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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阴阳罡力

李玉琪知它便是秘笈之中,禅师所说的“雪儿”,想不到这等灵慧可爱,大喜道:“你是雪儿吗?快进来吧,我正等着你呢?”

雪儿跳进殿中,惊奇无限地道:“你已经得老禅师的秘笈了吗?真了不起,你叫什么啊?”

说着瞥见玉案之上,放着的千年火鳝,惊叫一声,又道:“这千年火鳝哪里来的,已经死了吗?”

李玉琪将自己介绍了一遍,又将来此经过,一并说出,雪儿听了以后更是惊奇,听毕说道:“哥儿真好造化,竟能得此灵物,难怪看你的功力,已有如此深厚,像个大人了呢,仍然快将那玉匣中各物取出,将之放入注满‘玉髓灵乳’盖好,放在左首第二室内那座‘万年温玉’榻上,熨干之后,鳝身缩小净化,身具清香,可作兵器使用,平常的宝刀、宝剑,皆不能伤,端的神妙无比呢!”

接着,那雪儿将千年火鳝的功效,介绍一番,又道:“这座洞天之内,共有六室,一是这座大殿,及后面禅师坐化之处,另外右首两室,一是碧玉室为书房,一是蓝玉室,中有‘千年寒玉榻’一座,是禅师自海外运来的,你即服用了千年火鳝丹血,元阳亢盛,可居于寒玉榻练功,吸收寒玉精气,或能有助,左首第一室是青玉室,有一‘玉髓灵乳’泉眼,可以饮用,第二室赤玉室,有一‘万年温玉榻’,可用于炼制丹药,你快把火鳝放进去吧!”

李玉琪依言,先至左首第一室中。

那室通体青色玉石,长宽各有二丈,四壁嵌球,顶上有一锥形玉笋,笋尖上不时有水滴入地上一只大青石缸。

那缸高有三尺,粗若巨桶,此时已经蓄满半缸“玉髓灵乳”那乳色作青白,微散清香。

李玉琪取过缸边一只玉杯,注满玉匣,就口一尝,甘香可口,好吃至极,一口气饮了两大杯才走到另一室去。

另一室与前室大小相同,通体赤玉凿就而成,中央一个台子,四四方方,中央微凹,隐有直径一尺的圆圈,圈内赤红似火,用手一摸,竟然热得烫人,想是“万年温玉榻”。

李玉琪将玉匣放好出来,雪儿又道:“你若饿时,可采些果子吃,外面的果子,秉受玉泉暖气而生,都是稀世难得之物,食后大有裨益,有清心明目,轻身益气之效,‘玉髓灵乳’更有益寿驻颜之功能,为数亦多,不虑匮乏,你放心吃好了!”

李玉琪点头应是,心中暗暗感激这鸟儿想得周到,同时也不禁惊奇它的见多识广,问起那神蛛与这衣服的来历时,雪儿思索半天,方道:“看这玉萧,似是阴阳真人之物,真人为唐朝时人,精通采补,擅弄‘蚀骨魔音’,练就‘阴阳罡力’、掌中三十二式迷魂箫招,十二式‘阴阳扇’,称霸天南,为人亦正亦邪,全凭喜怒行事。”

“早年为练‘阴阳罡力’,曾经伤害过无数少女,后为达亲禅师降伏,娶了六位夫人,隐居深山不再为恶。”

“后来听说与百毒使者结仇,将使者杀死,那百毒使者,人并不坏,只是喜养毒物,使者死后,禅师怕他所著百毒秘笈传入匪人之手,仗以为恶,故将秘笈取来,将毒物一一点化去毒。”

“偏是寻这毒蛛不获,禅师算知因果,也未再找,以我想来,百毒使者临终之时,心有不甘,故而放出毒蛛,为他报仇。”

“毒蛛早已通灵,定是尊命前往寻阴阳真人,将他全家杀死,阴阳真人自知不敌,弃家逃来此地,想求禅师救他,哪知禅师早已前知,且已仙去多年,阴阳真人虽入此窟数年,终被毒蛛赶上毒死。”

“那蛛杀死真人以后,因见窟窿灵异,奇花异果颇多,虽不敢侵入这达亲洞天,却不肯再走。”

“记得数百年前,我因事出外,归来时便见窟窿被蛛网封住,因惧中毒,自此便未能再入此窟,一直守到此时,转眼已有三百多年了!”

李玉琪恍然似悟,却又奇怪地问道:“那阴阳真人若死,怎的不见骸骨,只留下衣服呢?”

雪儿道:“蛛毒奇烈,无药可解,中上不出一个时辰,便化为一滩黄水,哪能留下骸骨,倒是这衣服,似是天蚕晶丝织成,不但宝刀、宝剑不能损伤,穿在身上,还可防御内家阴柔掌力,水火不侵,寒暑不惧,端的是难得的武林至宝呢!”

李玉琪道:“雪儿你多大了呀?”

雪儿想了半晌才说:

“大约有一千多岁啦!”

李玉琪“呀”了一声,说道:“雪儿你比我大多了,又跟随禅师多年,任何事情都比我知道得多,以后可得多教教我啊!”

这一顶高帽子,雪儿果然爱戴,竟“咯咯”笑道:“好呀,你有事尽管找我好了,我一定会帮忙的。”

李玉琪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家多时,家人不知自己去向,岂不急煞,自己虽不能出去,雪儿却可出入无妨,又会说话,何不令他飞临家中,向大人禀告一番,免得悬念呢!

李玉琪想到此处,立即向雪儿说出,又将家居谷地形势详细说一遍,以便使雪儿易于寻找。

哪知雪儿竟道:“前数日晚间,我在峰顶,见一谷中起火,下去一看,一个老尼正赶走许多大汉,救起两个女孩,一同埋葬起许多死人,后来又将两女孩带着走了,我因见老尼甚是慈祥,也不过问,如今听你一说,那大约就是你家吧!”

李玉琪一听此言,大惊失色,知道家中发生变故,立即痛哭起来。

雪儿见自己一言闯祸,令李玉琪伤心,急得在一边直跳,劝了半天,才使他收泪止哭。

李玉琪哭了半天,后来想想,确又有点不太相信,在他的心目之中,认为自己父母与赵家伯父的武功,都非常高强,况又隐居十多年,不同江湖是非,哪里会有人前来寻仇。

即使有人前来寻仇,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家人全部杀死呀!谁会有那么大的本领呢!

故而,当时与后来数年之中,他一直半信半疑,一方面却加紧刻苦用功,以便早日出困,返家一探,解开心中的疑团。

然而,事实终是事实,李玉琪坐在旧日家园中暗想:“失去的将再也不能寻回来了!”

他想着,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

蓦地,空中一声清鸣,将他唤醒,只听那声音道:“玉哥儿,我们下山吧!”

李玉琪抬头一看,雪儿正盘旋在上空等他,于是,他背起包裹,依恋地四周巡视一番,点脚轻弹,人化一缕蓝烟,射上谷壁,身形略顿,谷中又飞起一条红影,紧接着腾身再起,也不寻找道路,一蓝一红两个影子,竟自在怪石、树枝间穿梭而过,向山下飞去。

李玉琪初次施展所学轻功,快似电闪,自己很是满意,回头看看,那遍身红毛的小猱,跟在身后,竟与他奔个首尾相接,心中不禁暗赞他天赋异秉,同时心头又泛起收复这只小猱的往事。

那是他进入达亲洞天的第二年。

在那一年之中,他居住在蓝玉室那座冰凉的寒玉榻上,不分昼夜地锻炼“两仪降魔神功”的第二篇,分化心神,使成阴阳两仪之象的功夫。

最初两个月内,他仍然跌坐榻上,只将双目睁开,以阴神主持运功,却不敢做或想别的事情,以免走火入魔。

并且还告诫“雪儿”“碧儿”,无事不可入殿打扰,两个月之后,阴阳之象初具规模。

他便将碧玉室中书籍,一一搬来翻看。

一面不断练功,那些书籍,都是些繁杂的外家秘笈和少数的佛门禅功经典,文字深奥难懂,招式更多繁杂诡谲之处。

幸亏他聪敏绝顶,虽不能练习,却都能一一记在心头,尤其对几本如“百毒秘笈”“天龙不动神功”“灵物异药草木集本”等,更加用心记下,以各日后应用。

半年湖,李玉琪已可下榻走动,而仍能运功不辍,于是他便开始到外面去,找着雪儿讲些故事,或与碧儿逗笑。

一日中午,窟口的光线,刚巧在这时直射而下,李玉琪忽然闻得雪儿在玉山顶上急叫:

“玉哥儿快来,玉哥儿快来!”

