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自愧自责,芳心之中更觉不安,不自觉凤目泛潮,舒玉掌捂住李玉琪嘴唇,阻他说那死字,随即呜咽道:“说起来谁也不怪,只怪我不该在半夜出来,要不然怎么会被那妖妇暗算擒住呢,只是,事己至此,我也没什么希望,只希望玉哥哥待我,就像对待玲姐姐一般,就够了!”
李玉琪当然知道,如今之计,生米已成熟饭,不过己是为势所迫,只好如此。
以李玉琪往日对待苏玉玑的情份而言,两人之间的感情,早已是根深蒂固,难以割舍了。
其所以会使李玉琪产生惴惴不安,无所适从的感觉,乃因过去,李玉琪一直把苏玉玑认作是男生,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虽然是情真意挚,却与对待他的未婚妻室的方法不尽相同。
及至昨夜,不但骤而发现了苏玉玑是为女儿之身,并还在灵明被媚香所迷之际,与他发生了夫妻之实。
这一来突转,岂是那疾恶如仇的李玉琪,所能承受得住的?
但,这会经苏玉玑一阵呜咽低诉,心头浮云尽去,怜惜钟爱之情顿生,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苏玉玑被外玉腕,一边为她抹去泪水,一边低声答道:
“玑妹妹,过去的事,都别提了,做哥哥的虽然问心有愧,但对妹妹挚爱之情,却一如往昔,往后玑妹妹既愿以身相许,我怎敢不将与玲妹妹一体看待呢,敌对这一点,接迷妹尽管放心就是!”
苏玉玑终日萦怀的,就是担心这一点,今既得玉哥哥亲口相许,慎重保证,立即宽心大放,破涕为笑,复又恢复了过去那一股娇态之气,反腕抓住李玉琪双手,喜悠悠赞道:“玉哥哥真好!”
李玉琪目睹她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化悲为喜的娇态,恍若带雨海棠,临风骤放,娇美处与朱玉玲煞似一人,不禁看呆了。
苏玉玑被他这一阵凝视,她那芳心里不由得又喜又羞,只见她扇动两下,那一对又细又弯的长捷毛,瞪了他一眼,香舌一吐,嘴唇轻啐,佯嗔喜鼓腮作态,道:“玉哥哥,你不识得我了吗?老盯着人家干么!”
语气凶而又凶,无奈是语音人弱,有气无力,再加以吐气如兰,流霞生存,任凭你再呆再傻,也堪能体会得那一股亲昵情意!
李玉琪闻声,心头更是觉得摇摇激荡,忍不住展颜开怀,笑出声来。
苏玉玑本是佯怒,又哪能装作多久,一见他笑,也跟着咯咯嗤嗤,笑作一团。
一刹那,清声脆笑,交织一团,满室阴翳之气,转化为盎然春意,声浪更远波室外。
室外,朱玉玲闻得笑声,知道他俩人己然打破了踌躇的局面,合好妥协,立刻自外走进,笑着对两人打趣道:“恭喜玉哥哥娶得美妇,恭喜玑妹妹嫁得俏郎,但不知对我这中间媒人,打算如何谢法?”
苏玉玑见状,又喜又羞,阵道:“玲姐姐坏嘛,我不理你了!”
朱玉玲嘻嘻笑道:“当然啦,有了哥哥,还理我姐姐作什么!”
苏玉玑闻言更羞,支推着李玉琪撒娇道:“玉哥哥我不管,玲姐姐欺负人家!”
李玉琪见她娇憨得有趣,仰天哈哈大笑。
朱玉玲却是仍不放过,咯咯娇笑道:“啧啧,好热,好热,怕不能烧壶开水了!”
苏玉玑更是大羞,只羞得埋首被里嚷道:“好,你们俩都欺负人家,我不来了!”
李玉琪二人见状,更是大笑不已,好半晌方才止住。
朱玉玲笑毕也自坐在榻侧,把苏玉玑拽出被外,将手中所携一本册子,塞在苏玉玑手中,又笑着道:“哪,送你一件宝贝,你现在就赶紧看看,等晚上洞房花烛之时,可是用得着呢!”
苏玉玑早晨,己然听朱玉玲提过,这册子乃是那阴阳真钰,刚刚被李玉琪在仰化客栈中取回。
亦知道若欲医好此身瘫疾,与李玉琪白头偕老,就非习得其中所载之真阴锁阳之术不可!
但听得那朱玉玲玩笑语气,又兼而当着李玉琪面前,苏玉玑脸皮再厚,也不肯就接。
故而,一塞入她手中,俊脸儿立刻涨起飞红,气愤愤一把推开,白眼一瞥李玉琪恨恨地道:“玲姐姐真坏死了,我不看!”
李玉琪知道,此时自己在此,确实碍眼,哈哈一笑,便立即在桌上取过那昨夜在地上的碧玉葫芦,借故去找那神蛛碧儿,出室而去。
室内只余下一双娇女,气氛自和缓了许多、但苏玉玑仍然是连施白眼,恨恨不休地埋怨朱玉玲道:“玲姐姐真羞死人,当着他怎好拿着这种捞什子来呢!”
朱王玲又是一阵咯咯娇笑,歪身睡倒苏玉玑身畔,半晌方才正色道:
“夫妻之居室者,人之大伦,古之圣贤,所不能禁,贤妹何拘泥乃尔,窃思吾等,既为夫妇……”
苏玉现闻得她咬文嚼字,酸气冲人,“嗤嗤”一声,笑出声来,啐道:
“玲姐姐,你哪儿学来的这股子酸气,快打住吧,再酸下去,小妹的牙齿都被你酸掉光了!”
朱玉玲也自一笑莞尔,回道:“你怕我酸,可不知玉哥哥比我还要酸上十倍有奇,真笑掉牙,往后若是不肯听话可有得倒呢!”
苏玉玑“哦”了一声,表示不信,朱玉玲又道:“其实我这一套,平常不都是跟玉哥哥学的吗?想当初,在曲阜之时,玉哥哥亲手将这书交我,当时我那羞怯,你自然可以想见,只是,玉哥哥不但不管人家羞也不羞,还老老实实地搬出一篇酸理来,教训了我一顿,你说气不气人,不过,话又得说回来,这道理虽酸,却使我大为彻悟,夫妻居室之道,故此今日,我才又搬此来酸你一酸,也好叫你了解,为人妻室,并非如意想中那般容易呢!”
这番话确有道理,苏玉玑焉能不服,既然服了,自然得收起满腔羞赧,来个洗耳恭听!
于是,朱玉玲便在苏玉玑耳边,大宣法门,不但将夫妻之义述予她听,并还将李玉琪秉赋体质,又详细分析一遍。
最后,方才翻开那册“阴阳真钰”来,逐字逐名,详加解说,真到苏玉玑点头认可,心领神会之时,方才起身,整了整衣衫,嘱咐说:“玑妹妹,你好生再详读一遍,可别当儿戏,我这就去整治一桌酒席,你静等着吃合卺酒吧!”
此时,苏玉玑聆得一席教言,果然己羞涩略减,闻言粉颊微红,却皱起秀眉,悄声说道:“玲姐姐,我一想到玉哥哥那股子凶劲,真怕死了,你……”
说着,伸手将朱玉玲拉近身畔,又叫她附耳上来,吱吱喳喳,耳语了好一阵,朱玉玲神色郝然,站起娇躯,咯咯笑道:“你想得不错,叫我替你垫背打头阵,我可不干!”
苏玉玑满脸乞求之色,哀求道:
“好姐姐,你怎忍心见危不救呢?再说这对姐姐,也有好处啊!”
朱玉玲“啐”道:
“对我有什么好处?我不管!”
苏玉玑又求道:
“姐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小妹一旦复原,不但感激姐姐瓜代之恩,日后若有须用小妹之处,赴汤蹈火不敢辞,何况姐姐你适才有言,我等夫妇,形虽三人,实为一体,同床共枕,又有何可羞可耻呢!”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朱玉玲确实有点儿无辞可却,只得微嘘一口气,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悄声答道:
“别说啦,等晚上看情形再议吧,天已不早,我要去烧饶了!”
