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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浙江倚山面海,是一个水碧山青,风光绮丽的省份。

官道上,两匹大马驰骋,坐在马上的人儿,与高壮的马儿大相迥异,一个坐得很稳,他的脑袋却一点一点地在打瞌睡,有一下没一下的催着马儿跑。

另一个小男孩打扮,显然马术不精,马跑得快,他吓得抱住马颈,上半身全贴在马上,差点要哭出来的叫道:“秦大哥,叫马停嘛,我快要掉下去了。”

秦大哥自然是秦快,小男孩则是丁嫱所扮,秦快觉得这样路上比较方便。

秦快半开双眼瞧了一眼又闭上,懒洋洋道:“合理的要求是训练,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练,忍耐点。”

他的马跑得快,丁嫱的马则亦步亦趋跟着,始终保持并排驰骋,丁嫱哭声道:“我人小应该骑小马,这只猪马快将我折腾死了。”

“马小腿短跑得慢,多耽误时间。”

说着策马飞奔,丁嫱座骑亦跟着,丁嫱可苦了,死命抱紧马颈,紧闭双目,两旁景物飞驰过去,双耳贯风,眼泪再也忍不住缓缓流下。

陡地——

马匹停止奔驰,驻足不走,丁嫱好一会才敢睁开眼睛,抬眼望见秦快严肃的打她瞧,不禁脸红的擦干眼泪,扭头不语,秦快温和道:“天色这么晚,咱们须赶一程才有店宿,否则就要露宿郊外了。”

丁嫱心里是一万个不愿再动,又不好说出来,将右腿跨过马头侧坐,背对秦快,不住揉弄酸疼的两腿侧骨。

蓦地——

秦快飞身骑上丁嫱后座,冷静的道:“抱住在下腰际,在下一人兼顾两匹马,无法照顾你安全,自己小心不要摔下来。”

丁嫱依言双臂圈住秦快腰际,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对不起,秦大哥,谢谢你!”

“算了,在下没有考虑到你还太小,责咎难推。”

说完一手拉一条缰绳,策马狂奔,不多时进入小镇,放缓速度以免吓到路人,寻家客栈,将两匹马交由伙计照料,抱着已经睡着的丁嫱入店,开了两间房,将丁嫱安置妥,到院子透透空气,只觉得一身骨头都要散了,忖道:“难怪小嫱直哭嚷受不了,成天骑在马上真是要命。”

正待回房休息,突然人影一闪,秦快直觉有人自他背面闪出后院墙,心觉古怪,直追了上去,那人速度极快,一会儿工夫,已在十丈开外,秦快施展“草上飞”功夫,总算没将他追丢,也不敢太接近,双目如电打量那人——

黑色紧身夜行衣,显得人影瘦小腰肢纤细,必是女子无疑。

秦快认定这点,陡地止了脚步,暗道:“每次与女人扯上关系,俺就非勤快不可,打道回房才是上策!”

果真往来路掠去,奇怪那名女子也掉头掠来,秦快心中一动,驻足靠边站,想看她在玩啥花样?

那名女子停在他面前,嫣然一笑,道:“阁下是秦快大侠么?”

“是秦快没错,可不是什么大侠。”

“反正只要是你就对了。”

“姑娘有事么?”秦快不愿闲扯,开门见山道。

那女子取出一封信,递上去,道:“我叫圆月,家主母派我送这封信给秦大侠。”

秦快不接,冷冷的道:“令主母又是谁,认识在下么?”

圆月瞧出秦快厌恶“大侠”二字,乖觉的道:“公子看了信不就知道了。”

秦快迟疑不接,圆月笑道:“公子放心,家主母断不会在信上下毒的。”

“令主母善于使毒?”

“公子别打蛇随棍上,家主母如何会使毒。”

秦快接过信,拆开一看,见信上写得很不客气,气得将它揉碎,森冷的道:“信上所写的,令主母想必已告诉姑娘?”

圆月耸耸肩,有意装佯道:“没有,家主母只说一切公子自会决定,要我照公子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秦快也不点破,硬生生的道:“回去告诉令主母,当初在下与她约定的期限未到,叫她不要干涉我的事,更别派女人来烦我,否则别怪在下至时翻脸不认帐,一拍二散,什么都不管。”

说完头也不回往客栈掠去,留下圆月顿足不已。

原来信是“冷姑”所书,信上内容不外嫌秦决躲藏数月不出,丝毫不为圆环费心,又嫌他不够机伶,特命圆月来协助他等,令秦快心火大起,无情的回绝她的好意。

回到客栈,秦快愈想愈不对,暗道:“‘冷姑’到底是何方神圣,俺的行踪都落在她眼里么?可恨的女人,喜欢自作聪明真不讨人喜欢……”

想了一阵即蒙头大睡,心里却不舒服之极,有种受辱的感觉,好一会才能入睡,这大概是他生平头一遭。

次日——

日上三竿,丁嫱将秦快拉起来,刮着脸皮道:“大男人还赖床,真不害臊。”

秦快艰难的半开眼睛,拍着额头苦笑道:“你当然睡得舒服,在下可折腾半夜,倒被你说嘴。”

丁嫱以为秦快是指半夜才找到城镇,她睡着不知的事,颇为怜悯道:“原来你骑马也很辛苦,你睡吧,我不打扰了。”

说着轻轻关了房门出去,倒使秦快呆住,失笑道:“这孩子倒蛮可爱的,小孩就是小孩,天真得很。”

一骨碌起床梳洗,到邻房偕丁嫱上路,两手牵着两匹马溜达,丁嫱跟在后头,诧异道:“这两匹马是夫妇么?”

“怎么?”

“它们的速度不相上下,总是并排而驰,不正像恩爱夫妻比翼双飞?”

“你想得倒美,也许是两匹公马或母马。”

“同性相斥,那有可能黏这么紧。”

“依在下看来,它们极可能是死敌,谁也不愿输给谁,也有可能是至交,双马并驰显出兄弟或姊妹之情。”

“我不信,咱们来赌赌。”

“怎么赌?”

“找个马夫问问,一公一母算我赢,两匹马同性就你赢。”

“好吧,赌注呢?”

“我赢的话,以后的路途,你不可以故意策马整我,还有,骑累了就休息,不然就同昨晚一样,由你一人骑二马,我舒舒服服睡觉。”

“啧,小狐狸,若是在下侥幸呢?”

“不幸被你料中,我出钱买辆马车,让二马拖车,省得骑马辛苦。”

“谁赶车?”

“当然是……不,不,不,雇个马夫好了。”

秦快豪迈一笑,捉狎道:“说上半天,全是你占便宜,这算什么赌?”

丁嫱一点也不脸红,理直气壮道:“赌博十之八九庄家吃香,谁叫你不把握机会当庄。”

秦快点点头,笑道:“庄家固然占便宜,但在一种情形下,庄家没有丝毫便宜可占。”

丁嫱精乖的很,瞪眼道:“你拒赌?”

秦快走在前头没有见到她的表情,但也可以猜到她有点担心,于是道:“答对了,不公平的赌,没有几个傻瓜愿意上钩。”

“你又没吃什么亏。”语气已经有点软。

“赌博不占点便宜,谁愿赌?”

“哼,这么吧,我赢的话就照先前说的,你赢的条件,你自己说好了。”

“在下侥幸,咱们就照原先那样赶路,你不许喊累喊痛。”

“这怎能怪我,马儿高大,踏不到马蹬,根本无法骑。”

“在下自然会替你换副适足的马蹬。”

“就这么说定。”

丁嫱在街上乱瞄,找来一名赶车的马夫,要他鉴定两匹马的性别。

车夫看了一会,中肯的道:“两匹马都是公的。”

秦快“嗤”的笑了,丁嫱苦着脸叫道:“不是你看错了,就是马有问题,一定有断袖之癖。”

秦快哈哈一笑,拿些钱打发马车夫一笑望丁嫱道:“输要输得有风度,上路吧!”

