弟受领宝剑之理,当众说明,若有理由,老夫即收回成命,决不食言。”
原来这位千杯酒丐生性怪僻、狂傲,甚不得人缘,他虽知五岳神君伪善行恶,并欲把其恶迹公诸天下,然却无人相信。
相反的,一般人都以为他妒忌五岳神君德望,对他大感不满,他孤掌难鸣,只好暗暗地监视着五岳神君的行动。
白剑虹本是一个极端聪明之人,他听了千杯酒丐话后,也有所感,但他志不在宝剑,而志在那五岳神君身旁的少女是否有纹身藏宝图,希望能与其接近,探出其秘密,设法将宝图合璧,取出“万里追魂”密笈。
故千杯酒丐再三警告他,他仍痴痴站在当地。
千杯酒丐见状,狠狠地瞪了白剑虹一眼,又冷笑了两声,便大步走出厅门。
五岳神君见老化子走后,长长叹了一声,喟然对众人道:“千杯酒丐本本是一个当今杰出豪侠,就是性情太怪,请各位看在老夫面上,不必怪责他,请!请各位继续喝酒!”
话毕后,他上前了二步,双手捧剑,对白剑虹笑道:“刚才之事,请不要放在心上,请收下此剑吧!”
白剑虹忙双手一拱,接过宝剑,又向众人一揖,便走回坐位。
一场风波之后,厅中众人的酒兴顿减,三更一过,便有不少陆续告辞。
白剑虹初来时,本欲在此借宿一宵,但不料得剑,反不好意思留此了,于是,也起身告辞。
五岳神君只对他说了几句客气话,并未留他歇宿。
白剑虹跟着告辞来人,走出建筑宏伟,灯火辉煌的紫云庄,天亮时,进入衡山县城。
他下山目的,本是寻找杀父母仇人和暗访怀藏宝图少女,昨晚他冒生命之险,将宝图引语出示试探,竟合了五岳神君心意。
想来,五岳神君以对诗赠剑之旨,很可能是他有意将那少女胸腹的半幅藏宝图引语示出来,欲找怀另半幅藏宝图的人,才不惜出此对诗重赏之举。
白剑虹心中虽不敢断定此老人的意思,但他既有此怀疑,当然不肯放弃这大有可能的机会,而他也怀疑昨晚阻他受领宝剑的老化子。
就是他师父所说收殓他双亲尸体的老化子,故他到达衡山县时,决定暂时留下,以侦查一下那少女是否怀图之人,和找寻那老化子询问谁是他的杀亲仇人。
于是,便在此找了一家客栈,叫伙计开了一间靠野卧房,因一天一夜未曾休息,进房后,即和衣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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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是丽日斜西,他梳洗毕,即来至客栈附设的饭馆中将晚餐一顿打发。
白剑虹进入店堂,选了一个靠西窗的桌位,向伙计要过饭菜,即目往外看,欣赏落日锦霞。
忽闻噗嗤一声娇笑,道:“呆子,你看那人是不是昨晚得剑的傻子?”
白剑虹闻言,忙一回头,见厅中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郎,正以一双大眼看着他,她见白剑虹回过头来,旋即作了一个顽皮而可笑的鬼脸,正是昨晚赴紫云庄酒席的女郎,她的同桌坐着一个黑脸大汉,是那声若铜钟背负火钳的大汉,他正唏哩呼噜大吃大喝,听女郎话时,连头都未抬,直至他咕噜咕噜喝完一大碗酒后,才抬头向白剑虹看去。
那时,正是女郎向白剑虹扮鬼脸之时,他一见白剑虹向女郎看来,心头勃然大怒,咧嘴骂道:“傻小子,你看什么?难道你想起歹心勾引我师妹不成?小心我天外雷的‘八宝火钳’要你的命!”
这家伙委实鲁莽得紧,出口就是伤人,听得白剑虹大为火起,正欲责他几句——
忽见女郎一偏头,娇叱道:“呆子,谁叫你胡说八道,再要出口伤人,你才要小心你的性命!”
天外雷闻言,一拍桌子,嚷道:“我就不相信,倒要看看这小子有什么本事?”
说时,即站立起来,正要向白剑虹走去。
女郎见状,忙把他一拉,叱道:“你疯了!”
“怎么?你喜欢了他?要不然何以要护……”
女郎秀脸一红,一扬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结实的耳光,打得他瞪着一双巨目,说不出话来。
女郎满眶泪水,怒叱道:“你再要胡说八道,我即把你牙齿打掉,快过去向人家赔罪!”
天外雷似乎很怕那女郎,闻言后,即走至白剑虹身前,深深地作了一辑,嚷道:“我程爷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向人作揖赔罪,不过我并不是怕你小子,我完全是怕我师妹哭才向你赔罪的,以后你再碰上我,得马上躲开,否则,哼!哼!”