说完,不等苏玉玑回答,便自飞快出室逸去。
当晚,朱玉玲果如其言,将饭菜做好,端入苏玉玑所居房内,却不让人食用,反令李玉琪找来文房四宝,用红纸写好李氏祖宗的神位,供在中央。
再又翻箱倒柜,自那辣手仙狐葛紫荷一堆衣服之中,找出一身大红的衣服,亲自为苏玉玑穿好。
又找了一个大红头巾,蒙盖在苏玉玑头上。
李、苏两人,皆弄不清有朱玉玲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至此方才了然,依她之意,是欲叫他俩立即成亲。
此举果然是妙,否则若李玉琪当夜,为玑妹妹医伤,虽然是事急从权,与礼终有不合。
再说万一因此医好了伤势,却医出来毛病,苏玉玑未婚先孕,将来,则不但补之不及,两人终因少此一举,有愧于心,而致见不得人!
故此李玉琪明了朱玉玲心意,虽也因家仇未报,原配两妻未娶,骤与苏玉玑先拜堂之举,心中不免惴惴,权衡缓急轻重。却又不能不暗暗赞叹玲妹妹,想得周到,体贴入微。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不知朱玉玲是真的疏忽,还是不好意思,加入阵容,竟将她自己忘了。
她虽与李玉琪,经过了议定纳采的手续,却并非正式成亲,即便是纳妾,在那时也未有如此草率就急,何况李玉琪仍是以妻名下定的呢?
经过昨夜,朱玉玲己然由少女变成了妇人,若日后万一因此发生,她担心苏玉玑可能发生之事,岂非她也是无脸见人了吗?
幸亏,苏玉玑已猜透了玲姐姐用意之后,心中不但是暗暗感激,更也替朱玉玲着想一番。
故而,当朱玉玲以冰人伴娘自居,为苏玉玑整装梳头之时,苏玉玑立即附在朱玉玲的耳边,吱吱喳喳地演说了一阵,听得朱玉玲不得不点头,脸上表情,更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一息数变。
朱玉玲为玑妹妹整容已毕,半扶半抱地将苏玉玑扶坐在高背椅上坐好。
她也自去更换了一身红装,端坐在铜镜前,描眉点唇,刻意也装扮了一番,着实地花费了不少时间。
只是,两人既然都作新娘,却无形中少了两个最重要的人物,那使是喜娘与“赞礼”之人。
本来,朱玉玲自己虽己十分懂得这一套礼法,幼时跟随父母,到亲戚家贺喜吃酒,却曾经见识儒家不少结婚场面,而准备由自己一人,身兼这两大要职,但如此一来,喜娘可以省掉不要。
却不能说,让新娘子一边叩头拜堂成亲,一边充任“赞礼”,高唱那“新郎新娘交拜”
等词儿啊!
故而,这两个红装佳人,想起这事,便不禁怔在一起,呆呆地你看我,我瞧你,谁也想不出主意来了!
幸好,这僵持的局面,并未维持多久,便听得“唰”的一声,自窗外飞进一只苍鹰般大的白色俊鸟来。
不用说,这乌儿就是八哥雪儿。
那雪儿寿长千年,随达亲禅师,行道江湖达数百年之久,终日受佛法熏陶,不但通灵能效人语,见识亦极广阔。
故而一瞧室中陈设,与两位千娇百媚佳人的打扮,便已猜知何事,竟而“哈”声一笑,道:“你们与玉哥儿可是要拜堂吗?那敢情好,这酒喜酒,我可是要吃定了!”
苏玉玑知它颇嗜好杯中之物,闻言俏目一转,心中已有计较,只得厚起脸皮,故意刁难他道:“我们缺少赞礼,堂都拜不成,哪还有喜酒给你喝。”
雪儿又“哈”了一声,脆声道:“找赞礼还不容易,我来好了,只是喜酒却须多给些才行!”
朱玉玲闻言色喜,答应让雪儿独享一坛佳酿。
于是那八哥雪儿,立即展翅跃上窗台,学着那赞礼之词,大声叱喝起来。
另一室中,李玉琪亦然准备妥当。
虽未曾更换新衣,却也着意盥洗了一番,闻听得雪儿脆喝之声,心中虽觉着有一丝儿好笑,却不但不敢真个笑出,竟也随着喝声,按部就班,缓步入室,站在供桌前预先铺好的红布上。
朱玉玲此时,早已在苏玉玑与自己的头上,蒙好红巾,掩住头脸,等闻得雪儿二次脆喝,便扶起那尤在腰酸背疼的苏玉玑,并立在李玉琪身侧,依次各拜两拜,相对交拜已毕,接着雪儿又喝道:“送入洞房!”
三人活像个木头人似的,拜了天地,气氛虽然异常紧张严肃,无奈他三人,年纪即幼,旁边又无尊长监督观礼,故煞是轻松,及至送入洞房一词唱出,三人均不由“嗤”的一声,笑出声未。
其实,这并非三人视此事如儿戏,事实上这次从报喜行礼之时,即无人手帮忙,也没有时间筹划,将就苏玉玑行动不变,将行礼之处合卺之席设于一室之内,礼堂洞房就在一处,哪还有洞房可入,闻声岂不都好笑出声呢。
好在三人均非一般世俗儿女,平常里说笑亲热己成习惯,婚礼行过,夫妻之名己定,更不必效法那一般俗人的拘谨踌躇。
故而,当李玉琪手牵两人玉腕,引至榻边令两人坐下之后,第一个朱玉玲笑意盎然道:
“玉哥哥,快点掀红巾嘛,闷死人啦!”
苏玉玑闻言,又是“嗤”地一笑,暗暗拧了她一下。
似在笑她性急,李玉琪伸手拈住两人的红中,轻轻一拉,眼前立时一亮,雪儿己代替他赞道:“两位娘子,真是美若天仙,玉哥儿真是艳福无边哪!”
说着,竟还摇头晃脑,效那酸腐之态。
苏玉玑玉鼻一皱,想作个淘气的怪象,朱玉玲立即报复似的,也自拧了她一下,啐道:
“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顽皮!”
苏玉玑反唇学她道:“你还是新娘子呢,怎还这般凶法。”
这两人,本来模样就有着几分相似,这一同时着上红衣新裳,扮成新妇装梳,更酷肖是一对双生女儿,若非是表情各异,骤而望见,一时真分不清楚,谁是玉玲,谁是玉玑。
李玉琪立在一旁,见她们两人一般娇艳若花,春意盈颊,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庆幸。
一时间呆怔在那里,痴痴凝视着两人出起神来。
朱、苏两人,瞥见玉哥哥脸上神态,嗤嗤一笑,苏玉玑全身一软,卧倒床中,朱玉玲却是流眸生波,对两人各瞥一眼,忍笑婉声道:“玉哥哥,别呆着了,赶快把祖先神位,请出去吧!”
李玉琪闻言,赶紧召回出窍灵魂,收拾起满脸得意兴奋,恭恭敬敬对神位行了大礼,默祷片刻。
方始将李氏祖先神位撤下来,捧出室外烧掉。
朱玉玲更不闲着,一等李玉琪出去,便自去将那供桌上所摆酒菜,重行摆过,两只纤纤细手,执在方桌两角,轻一用力,竟半那紫擅雕桌,四平八稳的平平抬起,莲步轻移。
行若无事般,将约有百十斤重的桌子,抬放在榻畔,扶起苏玉玑坐好,背后垫上绣枕锦被,方欲落坐,窗上雪儿却已叫道:“娘子啊,我的酒呢?”
朱、苏二人同时白了它一眼,朱玉玲说:“右下厨房里有的是,你不会去拿吗?”
雪儿这才不言,悄悄地飞进厨房,舒爪抓起一大坛尚未开封的佳酿,脆鸣一声,震翅飞出,投入暗门中去。
一刹时,暗门里又溜出神猱红儿,张着一张大口,对那正在天井中烧纸的李玉琪“咚”
“咚”“咚”一连叩了三个响头,复又跃入内室,对朱、苏两人,依样葫芦也是每人三头。
叩完头跳起身来,却不就走,一阵手比脚划,逗得这两位新人,喜上加喜,笑作一堆,却不知他的用意。
那红儿也急得抓耳搔腮,李玉琪走进来看见,晓得它是雪儿支使它来道喜讨赏,想要酒吃,便道:
“红儿你要酒吗,好,你也进厨房里拿一坛去吧,只是别吃醉了就行!”
红儿闻言,喜得连翻两个跟斗,跳人厨下,抱起一个酒坛子,一溜烟又从暗门中跃了出去。
此时,房中仅余下李玉琪三人,相视一笑,李玉琪坐在朱、苏两人对面,执壶为两人斟酒,举杯道:“来,玲妹、玑妹,干一杯!”