“你答应换马蹬的。”

“总须找到铁铺才成啊!”

丁嫱又拉个路人问铁铺店,人家看她长得漂亮,又问得客气,介绍到江阿打的铁铺店,拍胸保证第一流的。

江阿打的铁铺不小,人长得跟一般铁匠没啥两样,话却不少,有一搭没一搭闲扯,几乎问遍客人祖宗八代,秦快对付这种人有两种方法,一是不理不睬,二是乱盖,刚才赌赢心情好,乱盖一通,不料江阿打却道:“不对吧,公子,你姓秦不姓江。”

秦快和丁嫱齐震住,江阿打又道:“昨晚圆月妹妹回来哭诉你铁石心肠,不知情趣,她可恨死你了。”

秦快利时心情大坏,气道:“敢情你也是‘冷姑’的走狗,又有信么?”

“没有,主母决定暂时不管你的事。”

“她本来就没有这个资格。”秦快强硬的道。

江阿打微笑很神秘,改造丁嫱坐骑的马蹬。

秦快同丁嫱上馆子吃饭,丁嫱声音古怪的道:“圆月妹妹是谁?”

“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的侍女。”

丁嫱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再问,二人草草饱餐,回到铁铺,江阿打已经把马蹬改短,丁嫱坐上去刚好,秦快教她骑马诀窍,付了银子,双马并驰而去。

秦快一路冷着脸策马驰过杭州西湖,马不停蹄往邻镇萧山飞驰,与他并骑的丁嫱真是苦死了,偏偏有言在先,赌输了不许抱怨喊累,虽然没有昨天那么惨,几个时辰不休息的骑马,有经验的人就知道那实在很要命,一双眼睛不时怒视秦快。

秦快木头人似的,感觉不到丁嫱的苦处。

入黑方进萧山镇,行道两旁摆满了许多摊子,贩卖物品小吃者、杂耍者、算命者、卖大力丸及狗皮膏药者,应有尽有,过往人潮络绎不绝,当然也混了不少江湖好汉,道上朋友。

秦快不得不下马拉着缰绳缓慢移步,丁嫱有气无力的跟在后头,秦快回头道:“饿不饿?”

丁嫱疲倦得有气无力,道:“你总算开口了,从早上吃了一点到现在都没吃,你还问我饿不饿?”

秦快歉咎的一笑,道:“在下想得太多,不知不觉忘了时间,你怎么不提醒?”

丁嫱翻翻白眼,怨道:“你赢的条件是不许我出口喊累抱怨,我只好忍了。”

秦快歉意更深,道:“吃饭睡觉乃是人生大事,不包括在条件里。”

“你不早说。”丁嫱抱怨一句,敲诈道:“你要好好补偿我,请我上最好的酒楼。”

萧山镇最大的酒楼就叫“萧山馆”,秦快任由丁嫱胡乱点一桌七八人也吃不完的菜肴,自己叫了一壶竹叶青独饮,丁嫱揉揉鼻子,道:“空胃喝酒最容易醉,难道秦大哥失恋了,非借酒浇愁不可?”

秦快放下酒杯,望一眼好菜,笑道:“喊饿的是你,光看是不会饱的。”

丁嫱却愁眉苦脸道:“饿得太厉害,反而不饿了。”

秦快招呼小二设法弄一杯甜酒,不久,小二端来小半碗红红的葡萄酒,秦快以指尖尝尝,然后端给丁嫱,道:“甜酒开胃,喝了它就有胃口了。”

丁嫱喝得眉开眼笑,道:“真好喝,还有没有?”

“没有,吃饭。”

“那你的酒给我喝喝看。”

“小孩子不许喝酒。”

“你少来,不过多人家七八岁就倚老卖老,充起大人,羞也不羞?”

“多你一岁也是大,最好听话点。”

“刚才不是也喝了。”

“有种葡萄酒是甜的,通常不卖的,留着冬天自家小孩喝了御寒或开胃,而大人喝的酒,对小孩子则太烈了。”

“那你再向他们买一杯给我喝嘛!”

“甜酒喝多容易醉,何况你一点酒量也没有。”

丁嫱一扭头,负气道:“狗眼看人低!”

秦快对她总是有点歉答,低声道:“好啦,等你吃饱了,给你喝半杯就是。”

“半杯?”

“别嫌少,酒并不好喝。”

“我看你喝了一杯又一杯,很惬意嘛!”

秦快挟块肉到丁嫱碗里,道:“别再问了,吃完就睡觉,睡饱继续上路。”

丁嫱狐疑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

这么多天的相处,她已相当了解秦快的脾气,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少开口为妙,虽然他对她极为容忍。

秦快低着头沉思,久久不举箸,丁嫱推他一把,唤道:“秦大哥,你睡着了么?”

抬头不耐烦的看了丁嫱一眼,秦快甩甩头,三两口扒完饭,告罪一声,自先回房休息。

丁嫱气死了,抢过他的酒壶和杯子,大力的倒酒,不多不少,刚好半杯,丁嫱又是气结,一口气喝下,呛得直打咳,辛辣得直用手在口边扬气,猛灌几口汤,才舒服点。

想想又不服气,丁嫱气鼓鼓的叫道:“小二,再拿壶酒来!”

伙计来是来了,却是空手的,呵腰道:“方才那位公子嘱咐小的,不许再让少爷叫酒喝。”

丁嫱一拍桌子,叫道:“岂有此理,看起来他有钱,还是我有钱?”

伙计打量丁嫱丝绸的衣裳,陪笑道:“少爷太小了,还是听兄长的话,不要不学好。”

丁嫱挥手打发伙计,暗忖道:“他喝酒是理所当然,我喝酒是不学好,真是岂有此理,我就不信只有这里有酒喝。”

眼珠子一转,不怀好意看了伙计一眼,招来他吩咐酒菜不要收,匆匆出去,不一会居然抱只酒坛回来,也不用杯,直接以坛就口,咕噜咕噜喝得打了嗝。

伙计看傻了眼,慌忙跑进后院,不一会引了秦快出现,秦快火气甚大,道:“不是吩咐你不要让小孩喝酒。”

伙计拿了秦快银子,怕他索回,慌忙道:“小的不肯给他喝,他就自己跑出去买。”

那边丁嫱瞧也不瞧秦快,叫道:“小二,菜冷了,通通倒掉,再换四样小菜上来。”

伙计望着秦快,秦快道:“照他的话去做。”

二名伙计忙上前照办,秦快坐回方才位子上,道:“好喝么?”

“马马虎虎。”

“那在下就放心了,喝够了就自己回房睡觉,失陪了。”

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原来秦快嗅不出丁嫱身上有酒味,料想地喝的定是白开水无疑,至于她从那儿弄来一壶白开水,他懒得费神去猜了。

丁嫱气得摔掉酒壶,苦思法子想整秦快,首先伙计送上来的四盘小菜,搅得乱七八糟,再叫伙计倒掉,又点了二三十样大菜及点心,有心让秦快大大破费一番,一来酒楼收费高昂,二来她身上没多少银子,秦快非付帐不可。

伙计得知秦快在掌柜存了一锭十两银子,又吩咐丁嫱要吃什么随她高兴,这时数名伙计忙上忙下张罗,丁嫱一时快意,尝了数块糕点,想想又不高兴,通通倒在窗外,引得野狗野猫抢食,伙计们看得可惜,又能奈她如何?

丁嫱支腮赌气,又想如何能使秦快为她紧张担忧?愈想手愈痒,决定出去偷一把!