一扭巨大的身子,走回原座。
他这几句话,听得店堂客人,顿时哄然大笑起来。
白剑虹向全店客人扫了一眼,不知何时,店中又增加了不少人,其中有好几个都在紫云庄见过面的,昨晚怒叱老化子的夺命阴差也在其中。
忽然,门外进来五六人,当首一人,是个二十左右的俊美少年,见他玉面朱唇,秀眉朗目,俊秀绝伦,却缺乏一种英威的气概。
白剑虹乍见之下,觉得此人非常面熟,但却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美少年身后跟着四个大汉,毕恭毕敬地护拥着他。
他入店后,朗目微向店中扫了一下,便在中央一张大圆桌坐下,随来四人,也跟着坐下,并即向伙计拿酒要菜,威风十足。
白剑虹心头纳闷,转首仍向窗外远眺,伙计送来饭菜后,胡乱吃了一顿,即返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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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红日已经西下,夜幕渐渐低垂。
白剑虹独坐房中,思考了一会侦探那纹身少女计划,心忖:“先往紫云庄探视一番,然后再作打算。”
心念既决,便坐在床上运功调息。
二更时,他略为装束了一下,将房门加上门闩,正要由窗门穿出时——
蓦地里,瓦背上“啪”的一声,紧接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显然有夜行人在屋脊上走动。
白剑虹心头一震,双脚一顿,一式“乳燕穿梁”,穿出窗外,再一点脚,飞上屋脊,运目四下一看,见一个小巧的黑衣人,风驰电掣的向东奔去。
白剑虹不知此人是谁?也不知此人来此何干?心想:我倒要向他问个究竟。
心念间,即拔步紧追。
白剑虹虽是云海天尊之徒,但他所学的却非云海天尊本身武功,乃是云海天尊于二十年前,路过大雪山时,无意在一石洞中所得的“佛道大成”密笈中之武学。
“佛道大成”密笈,乃系二百年前鹫岭神尼和跛脚道人合着遗物,云海天尊得此密笈之后,从未用过其中武功,收白剑虹为徒后,便把密笈中的武学,全部授予他的徒儿。
白剑虹这一施展身法紧追,无异是流星划空。
片刻间,便把前面黑衣人追成个首尾相接。
此时,二人已至城郊二里之地。
那黑衣人知道来人武功太高,如再不设法摆脱,必然当空丢丑,心里一急,旋即一个急转,翻手打出一把松叶针,同时一提丹田之气,窜入左边的松林之中。
白剑虹正要提气纵身,将那黑衣人拦住时,陡见银光闪闪,疾射而来,心头一震,骂道:“好狠毒的家伙!”
忙剎步挥掌,把射来银光震落地上,再想追时,那人已进入黯然的松林中。
白剑虹认了一下方向,暗忖:“我本与他无仇无怨,他既不敢露脸见我,我又何必要苦苦苦追逼他呢?还是按照我原来计划,往紫云庄去!”
他心念一动,便回身南行。
蓦地,传来二声极为阴恻的冷笑,接着,嗖!嗖!嗖!十丈处的大石后,飞来三人,拦住白剑虹的去路。
白剑虹楞了一下,定神一看三人,原来都是早在紫云庄和如意饭店见过二次面的熟人,三人一式劲装疾服,背负刀剑,四十开外的年纪,脸色威厉,六目闪闪发光。
白剑虹向三人拱手道:“三位有何指教?”
三人中右边一人嘿嘿笑道:“我们兄弟三人,特来保护你老弟!”
白剑虹闻言,大感诧异,问道:“三位贵姓?在下自问未作过坏事,也与人无仇无怨,何要三此保护?”
三人同时嘿嘿冷笑了几声,右边一人又道:“咱们三兄弟,就是太行三煞,小弟为黑煞,这二位是青煞和红煞,你小子死到临头尚不知道,还说你没有作过坏事,你可以看看,这附近哪一个角落,不伏有要杀你的人,只要你再行百步,必然溅血今夜!”
白剑虹自问良心,确未作过为害于人之事,乍闻黑煞之言,委实不解,运目远眺,确见远处均有人影晃动。
心忖:“这黑煞之话非虚,但他生性傲慢,哪肯听黑煞无稽之言?当下微笑一下,闪过三人,向前便走。”
黑煞怒喝道:“站住!”
白剑虹停步回身,淡淡说道:“什么事?”
黑煞沉声道:“如你要命,请将你背上的‘梵音宝剑’留下,如有其他之人问你要时,自有我兄弟三人与你出头,否则,就是我兄弟不要你的命,其他的人也不会放你走的!”
白剑虹闻此言后,方始醒悟过来,当下哈哈笑道:“我说那些人为何要杀在下,原来是觊觎在下宝剑,如在下将宝剑赠与三位,三位不是也要遭人围攻抢夺么?在下实在不愿……”
蓦地,隐隐传来几声吆喝,接着又传来一声惨叫,这声音听在三煞和白剑虹耳中,都不禁心神一愣。
红煞在一愣之后,立即抢上一步,对白剑虹道:“你不必啰嗦,快把宝剑留下来,什么事自有我兄弟担当,不须你小子多言!”