当时他以为发生了事故,爬上去一看,见“雪儿”守在六株小红树旁边,全神贯注树木。

李玉琪已熟读了“灵物异药草木集本”,早知那树是天下奇珍之一,罕见的天府奇珍。

果子成熟,顷刻之间,便自梗上跌落,化为浆液没入地下,端是难得,如能获食一枚,可增加十年修为之功。

只是李玉琪虽已早知,却是能断定他何时结实。

如今一见雪儿神色有异,过去一着,见那排成梅花形的六株小树,中间一株丹心,正中生六枚果子,色如玛瑙,大如鸽卵,晶莹透亮,鲜红欲滴,果内霞光流围,老远便透出一股异香。

李玉琪道:“呀,这株果竟已结实,看样子快成熟了呢!”

说着坐在雪儿身畔。

雪儿似甚焦急地道:“你别说了,马上就要熟透,你吃五枚,我吃一枚,吃完就快去运功吧!”

李玉琪不再答应,也全神注视着果子。

蓦闻嘶的一声,碧儿也飞来树下,看看李玉琪,又看看果树,竟似也想分得一枚,李玉琪看了好笑,刚想说话,雪儿叫道:“注意!”

铁喙伸处,正吞下一枚,立刻鼓翼飞往别处,运功去了。

李玉琪一闻雪儿叫声,立刻施展“分光捉影”手法,两手齐出,将五枚朱果抓入手中。

自己吃下四枚,另外一枚分给碧儿,碧儿得了好处,“嘶嘶”连叫,在地上连翻九个跟头,一溜烟地跑走了。

李玉琪朱果入口,未待咀嚼,一个个皆化津液,香烈至极,滚入腹内。

不一刻便觉得内气出神连珠,周身毛孔,一齐开放,随呼吸之势,吐纳自如,混身舒服无比。

知道朱果灵药非比寻常,自己功力,倏然又深一层。

一连五日,另外五株朱果连续结实,共有三十枚之多,李玉琪不愿一口气都给自己吃了,便找出三个空玉瓶,注满了“玉髓灵乳”将朱果泡起,准备将来入世救人之用。

再过几月李玉琪算算日子,来了已整整一年,“两仪分心之术”已能运用自如,正准备锻炼第三部。

雪儿不知在何处提来一只初生的小猱。

李玉琪童心未泯,稚气未脱,哪能不喜得跳脚,接过一看,那猱出生不久,才有五六寸高,周身茸茸红毛,眼睛尚未睁开。

被雪儿抓住颈皮,飞渡高空,早已晕死多时。

李玉琪一边以“玉髓灵乳”灌救,一边问雪儿捉来经过。

雪儿却答非所问地道:

“你快以本身三昧真火,先将它后脑的反骨炼化了再说吧,否则醒了就不易收服了。”

李玉琪被他一语提醒,知道这种异种猿类,乃猱猊猿猴的杂交混种,生为百兽克星,力大无穷,周身刀枪不入。

性情凶恶,以兽脑、血液为食,记仇之心极重,一日为仇,终生为敌,如欲收复,必先乘其不觉,非先将其后脑之内一块反骨炼化,再恩威兼施令其心服,而一旦服人,终身相随,忠心至极。

但说来容易,功力不到火候,三昧真火不能收放自如,决不能穿入头骨之中,炼那反骨。

否则一个不巧,不但伤害它的脑子,同时也可能使自己走火入魔呢。

所幸李玉琪功力已达火候,却也不敢大意,先点了那小猱的晕睡穴,再以全神阴阳相合,运起“两仪降魔神功”右手覆住那猱天灵盖,透过真气,将猱脑护住。

把口一张,喷出一股白气,包着一团三昧真火,自鼻中钻入脑后,以神引导,三昧真火包没反骨,微闻“嘶嘶”数声轻响,闹的身体,一阵颤抖。

俟约半盏茶时,白气缩回,在空中“波”的一响,散成缕缕,李玉琪自鼻中收回,空中立即充满了焦臭的气味。

李玉琪知道大功告成,立即跳起身来,将小猱放在寒玉榻上,再灌下一杯“玉髓灵乳”,暂不解开穴道,使它多睡一会儿。

这时,那雪儿才将经过说出。

原来雪儿偶然出外,飞出很远,突然闻得一片猱啸兽吼之声,一时好奇,连忙飞下一看。

见一座险恶的山谷之中,许多毒蛇狮虎,围攻一只高大的猱深,那猱生性凶恶,身高五尺,两臂长生及地。红毛红发,一看便知是个异种,但不知为何,竟像是疲倦不堪,一付摇摇欲坠的样子。

身前虽倒着几只狮虎,皮毛却被抓裂多处,此时那只母猱似已强弩之末,靠在一所石洞门前,舞动双臂,击打窜来的野兽。

雪儿心中奇怪,何以这百兽之王,落得如此惨像,于是,便不飞走,悄悄落在一座石笋上观看。

半天偶瞥神猱身后石洞之中,有一小猱蜷伏丛草中,猛地恍悟,一定是那猱刚刚生产不久。

群兽平日被它欺压过甚,不敢反抗,心中怨毒已深,故而于今乘其体力未复之际,联合偷袭,除此克星。

雪儿一旁想得入神,蓦闻数声凄厉长吼,兽群已然发动总攻击,四只狮、虎一齐凌空飞扑,两条小蛇悄悄游向那猱身边。

雪儿知道要糟。

果然神猱顾上不能顾下,一声暴啸,长臂挥舞,四只狮、虎齐被打死震回,两条小蛇亦被踏死一条。

另一条尾巴虽被踏住,不但未死,却更在情急之下,沿猱腿上游,嘶的一声,一头钻入神猱私处,张口在内乱咬起来。

那猱刚才产子,伤口并未合拢,这一下哪能不致其命,一声凄厉长啸,将那蛇蛇身捏断,自己便也倒地死去。

余下群兽被这最后一声厉啸,惊得一呆,及见神猱死去,方敢奔近猱身,一阵撕咬,将它吃个干净。

雪儿看得清楚,知道等一会那小猱定不能活。

他虽身为异类,但经达亲禅师熏陶,通灵已久,深明佛理,虽不平神猱凶残好杀,却也不忍见那小猱无辜被害。

灵机一动,心想何不带回,让玉哥儿将他反骨炼化,收服训练一翻呢?雪儿想到就做,鼓翼飞入石洞,舒爪抓起小猱,疾若流星般飞返达亲洞天。

李玉琪想不到还有这么多曲折,心中登时对雪儿用心由衷感激敬佩,对小猱也倍增一份怜爱。

自此以后,他果然听从雪儿之言,对小猱恩威兼施,令其诚悦心服,赐予朱果一枚服下,增其灵慧。

不出数月,小猱野性尽除,对李玉琪更是忠心耿耿,善体人意,每日为他采摘果子,端送“玉髓灵乳”。

真比寻常的仆人还要好上几倍。

当然李玉琪对他亦是喜爱倍增。

因见他红毛、红睛,为他取名“红儿”,等“红儿”满了一岁,身体长有一尺五寸多高之时,更视其天赋异能,将综合起来的各家武学,自创一套“神猱掌法”,共有二十五招,教予神猱“红儿”。

而李玉琪自己,在这两年之中,武功更是突飞猛进,“两仪降魔神功”秘窒中,掌法、剑术、轻功都亦练心纯熟,只余最后一篇了。

所谓掌法,名曰“降魔掌”,分阴阳三十六式,每式十个变招,所有三百六十招,同进左手为阴,右手为阳。

阴阳齐施化生两仪二十招,同时出手,罩住对方二十处大穴,端的快捷无比,凌厉无匹,掌风所及,不用打实,即可伤人。

李玉琪初练之时,因招式太繁,出招化式尤须快捷,如同同时出手一般,故先练式了。

等到双掌配合无间,才又从头练习变招,因此整整花了八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完成,施出双掌,连演变招,幻出千百条臂影,快似电闪,风声呼呼,三丈以内,任谁也难以立足。