偷平民百姓既缺德又不刺激,丁嫱在客人中溜了一圈,一位六十开外,富团团的江湖老者被她挑中,中意的是他腰际一方椭圆,白玉晶莹的玉佩,最令她垂爱的是玉佩上还镶了一颗黑墨透亮的珍珠,黑珍珠上还雕了花纹。

丁嫱叫了一壶香片,几碟瓜果,边吃边不着痕迹注意老者举动。

直至深夜,酒楼打烊,老者才回房休息,显然也是住在酒楼后院房,丁嫱认明他住的房间,安心回房休息。

次日近午——

丁嫱又出现在酒楼上,腰际上赫然挂着一方椭圆形玉佩,分明是昨晚那名老者所有物,居然被她弄到手了。

秦快看了倒没说什么,遭窃的老者却十分激动的拦住丁嫱,吼叫道:“好啊,原来被你这小子偷了,无怪老夫遍寻不着。”

话音未落,老者巨掌已当头向她劈了下去,唰起一道劲风,力道何止千钧。

丁嫱大惊,立时轻巧闪避,力道所及,桌椅全毁,酒楼登时一片混乱,掌柜伙计则缩在一角发抖,怕受波及。

老者功夫了得,掌势猛烈,一掌接着一掌,丁嫱只有喘息闪避的份,就算想与他硬打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秦快稳得很,背对他们,吃菜喝酒丝毫不受影响。

丁嫱也硬气,不肯出口求救,一味闪避,不多时,酒楼上除了秦快这桌,其余桌椅全毁,客人早已被吓走,掌柜的在柜枱后瞧见这等情景,两片嘴唇一张一合,想哭也哭不出来,伙计们则置身事外直发抖。

丁嫱渐渐往秦快这边闪避,猛地夺了桌上酒壶,一抖手,一股酒水喷向老者,秦快一见她举动,立即叫道:“小嫱,不可,危险!”

酒已洒出,欲收回已不及,陡地——

漫天酒雨以雷霆万钧之势暴射丁嫱,秦快抄起桌子,闪电般挡在丁嫱身前,以桌面对着酒雨暴射出去,“砰”然一声,桌子被酒雨含带的掌力震得裂成碎片,老者掌力之深厚可见一斑,足令人咋舌。

老者一击不成,举掌又想劈向丁嫱,秦快喝道:“住手!”

老者愤然撤掌,怒叫道:“你小子又是什么东西,跟那小子又是什么关系?”

秦快不悦之色一闪即逝,道:“前辈对一个小孩施以重手,不觉得太过份么?”

“跟一个小偷讲什么过份不过份?”

“她偷了前辈什么?”

老者怒目圆睁,一指丁嫱腰际,咬牙切齿道:“就是那块‘乾坤玉佩’。”

秦快听得玉佩的古怪名字,不禁仔细打量它,看到那颗黑珍珠,思潮起伏,问丁嫱道:“小嫱,这玉佩你从那儿得来的?”

丁嫱眼望向天,比着老者,哼声道:“他说是他的,就算是他的好了。”

这话说得奸滑,老者怒吼道:“原本是老夫之物,什么算不算?”

丁嫱有秦快挡祸,稳得很,不屑道:“你老小子凭什么说少爷身上的东西是你的?”

老者气结,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小子心中有数。”

丁嫱始终鼻孔朝天,大剌剌道:“我打不过你,如何能偷你东西?你的脑袋是干什么用的?这么浅显的道理都想不通?”

老者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冷道:“老夫不管你小子如何得手,原物归还,老夫就此罢手,否则……嘿嘿……”

丁嫱也嘿嘿冷笑几声,只是缺了吓人的气势,道:“你提不出证据,我是不会还你的,万一真的遗失者找来,我拿什么还人家?”

“原来是捡来的。”

老者心中这么想,也放下大石,原先有些担心丁嫱的能耐,能自他身上摸走玉佩。

秦快的眼睛一直不离玉佩上所镶的黑珍珠,丁嫱发觉,立即背转身子不给他瞧,道:“你替我打发了他,就借你看二天。”

“在下知道它不是你的。”

“捡来的东西,失主未索回之前,就由我全权处理。”

老者看出来秦快较明理,拱手道:“两位小朋友是兄弟?”

秦快拱手还礼,面无表情道:“在下运气还算好,没有如此刁蛮的兄弟,算是朋友。”

老者嗯一声,呵呵笑道:“玉佩确是老夫失物,朋友劝贵小友归还是幸,要不,老夫只有亲自动手了。”

秦快看出老者已蓄势待发,忙道:“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傲然一笑,道:“冷竹心!”

“‘千臂屠魔’?”

在道上混过几天的朋友,莫不知“千臂屠魔”冷竹心的大名,此老向为人孤僻,生平杀人无算,比“秦门双杰”更嗜杀,得了“千臂屠魔”的外号,乃黑道一大煞星。

秦快没料到自己会碰上此号人物,忍不住心中一震,脱口惊呼,丁嫱更是心中直打鼓,方才能躲过他的掌势,她不敢自诩功夫好,只能说人家手中留情,算你运道不差。

惊异不是害怕,秦快当然不至于白白要丁嫱送命,沉思半晌,道:“只要前辈能说出玉佩细微特征证明为你所失,相信敝友不会刁难。”

“千臂屠魔”冷竹心本以为说出名号,对方怕不乖乖将东西送还,不想秦快维护丁嫱,不肯示弱,气极反笑,喋喋怪叫道:“你小子是什么来历,敢干涉老夫的事?”

“秦快!”冷冷的道。

“没听过,你师父呢?”

“没有师父。”

“那你的武功是打那儿偷来的?”冷竹心咄咄逼人道。

秦快一挥袍袖,很不耐烦道:“前辈对在下身家调查,对于取回玉佩没有帮助。”

“千臂屠魔”冷竹心可能头一遭遇上如此不恭敬的人,一声怪笑,冷道:“老夫是怕伤及故人之子,才与你啰唣……”

“大可不必费神。”秦快截口道:“在下确信一干亲友没有阁下这号朋友。”

“千臂屠魔”冷竹心简直快气炸了,吼道:“小子不识抬举,只有手下见真章了。”

“在下有同感。”

谁也不知道谁先出手,彷佛两人同时出手,反正就在一刹那间,二人已缠斗在一起。

大酒楼除了地上的碎木片,已空无一物,虽不够宽敞,拼起命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两人全以掌力拼斗,你来我往,人影不住旋闪,旁观者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丁嫱心中着急又帮不上忙,叫道:“老小子,你要敢伤了秦大哥一根寒毛,我就把玉佩砸了,让你伤心一辈子。”

“小嫱这笨家伙!”

秦快心中气疯了,丁嫱这么说,只有惹怒冷竹心,逼他向她下手,徒使秦快除了应敌外,还得分神保护她。

只见劲力呼啸,冷竹心脚下沿着酒楼四周溜溜打转,渐渐移向丁嫱,秦快只得尽全力牵制他,丁嫱这时也看出自己惹了祸,忙闪开一旁,再也不敢多事。

时间不过多久,秦快已感到难以制胜,冷竹心的掌力有个特色,除了劲道雄浑,势子猛烈之外,更含着一股奇异的回旋之力,一不谨慎,即会被卷入旋涡之中。

沉重的空气压得秦快几乎透不过气,他突然感到很奇怪,眼前这个杀魔居然能活这么久,那些正派高手何以不想除掉他?