白剑虹又哈哈笑道:“如我不愿留下呢?”
红煞暴喝道:“除非你不要命!”
“我就不相信!”
三人同时冷哼一声,并运功双掌,齐向白剑虹逼进。
蓦地里,一阵冷风掠过,啪!啪!啪!运掌击逼进的三煞,无缘无故地倒跌地下,手足颤抖了几下,当时气绝身死。
站在八尺外的白剑虹,乍见此情,不禁大吓一惊,不自主地后退二步,愕然站在当地,不知原因何在?
他游目四看,在明洁的月亮下,视界甚远,但目及之处,并未发现有暗袭之人,暗忖:“这三人死得真怪,这是谁下的毒手?这人的武功委实高不可测!”
他上前将三具尸体,详察了好半晌都无发现伤痕,忽然在红煞的太阳穴中,发现有一指大黑点,黑点处,逼出一滴紫色血水,再一细看,原来是中了别人松叶针之类的暗器,暗器已深入穴道之内,怪不得要当场身死。
再检查黑煞和青煞的尸体,发现黑煞风府穴和青煞的神庭穴,也同样中了一枚暗器。
白剑虹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栗,不忍再看,便又举步南行,但当他行不到五步之时,迎面又来了六人。
当首一人就是夺命阴差,其余五人,有二人是五旬以上的老者和三个中年大汉,人人的太阳穴都突得老高,双目精光暴射,一看即知是功力精湛的高手。
夺命阴差举目微瞥三煞尸体后,阴恻恻地冷笑了二声,道:“小子真有一手!”
白剑虹知道他们误认三煞是为自己所毙,但他并不争辩,微一拱手,淡淡地笑了笑,即举步前行。
夺命阴差脸色陡露杀机,沉声喝道:“好狂傲的娃儿,站住!”
白剑虹知道他们会有此举,停步侧头,淡然道:“在下尚有要事,恕难从命!”
说话时,又续前行。
一个背刀大汉,陡然怒吼一声,一挫步,一招“推门见山”,右掌平胸推出,一股呼啸劲风,疾击白剑虹背心。
白剑虹知道除非将宝剑奉送他们,否则,难免一分高下,他生性吃软不吃硬,哪肯拱手送人。
于是,乍闻掌风袭来,忙一移步,翻掌硬接来势。
双方劲力一触,平起一声“轰隆”,热风四溢,附近枝叶纷飞,白剑虹右臂微微震动了一下。
但见那背刀大汉的身子,飘飘地直飞出一丈开外,落地时,当场吐血昏倒。
白剑虹见状一愕,想不到自己只不过用了四成劲力,竟能把此体壮如牛的大汉震飞一丈开外,不觉怔在当地,后悔不已。
夺命阴差等五人见状,不禁骇然,接着连声怒喝,五道排山倒海般的狂飙,疾向白剑虹卷来。
白剑虹见来势太过强猛,不敢硬接,忙斜身一闪,让出八尺之外,内心勃然大怒,喝道:“好!你们就一齐上吧!”
五人一击未中,顿时停止攻击,冷哼了几声,慢慢向白剑虹逼近,并把白剑虹围在中央。
夺命阴差狰狞地笑道:“你年纪不大,口气可真不小,居然叫我们一起上,好吧!就让你小子知道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说毕,运劲双掌,正要发出时——
一个矮老者忙抢上二步,急道:“副教主,杀鸡焉用牛刀,我们四人已够收拾他了!”
夺命阴差冷哼一声,对四人道:“这小子内力甚高,你们避实走虚,以咱们‘阴风教’的‘四象阵’取胜他!“
白剑虹乍闻“阴风教”三字,心头一愕,暗道:“师父常提‘阴风教’武功诡谲莫测,想不到下山第一阵,就遇上他们,我得小心应付!”
心念间,不觉后退了二步。
夺命阴差对四人话毕后,又转向白剑虹道:“小子,你是谁人门下,如你说出门派,留下‘梵音宝剑’,老夫或可念你年轻无知,饶你不死!”
白剑虹闻言,哈哈笑道:“一个人生死由命,如汝等有此能耐,夫复何言,在下师尊,乃云海天尊是也,致于留下宝剑之命,在下无法相从!”
夺命阴差乍闻云海天尊之名,骤然一愕,脸容陡变,但倏间又恢复原状,冷笑道:“原来是欧阳老鬼之徒,难怪如此狂妄!”
白剑虹勃然想喝道:“你说谁是老鬼?”