以后,李玉琪开始练剑,剑式与掌法大同小异,亦有三百六十招,只是在真力、真气运用上比掌更深一层,须将真气运至剑身,以剑代掌为阳,左手剑诀为阴,最后一式,以气驭剑,撤剑出手,收发由心,练达极处,能伤人于百里之外,又八个月已有小成。

只那最后飞剑出手一式,却没有超出十丈以外,最后八个月中,便进而练习轻功及“小挪移步法”了。

“小挪移步法”依天体运行之理共有三百六十五步,按步踏出,移形换位,不仅能闪避敌招,若将速度加快,行动如风,同幻无数人影,结成一个圆阵,还可将敌人困在中间。

无论使用何种身法,有多少敌人均不能脱出圈外,端的神妙无方。

另外这种步法,亦可移作轻功使用,同时以体内真气自脚底涌泉、大敦、窍阴、侠溪等穴及毛孔中缓缓喷出。

李玉琪为练轻功,每天沿着壁边,在冰雪上大兜圈子,最初雪上还有极浅的脚印,一月之后,脚底真气收放自如,不但无痕迹,更能步态悠闲,真似行云流水,微一举步,人便贴地疾掠如飞。

一日中午,李玉琪在崖练功,忽然发现雪地之中,冒出一朵大莲花,花瓣紫红,老远便嗅到一股冷艳芳香。

近前一看,竟是一只千年以上的血莲。

李玉琪知道这血莲必须每五百年开花结实一次,不开花时,花茎缩入冰雪下层,无迹可寻。

开花时,花开二月,于十月已亥日子时结实,只要过此一刻,那莲实便自落,遁入雪中。

莲实分为两种,一是莲子,另一是根下血藕,每百年长出一节,二者性属纯阴,功能滋阴润阳,化丑驻颜,神妙无伦。

李玉琪回去,告诉雪儿,密切注意血莲结实之期,以免错过时辰,一月后一个午夜,血莲果然结实成熟。

李玉琪先将玉盘大小的莲蓬采下,用手掘开冰雪采出血藕,一共有二十五节,每节寸许,拇指粗细,晶莹透亮,像是红色晶玉一般,拿在手里,冷飕飕,彻骨奇寒,剥开莲蓬,亦有二十五颗莲子。

李玉琪返回殿中,分与雪儿、红儿、碧儿,各自一节血藕,一颗血莲子,自己一尝,血藕娇脆甘香,好吃至极。

莲子却有些苦涩,吃毕灵台方寸之间,比平时净莹朗彻,知道颇有益处,又一连吃了两颗。

将其余分蓄玉瓶之中,也以“玉髓灵乳”泡起,留备后用。

自此以后,李玉琪将生活略加调整,上午温习掌剑、轻功及“小挪移步法”,下午则跌坐室内,锻炼“禅功第四篇降魔禅障”,此障练成,不仅可用护身,动念却敌,更可飞入青冥,瞬息千里。

李玉琪为求事半功倍,早日有成,每日下午,化合两仪,全神跌坐,其他时间,则以阴神立持锻炼。

最初一年,李玉琪通过一关,打通皮下一层,将真气运至皮下与穴脉之间,一齐运行。

此关一通,整个皮下均充满一层真气,缓缓流转周身自生抗力。

遇刚则柔,柔若无骨,击之如泥牛入海,毫无一丝着力之处,遇柔则刚,坚逾千吨铁山,击之似蚍蜉撼山,不能动其分毫。

在这一年之中,神猱红儿见李玉琪跌坐运功,便也学样打起坐来。

李玉琪一时兴起,为他打通玄关之窍,授以“天龙不动禅功”,那红儿竟能勤习不辍,做得头头是道。

又半年,更进一层,终日坐禅,全神将真气自毛孔中运至体外,形成一层无形气障,流转不息。

半年之后,已能运达三尺之外,再半年,始能于动中由阳神主持结成,远及于一丈之外。

此时,李玉琪进入“达亲洞天”已然整整过了五年。

“两仪降魔神功”秘笈中,所有功夫,俱已练过,而只是剩下一项,运用“降魔禅障”

飞行。

这一项,是利用禅障流转原理,加快其流转速度,激荡空气,藉空气之浮力及反弹力,凌虚飞行。

根本不须要作任何动作,只一发动,便可上下青冥,飞行绝迹,而这一部功夫,因全由阴神主持运转,不必凝神提气。仍可随意谈话动作,而能瞬息千里,故而名曰“大挪移遁法”。

“大挪移遁法”正是李玉琪衷心所求,唯一脱困之法,便是上腾二百多支,直升窟外,却非一时所能做到。

那必须将这无形的降魔神障运转速度,加快到某种程度,才能办到,所以,他又在窟中多住了五个月,直到第五年冬人,才如愿以偿。

其实,按李玉琪之功力,用别的方法,诸如“百步登空”“凌虚接力”等轻功绝学,早可以到达窟外。

这些轻功李玉琪并非不知、不会,只是他当时终日所思所练,俱是“两仪降魔神功”秘笈中的功夫,故未虑及其他。

在这五个月中,李玉琪一面练功,一面收拾行囊,时时准备出去,将所有盛放灵果的玉瓶及那有药的玉瓶,统统用多余的衣服包好,放入蓝色包裹之中。

而多余的空瓶,亦俱都灌满“玉髓灵乳”,与已焙干的“千年火鳝”一并放入那囊中。

他这一整理,发现了那本“阴阳真钰”,这是他唯一没有看过的一本书,出于好奇心与求知欲的驱使,使他翻阅、浏览一番。

发现那书竟是“阴阳真人”着,在最初三章,为阴阳真人赖以闻名的“三十二式迷魂萧招”“十二式阴阳扇”“蚀骨魔音”吹奏之法等,都是精绝一时的异派武功,尚可一读。

哪知最后两章,竟是“二五真精相济”“阴镇阳吸”之术与“阴阳罡力”的练法,李玉琪天真稚气,守正不阿,初睹至此,羞怒交集,欲将之毁去,后再一想,自己巧服“千年火鳝”丹血,已具有特异于常人的体质,家中只有自己一人,已与两位表姐妹订定亲事,势不能因终身不娶。

既然要娶,虽有两室妻房,若不精通真阴镇阳之功,真精相济之术,决敌不住自己一人。

日久非被自己吸尽真阴致命不可,为今之计,只有留下此书,将来成亲之后,交于琳姐、瑛妹一同研讨。

李玉琪想罢,便将后两章细读一遍,熟记于胸中,又将之放入包袱底层,遂练功更加勤奋。

入冬以后,李玉琪的功力,已具六成火候,外表现之,却更显得温文孺雅、弱不禁风。

达到返璞归真、由神返虚的境界,佛门六通神功之中,天眼、天耳、神足三通,亦功达六成。

上下二百多丈的深窟,已是念动即达,轻而易举的事了。

临行,他令神蛛碧儿,缩小身体,钻入碧玉葫芦,将佛面竹杖盘起放入衣里挂囊,却为带不带“两仪降魔神功”秘笈大伤脑筋。

幸亏,他在叩别达亲禅师之时,殿中复又开,他知道禅师的意思,于是将秘笈再度装入玉厘,放在原来的地方。

接着对禅师的法身,重行叩别,走出殿外,大殿紫门,在一阵轻雷声中,也自动闭起。

他站在玉山顶上,环顾四周,对这居住五年多的地方,又似依依难舍,神色也有些黯然。

但这点感情终于敌不过他那似箭的归心,终于在最后的一瞥中飞上青天,越出这一直渴欲超越的深窟,投入“家”的怀抱,证实他自己一直不敢确信的事实。

李玉琪想:

“终于,我证实了现实的残酷,也即将踏入茫茫的人海,访寻亲人与仇人,我能寻得着他们吗?”

他问自己,答案却是一声模棱两可的叹息,那也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他摇摇头,好像要驱散愁绪与回忆,自动似地想道:“这世界上,需要我办的事太多了,我应该打起精神来,像老禅师一般,为芸芸众生,谋求福利才对,只为着报仇找人,那禅师怎会将绝世之学,遗留给我呢!”