秦快在等待机会,他了解再不撤出兵刃,今日他与丁嫱是在劫难逃。

一击又一击的沉重掌力,排山倒海般一阵强似一阵,一阵密似一阵的漫天飞舞,连串的、交织的,成点成面的掌影,将虚实融为一体,使真幻合成一片。

秦快双脚似乎离地,旋闪更见迅急,却实在难挡这宛若半边天压罩下来的威势,骤然间,脚下一个踉跄,冷竹心双掌朝他胸膛扫来,秦快见机不可失,顺着冷竹心的掌势,在他击中胸膛的一刹那,朝后直飞而去。

丁嫱惊叫一声,忙奔向秦快,却没注意到冷竹心一双魔掌已朝她捉去。

蓦然——

一条钢丝般的长索将丁嫱卷了去,冷竹心徒劳无功,这才发觉原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快,不知何时已坐了起来,右手持一根二丈长的钢丝,正缠在丁嫱腰际,刚才丁嫱就是靠这根钢丝躲过一却。

丁嫱和冷竹心几乎同时出口呼道:“你没事?”

只是一个声音充满惊喜与欢愉,一个则惊讶与不信。

秦快解了丁嫱腰际钢丝,低声吩咐她躲开,才起身若无其事的道:“阁下掌力有无扫中在下,难道自己不知?”

“千臂屠魔”冷竹心心中雪亮,只是不得不问一句,听他如此说,哼声道:“你小子是故意迫老夫发掌?”

秦快不置可否的道:“阁下一开始就猛打快攻,抢尽先机,根本不给在下取兵刃的机会,只好自己设法了。”

“千臂屠魔”冷竹心瞟一眼长游魂刺,道:“你小子就以它作兵刃?”

语气中没有不屑之意,冷竹心毕竟成名数十年,早已是千锤百链的老狐狸,江湖经验十分丰富,虽然想不出他的来历,却深知一个人若敢使用令人意想不到的独门怪兵器,必然有令人意想不到的独门工夫,而往往就会因它而在江湖上闯出名头来——用别人的血写出你的名头。

秦快不语默认,冷竹心产生了警惕,道:“让老夫看看你兵器上的工夫多好!”

秦快也不客气,二丈长的游魂刺笔直朝冷竹心面门刺去,犹如闪电般出其不意的刺去。

“千臂屠魔”冷竹心不想他这么干脆,杀人也不打招呼,暴移三步,跟秦快游斗,想瞧出他武功弱点。

秦快心里明白再拖下去,对自己绝没有好处,心一横,使出“秦门双杰”传授的杀人绝招,身形动作恍若电闪,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一溜寒光巳直鞭冷竹心面门,在冷竹心闪侧倒翻的瞬息,又是九九八十一鞭形同一面巨网,从四面八方反罩而下!

在鞭影刺影变幻无定地光芒里,冷竹心身形穿掠腾挪,在此斗室三舍却做着广原千里般的迅速闪躲。

秦快往侧微移,长游魂刺突然旋形陀螺般往冷竹心身子卷去。

冷竹心感应到漩窝的力量,厉啸一声,双掌齐挥并舞着,挟以全身劲道猛迎上去,他眼里晃闪着黑光的色彩,却在迎击光影空虚中,被秦快左手突出的短游魂刺那么神秘莫测的刺入“章门”大穴及双脚“曲泉穴”。

二人同时坐倒地上,冷竹心被点住穴道不得不坐倒,秦快则是累得只想躺着大睡三天,冷竹心雄厚的掌力使他迎拒之间,时常被震得两臂发麻,早已汗透重衣,被掌风逼得呼吸困难,若非仗着对方没有防到他另有一根短刺,此时胜负难分,而且据秦快自己估计,只要再与冷竹心硬拼五十招,不死也虚脱,这就是修为上的差别。

丁嫱忙奔到秦快身旁,拿丝巾为他拭汗,秦快哼声道:“别讨好,你惹的好麻烦,待会儿再与你算帐。”

丁嫱可怜兮兮的道:“不要这么凶嘛,我让你有机会打赢‘千臂屠魔’,明天你就出名了。”

“没兴趣!”

秦快从小立志做大人物,若在从前打败了“千臂屠魔”冷竹心,他会高兴得知自己即将出名,但这半年来,隐居“疯胡同”小屋内,修为日深,心智愈加明澈,抱定随心所欲的意念,对于出不出名倒不在乎了。

秦快喘息一会,招来掌柜,取出一锭十两金子,道:“加上昨晚预付的金锭,够赔偿贵店损失么?”

掌柜的大喜过望,哈腰笑道:“够多了,够多了,公子还需要什么?”

秦快招来二名伙计抬冷竹心到后院上房,又吩咐道:“将两匹马喂饱,再准备些吃食送到房里,我们等会就要赶路,记住,马要喂上好的草料。”

掌柜忙不迭的答应,秦快同丁嫱到房里,锁了房门,秦快索过玉佩,晃着向冷竹心道:“在下相信它真的是阁下所有,我这位小同伴偷了它别无目的,只是要你找我麻烦,阁下也出气了,在下可否问你几个问题?”

“千臂屠魔”冷竹心喋喋怪笑道:“你小子以取巧功夫制胜,老夫说什么也不服输。”

秦快坐在舒适的大椅和他面对面,懒洋洋道:“没有人说你输,但阁下也不能否认如今占上风的是在下。”

他是在提醒冷竹心识时务者为俊杰,冷竹心如何听不出,只有黑着一张脸道:“你小子爱问就问,老夫回不回答则是另一回事。”

秦快听他口气松动,遂道:“这块玉佩黑白相嵌,又名‘乾坤玉佩’,道理何在?”

“千臂屠魔”冷竹心看了玉佩一眼,道:“乾坤即天地,上天清朗为神仙所居,地上到处充满黑暗,一白一黑不正符合天地之称?”

“你在胡扯?!”

“千臂屠魔”冷竹心咄咄逼人道:“老夫是什么身份,肯开口为你讲解已是莫大侮辱,你敢说老夫胡扯?”

秦快无惧地迎向他的目光,道:“成为王,败为寇,阁下说话最好三思而言。”

“千臂屠魔”冷竹心不屑的道:“几招泼猴杂耍,成得了什么气候。”

丁嫱在一旁插嘴道:“物以类聚,只有猴子才会跟猴子打架,你老小子该不会自诩美猴王吧?”

冷竹心气煞了脸,秦快打发丁嫱靠一边去,道:“刚才你的解释,在下接受,却不知道这颗黑珍珠有何妙用?”

“千臂屠魔”冷竹心脸上抽搐一下,怒吼道:“一块玉佩上的装饰品有什么值得问的?”

秦快却不放过他脸上的表情,进一步道:“普通的黑珍珠,如何会在上头雕些令人难以发觉的精细花纹?阁下该不会告诉在下,此乃天生而成的吧?”

“千臂屠魔”喘息几声,怒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小子不要逼人太甚。”

这时传来敲门声,丁嫱开门引进端着食盘的掌柜,秦快要他放下东西出去,丁嫱却道:“我要吃面,这些看都看腻了。”

秦快皱眉不悦道:“你想吃面到外头吃,别开门又关门的烦人。”

丁嫱打发掌柜出去,重重将门“砰”的一声关上,赌气以筷子在碗上敲得叮当响,秦快停止审问,也不叱喝她,自个儿端起饭碗饱餐,边吃边警戒道:“你最好快点吃,在下吃完,立刻叫人收走。”

说时碗上只剩半碗饭,丁嫱一早上无粒米下肚,一听还得了,猛地大口大口吃,差点噎着,秦快看在眼里暗自好笑,等吃饱了才笑道:“唬你的,慢慢吃吧,似你这种吃法实在吓人,不知情的人,还道在下饿你好几天。”

丁嫱望了大半碗饭一眼,重重一放,呜咽道:“你就会欺负人,我爹娘若在身旁,谁敢欺负我……”

秦快最怕女人哭,无可奈何下,道:“你喜欢吃什么面?”

丁嫱这才破涕为笑,道:“八宝面!”