夺命阴差双目一转,忽然桀桀笑道:“你小子委实够狡狯,欧阳老鬼已死数十年了,你不必狐假虎威,抬出云海天尊名号来唬我,老夫行走江湖数十年,哪一门派武功没有见过,你刚才所使用的根本不是云海天尊的‘九音掌’招式,你想,老夫岂是受骗的人?”
白剑虹哈哈笑道:“我师尊乃神僊中人,什么掌法不懂,你既怕,就赶快收敛歹意,咱们各走各的!”
“胡说!”
夺命阴差转对四人道:“把这小子毙掉!”
四人一声“得令”,一滑步,展开阵式,向白剑虹四周攻来。
白剑虹所学的乃是二百年前,鹫岭神尼的“梵剎七绝掌”、“沙门十三剑”、“祗禅步法”,跛脚道人的“元清气功”,“狂蝶戏花”轻功,而各门武功,都有了相当火候,尤其他吃了“冷露僊果”,更增了他一甲子的内功修为。
他一见四人狂风骤雨般的攻来,不敢大意,即展开“祗禅步法”,倏东倏西,忽前忽后,穿插在四人之间,并施展“梵剎”掌法,呼!呼!发出“童子拜佛”,“挥尘清谈”,数道无形劲力,疾逼四人,直把四人逼退七八步。
夺命阴差站在一旁观战,当下大骇,忙高声叫道:“亮兵器,避实走虚,攻其必救!”
四人闻言,“卡察”几声,抽出配带兵器,又蜂拥地向白剑虹扑来,刀云剑雾,把白剑虹围得水泄不通。
白剑虹一声长啸,展开步法,抡劲双掌,辗转在四股兵器之间。
他掌劲虽甚强猛,身手也甚灵活,但四人的武功,委实诡谲难测,彼起此落,刀剑尖锋,始终不离白剑虹周身要害。
就这样相持一盏茶之时,蓦闻,娇叱一声,接着黑影一晃,飞来一个黑衣少女。
她落地后,即抡玉掌,呼!呼!向围攻白剑虹的四人劈去,并怒喝道:“住手!”
四人冷不防被她掌劲一逼,都大骇一惊,各自向后跃退,怔怔地看着这乍来少女。
夺命阴差于少女落地发掌时,本要上前喝止,无奈少女动作太快,等他赶到时,少女已然发出二掌,气得他吹须瞪目,一运双掌,欲一掌置她死地,但他乍了一看清少女时,心头顿然一震,抡起的双掌,又旋即放下。
只恨恨地道:“高姑娘!你这是为什么?”
少女鼻哼一声,淡淡地道:“那把剑是我爹爹送给他的,你们凭什么抢夺!”
夺命阴差怒道:“武林瑰宝,见者有份,人人皆可得之!”
“你为什么不早向我爹抢呢?”
“那是留你爹一点面子,现在你爹已把剑送了这小子,你已无权干涉了,你识相点,赶快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作前辈的不客气了!”
原来这少女就是五岳神君的掌上明珠,名为高玉霞。
她闻言后,仰首一阵格格大笑,笑毕,轻蔑地道:“要不看你们对我爹不错,姑娘早把你们一掌劈毙!你们如不快走,可别怪姑娘无情了!”
她说话时,脸若冰霜,连看都未看众人一眼,那种狂傲冷漠的神态,实在万无一有。
夺命阴差闻言后,气得浑身发抖,瞪着一双精光闪闪的眼睛,一时说不出话,好半晌,才阴森森地道:“你臭丫头真不知死活,就是你父亲高望之也不敢对本教如此狂傲,哼!哼!就看你父亲之面,留你一条小命。”
他略一顿,又转对白剑虹道:“你小子幸运碰到姑娘,就让你多活一天吧!”
话毕后,狠毒地瞪了白剑虹一眼,意思是说,你不要高兴,纵你飞上九天,也难逃本教手掌。
他向四人一摆手,令一大汉将被白剑虹震昏的大汉抱起,恨恨地向衡山县城走去。
白剑虹一见高玉霞到来,心头一震,暗道:“啊!我刚才追赶的黑衣人,原来是她,白天在饭店见的美少年,也就是她的乔装,她到我房屋顶来干什么?她为什么刚才不肯见我?此时又出来助我?我原要往紫云庄去侦查她,现她既已来此,正好虽我私自闯庄的罪名,我得好好待她,看她是否身怀纹图之人。”
他心念既决,于夺命阴差等一走,即向高玉霞走近,双手一拱,笑道:“谢谢姑娘解危,此恩此德在下日后必报。”
高玉霞脸容冷漠,目光傲然他视,白剑虹的拱手致谢,她置若未闻,只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白剑虹本也是个又傲又硬之人,哪看得惯她那冷漠神态,内心异常不快,不觉也冷哼一声,本欲掉头就走,但他为要侦查她是否身怀纹图之人。
又不得不把满腔怒火压下,仍心平气和的道:“现时间不早了,姑娘是否要回庄去,在下送姑娘一程如何?”