他想得对,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光为自己,同时也必须要为别人与后继者,否则,人生便会变得毫无意识,而生命亦成为多余的了。

李玉琪被这倏然而来的意念,振的无畏得抬头四顾,心情开朗活泼,似欲立刻找出一件事情,以便施展出他的绝学与抱负。

但是,四周是重叠的山,放眼并无一处人家,甚至连一个鸟兽都没有,这令他奇怪,也使他恍悟。

他只顾低头回忆往事,致而未留意路径与方向,信步行来,不知不觉间已隐入万山丛中了。

至于鸟兽,是因见那神猱“红儿”行动如风,全吓得悄悄藏起,连出声吼叫都不敢。

李玉琪抬头看着雪儿盘翔高空,使用“千里传音”功夫令他领头前飞,指示出山方向。

雪儿清鸣一声,向右方飞去,李玉琪亦随之向右转弯,不管有路无路,竟而踏枝飞渡,向一座狭谷奔去。

那狭谷处于两山之间,宽只数丈,阴暗异常,其中怪石林立,苍松虬柏交错,并无人踪路径。

李玉琪穿谷飞驰,行只一半,忽闻左侧传出一声“唏聿聿”的长嘶,声若龙吟,却隐含无限悲戚之意。

他心中一动,挥手止住神猱红儿,循着嘶叫声,悄悄穿进林木深处,果见一匹龙驹,身高人尺,长有一丈,鬃毛特长,通体无一杂毛,漆黑泛亮,只在四只铁蹄上,各长有一圈长长白毛,盖住每蹄六趾的趾爪。

一对朱砂火眼,精光闪烁,满含痛泪,注视着壁间石洞,悲嘶连连,马背上鞍笼俱全。

李玉琪暗赞好一匹千里名驹,不正是马中珍品“乌云盖雪”吗,只可惜那马鞍俱在,分明是有主之物。

但不知洞中是否是它的主人?看它悲伤的样子,似是受了重伤,自己何不上前看看,是否有救呢!

想着,李玉琪掠至洞前,哪知洞内无人,却也是一匹驹,粗看与洞外那马,并无二致。

细看则见右后臀上,多了一丛玉盘也似的毛,身上无缰无鞍,似是无主野马,却不知被何人在背腹等处射了几枝袖箭,箭头没入,箭杆有异,一看便知喂有巨毒,那马倒卧洞中,已然奄奄一息,离死不远了。

洞外那马,正悲同伴被人害死,一见人类,红眼中立即射出仇恨的光芒,一声怒嘶,猛然后蹄齐飞,夹带劲风,疾如电闪,向李玉琪前胸踢去。

骤然一惊,心念一动,轻飘飘后移数尺,那马双蹄踢空,一落实地,倏然一个大转身,马首冲前而至,张嘴就咬。

李玉琪心爱此马,不愿伤它,腾身横移一步,让过马头,“冈”的一声飘入石洞。

神猱“红儿”身为百兽克星,一见马儿竟敢攻击自己主人,心中虽怒,却因自幼随李玉琪长大,恶骨已化,灵智早开,不仅通灵,更能善解人意,知道主人不愿伤害那马。

等李玉琪一入洞,也即发出一声示威厉啸,跟踪而起,落在洞前,面外而立,挡住那前冲之势。

那马一咬落空,见李玉琪飞掠入洞去,只当他是去伤害受伤的同伴,心中更怒,正欲跟踪入洞救护。

不料想在半途却杀出个红发神猱,挡在同前,心中虽然害怕,却不忍舍弃同伴自己逃生。

故而虽不敢再往前冲,却也不逃,只是站在当地,全神戒备,意图一拼,口中怒啸更急,眼里似要喷出人来。

李玉琪进入洞中,知道那马中毒正深,立刻取出碧玉葫芦,放出神智碧儿,轻轻将五只袖箭取出,令碧儿为它吸毒。

碧儿意态甚是悠闲,全身并不涨大,在地上缓缓翘起后臀,“嘶”“嘶”“嘶”连声轻响,射出五根银白透亮的细丝,搭在伤口,刹那间,细丝变成乌黑,马身上的毒液,顺丝浸入神蛛腹内。

半盏茶的功夫,丝又转白,八爪齐弹,飞落在李玉琪臂上,李玉琪一面夸它能干,一面取出一瓶“玉髓灵乳”灌入马口中半瓶,片刻功夫,那马创口合拢,倏地睁眼,望着李玉琪,流露出感激的光彩。

接着“唏聿聿”一声长呜,站起身来,马首顶在李玉琪胸前,轻轻擦抹,驯服亲热异常。

李玉琪深知它感恩,心喜无限,伸臂一圈,搂住马颈不住抚摸,道:“马儿,你愿意跟从我吗?”

这马竟也通灵,能够听懂人言,闻言将头连点,缓步向洞外走去。

洞外那马,与红儿僵持半响,不见红儿进击,胆子渐大,试进一步,却又被红儿挡回。

心正不解,何以这凶悍的猱类,竟而这等善良,已见洞内同伴被那人医好,长鸣欢嘶缓缓出来。

因此怒意全消,也自一声欢嘶,瞥见神猱“红儿”移开一旁,使即迎上前去,两马头对头,鼻磨鼻,对嗅亲热起来。

一旁李玉琪细察两马,竟是一公一母,怪不得如此亲热,只不知为何母马身备鞍笼,公马却无,不禁奇道:“你的主人哪里去了?”

母马此时敌意全消,闻言瞪着一对火眼注视着他,连连摇头。

李玉琪又问:

“你没有主人吗?”

那马竟点头表示,没有主人。

李玉琪喜道:

“你也愿意跟我吗?”

母马看着公马,见那公马点头,才跟着点头示可。

李玉琪想不到两马如此灵慧,一同归服自己,更是大喜,立即将半瓶“玉髓灵乳”,给母马饮下,搂住两马马颈道:“你俩既愿相从,我就替你们取个名字吧!你后臀有一圈白毛,就叫‘望月’,你蹄上盖着一圈白毛,就叫‘盖雪’,取其‘回头望月’与‘乌云盖雪’之意,你们都明白吗?”

两马同时欢音长啸,表示明白,李玉琪又将“碧儿”、“红儿”及刚刚飞下来的“雪儿”一一介绍,最后又说:“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你们要互助互爱,尤其红儿不可欺负他俩。”

说着,令碧儿藏入葫芦,雪儿继续前行领路,将包袱挂在“盖雪”鞍后,领头向谷外奔去。

两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行不多远,“盖雪”一口咬住李玉琪衣袖,由颈向身后轻拉,意思要他骑上。

李玉琪会意,飘身坐在鞍上,伸手抓住僵绳,轻轻一抖,“盖雪”霍地一声长嘶,立即四蹄翻飞,泼刺刺向前飞驰。

谷中虽然岖崎不平,无路可循,那马行来不仅快似一道黑线,更加平稳异常,一会功夫,便奔出深谷,顺着山脚驰向一处平原。

李玉琪端坐马上,耳旁风声呼呼,速度不下于自己的轻功,偏又平稳异常,回头一看“望月”跟在后面,“红儿”却也学样,蹲踞马上,长臂抓着鬃毛,咧唇嘻嘻直笑。

不一刻转入官道,前面现出一座城池,路上行人渐多,李玉琪怕“盖雪”跑得太快,撞着路人,遂即收纪,将步子放慢,缓缓前行,又以“千里传音”之法,招下“雪儿”准备一同进城。

路上的行人,见李玉琪文质彬彬,俊透超群,胯下宝驹,肩头上栖着一只雪白的大鸟,身后一马,无笼无鞍,马上还蹲着一只火红的猴子,猜不透是什么路数,纷以诧异的目光注视,窃窃私议不止。

李玉琪虽然听见、看见,却也管不了这许多,驰进诚墙,哦了一声,心道:“敢情这就是济南府吧!”