这是个出乎意外的大喜日于,三人平日虽不常饮酒,这次却不能不喝,故而,玉玲、玉玑慌忙也举杯向照,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三张俊脸,便在同时间泛起了飞红,也同时都感到热辣辣,兴奋异常。
于是,朱玉玲执壶,为各人斟满,你敬我,我敬你,相互邀饮。不多时,便将那一壶两斤花雕,灌下腹去。
三人本不善饮,两斤酒虽不算多,三人却已是不胜酒力了,草草吃毕菜饭,第一个苏玉玑,呻吟一声,醉倒榻上。
李玉琪功力深厚,虽觉得有点儿脚下不实,却无大碍,朱玉玲虽在昨夜,被初破爪之时,略失真元,却因得真精和融,并服下一粒那达亲禅师所留的青龙丸,不但是无损功力,反而因之大大增进了不少,故此也能支持。
勉强为苏玉玑脱下罗裳,盖妥锦被,轮到她自己,却因当着玉郎面前,而羞怯得周身乏力。
朱玉玲歪身卧倒,微吟道:“玉哥哥,劳你驾把桌子搬走,熄了灯好吗?”
李玉琪醉眼惺松,立起身子,在桌边轻轻一拂,那桌子真像长了翅膀,贴地翩翩飞起,轻轻飘落在对面劈下,桌上杯盘与盘中残肴,却是点滴不溢,仿似生根在桌上一般。
这一手仿如魔法,其实则为李玉琪两仪降魔神功之中,降魔掌中的一式绝学,名曰“金刚挥袖”,乃是将两仪降魔禅功真气,藉挥袖之势发出,可刚可柔,无声无形,意念真气所及,十丈以内立可毁物伤人。
端的凌厉无匹,别说是推动这张百十斤重的桌子,就是再重上十倍的铁块坚石也挡不了这一挥之力。
李玉琪醉态可掬,无意中施出绝学,朱玉玲醉眼惺松,瞥见那桌子会飞,却真当它是有翅膀呢,揉揉眼,未曾看见翅膀,却看清了李玉琪四处找灯。
这室中哪来的灯火,光亮不全是那山壁顶所嵌的明珠射出来的吗,朱玉玲仰卧上望,哑然失笑,唤道:“玉哥哥,把壁上的珠子取下来吧,这里可不要灯呢!”
李玉琪恍然而笑,举臂张手,虚空连抓,壁上数十颗灿烂明珠,恍若冰雹骤降,又如巨鲸吸水齐齐投入李玉琪两只肥大的衣袖里,刹时间,室内珠光顿灭,窗外天井中珠光,射入室内。
李玉琪收得兴起,飘身窗畔,扬臂又抓,瞬息间,半边天井,骤又一暗,室内顿时较前黑暗得多了。
榻上朱玉玲唤道:
“玉哥哥好了!”
李玉琪依言停手,双臂一垂,“哗啦啦”一声,收入袖中数十颗大珠,统又滚出,滚了一地,室内顿又大放光明。
朱玉玲“哎”了一声,李玉琪连忙两袖一卷,室内又显黑暗,在暗中,李玉琪问:
“玲妹妹,这些东西怎么办哪!”
李玉琪真个醉了,怎么办还得请问朱玉玲,朱玉玲‘咳’了一声,道:“就放在地上吧,不过可得找件衣服盖起来才行!”
李玉琪依言脱下外衣盖好,轻飘趋近榻畔,想上去,又有点不好意思,身躯摇摇晃晃,犹疑不定。
朱玉玲暗中瞥见,嗤地一笑,道:“玉哥哥,看你醉得站都站不稳了,快上来睡吧!”
说着,爬起来为李玉琪解衣脱鞋,将李玉琪推倒榻上,自己却一扭身转过一边去了。
李玉琪以为玲妹妹想走,在榻上嚷道:“玲妹妹,你上哪儿去啊,快来嘛!”
朱玉玲嗤地又是一笑,呻道:“你看你,人家换衣服都不许吗?”
说完,一瞥李玉琪目光炯炯,不由得粉颊一热,佯嗔道:“快闭上眼睡觉,不许看。”
李玉琪莞尔一笑,依言闭目,耳中但闻一阵衣裳悉悉之声,不一刻,身畔一动,张目一视,朱玉玲可不正含情脉脉地倒卧榻侧吗!
这一番,三个正名夫妻,李玉琪焉肯老实,只见他猿臂一舒,马上便将朱玉玲拉入怀内。
朱玉玲“嘤咛”一声,羞不胜性,颤声儿只换了一个“玉”字,两瓣樱唇,便陡地被捂住。
两人这一闹,可不知闹到什么时辰,也不知床里的苏玉玑被他俩闹醒了没有。
翌日,李玉琪首先醒来,睁眼见室中一片黑暗,窗外珠光隐隐,转侧间,触及两侧温香软玉,初则一惊,继则恍悟,不自禁哑然而笑,暗自得意。
冥想多时,李玉琪见身畔两女,香梦沉沉,悄悄坐起身来,闪目瞥见榻上衣服,伸臂处虚空一抓,竟施展出降魔掌中绝学“佛祖招魂”一招,只见那散置地上的衣服虚飘飘向上升起,投落榻上。
李玉琪将一堆衣服,分置三堆,叠放榻侧,然后将小衣穿起,却不见长衫。
于是他游目四顾,果见那两件长衫,远掷在屋角地上。
李玉琪伸臂又抓,衣衫自床下再起,地上却因而大放光华,一时将整个房间,照射通明,犹如白昼一般。
原来,那地上正是李玉琪所堆盖起的一堆明珠,此时那衣盖一去,怎不大放光明呢?
李玉琪未虑及此,骤睹耀目光芒,猛吃一惊,正想重行盖起,榻外朱玉玲被那珠光一照,己然有了动静。
朱玉玲面外而卧,好梦正香,珠光骤然一亮,只见她长弯、粗黑的睫毛,微扇了两下,一翻身,把玉臂伸出被外,搭附在李玉琪腿上,口中喃喃欲语,却是未出半点儿声息。
一瞬间,将螓首埋伏在李玉琪腿下,复又沉沉睡去。
这一来,李玉琪踞坐榻上,可真有些儿为难,怕自己若再一动,打扰了玲妹妹好梦。
没奈何,只得苦笑了一下,便只好原势不动,静坐在那里,默默地欣赏那左右两姝的睡态艳姿。
右手朱玉玲,曲身侧卧,锦被覆体,却将一只玉臂伸了出来。
那玉臂赛雪欺霜,白嫩异常,经屋角射来的珠光一照,更显得肌盾晶莹,惹人心荡神驰。
螓首埋伏李玉琪腿下,看不清楚,但只那如云秀发,卷曲披散,掩显出黛白粉颈,亦足以惹人魂消魄散了。
右手苏玉玑,却是侧卧向外,李玉琪踞坐之阴影,正好投在她的面上,故而不曾察觉得明珠强光,睡态极其安祥。
只见她,螓首蛾眉隐蕴春意,若花粉面带娇红,朱唇绽笑皓齿微露,似在梦着得意之事一般。
李玉琪呆视有顷,但觉得全身如沐春风,舒泰得意无可言状,不由自主握住朱玉玲玉腕,轻轻将腿移开。
腿移处,但见那朱玉玲一般是娇艳若花,脸泛春光,与那苏玉玑两两相较,面庞却极相似,睡姿一般柔美,恍若一双并蒂睡莲一般,叫人分不出轩辕高下来。
李玉琪左顾右盼,若有目不暇接之势,一时里,眼中只有面前这一双玉人,心下但觉得甜蜜温馨,什么寻亲报仇,什么闯荡除魔,早已被那股幸福浪浪潮,冲击得无影无踪了。
其实,这并非李玉琪无智无勇,见色忘义以致于此。
换个别人,处之于他那种左拥右抱,新婚燕尔之时,恋闺忘我之态,或更胜之百倍呢!
实则,这数日以来,局面骤变,苏玉玑由男变女,朱玉玲计决从权完婚,事情到此地步,着着出之于李玉琪意料之外。
想那李玉琪,虽然是武功盖世无匹,聪敏绝世无伦,但到底还是个年轻小伙,江湖历练先不说他,人情世故之所知,也极其有限。
这一旦骤坠温柔之乡,赢得了一对如花美眷,尝得那人生至乐滋味,又怎不如痴如醉,乐而忘蜀呢!