高玉霞冷笑一声,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漠地道:“你也不忖量忖量自己,配不配跟姑娘一起走路?”
这二句话,实在太伤白剑虹的自尊心,也顾不得侦查她身上是否有纹图,冷笑一声,一转身,便向衡山城走去。
但当他转身走出三四步时,忽闻高玉霞娇喝道:“回来!”
白剑虹本不愿再与她打交道,但她这一声“回来”,似乎含了无限磁性,不自觉的把他吸了回去,站在距她五六步处,淡淡的道:“你要怎的?”
高玉霞双眸转了一下,冰冷地道:“你胸腹间是否刺有纹身图?”
“有与没有与你何干?”
“如果有,便跟我回紫云庄见我爹?”
“没有!”
高玉霞愕了一愕,又冰冷地道:“你将衣扣解开给我看看!”
白剑虹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胸腹间是否刺有纹图?你先解开上衣给我看看!”
“胡说!你究竟解不解?”
“只要你先解,在下自然……”
高玉霞一跺脚,急得眼泪几乎就要掉下来,一抡玉掌,一招“闺女扑蝶”,疾劈白剑虹脑门。
白剑虹虽已十九岁的人了,但一点怜香惜玉岂心都没有,也一挥右掌,迎来势硬接而去。
双方掌劲一接,直把高玉霞震退三四步,但白剑虹的右臂,也觉一阵麻热,退了半步。
高玉霞自出道以来,哪曾受过如此挫折,贝齿一咬,竟不顾性命地向白剑虹扑来。
但当她扑至中途时,陡闻一阵哈哈大笑。
高玉霞乍闻笑声,忙剎步停止扑击,抬头四下一望,一晃身,飞快的向松林狂奔而去。
白剑虹正凝神贯注高玉霞动作,欲要给一点苦头她吃,杀她一下那冷漠狂傲之态,不料她一闻笑声,即半途而止,而一声不响地逃入松林。
她这突来举动,大出白剑虹意外,显然她是怕见那发笑之人,她是五岳神君的掌珠,而她自己的武功亦有独到之处,竟然闻声而逃,那发笑之人究竟是谁?
白剑虹茫然地四下瞭望,蓦见十丈外的长草丛中,站起二人,向白剑虹慢慢走来,二人一面走,一面哈哈大笑,直至距白剑虹八尺左右才停步,息笑。
白剑虹定目一看,见左边一人瘦骨嶙峋,黄铜色的脸上,布着无数皱纹,白发披肩,长须织成一条辫子,双目磷光闪闪,右脚残废,手扶青竹拐杖,走起路东一拐一拐地,使人见之皱眉。
右边的一人,都恰恰相反,见他全身臃肿,光头突额,脸色如猪肝,不多的胡子,结了一个指头大的小结,左臂已断,都届七旬之年的老人。
白剑虹乍见二人打扮,几乎失声而笑。
瘦老人咧嘴一笑,道:“我说天残神,现在可相信了吧!”
胖老人脸上肥肉掀动了一下,呵呵笑道:“真想不到你地缺鬼还有这一套,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工夫,呵!呵……”
天残神双目磷光一转,急道:“夜长梦多,你快点给这娃儿说一声吧!”
瘦老人地缺鬼上前了一步,向白剑虹深深一揖,道:“公子爷,请你将衣襟解开,让我们二个人看看你的纹身图好么?”
白剑虹初闻二人的对答,内心大感诧异,不知此二怪人究要对自己说什么?原来此二人是为他身上宝图而来,怪不得高玉霞一闻笑声,立刻奔逃松林。
白剑虹乍悉来意,心灵顿然一愣,不自主地后退二步,全神凝注,暗道:“此二人怎知我身怀纹图?啊!也许是刚才我与高姑娘所说的话,他们已全听了,看此二人怪模怪样,想必系风尘异人,武功定然不弱,如不好好应付,足有生命之危!”
他脑际里,闪电般地转了几转,当下拱手笑道:“二位前辈请不要见怪,晚辈哪有什么纹身图!”
地缺鬼双目一瞪,喝道:“你这话可当真?”
白剑虹笑道:“晚辈自不会骗二位前辈!”
“你与高老鬼的丫头谈的话,难道是假的?”
“晚辈与高姑娘谈话时,也没有说我有纹身图呀!”
地缺鬼仰然沉思,喃喃自语道:“不错!他并没有说他有……”
胖老人天残神忽然插嘴道:“娃儿,你把衣襟解开给我看看,如真没有,我二人马上就走,决不为难你!”
“秋夜风寒,晚辈体弱经受不起,请前辈原谅!”
天残神脸上肥肉一阵抽动,双目磷火暴射,沉声道:“你娃儿知不知道我们二人是谁?”
“晚辈见识太浅,尚请前辈赐告!”