济南府乃古之名城,位于历城县境,距千佛山甚近,城中商业繁盛,商贾云集,风景亦是佳绝,有“家家泉水,户户垂阳”之誉。

大明湖、历下亭、趵突泉、黑虎泉等七十二名泉,罗列其中,将一座城镇,点缀得清幽宏丽,委婉可人。

比起那江南风光,自别具一翻乐趣,只是华北早寒,此时虽只是初冬十月,大明湖中,却早已结了薄冰。

那些花草树木,更不消说,多数俱已在寒风中凋零枯谢,显得有些儿萧杀凄凉了。

李玉琪初次下山未经正路,兜了三百里的大圈子,直到午刻,才缓骑入城,见那毗连街市,鳞次栉比,人潮汹涌,无比的繁荣,任他是定力深厚,亦不免怦然色喜,暗暗想道:

“在此住几天一来打听往金陵的道路,二来乘机游玩一番。”

于是,李玉琪选了个比较清静的客栈住下,亲自将两马带进马厩,还怕它们野性未退,特别嘱咐了一番才到房中,命伙计准备午饭。

店伙计见他气度华贵,透逸若仙,虽然衣裳穿得单薄,所带的两马、一鸟、一猱有点扎眼。

但也只以为他是个文弱、有钱的书生,有钱人有癣好,说不定这位公子,喜爱动物成癖,连出门也舍不得留下。

哪能不特别殷勤待候,故而泡茶送水,等李玉琪漱洗完毕,又报上一连串菜名请他点莱。

李玉琪在“达亲洞天”一住五年,终日以异果灵乳度日,初次下山,怎不食欲大动,随便点了几样,打发了伙计。却听雪儿说道:

“玉哥儿啊,你怎的不要些酒呢?你不会吃,我与红儿可是个中能手,等会儿你要两壶给我们好吗?”

李玉琪应好,一会儿伙计送来饭菜,又叫来两壶好酒,自已坐桌边,大吃饭菜,觉得味美可口,确实与果子的滋味大大不同。

一旁雪儿铁喙对着壶嘴,运气猛吸,酒如一线喷泉,不断射入喙中,饮得甚是有味。

红儿双手捧壶,狂饮不休,一会儿工夫,李玉琪才吃了一半,这两壶都已空空如也,点滴不剩了。

饭罢,李玉琪因刚才进城,一路上听见行人议论他的衣服单薄,携带着猴、鸟等等,不愿过份惊世骇俗,拿出一锭黄金,命店伙计替他购买两件棉袍,两方斗巾及一副鞍笼。

那时候物价低廉,数目之家,一天的吃食,最多也用不了一分银子,店伙计一月薪金,只不过一两银子。

他哪里见过这十两多重的金锭子呢,故而店伙计喏喏连声,听完吩咐,伸手接过一看,竟而惊得呆住,心中暗叫:“妈呀,这公子可真阔气,敢情别是个王爷吧!”

李玉琪见那伙计神态,俊目一转,已知其意,心中好笑,故意说道:“怎么?这些还不够吗?”

伙计这时才还了魂,连忙哈腰,连声道:“够了,够了。公子爷您等候一会,小的马上去买。”

李玉琪候他出去,一人躺在床上,计划着今后的行动,好半响,伙计气喘喘地跑来,道:“公子爷,东西都买来啦,一共用了二百两,你看看,要是不合适,小的立刻去换过。”

李玉琪起来一看,那副鞍笼,做得十分讲究,美观,辔头笼鞍,不但都是上等皮革,并还镂银雕花,一副马蹬,纯银打就,怕不有五十两重。

李玉琪甚是喜爱,心想只有这等马鞍,才能配得上千里名驹,因此道:

“那副鞍子真好,你再去买一副来吧!”

说着,又打开那包衣服,里面两件宝蓝色丝棉袍,两方宝蓝色头巾,缎面绸里,一应全新,取出一试,竟都恰巧合身,因此连连夸好,便不再脱。

一旁伙计闻夸,喜形于色,却又作难道:“公子爷明察,这副鞍子,是一家大皮革商做来当招牌用的,全部只这么一副,公子要买,小的可以去订做,只是时间上却不能一定呢!”

李玉琪道:

“好,你去订吧,不过时间可要快,三天以内一定得做好拿来,银子倒可以多给他些。”

说着又要掏钱,伙计忙道:

“公子爷你老别拿了,刚才那一锭金于,帐房说是上等赤金,换了五百两银子,现在还余着三百两,存在柜上呢,小的这就去拿来!”

李玉琪摇手止住他说:“算了,存在那儿等走了再算吧,你现在去订鞍子吧!”

伙什答应着出去,李玉琪拿了辔头,到底下亲自为“望月”戴上。

又回来吩咐那神猱红儿,在房中看守衣物,才踱着方步,像个游方学子一般缓缓出店。

街上行人如织,行行色色,甚是热闹,信步走来,街右一座牌访,牌坊上横雕着“天下第一趵突泉”。

进去一看,正面有一大池,四五亩宽阔,两头均通溪流。

溪中流水,涓涓有声,并未结冻,池中央有三股大泉冒起,有五六尺高,均有吊桶般粗细,池子北面,是个吕祖殿,殿前高搭凉棚,设有五六张桌子,十几条板凳卖茶,以便游人歇息。

只是此时正值冬季,茶客稀少,仅有一个老道伴着一个中年文士及一个紫衣姑娘,坐在一桌吃茶谈话。

李玉琪在溪旁转了一圈出来,经过那三人桌边,偶然一瞥,与那紫衣姑娘打了一个照面,目光一触。

李玉琪只觉眼前一亮,那姑娘却是粉颊流丹,羞怯怯,垂下粉颈。

李玉琪脚下未停,心中却暗赞她生得好美,竟与我蓝姐姐不相上下,只是怎得这般怕羞呢。

想着回头一瞥,那姑娘也正在偷偷看他,四目一接,那姑娘粉颊再红,却似乎微微一笑。

李玉琪心头一跳。

微闻那中年文士道:“玲儿,你看见什么啦,这么好笑!”

语音低沉有力,李玉琪暗想:“好深的内功,但不知是何人物?”

有心回去见见,又怕那姑娘会错己意,误认自己轻薄,反正在此还要住上数天,说不定还会遇上,又何必忙在一时呢。

想罢也未再停,又到别处转了半天,直到天色已暮,才返回店去,伙计送上酒菜,与雪儿、红儿分食。

饭后,亦不掌灯,躺倒床上。

觉得很是孤单,想起王琳表姐,玉瑛表妹不知身在何处?现在也有十七岁了,但不知她们长成什么样子?比玉琼姐姐与那紫衣姑娘如何?

想到蓝玉琼,那副蓝光湛湛,深蕴无限柔情与哀怨的眸子,似又闪烁眼前,李玉琪暗想:

“怎么她的眼睛与别人不同?是练功练的?不对,各种功夫,自己知道得不少,却没有听说能将眼睛练蓝了的,但那是什么缘故呢?唉,可借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否则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等会儿又想:

“半年之后,她会不会到金陵去找我呢?看她的神态,对我关切至深,临行数语,语重心长,更似错会已意,但我能娶她吗?将来见了琳姐、瑛妹怎么说呢?她俩不会怪责我用情不专吧?唉!”

他自己一时真没有主意,一赌气,起身下床,正欲关门睡觉,突闻叱喝之声,立即凝以“天耳通”神力细听,城外十数里外,似有人打斗,好奇之心一动,拿起碧玉葫芦,嘱咐神猱不可离开。

带着雪儿,自窗中穿出,展开“大挪移遁法”升空四五十丈,人若一缕轻烟,疾似电闪,随风飞逝。

飞临地头,果见一片密茂松林,林木中央坟地旷场,广约亩许,四条大汉,正围着一个身形瘦小,衣衫破旧的少年,打得十分激烈。

一旁有一老者,似是大汉一党,袖手旁观,神态悠闲,另一边地上躺着一个自发老妇,呼吸已停,似刚死去不久。

李玉琪先不出手,悄悄落在一株树上,隐起身形,放眼观察。

那少年形似叫化,年约十五六岁,满脸涂着污泥,却仍掩不住面目清秀,他右臂已然受伤,破袖上血痕斑斑。

右手舞起一条软鞭,盘绕全身,攻多守少,双目中怒气腾腾,出手全是拼命招数,似存着与敌俱亡的决心。

围攻的四条大汉,功力均高,打得甚是轻松,两刀、一笔、一剑,四件利器,配合得极其熟练。

四人占住四方,此进彼退,身形快捷,招数狠辣,却不与少年硬拼,一沾即走,口中还不断地说风凉话,叫少年弃鞭投降。

那旁边老者负手背向李玉琪而立,看不清面貌,双手掌心,隐泛乌黑,月光下甚是怕人,似练有阴毒掌功。

李玉琪暗想:“不知他们有何过节?四人围攻一个少年,但似此行径,不论是非,已失江湖风度,自己既来,焉能见危不救?”