秦快真搞不懂女娃娃哭哭笑笑霎时就变的心态,只好开门唤来伙计吩咐立时煮了送来。

安抚妥丁嫱,秦快继续审问,道:“黑珍珠的妙用,阁下还待自珍么?”

“千臂屠魔”冷竹心生硬的道:“它跟你毫无关系,你小子何必多问?”

秦快取出怀中圆环,道:“有了这个,它是不是跟在下有关系了?”

“它又是什么东西?”

秦快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面孔,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异态,废然道:“早知阁下一问三不知,在下才懒得费手与你动手。”

仔细又看了黑珍珠几眼,丁嫱边吃边道:“秦大哥何不拆下黑珍珠,弄弄看合不合?”

秦快也想如此,又觉得弄坏别人的私物不妥,又知问冷竹心的结果一定是不答应,一时顿费思量,丁嫱又咕哝道:“秦大哥,你少迂了,学什么白道穷酸假腥腥的,真让人失望。”

“你吃你的面,少插嘴。”

“你对我最凶了,对漂亮姑娘好得不得了,哼,恶心!”

“你………”

秦快拿她没法,干脆不理地,丁嫱又道:“别假客气了,把黑珍珠取下来玩玩,玩腻了再嵌回去,又没什么大不了,真搞不懂你何时变得这么迂腐,记得以前你脸皮好厚,还登门向人家要咧!”

她说的是以前二人拜访“向阳楼”,从段云奇手中取走绿玉的事,直听得秦快直瞪眼。

其实,丁墙此举乃因地没有忘记秦快说要跟她算帐的事,只好先下手为强,秦快能忘了算帐最好,至不济,先捞够本再说。

“千臂屠魔”冷竹心皮笑肉不笑的道:“小朋友中意‘乾坤玉佩’,老夫送与你也不妨,只是……”

秦快知道这“只是……”很不好应付,道:“阁下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彼此商量。”

“千臂屠魔”冷竹心嘴角一扬,道:“今日比武之事,双方立誓绝不宣扬出去。”

秦快爽快的却又刻薄的道:“不必立誓,与阁下比武既非光彩事,谁有兴趣到处宣扬?

至于有无其他武林朋友瞧见,在下就不敢保证了。”

“千臂屠魔”冷竹心不悦的哼二声,道:“就算老夫信得你小子,你身旁那位小小子呢?”

“小小子”自然就是指丁嫱,冷冷道:“嘴长在我鼻子的下面,你干涉得着么?”

秦快不好跟丁嫱发脾气,忍怒在丁嫱耳边低语二句,丁嫱故意十分勉强的道:“好吧,我不说就了。”

“千臂屠魔”冷竹心冷酷的道:“还有酒楼上的掌柜和伙计,必须杀之灭口,免得他们乱嚼舌根。”

“办不到。”秦快冷下脸道。

“不劳你费劲,老夫自会处理。”

“在下不容许你乱杀无辜。”

“老夫是逼不得已。”

秦快古井不波,缓缓道:“他们是平实老百姓,根本不认识你我,毒杀无反抗力的人,有愧杀魔之誉。”

“你为他们求情老夫不要赶尽杀绝,万一事传扬出去,老夫有何面目见人?”

“在下说过,他们根本不知道阁下是何方神圣?”

“他们会形容,江湖人一听就知是老夫。”

“天下无常胜将军,阁下何必太介怀此事。”

“老夫杀意已决。”

秦快默然,冷竹心冷笑不止,丁嫱却道:“老小子,劝你千万别惹怒秦大哥,否则下场很悲惨。”

“千臂屠魔”冷竹心哈哈大笑,道:“他有求于老夫,老夫何惧于他?”

“玉佩在秦大哥手上,他脸皮一厚抢了就走,你老小子又能如何?”

“千臂屠魔”冷竹心冷笑道:“他中意黑珍珠,也知黑珍珠的嵌法十分古怪,强硬拆下将玉石俱毁,只有老夫知道取下的方法,他敢将老夫如何?”

丁嫱吐吐舌头,心中叫苦道:“我道秦大哥突然变性,好生取笑他一番,不想事实是这样,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偷眼看秦快,见他低头思量,没注意刚才话语才放心。

秦快起身踱个方步,凝目冷竹心道:“阁下如能放弃刚才决心,交易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千臂屠魔”冷竹心暴烈的道:“办不到!你小子到底打算如何?”

“在下不能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十数名无辜的生命。”

“妇人之仁!”

“也想知道如何取下黑珍珠?”

“作梦!”

“以你一条命和十数条生命相比,那个重要?”

“自然老夫的生命珍贵。”

“你自私、偏狭、狠毒,在下怀疑你为何能活到现在?”

“你想杀老夫?”冷竹心语气中掩不住惊惶。

秦快摇首,突然飞起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向冷竹心腹下“气海穴”!

“嗷——”

惨厉的叫声充塞天地,冷竹心整个人刹时软瘫在椅上。

丁嫱忘了吃面,瞪大双眼惊骇道:“你废了他?好残忍!”

秦快面无表情的道:“他想毒杀十数名老百姓,难道就不残忍?”

丁嫱默然,心想冷竹心生平杀人无数,如今被破了神功,也许冥冥中自有报应吧!

“千臂屠魔”冷竹心突然间变得老态龙钟,喘息道:“天下只有老夫知道黑珍珠的取法,你废老夫,你将终身得不到所要的秘密。”

“阁下又是如何知道的,总不会从娘胎带出来的吧?”

“那个人你绝对找不到,绝对找不到。”

“黑珍珠是否在下需要的东西,在下也不知道,碰碰运气总可以吧!”

说完不再理他,将“乾坤玉佩”收入怀里,秦快偕丁嫱继续赶路。

秦快放马慢跑,始终不语,丁嫱突然道:“如果老小子不提想杀酒楼伙计,你是不是会放他一马?”

秦快颔首不语,丁嫱叹息道:“他太有自信了,以为你一定会受他挟持。”

秦快见路宽人稀,催马飞驰,丁嫱不悦的紧跟着,不久发觉秦快走错路,叫道:“不对,从这儿没路,只有一片树林子。”

秦快不语,兀自催马奔向树林,丁嫱叫了几次都充耳不闻,丁嫱气极,叫道:“你不陪我回家就算了,何必害我白跑一段路。”

勒马回头,秦快突然有气无力虚软道:“小嫱……”

咳几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丁嫱骇然飞身下马,扶秦快下马,走进树林,秦快颓然靠着树身直喘气,好一会才道:“找个隐密地方,在下要运功疗伤。”

丁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不懂秦快何以会突然间变成这样?只有照他的话四下寻找,可是树林子全是一株株的树木,根本无隐密的地方。

情急生智,丁嫱扶秦快走进深处,靠在一堵破土墙上,飞身上树,折下叶子最浓密的大树枝,依着秦快四周所生长的树木略加掩饰,从外头看不出有人的影子,秦快感激的笑了笑,运功前,不忘嘱咐道:“找株大树藏身,千万不要惹事生非。”

丁嫱答应,察看没有破绽,上树休息,心中思潮起伏,突然马嘶声传来,这才想起忘了将马牵进来,飘然下地,出了林子,眼前的一幕却看得地七孔冒烟。

只见三名高矮不一,胖瘦不等的汉子在抢马,高瘦的那人冷笑道:“老子是老大,独乘一骑,二位贤弟合乘一骑。”

矮胖的那人呸了一声,鄙夷道:“谁承认你是老大,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马是老子发现的,肯让出一匹已是莫大功德,还敢要求老子委屈跟大毛猴同乘一匹。”

高矮适中的那人,长得尖嘴猴腮,毛发又多又乱,确有几分猴相,声音亦十分尖锐:“老子相貌堂堂,威仪震四方,你小冬瓜其貌不扬,就生了一张鬼恶人厌的黑鸦嘴。”

“小冬瓜”向高瘦的人喧冤道:“沈不聪,瞧瞧我们三弟江神佑,居然敢对兄长出言不逊,你说该不该修理?”