故此,李玉琪盼顾之间,飘飘然如饮琼浆,但觉得胸中怦怦,意马人猿,情不逢禁地伸出双手,分别抚捂在两姝玉颊之上。
朱玉玲经那珠光之耀射,己有醒意,骤被李玉琪一手抚覆,那练功之人,警觉之心何等强烈,哪还有不醒之理。
只见她妙目骤睁,闪现处望见李玉琪踞中而坐,玉面生辉,朱唇含笑,星目中闪射出万缕情丝,注视着自己。
四目一触,朱玉玲但觉得周身一紧,似乎被她玉哥哥眼中所射出的情丝缠不结实。
只是,这情丝缠得虽紧,朱玉玲不但不以为苦,反似甘心怀有愿,乐于接受一般。
朱玉玲绽唇一笑,胜似海棠骤放,舒玉臂握住那只捂置在自己颊上的大手,移于唇边,轻置一吻之后,方才昵声道:“玉哥哥,你怎的不多睡一阵子?现在才什么时候啊?”
那语声幽昵婉转,煞似莺声鸟语,娓娓道来,关注恩爱之怀有,溢于言表,说罢,一双凤目,亦放出万股情焰,倾注在李玉琪面上。
李玉琪本己是心荡神移,哪再堪承受这万股热焰炙烤,哪还能不像是雪狮向火,一烤即溶了吗?
故此在四目再接之时,李玉琪痴痴一笑,意似未听清朱玉玲问话,并不回答,一伏首,拥住朱玉玲螓首,再仰腰,覆在锦被之上,轻怜蜜爱,至额、至眼、至鼻,而止于唇,将朱玉玲吻得娇喘微微,若不胜情。
螓首连摇,好不容易将李玉琪双唇摇脱,舒纤掌抵住那要印在的嘴唇,吐气如兰细声道:“玉哥哥,天都亮了,请你别缠我好吗?昨夜……”
说至此,她那粉颊陡显飞红,马上住口不言,面上眼中,却流露出一番哀告的神色来。
李玉琪微微一顿,又显出痴痴一笑,三不管伏首又吻,朱玉玲似觉得情朗情深,不忍严却,又似是无可奈何一般,竟而在幽幽一叹之后,把臂搂往玉哥哥脖颈,牢牢不放。
一旁苏玉玑,不但是早已与朱玉玲一齐醒转,却也似解去了媚香之毒,功力已经恢复。
只是,她却眯着眼装睡,偷窥这一场香艳惹火的好戏。
只是,苏玉玑并不能佯装到底,故而,一见那朱玉玲欲拒还迎的模样,竟不由“嗤”一声,笑出声来,
这一张床榻能有多大,李、朱两人,虽是正处在紧张缱绻关头,亦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李玉琪闻笑一停,朱玉玲乘势轻推,倏分两口,朱玉玲就在被中,一下拧得苏玉玑“哎呀”出声,嚷道:“哎呀,玲姐姐好狠,拿我作出气筒吗?人家好好地睡觉,又没惹你们,干吗拧人呀,哎呀,好痛,玉哥哥你不管,拧死人了,咯咯……”
大概是朱玉玲又拧又搔,才弄得苏玉玑又是呼痛,又是娇笑。
李玉琪瞥见这一对娇妻,打闹得煞是有趣,闻言不但不管,反而又欠身坐起,让开地盘,在一边静静欣赏起来。
朱玉玲一见李玉琪让开,就在被内,用力一拽,将苏玉玑按住,边搔边恨声怨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在一边看人家受罪不说,拧你两下就说我狠了,也不想想,人家昨夜要不是为你,哪会……”
哪会“什么”,朱玉玲没说出来,三人心中可全都明白。
李玉琪展颜大笑,状至得意,朱玉玲面现羞红,搔抓更甚,苏玉玑咯咯娇笑之余,娇喘频频,断断续续地告绕道:“好姐姐……小妹……知罪了,求你……饶过……这一遭吧!……玉哥哥救命……笑死人了……”
说着,被中玉腿乱蹬乱踢,玉体战颤扭转,己笑得上下气息不接,连眼泪都滚了出来。
那锦被能有多重,被这位功力己复的苏玉玑,一阵踢蹬,早已有一半滑溜榻底,显露出一对裸缠一起的光洁胴体来。
那胴体一般的雪白晶莹,玉肌冰骨,一般的纤细合度,娇小玲珑,李玉琪看在眼里,朗目中奇光陡现,心臆间神荡魄移,立时里笑声突止呆住出神。
朱玉玲猛觉得身上一凉,锦被滑脱,立即松开苏玉玑,电闪般抓住锦被,重新为两人盖上,苏玉玑己是更笑不出声音,蜷伏在朱玉玲怀内喘息。
两人同时闻得李玉琪突止住朗笑,煞是奇怪,不由自主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转头,向李玉琪瞧去。
哪知,就在那六目一触,三人竟同时若遭电击,全不由心头猛震。
但闻朱、苏两人,齐声惊呼,李玉琪朗笑又起,笑声里,榻上陡地飞涌起一物,巧不巧,正罩在屋角边那一堆明珠之上,而榻上,此时那惊呼之声,也亦早停,代之而起的,不但有嗤嗤的娇笑与那微微的娇喘,中间或有一两声细弱的呻吟加杂其间,交织成一片春情,在这无边的黑暗,泛溢波荡。
树窟之外,此时,天色也不过刚刚黎明,空中,一轮红日,冉冉自东方升起,许是严冬的缘故吧。
那红日虽然是光芒万丈,却有些冷冰冰的,漠化的寒风,呼呼惊空而过,吹走了所有的云霞。
使得那苍天之上,除了一两颗返归的星星之外,空荡荡别无他物,因此,倒使那红日,显得寞落至极。
地上,那土山四周,倒是挺热闹的。
灵鸟雪儿、神猱红儿与神珠碧儿,双双栖踞在巨松之巅。
神珠碧儿像是显得颇为无聊,在巨松枝头,游戏般撤布了一只巨网,只是那蛛丝并不很粗,却异常细密,便是那细小的蚊虫,也不能飞过。
但此时,正值冬季,蚊虫之类,即使是幸未冻毙,也早已蛰伏不出了,故此,碧儿独踞网心,神态间懒洋洋的,一点也不见精神。
八哥雪儿,栖息在松顶细枝之上,弄翎梳羽,精神百倍,不时吱吱地脆叫两声,像是在吊练嗓子一般,与碧儿阖目养神之态,大异兴趣。
树下,有两个破酒坛,想是那雪儿、红儿打破的。
神猱红儿,在树下巨石之下,冥目跌坐状如老僧入定,正是在乘这朝阳初起之际,习练那李玉琪所授的大龙不动禅功。
看他的样子,庄严端正,呼吸之间不但是气息深长,红发上,更隐隐直冒白气,渐渐地,连周身全都罩起,远远望去,像是一团雾影。
这分明是功力精纯,火候己深之像,树上的雪儿瞥见,不由得暗赞这猴儿有点道行。
至于那两匹龙驹,“望月”“盖雪”却无这般安静,此时,早已经带领着那匹黑马,飞驰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雪儿并不着急,他知道这两马通灵聪慧,未得到主人的许可,决不会远离逃脱,此时,只不过去寻找水草食物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远处一座山峦树丛之间,驰出三匹骏马,领头的是“望月”,捷如电闪,长嘶龙吟,声震四野,似是在催促后面的伙伴加油。
后面,追随着望月的是那匹健马,那健马在凡马群中,虽然也百中精选,但此时与望月比赛脚程,却显然相差远甚。
然而,他的确不得不拼尽全力以赴,否则,紧随在后面的“盖雪”龙驹,便会毫不留情地用马首或前蹄,撞他蹄子。
这一来,那马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了。
因此,当三马驰上士山之时,那“望月”“盖雪”不但是精神抖擞,丝毫未显出劳累之态,还绕着那边土山,大兜一阵圈子,方才停住,互相摩鼻亲热欢嘶,似互夸对方脚力高强。
那黑马早已伏卧山上,张大了马嘴,猛喘了起来。
于是,这四周的一切,重又静止了下来。
而远方,遥遥望去,几乎是在那天涯尽头,己有了极其短小的人影,开始晃动,但在这土山四周,却并无出现过人踪!