想罢悄悄下树,缓步踱出,低喝道:“住手!”

这一喝,声音虽低,在场六人,不但听得清情楚楚,并还震耳作响,猛然吃惊,打斗的五人,纷纷停手跃开。

十二道眼神纷纷投注到李玉琪身上,齐觉眼前一亮,脸上显出惊诧的神色,呆呆的一时不知所措。

李玉琪偏是神色自若,看似缓步而行,实际上速度快得出奇,眨眼间已达场中站定,先对少年微微一笑,回声对一排五人拱手为礼,朗声开言道:“在下李玉琪,偶过此间,见诸位高人各以性命相搏,甚觉不值,故而废话劝止,以在下之意,各位如无什么深仇大恨,可否请看在下薄面,就此罢手?古语云‘怨家宜解不宜结’,各位若能不为己甚,在下自是感激不尽!”

这番话,李玉琪自以为面面俱到,哪知别人听来,却是好笑得很,因为他是初入江湖,根本算不上一号人物,三言两语,哪能排解纷难,何况那老者凶名久着,一生狂傲,从未服人。

刚才虽被他一声低喝,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什么高人横加插手,闪目一看,来的却是个不知死活的俊秀文弱书生。

虽然来得突然,步若行云流水,无奈他生得弱不禁风,毫无练武人的特征哪能将他放在眼里。

故而老者闻言立即暴怒,嗤嗤冷笑,口带南方音道:“无知娃娃,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巫山老怪太爷是哪一号人物,竟敢横加干涉太爷的私事,大概是活腻了,如不痛加教训,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呢!”

说罢,叫了一声,声似响雷,对一旁正在出神的四人道:“还不上去将这小子一齐拿下,真要我老人家自己动手不成?!”

四条大汉,齐齐一声暴喝,便欲上前,却又听那形似叫化的少年喝道:“住手!”

原来李玉琪身后那一少年,瞥见李玉琪文质彬彬,俊透飘逸,早已心生爱怜,只当他不明利害,基于一时义愤,发了书呆子脾气,忽然出来劝袈。

他可知道,那巫山老怪是出名的心狠手辣,心中不愿李玉琪为已凭白无故枉送性命。

故而一见老怪说毕,面露煞气,目闪凶光,指挥手下动手,明知自己不敌,仍然飞步抢站李玉琪前面,指着老怪,语带童音道:“巫山老怪,你别不要脸,有本事你们五人冲着我来好了,何必找李公子麻烦呢,小爷虽然已家破人亡,技不如人,却非贪生怕死之辈,你们一齐下来吧!”

说毕,一甩手中软鞭,双目放光,威风抖擞,令人见着,自有一番凛然不可侵犯之概,群贼气势为之一凛,缓了一缓。

李玉琪虽不明白双方结仇的经过,一看这般情形,就知道巫山老怪一行不是好人。

自己好意劝解,不听也罢,何必恶言相向,再看那少年。身处危境,仍能大义不屈,不愿连累自己。

更不由心生好感立意助他一臂之力,退此强敌,与他交个朋友,故等少年话音一落,即也上前一步,站在少年左旁,对巫山老怪微微冷笑道:“你这人怎如此凶恶无礼?在下好意相劝,何必恶言恶语,招人讨厌,既然如此,多说也无甚益处,连你在内,一齐上来,看看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

巫山老怪狂傲一生,无人敢对他正眼相看,哪受得了这番轻视,一闻此言,早已气炸,立时大发凶性,一声厉吼,暴喝道:“臭小子大言不惭,纳命来吧!”

语音未落,双掌一式“横扫千军”劈空打出,二丈以内,立即卷起一股腥臭劲风,强烈无比,向李玉琪和那少年立足处打去。

那少年见老怪含恨使出“五毒掌”大惊失色,知道这“五毒掌”奇毒无比,人被掌风扫中,不用打实,毒气便自侵入,如不服其本门特制解药,一个对时之内,人便全身溃腐而死,端的歹毒异常。

刚才自己祖母,那么高功力,不出三招,便惨死在老怪的手上,自己如何能敌?一声惊叫,尚未出口,那李玉琪也已含愤出手。

只见他右手微扬,迎着巫山老怪掌风,轻轻一推,异香过处,一声凄厉惨叫,老怪掌风全被迫回,全身向后面倒飞出来,“叭”的一声,撞在四五丈外一株高大的松树上。

只撞得那树叶乱颤,宿鸟惊飞,人却萎缩地上,一动不动。

老怪手下四人与那少年,全都惊呆在当地,怔怔地出神,几乎都怀疑自己是在梦中,直到李玉琪再次开口说话才惊醒过来。

原来,李玉琪刚才见巫山老怪,劈空打来一阵腥臭掌风,心中不由愠怒,出手一式“降魔掌”中绝学“平地涌莲”,打出一股无形无声但却有香味的掌风,只用了三成真力,便将巫山老怪的十成劲道扫散震回,巫山老怪功力再高再强,也受不住这三成劲力的撞击。

因此双腕立时折断,全身如遭千斤铁锤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若非被松树阻住,飞得还要远些。

但这一来,前击后撞,劲力更重,故此只见了他跌在地上,一动不动,竟自七窍流血而亡。

李玉琪自己也未想到,劲力竟这么高,出手一招即将老怪击毙,心中也是一悔,半响方拱手道:

“在下一时失手,将贵头领击死,内心十分不安,你等赶快将他尸首搬回去吧!”

众人闻言清醒,不由又是一怔,四人跑过去一看,那老怪可不早已气绝多时,四人哪敢再留,悄没声息地抬着老怪的尸体,向林中逃去。

李玉琪木立片刻,微微一叹,转头瞥见,那一少年正望着他出神,满脸泥污,口后徽张,神态甚是可笑,李玉琪不禁灿然一笑,伸手握住少年的左臂道:“小兄弟,你的伤我替你扎一下吧,告诉我你姓什么?怎么会与老怪打起来呢?”

说着,一边上药裹伤,一边用一对俊目,打量少年。

那少年刚才着实被李玉琪绝世神功惊呆,直到他手掌抓上身来,方才惊觉,闪目一瞧,李玉琪口角含春,俊秀飘逸,四目交投,不禁心头怦然,双颊发臊,幸亏被泥污淹住,否则更是尴尬,半响,方才道:“小……子苏玉玑,江南苏州人氏,蒙公子仗义援救,得脱魔手,深思大德,感激不尽……”

说着,面色惨变,热泪蒙眸,便欲下拜。

李玉琪连忙拉住他,道:“我辈行道江湖,本是份内之事,你也不必客气,现在天已三更,你如无居处,可随我一齐回去,权宜度过一宵,有话明天再说吧!”

说完伤已裹好,苏玉玑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半未答言,反身扑倒在已死的白发婆婆身上,哀哀痛苦。

那哭声,嘤咛凄楚,不类男子,却更有一番系人心处,令人闻之,不禁为之酸鼻不已。

李玉琪猜那白发婆婆,必是苏玉玑的至亲,如今骤然死去,心中自然悲痛,自己亦是自遭大故,深知如不让他发泄一阵,郁气憋在心中,反而不好,故而并未劝止,先至林边,运掌在地上击出一个土坑,方才劝道:“苏兄弟休再啼哭,要知人死不能复生,哭亦无益,不着先将老人家埋在此地,与我一同回启,明日买来棺木,再另行寻地安葬吧!”

那苏玉玑闻言,抑住悲痛,双手棒起尸体,按李玉琪指示,放入坑中埋好,默祝片刻,对李玉琪一拜,泣声道:“公子高义,小……子永生感思,请先受我一拜!”

李玉琪连忙将他扶起,问知并无一定住处,又邀他同进城中。

苏玉玑稍一迟疑,随好答应,转至墓后,取出一个背囊,跟在李玉琪身后,一同向城中奔去。

二人刚出松林,林中“咻”的一声,飞起一点银星,苏玉玑吓了一跳,却听李玉琪道:

“雪儿,你先回去吧!”