“哼!哼!告诉你,我叫天残神,他叫地缺鬼,人称宇内双怪,我二人所怪的地方,就是要做的事情,定要做成功,要得的东西,必要得到手,娃儿!你懂得我此话之意么?”
白剑虹知道此二怪非要他解衣示图不可,豪气勃发,愤怒顿起,淡淡地道:“前辈包罗玄机的话,晚辈听不懂!”
天残神怒道:“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白剑虹仍谈淡地道:“不懂就是不懂!还有什么真假!”
“好!告诉你,我要你把衣襟解开!”
“办不到!”
天残神回头对地缺鬼道:“这娃儿大概有二手毛拳,你要注意接应我!”
地缺鬼笑道:“你放心干吧!如你死了,我地缺鬼自然不会偷生!”
天残神陡然双目一瞪,喝道:“娃儿接掌!”
话声一落,一招“推山填海”,右掌平胸前推,一道撼山动地的狂飙,疾卷白剑虹胸前。
白剑虹见势,心头大惊,但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不闪不避,双手合十,平头向前一伸一分,使出“童子拜佛”招式,登时发出一股强韧无此的柔劲,硬接来势。
“轰隆”一声,白剑虹不禁踉跄后退二步,掌心发热,双臂发麻,赶忙运功双臂调息麻热。
但见天残神在响声之后,竟被震退六七步,站定后,猪肝色的肥脸,顿时发黑,右臂酸麻,心口沉沉发痛,气血上涌,幸他内功精湛,未有口吐鲜血。
他连吸了两口气,对地缺鬼道:“今夜已遇上了吃横梁子,吞生渣子的人,我们还是用智取,不值得与其硬拚!”
地缺鬼桀桀笑道:“不错!你早说多好呢,走!山人自有妙计取之。”
说时,跃至天残神身旁,扶着他胖大的身子,向南而去,临走时,地缺鬼回头向白剑虹桀桀笑道:“娃儿!当心我地缺鬼的妙计!”
白剑虹并未答话,怔怔地看着二人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他一个人痴痴地站在皓月之下,心潮如涌,心想,“我下山未满一月,为何竟有许多人找我麻烦?啊!一切的祸根,都是起于这把宝剑,怪不得那老化子叫我不可受领,原来这是一把不祥之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纹图引语出示,今后不知尚有多少麻烦?……唉!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何用,还是回去吧!”
他心念及此,便怏怏地向衡山城走回。
走约半盏茶时,蓦见路旁躺着三具尸体,浑身一震,忙上前一看,三尸中,有二个中年道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三人均脸色灰白,但却不见有任何伤痕。
他蹲身在二道士身上细察了一番,发现二人的脑空穴上均有一黑点,黑点下流出二滴黑血,显又系遭人暗器而死。
白剑虹倒抽一口凉气,又走至老人身旁,仔细一看,发现老人竟尚未断气,即在老人胸口一摸,惟只剩一丝微弱的跳动,再一看老人相貌,不觉使他失声叫道:“啊!这老人昨晚不是也到过紫云庄喝酒的么?他为何会躺在这里?”
他忙自怀中掏出一粒丹丸,塞入老人口中,同时将老人扶起,右掌按在老人命门穴上,以内功替老人疗伤。
约一盏茶时,老人果然悠悠苏醒,微微叹了一声,半睁双目,怔怔地看着白剑虹,好半晌,才痛苦地道:“哥儿……我……我不行……我是……中……中人松叶……松叶银针……不成了……”
白剑虹撤回右掌,急问道:“老前辈!你伤在哪里?”
“翳风……翳风穴!”
白剑虹左手分开老人的白发,果见耳后翳风穴中了一针,但未中正穴道,只在穴道边缘插入,故未当即毙命。
白剑虹虽懂得一点医道,但这等银针入穴的伤势,他却无法医治,顿时感到束手无策,问道:“老前辈是被谁所伤?难道就无法医治不成?”
“哟!不成了……是……是云海……天尊……那老魔用……松叶针……”
白剑虹乍闻此言,浑身一阵震动,接着头脑爆炸,冷汗直滚,怀疑地问道:“什么?是被云海天尊所伤!”
老人的话,实出他意外,暗忖:“师父什么时候下山的?他怎会到这里来?他与此老人有何冤仇?……啊!不可能是师父,他老人家绝不会下山,而他老人家从未用过松叶针作暗器,这老人一定认错了人,我非把此事弄清不可!”
他又在怀中掏出一粒丹丸纳入老人口中,不理老人同意与否,即又以内功替老人疗伤好半晌,撤回右掌后,见老人虽然稍微好转,但仍气息奄奄,萎顿不堪。
他知道靠自己如此盲治,决无法恢复老人精神,也许反促其死得更快,忙又问道:“老前辈!你亲眼见云海天尊打出松叶针么?”