高瘦的沈不聪未答,大毛猴江神佑尖声尖气道:“你人矮不起眼,也配充大?葛冬山,你门都没有。”

小冬瓜葛冬山气吼一声,牵着丁嫱坐骑,怒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老子决定拆伙,留下一匹马给你们,表示好聚好散。”

正待上马,突然传来一声小孩尖嫩的叱喝声:“通通给我留下!”

丁嫱气咻咻的将马一把抢过,怒道:“你们三只老狗是瞎了眼,没瞧见马上鞍辔鲜明,行囊俱在,分明是有主之马,居然敢私自占马为已有,坐地分脏,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

三人脸上一热,大毛猴江神佑道:“小孩子如何骑大马,何况马有两匹,怎能说是你的马?”

丁嫱指着坐骑铁镫,语气不善道:“没瞧见这副马镫特别短,是照我的高度改造的,另外一匹是我朋友的,他马上回来,你们要敢强索,留下姓名,隔日好登门拜访。”

三人听丁嫱说得好一口流利江湖话,心中雪亮对方虽小,却在江湖上混了不少日子,不是普通小孩三言两语可以哄骗过去,沈不聪拱手道:“小朋友尊姓大名?在下等因有急事赶路,遇见二匹马闲置荒郊,因此动了借马之心,又不见其主,所以……”

丁嫱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一手牵一匹马,道:“有急事就快赶路吧,马是不借的。”

小冬瓜葛冬山拦住去路,笑嘻嘻道:“做人要厚道哪,小朋友,给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

丁嫱歪着头,笑眯眯道:“你让路就是给我方便,也等于与自己方便,可以早点上路,勉得耽误正事。”

小冬瓜葛冬山闭了舌头,大毛猴江神佑将他推开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转向丁嫱堆着笑意道:“是这样的,小朋友,在下等人于今晚非赶至会槽山不可,如今天色向晚,若无马匹代步,是必失信于人,请小朋友行个方便,事后定当归还。”

丁嫱童稚的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贝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及朋友在这荒郊野地忍饥受冻半日一夜,等你们把事情办完,送马归还,然后我们饿得七荤八素被马驮着到处出洋相?何况我与你们非亲非故,怎知你们为人,谁来保证你们一定会送还马?”

大毛猴江神佑吃了个大热屁,怒叫道:“老子们好言好语说尽,乳臭小儿还是不肯借?”

丁嫱“嗤”的一声笑了,啧声道:“你们三人总是这样的么?高瘦的扮红脸道歉,矮冬瓜扮白脸使奸,你大毛猴扮不成白脸,改装黑脸想硬抢了。”

三人齐被震怒,但理屈在先,一时拉不下脸,和丁嫱就僵在那儿。

丁嫱心中打鼓,自问绝打不过三人联合,秦快练功的速度若慢一点,她就惨矣,可是却说什么也不愿将马白白送给别人,直向三人瞪眼,道:“难道你们穷得连马都买不起?”

高瘦的沈不聪恶声恶气道:“谁耐烦和马贩讨价还价,老子就中意你这二匹高头大马。”

小冬瓜葛冬山搓着一双肥掌,道:“欺负你一个小孩子,说出去我们名声也不好听,你说个价钱,老子出钱买下好了。”

若在平时,丁嫱可能会抬高价码贾出去,但秦快负伤不能走长路,也不知他疗伤的效果如何,不敢卖出,遂摇头坚决的道:“马匹是我朋友出钱买的,我没有资格出售。”

大毛猴江神佑摸索腮边长毛,叫道:“乳臭小子怎么这么固执,你以为打得过我们三人?”

丁嫱夷然不惧,扬起头道:“江湖道上多的是鼠狗之辈,少爷何曾畏惧过?敢情你们三人是强盗窝出来的,到会稽山见你们大头目,也好当作礼物孝敬。”

三人面面相觑,显然不幸被丁嫱料中,沈不聪道:“你既知会稽山寨的大名,也该知道我们从不与人谈价钱,对你算是极为优待的。”

丁嫱撇撇嘴角,鄙夷道:“看不出强盗土匪也有讲道理的,只是讲的全是半吊子,比一般土匪更矫情。”

小冬瓜葛冬山招呼二位同伴道:“这位小朋友硬不领情,咱们看中的东西又不能放弃,你们说该怎么办?”

大毛猴江神佑尖声怪气一叫,道:“那只好老规矩,硬抢了!”

三人似乎声息相通,配合无间,沈不聪及小冬瓜葛冬山分别各上一马,大毛猴江神佑则挥掌向丁嫱攻去,迫使丁嫱不得不放掉缰绳,马上二人立即策马狂奔,丁嫱阻止不了,边打边叫道:“不要脸的土匪,光天化日下抢小孩子财物,来日定当同秦大哥上山索回。”

大毛猴江神佑听到后来怔了怔,边打边道:“你说的秦大哥是不是很有男人味道的中年人?”

丁嫱拳打脚踢乱出气,边叫道:“大毛猴脑子有病,中年人要叫伯伯……告诉你,最好将马还给我,否则会稽山寨会被烧成瓦砾。”

大毛猴江神佑尖笑一声,一掌震退丁嫱,道:“那么高山流水,后会有期了!”

尖笑数声,扬长而去。

丁嫱知道追上去也无济于事,直看敌人得意而去,忍不住大哭起来,走进树林,想及秦快练功需要安静,放低声音,啜泣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声音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丁嫱抬头见是秦快,扑在他身上大哭,秦快道:“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又惹祸了?”

“才不是!”

丁嫱委屈的将原委说出,又抽泣道:“他们三个人联合欺负我一个,卑陋、无耻,我又打不过,如果我武功好的话……”

想到父母无暇传授高深武学,丁嫱忍不住又伤心,秦快只好安慰道:“你没受伤就好,其他就次要了。”

“马呢?”

“马当然要讨回,在下不习惯吃闷亏。”

丁嫱满意的笑了,又担心道:“你的伤?”

“不碍事了。”

丁嫱瞥了他一眼,出其不意挥拳击向他胸口,秦快痛哼一声,怒道:“你干什么?”

“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好了。”

秦快痛得直冒冷汗,没有好气道:“不是跟你说不碍事了?”

丁嫱让秦快坐在落叶上,拿丝巾给他拭汗,边道:“不碍事?天气凉爽你为何出汗?好好的,怎么突然受了内伤?好像还不轻哩!”

讶起来,秦快对丁嫱有些迷惑的感觉,有时像专门找他麻烦的小妹妹,有时又带着母姓温柔的照顾他,如同现在这样,令他有些意乱情迷。

甩甩头,秦快冷淡的道:“还不是拜你小姑娘所赐。”

“冷竹心那老小子伤了你?”

秦快微徽颔首,又叹息道:“算了,休息一会就上路,饿不饿?你?”

不等丁嫱回答,自怀中掏出一块杠头,分一半给她,丁嫱细细咀嚼,突然道:“和老小子空手过招,他最后一掌还是伤了你?”

秦快嗯一声,丁嫱又问道:“当初看你没事人一样,为何突然间如山倒?”

“当初虽然未正中掌力,却被他所带起的雄浑掌风扫中,胸口隐隐作痛,加以后来用力甚剧,支持到刚才就忍耐不住,只好下马疗伤,没想到又多出一段梁子。”

他冷冷淡淡缓缓道来,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语气中也没有责怪丁嫱之意。

“秦大哥,你的内伤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秦快摸摸她后脑,表示不用担心,起身道:“走吧,这下你可得意了,不必骑马。”

丁嫱笑嘻嘻的跟在秦快后头,不住跟他扯天说地,秦快或点头或摇头,却懒得开口。

二人脚程甚慢,三日后才到会稽山下。

山下有个小镇,民风纯朴,居民均是平实乐天知命的老百姓?