说完,又对苏玉玑解说那是他养的一只灵异八哥。

片刻间,两人抵达城下,此时,城门早已关闭。

苏玉玑见那城高有三丈,城下护城河,足有二丈多宽,自忖凭自己轻功,甚难一跌而上。

李玉琪看着他的迟疑,伸手抓住他的右臂,说声:“走吧!”

语音未落,展出“小挪移步法”亦本见他作势,带着苏玉玑,轻飘飘横空而过,一直落在城内大街之上。

那苏玉玑右臂被握,心中亦惊亦喜,微闻一缕淡淡清香,熏人欲醉。

转头微瞥,但见那李玉琪天庭饱满,鼻直通粱,睫毛长而且弯,黑暗中双目闪射光辉,朱唇微闭,玉颜泛春,真是个丰神盖世,绰绰超群的佳公子,虽然纵跃着飞,横空而渡,态度偏是从容不迫,潇洒自如,而那缕奇香,由于转头相靠极近,更觉格外浓烈。

嗅入鼻中,令人欲醉,苏玉玑不禁暗想:“这位公子,年纪也不过十八九岁,但不知在哪儿学得这般高的武学?!连巫山老怪那样高的功力,称霸巫山四十年,亦挡不住一招,真是骇人听闻,这香也奇怪,不类普通香粉之味,难道他还会自制香粉涂抹不成?”

苏玉玑虽然这等想法,对他却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中更是沉醉万分,同时也暗下决心,跟随他一生一世,学点本领尚在其次,常待身边才是“死也甘心”呢!

他这般胡思乱想,也不过是瞬间光景,两人已落街心,街上行人虽已绝迹,好些酒楼客店却未关门。

李玉琪一见,连忙松开苏玉玑手臂,对他微微一笑道:“苏兄弟,请随我来吧!”

苏玉玑“啊”了一声,从疑迷中惊醒,经他一笑,只觉得李玉琪更是俊美无比,甜在心里,也回报一笑,紧跟着顺街缓行,三转二弯,已走进店去。

店中值夜伙计,一见两人,心中一心,暗想:“怪呀,这位公子明明早已就寝,怎的此时却从外面走进,还带着一个花脸叫化子呢?”

这皆因早先苏玉玑满脸泥污,以泪水、汗水一冲,袖子一抹,可真是像个小花脸,再加上衣服破旧,哪能不更像叫化。

不过那伙计想归想,脸上却不敢显示出来,生怕得罪了公子爷,赶忙掌灯带路,领头跑向上房。

回到房中,李玉琪吩咐打水,请苏玉玑盥洗,又命伙计另外开一个单间,供他居住。

苏玉玑见那一鸟、一猱,难免又是一阵惊异相询,李玉琪简单地介绍一番,便问起苏玉玑的来历,与巫山老怪结仇经过。

那苏玉玑盥洗以后,虽未更换衣衫,却已是大大改观。

但见柳眉凤目,瑶鼻菱唇,双颊微红,肤色雪白,虽是稚气未脱,满面有点娇憨之气,确已可看出,也是个美貌风流的绝世人物,与李玉琪两两相较,竟另有一番迷人风韵。

李玉琪一睹这庐山真面,一时竟喜得呆住,怔怔地盯住他的面孔出神。

本来嘛,“惺惺相惜”古人名言,“人人好色”圣人遗训。

李玉琪独自一人,正感觉寂寞无聊,哪不能喜欢这么个年龄相若,才貌出众的朋友呢!

苏玉玑被他呆呆注视,心中窃喜,脸上却逐渐泛红,心中怦怦,忍不住妙目一转,嘴唇轻呶,似嗔还喜地道:“怎么啦,公子爷,人家脸上是有字吗?”

李玉琪初时不曾会意,“啊”了一声说,“没有呀……呵……呵,兄弟,请坐,请坐!”

这后两声“呵”却是有点儿省悟,所以赶紧让坐,心里却在想:

“这位兄弟,真是有趣,态度语气却有着妩媚娇憨,敢情他也是与女孩子一齐长大的吧,只是受影响却太深了些!”

一边想着一边令神猱红儿倒茶敬客,又询问起苏玉玑身世。

苏玉玑见问,想起自己惨痛家事,禁不住悲泣垂泪,缓缓道出一番话语来。

原来这苏玉玑,年方一十六岁,家居江南苏州府,书香世家,祖父曾做过一任知府,唯因体弱,去世甚早。

祖母方涉慧,乃一名武师之女,性情豪迈不让眉须,一身武艺深得其父真传,丈夫过世之后,仅留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闲中无事,将一身绝学,传授幼子,后来独子长成,方涉慧不甘寂寞,常常出外走动,仗义行侠,赢得白发婆婆尊号,掌中一支钢拐,在苏州一带,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玉玑之父,即白发婆婆唯一独子,名唤苏致远,深受其母真传,七十二路拐法,亦具威名,有“铁拐”之称。

娶妻王氏,却不会武,仅生苏玉玑一人。

铁拐苏致远,因拐法深具火候,被苏州一家“三江镖局”局主看中,聘为镖头,走镖十几年,倒也未出过乱子。

哪知去年,铁拐苏致远,保了一趟暗镖,远走四川成都,路经长江三峡之时,苏致远探知巫山一带,为巫山老怪地盘,那巫山老怪巫毕,功力高绝,内功深湛,双掌练就“五毒掌”歹毒异常。

尤其他的性情喜怒难测,心黑手辣,不顾武林规章,率性而行,稍不顺眼,便下毒手伤人。

苏致远知自己功力不敌,不敢投柬拜山借路,竟而暗中化装,偷偷越过三峡,将镖送达四川。

但是,这镖虽然平平安安,保到地头,事情却不慎传入巫山。

老怪闻讯赫然震怒,认为“三江镖局”太瞧他不起,立意杀尽苏致远全家,以做效尤。

因之巫山老怪亲率党羽,连夜下山,兼程追到苏州,夜袭“三江镖局”,将苏致远夫妇及下人,连杀一十三口。

苏玉玑因随祖母白发婆婆,居于苏州城外老宅之中,幸免于难,当夜闻讯,白发婆婆亦自知故不过巫山老怪的“五毒掌”,心中虽然悲痛爱子被杀,但为保全苏家根苗,不得不双双化装成乞丐模样,弃家逃出。

打算另外找地隐居,再练绝艺,以图复仇。

可是那巫山老怪,性情残酷异常,事先早已将铁拐苏致远家事打听清楚,并派有专人暗中监视白发婆婆的行动,虽然连杀十多人,并未满足,闻报两人逃脱,不但不肯放松,反引以为耻辱。

一路追踪到济南府城外,将两人截住,一上场便痛下杀手以“五毒掌”击毙白发婆婆。

因对苏玉玑别具用心,打算活活生擒,携回老巢,慢慢羞辱折磨,正巧李玉琪赶来,一掌将巫山老怪劈死,救出苏玉玑。

苏玉玑说完上述经过,又愁容满面地道:“巫山老怪虽被公子击毙,其手下党羽定必不肯甘休,公于功力高绝,虽不恐惧,但日后行道江湖,却不能不防其暗算,我今举目无亲,了无牵挂,本欲遁踪荒山,苦练一番,日后往巫山寻找毁家众犯,报还血仇,亦为地方及江湖中除一大害,只是,一来所知有限,恐心有余而力不足,二来公子为我家除此元凶,深恩大德无以为报,故愿跟随公子左右,作一名书童,未知公子肯收纳否?”

言毕,起身恭立,目注李玉琪,满脸哀怨期望之色。

李玉琪满腔义愤,早被触动,见状忙拉他坐在身侧,非常忿怒地说:

“想不到巫山老怪一行如此可恶,早知这样,决不放他手下逃走,好在元凶已歼,我自身亦负有血海深仇,正欲前往江南察访,你即了然一身,愿意跟我在一起,真是再好不过。

说实话我也舍不得让你离开,不过奴仆之话,实不敢当,既蒙不弃,你我结拜为兄弟好了,至于功夫方面,我虽不才,倒也学过几套,只要吾弟愿学,我是决不吝啬的!”