直至中午树窟中突地冒起了一条蓝影,那蓝影并未在树巅稍顿,便直接飘落在树下。
但见那蓝影敛处,现身的正是李玉琪。
李玉琪状极愉快,落地后先对着东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蓦地便仰首清啸,声色清越幽远,中气充沛业有纯,啸罢,面带微笑,玉颈微昂,双手倒背身后,竟自踱起方步子来。
只见他丰神玉貌,超卓不群,北风轻掠,衣袂翩翩,望之直似是神仙中人,冉冉飘降到这滚滚浊世中一般。
那一干禽、兽、蛛、马、灵慧异类,一发现这可爱可敬的主人,突然现身,立即都各发出了一声不同的欢迎之音,迎上前来,将李玉琪围在中央。
神蛛碧儿全身缩成拳头大上,附踞在李玉琪臂上,“嘶”“嘶”而鸣,声音虽有点儿刺耳,却充满欣喜善意。
神猱红儿拉着李玉琪的右手,在地上是又蹦又叫的,一点也没有适才运功之时的安静样子。
两匹龙驹,并头阻在李玉琪面前,唏聿聿长鸣齐嘶,表示偷快,既使那匹最蠢的健马,也跟在李玉琪身旁,凑着热闹。
只有雪儿,最是得宠,栖息在李玉琪肩上,一连串婉声儿置疑道:
“玉哥儿呀,里面那另一位新娘子是谁啊?怎么会好面熟吗?玑哥儿哪里去了呢?你去找他了吗?还有,我们什么时候上金陵呀?”
李玉琪虽然失笑,却又不由为着那最后一个问题,而猛然醒悟了不少。
李玉琪伸掌拍了拍两匹龙驹的额头,表示慰抚,接着舒掌令神蛛碧儿,跃到掌上托着。
继续缓行踱步,边走边向那雪儿解释,那另一个新娘子便是苏玉玑。
“苏玉玑不是个哥儿吗?”雪儿疑道。
李玉琪不得不就这一点,详加说明,说毕,又对那雪儿叙述出这次之所以成婚之理,乃是因事急从权之故。
最后,何时长途金陵,李玉琪一时确不好决定,不是不能走,他确实是不愿意离开,不是嘛,这才是他们新婚的第一天呢。
因此,李玉琪道:“再停一二天吧,玑妹妹身体还未复原呢!”
说完,思索一阵,继道:
“对了,等会儿我去写一封信,向朱家伯父母,报告此事之经过情形,雪儿你为我送上好吗?明天后天,后天你一回来,我们动身好了!”
这送信虽是不苦差事,雪儿却不以为然,欣然答应,又与玉哥儿谈了会别的,突闻得树顶,娇音骤至,唤道:“玉哥哥,快来啦,快回来吧!”
李玉琪欣然应好,双臂轻震,雪儿、碧儿,双双飞开,李玉琪亦化一缕淡蓝,射升至树巅,闪目一瞥,苏玉玑着一身淡青天蚕晶丝织就劲装,俏立窟畔。
阳光下,粉面儿亦喜亦嗔,明眸里含情凝视,劲风中,百褶罗裙与一头披肩秀发,轻飘飘向纵拂荡,宛如是弱不禁风,恍然欲乘风归去一般。
只看得李玉琪心生怜爱,慌不迭上前拥住她道:“玑妹妹,你怎的上来,这儿风大得紧呢,小心吹坏了身子,这可不是玩的!”
苏玉玑嗤地一笑,朱唇骤绽,皓齿微露,小鸟依人般,倚伏在李玉琪怀内,吐气如兰,却顽皮得纤指按着李玉琪鼻头,又怨又喜地嗔道:“哼,现在你倒像关心人家,为什么刚才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呢!”
话未完李玉琪竟哈哈出声,苏玉玑粉面一红,舒指挟住李玉琪鼻子,急啐道:“你还笑,你还笑,看我不拧下你的鼻子来!”
说是说,别说李玉琪那鼻子不容易被拧掉,就是她真能拧得焉,也还舍不得呢。
苏玉玑虽然并未真拧,李玉琪更是未觉得有何痛痒,却己似受不住了一般。
只见他双臂一紧,贴身拥住那苏玉玑纤腰,住声停笑,蹩眉皱频,嘘嘘呼痛,求饶乞降道:
“好痛,好痛,哎呀,玑妹妹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笑了!”
这一副模样,神灵活现,苏玉玑被逗得“嗤”地笑了半天,旋又正色庄容,装出一副雌老虎的姿态,凶霸霸地说:“看在你尚知悔过,又是初犯的份上,权且网开一面,放过一遭,下次如敢再犯,定非拧去鼻头,以戒再犯不可,知道吗?”
说完,未等回话,便己然止不住,嗤嗤娇笑起来。
然而,李玉琪装得更像,闻言故意愁眉苦脸着,连应:“是,是,下次不敢!”
苏玉玑瞥见,咯咯笑倒在李玉琪怀内,竟而直不起腰来。
一旁,八哥雪儿虽然道行深厚,却未曾见识这等场面,故而目见这一对新婚大妇,一会儿正容相责,一会相拥巧笑,一时竟是不懂,到底是搞的什么名堂,不由瞠目脆声问道:
“玉哥儿,你们怎么了吗?吵吵笑笑的干什么呀?”
这夫妻间打情骂俏,佯怒痴喜之事,本就是只可会意,难以言传的事,这怎好解说呢。
何况那雪儿身为异类,虽然灵慧敏聪,却未必能立即让它明白。
故此,苏玉玑娇笑更甚,李玉琪却是正在作难,好半晌,方才含糊应道:“没有事嘛,她她……”
她,她什么?李玉琪“她”了半天,她不出不下文来,幸亏那窟底又升起了娇笑,唤道:“玑妹妹,你笑什么啊?还不下来吃饭吗?”
李玉琪闻声,方才“她”出来道:“她是来唤我吃饭的!”
说完,也不管雪儿懂也不懂,迳自搂住仍在痴笑的苏玉玑拥身飘坠坠入树窟中去了。
上面雪儿果然尚不了解,闻言,自语道:“叫你吃饭也用不着又吵又笑的啊,真是莫明其妙!”
树底李玉琪闻听得雪儿自语,骤然失笑。
苏玉玑瞥见,忍住笑一瞪凤目,李玉琪赶紧把那刚刚裂开的双唇,重新闭拢,却伏首欲亲苏玉玑绽开的朱唇。
苏玉玑轻轻在玉哥哥胸上擂一拳,挣脱怀抱,推开暗门,抢先入内,又回头做了个鬼脸,悄啐一声:“没羞!”
瞥见李玉琪作势欲扑,吓得惊叫了一声,娇笑着抢入室内,一头钻入正在整理桌椅的小玲怀内,撒娇告状道:“玲姐姐,你看玉哥哥欺负我!”
朱玉玲凑趣儿,轻拍着玑妹妹香肩,安抚道:
“乖乖别怕,姐姐帮你,快坐下息息吧,玉哥可还不曾来呢!”
说着,将苏玉玑扶坐椅上,自去门中,迎接李玉琪。
李玉琪正在天井中,踱步而来,瞥见朱玉玲腰系围裙,袖挽玉腕,衬着那一身紫裳与那安样的体态,更显似一名容光艳艳的家庭主妇,与苏玉玑相较,虽然是体态、容貌、身段均极相似,却似是显然不同。
苏玉玑性情儿娇憨俏皮,让人见着她,不由自主心生爱怜,朱玉玲则较之沉稳安祥,使人有如沐浴春风,自然会产生舒服又敬爱的感觉。
李玉琪展颜微笑,唤了声“玲妹妹”。
朱玉玲报以清笑,舒掌挽住李玉琪,婉声道:“玉哥哥,快来吃饭吧,再等一刻就要凉了呢!”
说着,瞥见苏玉玑装成气鼓鼓的样子,继道:“看你把玑妹妹吓成什么样儿了,还不去陪不礼吗?”
李玉琪果然听话,飞真上前一揖到地,道:“娘子请勿生气,小生知罪有礼了!”