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里的老百姓极大多数是顺应这种地理环境,会稽山寨的寨主“旋风刀”朱侯也不为己甚,在一定范围内不限制居民上山打猎砍柴,居民也不抱怨他占山为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镇上过路商贾不少,秦快和丁嫱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多大注意,丁嫱显然很喜欢这小镇的调儿,不住点头称赞好,秦快被她说得引动好奇心,不禁道:“好什么?”

“这里一切都很好。”

“是么?在下倒感觉不出来,跟其他地方大同小异。”

“迟钝!”

“各人性情不同吧了。”

“现在就杀上山?”丁嫱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当然,天气晴和,正是上山游览的好日子。”

丁嫱仿佛见了鬼般盯着秦快瞧,秦快给瞧得混身不自在,略转头,咳声道:“那有女孩子这样看人的?”

疑惑的,丁嫱又盯了几眼,始道:“秦大哥你——莫非心中有鬼?”

“怎么说?”

眨眨双眼,丁嫱一伸舌头道:“你好像胸有成竹,毫无紧张犹豫之态,你,凭什么这么狂妄?凭什么如此轻松?”

“你紧张害怕?”秦快反问道。

“心中有点毛毛的,我们只有二个人。”

“二个人不少了。”

“你心中一定有鬼。”

笑了笑,秦快平静的道:“别疑神疑鬼,小姑娘,因为在下不太重视输赢的结果,所以不像你那样患得患失,紧张失措!”

“谁知道你又有什么花巧?”

“花巧是有,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丁嫱正想问秦快有何花巧,发觉秦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朝他的目光打量,终于知道为什么?

“黑水仙”冷玉环一袭黑缎紧身衣包裹婀娜的身妪,美丽的脸庞上却满带肃杀之色,黑亮眸子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似乎想穿透秦快的心,将他活活烧死。

她身后跟着两名凶神恶煞般的丑陋大汉,左首那人粗壮结实,脸上却生满一小块一小块的白癣,右首那人也是巨牛般的大块头,却齐眉贯颊的一条听蚓似的紫疤刻在那里,就这二个人,叠在一起足可以压死丁嫱。

丁嫱似乎也有这种感觉,瘦小的身子紧靠秦快,小声悄悄的道:“奏大哥,果然不出你的预料,有花巧,而且不小哩,那位姑娘不是与你熟识,怎么突然变了脸?”

秦快不语,脸上恢复平静又带着极重的懒气,心腔却猛地收缩,他已隐隐有些感觉,却要等待对方自己说出来。

“黑水仙”冷玉环在五尺外站立,森冷又带着哀凄道:“你知不知道‘千臂屠魔’冷竹心是我父亲,我唯一的亲人,从小将我拉拔大的人?”

秦快长叹一声,带着歉意道:“不知道,他真是令尊,在下只有抱歉了……”

“黑水仙”冷玉环激动的一挥手,叫道:“你不必再解释了,你不但毁了他,还杀了他。”

“在下从不杀人。”秦快坚决的道。

“黑水仙”冷玉环狂笑数声,道:“没错,你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你而死,你废了他的武功,他还能活下去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被推落深渊,没有希望,没有指望,只有一群又一群等待啃他骨蚀他肉的敌人,他还有勇气活下去么?他已经老了,不能重新再来,你就这样狠心毁了一个人赖以生存的绝技?”

秦快一扬眉,中肯又温和的道:“令尊不该企图杀害酒楼的掌柜及十数名伙计,他们何罪?只因为看见他小小的失败?其实他们害怕得什么都没看见。”

“黑水仙”冷玉环冷漠的摇摇头,冷笑道:“大错已铸成,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他是我父亲,我不能不为他报仇。”

秦快心中十分茫然又怅失,沉重的道:“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到底是谁的错?”

“是的,变了变了。”冷玉环声音彷佛响自天外:“我一直跟在你们后头,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如果那天我能及时出面,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一切都是命,除了认命又能如何?”

“杀了我抵偿你父亲的命?”

说话的是丁嫱,走向前几步,坚决的道:“一切的祸全是我惹出来的,应由我来抵偿,跟秦大哥无关!”

秦快心情自然十分恶劣,暴躁的道:“别闹了,小嫱,站一边去,别再给在下添麻烦了。”

“本来就是我惹的祸……”

“够了,给俺住口!”秦快叱喝一声,又冷漠道:“他们三人,你一个也应付不了,插足其中,在下还须费神照顾你,先自己去玩玩吧,二个时辰后再回来。”

丁嫱坚决的摇摇头,道:“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也打不过三人,反正早晚是死,不如一起作伴。”

秦快不再劝她,向冷玉环三人拱手道:“这地方不方便,找个清静所在吧!”

“黑水仙”冷玉环冷酷的盯了丁嫱一眼,转身先行,二位丑陋大汉一左一右将秦快及丁嫱挟在中间,秦快不悦的哼一声,拉着丁嫱抢行几步,二名大汉紧跟在后头。

乡下地方,找个空地容易,而冷玉环显然胸有成竹,领秦快等人到一处阴僻的地方。

秦快走了好大一段路,心境回复清朗,此时目光闲闲的投在身上这袭黑袍的下摆,懒散中透着不经意的问道:“这二位朋友高姓大名?总该有个称呼吧!”

满脸白癣的大汉声音粗哑,暴烈的道:“‘金煞’潘少荫,是被你害死的冷老的好朋友。”

有条丑恶紫疤的大汉冶漠的声音宛如冰串:“老夫‘银煞’木照开,也是冷老的至交。”

秦快心中叹息,表面上不得不敷衍道:“金银双煞富甲一方,当真久仰的很。”

金银双煞听他久仰的不是他们的武功,而是他们的财富,不禁为之气结。

秦快眺目远望,呼口气,道:“这样的好天气拿来拼杀,当真煞风景的很。”

“黑水仙”冷玉环心中一动,冷叱道:“姓秦的,你在打什么主意?”

秦快肚里好笑,表面上却故作讶然之状,道:“怪了,姑娘始终跟随在下,在下打什么主意?难道在下会有帮手么?”

“黑水仙”冷玉环面上一红,叱道:“别要俏皮了,撤兵刃动手吧!”

秦快解下短游魂刺,见丁嫱空手,笑问冷玉环三人:“你们谁有兵器借给这位小姑娘?”

这话倒新鲜,问得三人一怔,“银煞”木照开从怀里取出一柄比普通长剑略短的乌鞘剑,抛向丁嫱,冷道:“只要你们能安然离去,这柄剑就是你的了。”

木照开抛手掷剑含带强劲内力,震得丁嫱连退二步,才堪堪接牢站稳?

秦快含怒的瞪了木照开一眼,对丁嫱温和道:“小嫱,兵刃称手么?”

丁嫱拔剑出鞘,一溜寒光溜滴泛转,赞道:“好剑!”

“喜欢么?”

丁嫱抚着剑身,那种表情有如爱财者遇上黄白之物。

“它是你的了。”

“银煞”木照开鄙夷的看了秦快一眼,道:“就凭你?小杂种!”

秦快也检视自己一下,才道:“怎么?在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金煞”潘少荫露出一种奸邪又轻蔑的笑意,粗哑道:“我们是怕你失了心,迷了魂,小杂种!”