苏玉玑闻言,喜出望外,陡地立起,兜头一揖,愁容扫尽,双颊上梨涡滚转,绽颜一笑,道:“公子此说当真?小弟这里道谢了!”

李玉琪见他泪痕未干,笑颜若花,心中一动,也自笑道:“你我既以兄弟论交,请勿再呼我为‘公子’,我姓李名玉琪,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

苏玉玑眼珠一转,咯咯一笑,轻声说道:“那我就称你玉哥哥好吗?”

这一声“玉哥哥”清脆娇细,若含有无比柔情,苏玉玑自觉面上一热,李玉琪听来,心头亦是一震,似觉耳熟得很。

原来竟与瑛妹妹唤声一般,温柔娇憨异常,想起伊人不知在何方,可安好否?不由长叹出声。

一旁苏玉玑,见他不但不答,反现满面愁客,只当他不愿与自己这等亲热,面容因之骤变,眼圈儿一红,气幽幽的,若有无比哀怨地道:

“你……你是不愿我如此唤你?那我……”

下文尚未出口,李玉琪已然警觉,抢着道:“玑弟休要误会,我因突然忆起自己身世,心生感动,不由叹气,想我孤身一人,无兄无弟,家中父母不知为谁所害,亦是个举目无亲孤儿,如今既然与吾弟论交结拜,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不愿你叫我‘玉哥哥’呢!”

说完,一看天色,四更将尽,又道:

“天快亮了,玑弟快去睡一会儿,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办,有话明天再谈吧!”

苏玉玑经他一提,也觉得疲倦不堪,便回到隔壁房中,不一刻便睡熟了。

次晨,李玉琪起身,见他那位新交的玑弟尚在熟睡,便先唤来伙计,告以尺寸大小,命他代购两套青缎长袍、内衣、内裤及鞋袜等物,先行送去,再去购买棺材,雇好大车、工人,等待饭后拉住城外。

一会工夫,伙计送来衣服,李玉琪亲自送往邻室,给苏玉玑更换,苏玉玑此时刚刚醒转,尚未起身,见李玉琪走进,不但未起身相迎,反将棉被盖得死紧,像生怕别人去掀一般。

李玉琪当是玑弟弟怕冷,也未在意,将衣服放在床头,嘱咐他快些起床,便自退出。

苏玉玑见“玉哥哥”这等关注,心中自是感激,起身将新衣一一穿上,甚是合适,就更暗暗感激“玉哥哥”心细如发。体贴入微了。

俗语说得好。

“三分长像,七分打扮。”

他这里换上一身新装,更衬出他那一表人材。

与李玉琪两两相较,一个是丰神绝世,飘逸若仙,一个是天真妩媚,秀丽出尘,两人两两相较,真可说是一对瑜亮,直似亲兄弟一般。

饭罢,双双走在大街人群之中,真可以“鹤立鸡群”四字形容,无论什么人见着,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羡慕、嫉妒与自惭形秽的复杂感觉。

而李玉琪对这位兄弟,除了道义与喜欢之外,更加多了一份怜爱的复杂情绪,不过尚在不自知的程度罢了。

且说两人命大车拉至城外,将白发婆婆,另外寻地葬好,立下碑文,苏玉玑少不得又是一场大哭。

李玉琪也不禁陪着流了许多眼泪,直闹到中午,才返回城中。

下午,两人也不出门,就在房中品茗谈心。

李玉琪将自己家世,遭遇以及下山访寻琳姐、瑛妹,金陵寻找故人的打算等等,简略述出。

苏玉玑一旁听得入神,不自觉握住玉哥哥双手,显露出深切关注的表情,对玉哥哥的绝艺,更发出了衷心的赞叹。

只是当他得知玉琪自小便订婚约,又在千佛谷中,巧遇蓝玉琼等事时,却无来由地袭起一片愁绪。

两道修长的柳眉,紧锁一起,但刹那间,却又被其他的表情掩盖住了。

不过,这种表情,虽仅是刹那间,但也非是一个做兄弟的人所应有的表现,这是什么原因呢?

他大约也另有隐情未曾道出吧,幸亏那“玉哥哥”不曾发现,否则亦会产生这同样的疑问。

一番话,足足说了一两个时辰,最后李玉琪感慨万分地说:

“玑弟,我的处境比你还要难忍,到现在还不知仇人是谁,虽有绝世武学,又有何用,每一思及,心如火焚,恨不得杀尽天下恶人,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苏玉玑见玉哥哥意志消沉,闷闷不乐,自己也不好过,就劝他道:

“玉哥哥休如此说,你岂不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话么,俗语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终必遭报,你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像我一般,仇人虽在眼前,无奈力不从心,报仇不成,反险些送掉小命,才是可悲哪!”

李玉琪想不到,玑弟小小年纪,会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佩服至极,遂将满腔的激愤抛开,展颜道:

“玑弟所言甚是,你我都不必急于一时,依我看来,你亦是性情中人,根骨秉赋都好,只要肯用功,为兄确愿稍尽绵力呢!”

苏玉玑哪能不明白他话中之意,心中止不住大喜,握着玉哥哥的双手一紧,跳起来道:

“玉哥哥真好,小弟这里,给你叩头了!”

说着,松开双手,真想跪下,却被李玉琪一把拖住道:“玑弟弟快别多礼,我来问你,你到底练过什么武功?”

苏玉玑便又坐下,将自己家学武功说了一遍。

李玉琪学究天人,胸藏千家武学,一闻便知,他虽然习过内功,却不精深,所习者亦非正宗。

所用软鞭招式,亦不见高明,火候更不到家,遂道:“我先为你打通玄关,教你‘天龙不动神功’坐禅之法,辅以灵药,勤加修为,不出几年,即可有成,你既惯于使鞭,我就教你一套乾坤鞭法,一套‘天龙掌法’好吗?”

说着见苏玉玑不住点头赞好,又道:“这‘天龙不动神功’,乃佛门至高武学,为两仪降魔神功基础功夫之一,与金刚、般若诸禅功,有异曲同工之妙,易学速成,只要打通玄关,真气运转自如,练有二三年功力便可应用,我这儿有许多灵药,足可补功力之不足,如能勤加练习,不出二年,便能胜过巫山老怪,且练成之后,定力特别增强,不惧诸般魔扰,妙用无方。”

“天龙掌法,乃由禅功中蜕化而成,共十六招,与禅功配合运用,威力更大,至于乾坤鞭法,是我从达亲洞天所藏书中看得,共四十五招,干鞭三三相连共有九招,利于远攻,坤鞭六六不断,共三十六招,利于近取,威力大,正合你用,等会儿我就教给你吧!”

苏玉玑却迫不及待,催促着快教,李玉琪故意逗他说:“哎呀,天已不早,我真有些饿了,咱们吃过饭再说吧!”

苏玉玑不知他是故意逗他,以为他真的饿了,赶紧跑出去喊伙计备饭,李玉琪便乘空儿溜到马厩,看看两匹宝马,搂住马头安抚一阵,回来饭菜已然摆上,玑弟弟正等得着急呢!

饭后直到掌灯时分,李玉琪才告以“天龙不动禅功”口诀,嘱其在榻上坐好,自去打开包袱,自玉瓶中取出两枚朱果,两颗血莲子及两节血藕,又倒了一杯“玉髓灵乳”。

苏玉玑一口气将各物吃下,立即按照口诀跌坐,闭目垂帘,凝神内视,徐徐调息。

李玉琪侧坐身边,一掌覆往苏玉玑天灵百汇穴,一掌盖住丹田,正欲将本身真气透入苏玉玑体内,为他通穴。

忽闻苏玉玑“嘤咛”一声娇呼,立即身体微颤,双颊飞红,妙目骤然睁开,瞪视着“玉哥哥”出神。

这一下把李玉琪吓了一跳,若非他练就“两仪降魔神功”,阴神早固,一心可以二用,不受任何外魔影响。

否则就这一惊,非导致走火入魔不可。

李玉琪虽吃一惊,并未虑及其他,只道他体内仙灵药发生作用,受不住气流激荡之故。

因此立即低声叮咛,忍耐片刻,速闭双目依言用功,才渐使苏玉玑镇定下来,将一切外物,置之不理,集中全部心神,跟随李玉琪透过的真气,与所服奇珍化生的气流,运气攻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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