朱、苏玉玑两妹咭咭而笑,李玉琪哈哈朗笑,一时间,笑声满堂,三人好半晌方才落坐用饭。
餐罢,苏玉玑抢着收拾,李玉琪见那朱玉玲将室内明珠,盛放于两个玉盘之内,上罩红纱,使珠光流转粉红,恍如两盏宫灯,将一室映照得强弱适度,看上去舒服异常。
李玉琪就在桌边坐下,候两人收好碗盘,奉上香茗之时,方将欲着雪儿送信曲阜,禀告二人成婚之事说出。
朱、苏两人,自然唯玉哥哥之命是听,何况是向家人报告喜讯儿呢!
故而朱玉玲首先赞好,立即洗笔磨墨,请李玉琪执笔。
李玉琪当仁不让,顷刻间挥就一笺,首禀乃因中了海外阴阳双魔弟子暗算之故,不得不从权完婚之事,亦述明苏玉玑亦女扮男装,而今亦已一并娶过等情,以便使北儒朱兰亭明了个中情形。
朱、苏两人看过一番,认为满意,三人并签姓字,向北儒老夫妻叩安,最后,小妇李玉琪唤下雪儿,系于钢爪之上,嘱咐它速去速回。
雪儿己然去过两次曲阜,自然老马识途,闻言只说了声:“玉哥儿放心!”
便自鼓翼飞去。
在以后的两天之中,李玉琪左拥右抱,于飞之乐乐融融,而直把这树窟地室,视作了天堂仙境,再也想不起,要去金陵的那回事儿了。
至于那朱玉玲与苏玉玑,过去就已经深爱着玉哥哥,誓欲以身相托。
如今,“求仁得仁”,素志得尝,哪能不喜庆苍天有眼,作成好事,而亦有与那李玉琪同样的感觉呢?
故此,这一双新婚夫妇之间,恩爱愈恒,平日里彼此都是亦步亦趋,舍不得分离半刻,相好的程度,直似那密里调油一般。
只是,由于李玉琪体质大异,又加以初尝甜头,不免于索求过多之故,朱、苏两人虽习得真阴锁阳之术,集合两人之力,仍然是引以为苦。
因此之故,第三日晚,苏玉玑佯装叱责,朱玉玲软语乞求,好不易费了大半日唇舌,方才博得李玉琪首肯,到另一房中独宿。
初时李玉琪独卧一榻,确实是有些不惯,心中老想着偷偷回去。
但想想两天来,两位妹妹那等楚楚可怜婉转承欢的模样,不由得心中又好笑得意,又觉怜惜不忍,便只好静下心来,把念头转开。
他这一转念,思及其他,不禁有些儿省悟,暗责自己不应贪图这眼前之欢,而忘掉了亲仇大事。
一忆及亲仇,那正被他忘去多时的恶梦,重又兜上心头。
他惊然世齿,重申他自己的誓言,即便是寻遍天涯海角,也得把毁家仇人找着,把仇人碎尸万段。
一想到找仇人,便不由又想起那唯一知道仇人来历,姓名的玉琳表姐与玉瑛表妹两人来呢!
想到这一双姐妹,李玉琪便不禁有一种愧疚的感觉,自心底升起。虽然,这一切的作为,而冥冥中机缘凑合,使李玉琪仍有愧对的感觉。
因此,在暗中,在李玉琪心底,缓缓浮现了一对双生的姑娘,似乎在用那两对大而灵活的眼神,叱责着李玉琪,那神色那么凄婉,眼神充满着失望与叹息,那似乎是说:“玉哥哥,你对不起我们呀!”
李玉琪惶惑了,虽然他并不曾真不受到这种责备,而只是出于自己的幻想,但他都已经受不住了。
因为,他对于赵玉琳、赵玉瑛姐妹两人感情之深厚是刻骨铭心的,她们俩可说是他的两个影子。
他们之间,从小便没有任何的隔阂与秘密。
虽然有三个不同的身体,虽然是分离了达六年之久,在他的心中,却仍然是尤如一人。
从小,从对于琳姐姐便充满了挚爱与依赖,虽然赵玉琳比他大不了一个时辰、却仍能像一位小母亲一般,照顾着他与赵玉瑛的生活,那时,他可以一日不见妈妈,却不能终天不见玉琳。
他虽是一个男孩,与赵玉琳同样大的男子,但一到赵玉琳面前,便会忽然变小了不少。
那时,他会撒娇,他会故意乞求着琳姐姐为他做这做那,然后注视着琳姐姐认真忙碌而欣悦的样子,引以为笑。
然而,奇怪得很,他却从不曾像这般地待过玉瑛,他觉得自己应当保护玉瑛,扶助玉瑛,爱护玉瑛,在玉瑛的面前,他忽然地长大了许多,而转而接受玉瑛的撒娇了呢。
目前,朱玉玲、苏玉玑两人的性情与态度多少有点儿与赵氏姐妹相同,尤其是朱玉玲,自从与李玉琪订婚以后,态度转变,对李玉琪温柔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便个像煞赵玉琳,李玉琪身受之余,虽然感动,却永远拉不下脸儿来,故意撒娇装痴,以博取玲妹妹欢心。
因此,在李玉琪心中,虽己有此等齐人之福,却仍然渴念着赵氏姐妹,也害怕将来,不能得到她们的谅解。
因此,李玉琪不禁暗暗地担忧,喃语道:“琳姐姐,你能原谅我吗?呼……”
他得不到答案,而只有以叹息来表示心中的焦虑。
于是,在忧虑与叹息声中,时间恍如停顿了一般,虽然,在这地下室内,得不着阳光与阳光来令人判别时间的进展。
但以那李玉琪的天耳通神力,却可由山上群兽的活动声响中测知,这星夜己是快消失。
白昼终于在等待中降临了人间,李玉琪在惺忪中隐闻唏聿聿的马嘶之声。
他懒懒地不想起身,欲补回这彻夜的不眠,但随即被那继闻的怒啸之声,打消了此念。
他翻身坐起,细辨那啸声果然有异,那啸声显然是神猱红儿所发,并不见异。
有异者乃是红儿的啸声愤急,似是遇上了对头强敌,而另一啸声,尖啸嚎亮,却甚是陌生。
李玉琪立即着衣,一边猜疑外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李玉琪推门出室,对面朱、苏两人己似被啸声惊起,李玉琪顾不得过去,只大声招呼了一句,便侧身由暗门中升出树窟。
树窟外,晨光曦微,逆风猎猎,刺骨生寒。
天空中,阴云密布,蔽日遮天,与地下室内那一种无日无夜,无风无云的气氛大异。
李玉琪练就铁骨钢筋,虽己是寒暑不侵,但是见着这一番恶劣景象,仍不由微微皱眉。
李玉琪飘立树巅,向红儿发啸处闪目一瞥,便见红儿正与两个装束奇特之人,斗在一起。
那两人功力甚高,招式极为神奇狠辣,两人四掌,将红儿圈在中间,迫得那红儿厉啸连连,似是己吃了暗亏。
李玉琪剑眉一轩,仰天一声清啸,啸声中,轻飘飘落向山下,声住人落,微微一分双袖,发出了两仪降魔禅功真气,将那两人的攻势阻开。
那二人打着正起劲,突闻得清啸振耳,划空而至,分明是来了上乘高手,心方惊诧。
眼前,蓝影儿一晃,一阵奇香过处,两人攻出的招势掌风,却有如撞在一堆棉花堆里,软绵绵,再也用不上劲。
两人一怔,慌不迭撤招后跃半丈,闪目处,入眼却是个俊煞美煞,也文弱煞的少年书生。
便不禁微“嗯”出声,细细打量了起来。
李玉琪将两人攻势阻住,并未进击,负手含笑,也凝眼打量。
只见那两人,像貌颇为秀美,面白无须,年龄均在三十岁以下,着一身奇异红装,各背一口宝剑。
从那两对闪闪放光的俊目中测知,功力亦必不凡。
这一看,李玉琪不由心生好感,便立即拱手为礼,微笑朗声道:“敢问阁下大名,何故与小生的红儿动武?若是这红儿无礼得罪,小生旋命它向阁下请罪就是!”
那两人闻得李玉琪语气和平,以为他惧怕两人,对望一眼,诧愕之态尽收,倨傲之气升起,那年龄较长的一人,下巴微扬,一指李玉琪,答非所问地道:“喂,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这猴儿是你养的吗?为什么支使它无缘无故阻住老爷们的去路呢?”
声音尖细,与语气一般颇不悦耳。
李玉琪心想:
“看你年纪才几许,这个娃娃是你叫的吗?说话怎么这般无礼!”