“我虽未……看清他脸貌……但我……曾亲耳听……他自报……姓名……”
“他现到哪里去了,老前辈知道吗?”
“我……受伤已很久了。”
白剑虹疑云满腹,暗忖:“也许有人冒我恩师名号,啊!半个时辰前,我所闻的那声惨叫,可能便是发自这老人之口。而刚才拦我去路的太行三煞之死,毫无疑问的,也是遭那冒恩师名号者的毒手了!”
忽然老人微动了一下,很困难地探手入怀,又很费劲的在怀里摸了一阵,掏出半块红玉,塞入白剑虹手中,断断续续地道:“这半块玉,名为‘鸳鸯心玉’,是武林奇珍瑰宝,请你哥儿收下,我有一个女徒,她也有半块。
“她无依无靠,非常可怜,我将她托付给你,望你哥儿好好待她,我虽死九泉,也会感激你。
“她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它见玉后!自会认你是她的终身伴侣,但望你不要拒绝,她今年十六岁,叫……”
老人这一大篇话,断断续续,足说了半盏茶工夫,他本想将他徒儿的姓名告诉白剑虹,请白剑虹马上找她去,但他元气已散,只说了一个叫字,便又停了下来,良久说不下去。
蓦然,一阵嗦嗦草声,白剑虹回头一看,见一娇小身材的女郎,步履踉跄,身子摇摇欲倒,向三尸体处走来。
白剑虹连忙站立起来,细一打量,心头突然一愣,不觉失声惊叫:“咦!是你!”
见她脸色苍白,乱发披肩,口角衣襟满玷污血,一看便知内腑受了重伤。
她手按前胸,双目半开半闭,踉跄走至老人身旁,噗的跪下,闷声叫道:“师父:菲儿也……”
接着,“喀”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在老人胸前,同时昏倒在老人身上。
白剑虹心头又是一愣,忙将她扶起,叫道:“姑娘,你怎么啦!”
女郎口角鲜血外溢,已不知人事。
老人双目微眨了二眨,逼出二点泪水,声音沙哑的道:“就……就是她!”
老人很困难的抬起双手,把白剑虹的左手和女郎的右手拉在一起,又道:“祝你们……”
老人的手忽然使劲握了一下,直把白剑虹手腕握得微感麻痛。
但老人在使劲一握之后,倏然松开,接着双脚一挺,便告气绝,脸上留着一片欣慰的笑意。
白剑虹浑身震动了一下,急忙高声叫道:“老前辈,老前辈。”
白剑虹连叫了好几声,所得的反应,只是唧唧秋虫之声。
这当儿,白剑虹的眼前,展现一连串的问题!冒他师父者是谁?这老人是谁?这区区半块红玉,价值何在?这女郎被谁所伤?我与她日后应属何关系?……
他心念及此,不觉俯首细看了她一眼,见她苍白的脸色,渐渐转为灰白,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如不速予施救,必有性命之危。
白剑虹对此女郎,虽谈不上什么情谊,但在此情景之下,当然不能袖手看着她死去。
于是,即将她平放草地,欲先检视一下她的伤势,但手一触及她的衣襟时,心头突然狂跳起来,立刻又缩了回来,如此反复二三次,都鼓不起勇气去解她的襟扣,急得他额上汗珠滚滚下落。
终于,他猛咬了一下牙,迅捷地解开她的襟扣,细一检视,见雪白的双峰间,印着一块紫黑色的掌痕,再运掌在她胸口一按,发觉五腑已被震移位。
白剑虹“嘓”地咽了一口凉气,抱起她的身子,欲找一僻静处替她疗治。
但当他跑出六七步时,陡闻一声冷哼,接着在一株古松上跳落三个人,拦住白剑虹去路。
白剑虹心头一震,举目一看三人,不禁后退一步。
原来这三人就是“阴风教”的护法大刀追魂,副教主夺命阴差,这二人都是刚才夺白剑虹宝剑时见过面的。
当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双手过膝,须发霜白,看上去少说也有八旬以上的老人,此老人就是黑道中第一号魔头“阴风教”教主九殿阎君叶镇寒。
九殿阎君双目精光闪了一下,偏头向夺命阴差道:“就是这娃儿么?”
夺命阴差点头道:“击毙本教护法陆火山者,正是此人。”
九殿阎君阴惨惨地冷笑了一声,苍老的脸上,杀机顿起,向前跨进了一步。
白剑虹并非惧怕九殿阎君,而是他不愿在亲仇未报之前,多树强敌,且他此刻的心情,正焦急着怀中玉人的伤势,如不赶快施救,只怕难予得活了,但目前这三人又不能不应付。
这时,九殿阎君又上前了二步,沉声道:“怕死么?如想不死尚来得及……只要你将宝剑留下,并将你胸口衣扣解开,让老夫看你胸腹间的藏宝纹身图,决不为难你,你掌毙本教护法的仇怨也一笔勾销。”
至此,白剑虹始知九殿阎君等的真正来意,并非是为其护法报仇,而是要看他的宝图和夺他的宝剑。
心忖:“他怎知我胸有纹图呢?莫非是天残神等告诉他的?我如不好好应付,不但这姑娘性命不保,就是自己也必遭毒手。”
心念一动,一面留神对方举动,一面想法脱逃。
九殿阎君见白剑虹良久不置理睬,恐夜长梦多,急道:“你到底听到没有?”