想着,不由得心头微怒,但转念又想道:“人家说红儿无缘无故地阻他去路,这可是红儿的不是,我又怎可随便逞强呢!”
故而闻言,李玉琪转头白了红儿一眼,竟似责它多事。
哪知红儿,竟还有理,指手划脚,“吱吱”叫个不休。
李玉琪与红儿相处己久,知它意思是说,那两人欲入树窟,故对予以阻挡。
李玉琪见状,猜知两人必是有为而来,便即朗声一笑,道:“在下李玉琪,敢问阁下可是来找那辣手仙狐葛紫荷吗?”
两人闻言,似觉意外,同声笑道:“小娃娃你怎知道?我俩正是葛紫荷的师兄,也正是奉有师命,来找她探探消息的!”
李玉琪猜得不错,这两人不但是辣手仙葛一流人物,还有同门之谊这还会是什么好人。
想着,面色一沉,星目中神光炯炯,扫视了二人一眼,道:“果然两位是海外阴阳双魔的门下弟于,但不知姓什名谁,如蒙见告在下,便指示你去寻找那葛紫荷的踪迹!”
那两人见李玉琪竟敢直唤师尊绰号,心中大怒,那年轻的一位,作势欲扑,尖声叱骂道:“好小子,你竟敢侮辱大爷师尊,我刑震霄非教训你不可!”
另一年长之人,似较沉稳,举手止住刑震霄妄动,尖声阴笑道:“告诉你不妨,但说出之后,你须将葛师妹去处说出才行!”
李玉琪朗笑道:“好,一言为定!”
那人尖声道:
“大爷黄震宇,人称东海飞狸,这位是我师弟刑震霄,人称东海飞鱼,均是东海‘和合长春岛’岛主,阴阳双仙门下弟子,前数日因接获葛师妹灵鸽飞书,我兄弟方才兼程赶来,探看究竟,今你既知我师妹下落,可速供出,若无干系,大爷等也不为己甚,念在你年幼无知份上,决定放你一条生路就是!”
书中交待,这两人是海外阴阳双魔门下,数日前在魔岛上接获葛紫荷丫环翠儿灵鸽传书,奉师命乘驾所养“巨袅”,兼程赶来一察究竟。
当时那翠儿,被李玉琪点中“巨骨穴”晕倒榻上,一个时辰之后,悠悠醒转,心知有异。
立即起身着衣,悄悄奔至葛紫荷窗下,向内一望,只见她主人葛紫荷,赤条条仰卧地上,状似晕绝。
榻上,则有一双不知名男女,正在作那见不得人的风流事儿。
那翠儿不知她的主人已经死了,只当是也和自己一样,被人点中了穴道,晕了过去而已。
她本身武功不高,却因受辣手仙狐多年的袁陶,人变得机警狡猾异常,一见她主人那么高功力,竟被人点倒,凭一己之力,决无能力制敌救人。
眼珠儿一转,心中己有计较,悄悄退回室内,匆匆写了张纸条,说明她主人已被强敌制住,请速来救援待语。
装入灵鸽爪上铁筒之内,闪出暗门,将灵鸽撒开放起,她自己也想乘机悄悄藏开,以免被波及。
哪知,朱玉玲早已到达,正等在树巅,虽因一时失察,未曾截下灵鸽,却将后上来的翠儿一举擒住。
那海外魔岛,乃处于浙江境外,灵鸽为阴阳双魔特别喂养,用来传信的异种,故虽两地相隔数千里,也不过二日一夜之间,那灵鸽便自飞达。
那阳魔接获此讯,又惊又怒,立即遣派大、二弟子两人,乘驾巨袅找来,临行嘱咐,如寻着葛紫荷,不必立刻返岛,可留在中原一带,与雪山双头老怪门人联络,以便前讨那逞凶武林之大举。
那“袅”乃是一不孝之乌,夫西谓之流离,寄巢生子,大则食其母,性极残忍,阴阳双魔也不知何时,收复了一头,竟然大如巨鹏,两翅翼张,宽达两丈,可供两三人乘坐。
那东海飞狸黄震字,东海飞鱼刑震霄,为阴阳双魔的首、二弟子,随师数十年,己深得双魔真传。
不但武功深窥堂奥,便是那采阴补阳之术,也已是尽得神髓,两人实际年纪,己达五十以上,外貌却活似二十许人。
两人与葛紫荷当年共处魔岛,早有瓜葛,师兄弟雨露均沾,平分春色,只是十几年前,葛紫荷奉命远游中土,一直未曾返岛,师兄弟两人,都对那葛师妹一身媚术,思念非常。
这一奉师命出寻,又可在外逍遥流连,哪能不喜上眉梢,慌不迭乘枭飞越大海,直向往日葛紫荷飞书所述之居处寻来。
巨袅飞行果然迅速,不一日便到了苏省上空,但那地方两人均未来过,虽知有明显记号所寻,一时里却也寻不着。
故此,一入苏境,两人便命巨袅盘空低飞,专在那山峦丛中寻找。
这一来,不免耽搁了若干时候,直到这日的清晨,始才远远地发现这一座土山巨松之处。
两人命巨枭落下,当细察地形无误后,挥手令巨枭先行回岛,便立即飞身向山上扑来了。
那神猱红儿,奉主人之命露宿在外,一来是照管马匹,二来也肩负有警戒之责任的。
这日清晨,突见上空降下一个乌黑巨鸟,形态凶恶怪异,心中便已生恶感,及见那鸟背上走下两人,迳自向山上走来,心中更怒,故不待两人走近,立即悄没声息地飞纵而出,阻在那两人身前。
黄震宇、刑震霄两人见多识广,骤见红儿,虽惊诧何来的一只百年难得一见的红发神猱,却并未将它放在眼中。
故此,刑震霄一见他阻住去路,三不管举掌就打。
那红儿生为百兽之王,自然不会怕人,再因那李玉琪,授以神猱掌法,初次施展于泰山脚下,把个活阎罗诸煌,戏弄得不亦乐乎,使它自以为除主人李玉琪之外,再无堪为敌手之人。
所以这一闪一见东海飞鱼刑震霄年纪轻轻,竟敢率先动手打它,那红儿心中,不但恼怒,也极为劝敌。
故红儿一见掌到,不但不避不让,竟还是不曾运动,只轻轻举起毛手,推迎了上去。
以红儿之意,两掌只一接实,那人虽不致受伤,却非被震飞不可。
却不知刑震霄不但功力精纯,火候独到,同时也识得红儿力大无穷,周身刀枪不入的特性。
故看似随意举掌劈打,暗中却早将全身功力运足,运聚于右掌之上,只待两掌堪堪相接之时,方才猛力外吐。
故此,那两掌猛地接实,但闻“砰”的一声,劲力四溢,激卷得地上的泥土和碎石,四面飞扬。
红儿这一下可吃了亏,两掌一接,竟不但未将人震飞,它自己反而立足不稳,蹬蹬蹬连退了三五步远,方才站稳。
不过,对方也未必讨巧,表面上虽只是身形稍晃,足下未移分毫,那一条右臂,却震得酸麻交作,一时里,竟再也提不起来了。
红儿虽未受伤,却何曾受过挫折,那还不立即暴怒,凶狠狠双臂长垂,身躯半蹲霍地一声怒吼,突地扑上,在空中长臂一圈,猛地推出。
那东海飞狸黄震字,一见红儿这等威势,也自心惊。
瞥见它暴起对师弟发难,立即怒叱一声,旋身滑步,一飘身掠至红儿侧面,骈指疾点红儿“凤眼”穴。
对面那刑震霄右臂被震,一时不能使劲,身手仍是不凡,一见红儿发难,也早以拿捏好时候,但等红几双掌堪堪及胸之时,猛地一仰身,左脚尖猛点地面,向后倒射。
同时间,右脚尖探入红儿胯下,向下阴上勾去。
这两人攻势,不但凌厉捷速,更狠在辛辣怪异,令人防不胜防。
那红儿虽然灵慧,但一来是个畜类,二则临敌经验又极不丰,斗力尚可,斗智则就差了。
故此,这两人联手一招,红儿虽无察觉,身在空中,却亦无力藏避,暴吼一声,两只毛腿一蟋,护住下阴,右臂向后一抓,欲破解后方点来一式。
但就这样,下阴凤眼两处,虽然藏开,毛腿与背后,却早已各中一掌一腿,虽不觉痛,那红儿心中却气得要死。
气是气,红儿连吃两次小亏,却不敢再事轻敌,故当一落地,便立即将神猱掌法施开。
掌起处风生五步,脚踢时,飞沙走石,一时间,虽不能将对方击败,却也能堪堪敌住了。
却不料,那两人功力确有诡异独到之处,一见这红儿招沉力猛,不可力敌,便自一打招呼,各使出一套见所未见的怪异小巧的功夫,与红儿游斗,更不时诡招屡现,击中在红儿身上。
红儿纵然是钢筋铁骨,也不免又痛又痒,只急得怒啸连连,震天动地,也将他主人李玉琪引来。
且说李玉琪闻得那东海飞狸,恬不知耻,竟称那魔岛为和合长春岛,尊那阴阳双魔为阴阳双仙。
更大言不惭,将别人的生命,说成活像是真个掌握在他的手中,心中不由又气又笑,也故意冷冷地道:
“要找你等师妹不难,只要到阎罗王那里,在下保你寻着就是!”
那东海飞狸两人骤闻此言,尚以为阎罗王乃是中原绿林道某人的绰号呢,故此并未生气,却又追问道:“那阎罗王住在哪里啊!”
李玉琪存心观耍,料想不到两人倒这般认真相询,不自禁“嗤嗤”一笑,旋又正色道:
“两位但到冥府鬼府之下,便不用找,那阎罗王也会差鬼拘你,两位何必急急作出这等猴急之态!”
此言一出,再蠢的人也能听懂这话中之意。
那东海飞狸、飞鱼,本来就是性情残暴,好淫嗜杀的人,哪能忍耐李玉琪这如此戏弄。
但见他两人,同时暴叱,“呛”“呛”二声龙吟,二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已然撤在手中,黄震宇剑尖一指李玉琪,气咻咻尖声叫道:
“小子,你说,你快说,是哪个畜牲,将我葛师妹杀了?”
李玉琪剑眉轩动,星目陡闪精光,这可是被那东海飞狸骂起了火,也陡地清喝道:“匹夫住口,像你师妹那等淫贼下流之人,人人得而诛之,杀了她为武林除害,为屈死的报仇,难道还不该吗,尽管施出来好了,在下李玉琪虽然是无名小卒,倒也不惧你们呢!”
这一喝声虽不高,却是震耳欲聋,尤其是一双星目,精光远射,分明己达内家绝顶火候。
东海飞狸、飞鱼,性虽凶残,却颇为识货,一时间撤下长剑,竟被李玉琪声势所慑,不敢轻举妄动,闻言不但未即动手,神色之间,己不如先前倨傲,反稍微缓和阴沉,冷冷尖声道:
“小娃娃,且慢使气,我师妹若非是你所杀,又何必为此抬扛,只你肯指出杀我师妹之人,我兄弟自会去报仇,决不会麻烦你就是!”
这显然是欲想妥协,李玉琪虽然觉得,一来辣手仙狐实死于自己之手,二来又实在看不惯两人横傲之态,决心予以惩戒!
闻言故意地扫视了他们一眼,扫得两人都似乎心底一凉,旋即朗声道:“杀你师妹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区区在下,两位如欲报仇,尽管尽力向我下手便了!”
说罢,双手背负身后,神态修闲,简直就未把这阴阳双魔门下的两个弟子放在眼里。
那东海飞狸黄震宇两人,功力精深,生平除他俩师父之外,从未服过别人,也未遇到过敌手。
平日居于海外魔岛之上,以少岛主自居,一般下人及所有岛上的男女面首,更都是惟命是从。
两人何曾像这般受人轻视,此时一见李玉琪轻蔑之状,两人都不由怒火中烧,顿忘厉言。
齐声仰天失笑了一阵,黄震宇举剑一指李玉琪,叱道:“好小子既如此说,黄大爷若不将你破腹摘心,祭奠我葛师妹在天之灵,从此便不回和合长春岛了,小子,你亮兵器吧!”
说罢,左手捏剑诀,横胸一竖,右手剑一立,作了个“举火燎天”之式,足下暗踩子午桩,宁神凝志,目视剑尖。
静等李玉琪抽取兵刃。
谁知,那李玉琪仍是一副视若无睹的样了,见状仰天长笑,恍若暮野晨钟,震人双耳嗡嗡作响,笑毕方道:“在下兵刃甚多,有剑、萧、扇、杖之分,一时却不知取用何者为宜!”
黄震宇闻那笑声,震耳欲聋,面色骤变铁青,以为对方正在藉此笑声,提运真气,因之心虽惊疑,却是凝神一志,不敢大意分毫,及至听毕李玉琪之言,不由奇怪得收住势子,替他出主意道:
“本大爷既然使剑,小子你也使剑好了,尽罗嗦些什么!”
李玉琪对他兄弟上下打量半晌,摇头晃脑地说:“不妥,不妥!”
一旁,刑震霄憋了半天,愈看李玉琪行若无事之态,心头愈加生气,见状尖声暴喝道:
“有什么不妥不妥的,难道我师兄弟还怕你用剑不成!”
李玉琪故意正色道:“这并非怕不怕,乃是在下私自有一个规矩,凡功力超过在下者,用剑对付,相等则以萧,较次者用扇,最次者使杖,今因不知兄弟功力如何,故不知以何者对敌为宜,只是若说是因你使剑,在下也就使剑,只怕不出一招,你们就败下阵去,不但你等丢脸,在下也觉得无趣至极,故而谓之不妥!”
这一番言语,何等欺人,两人恨不得将他一剑劈成两半,只是心中也不由有一丝奇怪,何以这文质彬彬的少年,会如此大言不惭,若非真个有点儿真才实料,可真是个十足的疯子了!
黄震宇一念及此,以手势阻住师弟怒极欲扑的势子,狠毒地盯住李玉琪阴恻恻地尖声冷笑道:“小娃儿,死在眼前,尚敢大言不惭,黄大爷真不服你,好,依你说,你该用什么兵刃呢?”
李玉琪笑嘻嘻,毫不紧张地道:“我也不知道呀……嗯,有了,这样吧,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任凭你师兄弟两人各劈三掌,若能将我击退一步,我就用剑,若稍有晃动,我就用萧,若衣袂被你等掌风吹起一分,我就用扇,否则,那只用杖,同你们两位玩玩了!”
说罢,似自觉这办法甚是恰当了,玉面上涌现一丝得意之色,口唇边挂起一抹泛春微笑,用一对深潭似的大黑眼睛,注视着两人,隐含着询问之意。
这哪像是对敌拼命,便是小儿游戏,也无这般儿戏之理。
黄震宇两人,不但闻所未闻,若非见那李玉琪衣衫整齐,颜容漾洒,简直会当他是个疯子。
故此,黄震宇闻言,以一对不相信的眼光,怔视李玉琪有顷,方追问道:“真的!”
李玉琪又朗笑一声,道:“君子一言,有何不真,你们就动手吧!”
说毕,也未作势,仍然是一副闲立的模样。
黄震宇一见,心下一狠,忖道:“这小子真有些邪门,难道会邪法不成,否则,以两位师父近两甲子修为之力,尚不敢说此大话,这小于怎会如此不知死活呢,不过,你既出自愿,受我师兄弟三掌,真不死了,也顾不得我,而我也正好为葛师妹报了大仇!”
想罢,对他师弟刑震霄使个眼色,双双将剑还鞘,立即运功双臂,左手掌横提胸前,以防李玉琪言而不实,骤使暗算,右手掌敢隐肋下,与东海飞鱼,一左一右,缓步向李玉琪身边移去。
这东海阴阳双魔门下,技艺功力,确也不凡,但见他两人这一移步,举动虽极缓慢,却己是引满之弦。
功力毕集周身,步履处,那等严冬坚冻的石泥交杂的土地,立即踩出二寸多深的足印来。
李玉琪看在眼里,虽仍然不以为意,却不由暗赞,两人功力之精纯。
黄震宇两人,行至李玉琪身侧三尺之处,暗踩子午桩,分左右立定,两人四目,闪掠过一抹狠毒之光,盯视住李玉琪。
好半响,蓦地里齐声尖叱,同时间左掌一晃,欲分散李玉琪眼神注意,瞬息间似瞥见李玉琪剑眉微皱,各个大喜。
以为李玉琪已被其先声所夺,陡然间用出十成狠劲,吐气开声,隐在肋下的两只左掌,同时向李玉琪左右双肋劈空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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