白剑虹目睹三人已站成包围形势,知道不见真章,对方必不肯罢休,便淡淡说道:“听到了!”
九殿阎君冷笑道:“难道你尚敢不听老夫之言?”
“听不听自有我知道!”
九殿阎君聚劲于右手五指,突然冷笑一声,一长身,向白剑虹面门抓来。
出手奇快,一瞬即到。
白剑虹见他不用掌风,知他心存轻视,但因手上抱着一个人,而又不愿多树强敌,见手抓来,忙展“祗禅步法”悄然闪开。
九殿阎君鼻哼一声,道:“雕虫小技,也敢在本教主面前现眼!”
他一抓落空,立即一翻右掌,推出一股巨大掌劲,闪电般的追上,丝毫不带风声。
白剑虹一闪之后,只道已闪过这一抓,不料身形方定,一股巨大威力的掌劲已悄然袭到,心头大骇,旋又展“祗禅步法”,再度避让。
九殿阎君这贯有六成真力的一掌,又落了空。
此时,九殿阎君该重新估量一下白剑虹才对,但他自负太高,以为白剑虹只不过有一点小巧武功,不敢与他硬对掌劲,是以,在一掌落空后,竟毫不挂意地又推出一掌。
白剑虹手抱着一个人,连闪二招,已十分勉强,此时,又见疾劲击来,如再闪让,难免吃亏,为顾眼下安全,哪管树敌,连忙一挫步子,反掌一推,迎来势硬接而去。
“嘭”然一声,白剑虹被震退三步,掌心火辣辣地,胳臂也有些发麻。
但见九殿阎君却踉跄后退五六步。
夺命阴差见状大骇,忙一晃身,把九殿阎君扶住,同时取出一颗丹丸替他服下,致未吐血昏倒。
白剑虹见这一掌大奏功效,心念怀中女郎的安危,不敢怠慢,即欲退走。
突然,九殿阎君沉声喝道:“不要走,再接老夫一掌!”
白剑虹不禁一愕,心想:这老鬼明明受了重伤,怎么还敢与我对掌?
只见他:脸色铁青,白发散乱,凑至夺命阴差耳畔咕噜了几句,又凑至大刀追魂耳畔也咕噜几句后,夺命阴差即以一掌按在他的背上,大刀追魂却以一掌与他的左掌相合,三人同时起步,向白剑虹逼来。
白剑虹毫无江湖经验,不知三人如此模样是为什么?
原来九殿阎君为要看白剑虹的藏宝图,及要夺他的宝剑,竟不顾自己一教之主的身份,要以三人之功力,集中于他的右掌,欲一掌将白剑虹击毙。
三人走至距白剑虹八九尺处,停住脚步,同时呼吸了一口气,九殿阎君的右掌,顿时暴胀数倍,慢慢抬起,正欲前推——
突然,传来一声娇叱,道:“掌下留人!”
声落人至,场中登时多了一个美丽少女,她傲然站立白剑虹左侧三步处,满脸寒霜,一语不发。
白剑虹乍见来人,竟是高玉霞,心头不觉一怔,暗道:“你也太看不起白剑虹了。”
他如此心语,当然是不知九殿阎君这一掌,是集了三人的功力来对付他,若知道了,也许要大骇一惊。
九殿阎君等一见高玉霞,不禁后退一步,夺命阴差和大刀追魂同时与九殿阎君离开,都暴露愤怒的目光,紧盯在高玉霞的脸上。
九殿阎君冷哼一声,对高玉霞道:“这娃儿击毙本救护法,姑娘何以阻止老夫报仇?”
高玉霞聪明过人,知道九殿阎君等集三人功力相拼,并非纯为报仇,闻言后,连忙答道:“晚辈有事与他相商,前辈报仇之事,可否后延数天?”
九殿阎君已知高玉霞胸腹也有半幅藏宝纹图,他想将白剑虹击毙,描出图形后,再想法制倒高玉霞,将宝图璧合,凭图索骥取宝。
故在未得白剑虹宝图之前,不想与她冲突,以免惊动她的警惕,是以,他只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白剑虹又俯首看了一下怀中女郎,见她气若游丝,奄奄一息,如不施救,生命已难挨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听他们对话,抬目一扫四人,即转身退走。
但当他走出三步时,高玉霞突然叱道:“站住!”
白剑虹一愣,回身怒喝道:“你要怎的,难道还要在下领教你姑娘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