秦快眉儿一扬,不悦的道:“二位一口一个小杂种,未免叫得在下不大高兴——”

二名大汉齐声暴笑,“黑水仙”冷玉环却颦眉道:“二位叔叔不可小觑了他,想想我爹是如何栽在他手下,侄女也曾与他过招,本领确是在我之上……”

“金煞”潘少荫挥挥手,粗哑的声音悍野的道:“侄女毋用担忧,有我们二个老的顶着,任他有通天之能也飞不了。”

秦快抚摸心爱的短游魂剌,有气无力道:“人数上形势上,你们都占便宜,在下明知不行,也得拼一拼。”

“银煞”木照开脸上紫疤颤动一下,感叹道:“不管你小子有万般不是,老夫也不能不承认,你是个道地的男子汉,很能令女人动心。”

秦快苦笑不语,他最怕人家说最后那一句话。

丁嫱玩弄刚到手的兵器跃跃欲试,低声问秦快:“你的伤没关系吧?秦大哥。”

秦快冲她一笑,丁嫱放心的笑了,转向木照开道:“这把剑我要定了,为了答谢你赠剑之德,我就以它和你比量——”

她的话还留着个尾巴,瘦小的身形已一抹鬼影也似凝射而去,人尚未到,一溜寒光已直取木照开咽喉——那是木照开方才借她的长剑!

秦快又惊讶又佩服又担心,他没想到丁嫱会选上最难缠的“银煞”木照开,这时也顾不了这么多,短游魂刺一挥,身形暴进,两股刚烈的力道交叉撞来,而秦快的尖刺已闪电般从这两股力道交叉的中间穿过,逼得冷玉环及潘少荫飞旋急躲!

一开始,秦快以杀人绝招搏命,他心里很明白,这三人没有一个好吃的,除了速战速决,以杀止杀,他想不出除了双亲传授的杀人绝技,有什么法子能解决这等困境?

“金煞”潘少荫双锤并飞,掌力暴劈,冷玉环横剑攻杀秦快腹背,寒光骤涨中刃翻如浪,大喝一声,秦快旋身飞绕,躲过要害,背部却被冷玉环狠狠砍了一剑!

火辣的疼痛刺骨,秦快依然默默无声,冷静异常,心中已打量清楚作战步骤!

秦快极快的,却幅度极小的连连闪晃,他闪得那么准确,又是那么恰到好处,以至潘少荫的攻势便全稍差一线的落了空,这时——

他微侧猝跃,全部的攻势全移在冷玉环身上,短刺收发自如卷在掌心,只见他双掌齐齐挥,巧妙的以冷玉环的身子挡住潘少荫的掌力,隔开了潘少荫对他的危险性。

“金煞”潘少荫简直快气昏了头,无论他如何变化,秦快总有法子使冷玉环挡住他的攻势,牵制他的行动。

气得哇哇乱叫,潘少荫也非少了脑路之辈,翻身腾跃,本以为落地应在秦快背后,没想到冷玉环又挡在身前,气吼如山暴烈的道:“小侄女,你这样子,叫老夫如何为朋友报仇?”

冷玉环则是有苦说不出,整个人好像玩偶,秦快就是牵着线的人,他要你如何动,你就无可抵抗地照着做。

其实,秦快这手功夫有个名称叫“牵牛鼻子”,是他自己取的,当然,是牵别人的牛鼻子,这门功夫首重黏字诀,乃“红尘和尚”一戒大师指点的柔劲中化出来的,可惜,这手功夫有个要命的缺点,敌手的功力若比你高强,将弄巧成拙,反被对方牵着走,没有绝对把握,秦快不敢轻易使用。

“金煞”潘少荫久而久之也看出端倪,心生一计,步向丁嫱,丢下一句道:“老夫找你小妹妹玩玩!”

秦快心惊,短游魂刺在秦快掌中猝然又变成了一根笔直的硬钢,迅速的剌向冷玉环“哑穴”及“软麻穴”。

这出乎意料的攻势,令冷玉环闪避不及,她将倒下的同时双手齐抓,想扯下秦快一块皮肉或兵器才甘心,但是,双手是沾上秦快,却已后继无力软瘫倒下?

秦快眨眨眼,叹息道:“好凶的女人,可是在下不怪你。”

“妙手小如来”丁嫱的情势自然十分危急——

“银煞”木照开的双手各执着一柄怪异的兵器——丈八长短,通体蓝光闪闪,呈弯曲波纹状的“夺命蛇矛”!

那蓝汪汪的光芒在木照开手里闪缩,宛似流光一样暴泻至丁嫱面门!

丁嫱手中宝剑灿灿毫光如雪,漫天的剑影交织闪烁,抵挡敌人的攻势,加以“金煞”潘少荫前来凑热闹,使原本危急的局势更加惨不忍睹,伤口由二道变成四道,这还是二个魔头看她年幼,不想落个欺弱口实才手下留情!

秦快激动得全身直抖,咬牙切齿的叫道:“二个杀胚,要再敢伤着小孩一毫,俺将你们碎尸万段!”

说话间,他弹射向前,出手如电,照面便是九招十九式!

腾挪翻移,木照开退让数步,叫道:“老潘,这小子交给你,老夫先救小侄女再说!”

“通通给俺留下!”

秦快旋走扑击,又快又凌厉,掌指飞纵,风声啸锐,几个照面,阻去木照开的去路!

“小嫱,你退下守住冷姑娘,而且你在不好施展功夫!”

丁嫱意会秦快欲撤出长游魂刺,敌我混杂不好施用,偷个机会退下,二大魔头欲阻,已给秦快全力挡住。

“搜搜冷姑娘身上有无刀伤药,别忘了疗伤。”

丁嫱答应一声,举步唯艰,冷汗淋漓,脸色青白中透着丝丝黑气。

秦快无意间瞥了丁嫱一眼,脸色一变,盯着木照开的“夺命蛇矛”冷漠的道:“兵器喂有剧毒?”

木照开气愤之下攻势十分狠辣,闻言怪笑道:“放心吧,毒不死人,只是三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全身功力俱废,终身四肢无力。”

“好歹毒,有无解药?”

“有,在老夫身上,有本事老夫自会奉上!”

“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一丘之貉!”

秦快见议和不成,不敢想像丁嫱没有解药的后果,猛地撤下发间长游魂刺,长刺忽劈忽鞭,忽刺忽绞,全力攻打木照开,潘少荫再次受到冷落。

气得哇哇大叫,潘少荫英雄无用武之地,偏偏秦快也不完全放弃他,不令他有机会反噬丁嫱,这种不将人放入眼里的打法,自然激怒成名已久的潘少荫。

猛地腾空跃起,潘少荫身形凌空暴旋,一片掌影挟带锤影的光雨洒向了背对的秦快,同一刹那,木照开几乎在同一个时间二柄蓝汪汪的丈八蛇矛已飞到秦快全身上下十二处要害。

一声怒叱响起,秦快避开有毒的蛇矛,斜掠三尺,长刺倒卷木照开咽喉,整个背部却卖给了潘少荫,痛哼一声,连中二锤,“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秦快猛一滚身,长刺不变地飞向木照开咽喉。

在同刹那发生的杀戮,写起来真会急死笔者,深恐漏了精彩的一段。

木照开在尖啸中飞旋急闪,秦快滚身于地,有如鬼魅般掩至,看来不绞断木照开咽喉是不甘心。

后面一声冷笑传来,潘少荫双锤直飞秦快,脚上功夫不弱,用来对付滚落地上的秦快最适合,蓦地——

本来卷向木照开的长刺,突然收回,刚好迎上了潘少荫踢来的双腿,倒卷之下使力一拉,潘少荫笔直的身躯仰天倒下,秦快一个翻身,动作快得无可言喻,几乎在潘少荫未倒下之时,左手短游魂刺在他胸口划了四道深而长的细窄伤口,又点了他“软麻穴”及“哑穴”。

“金煞”潘少荫的那张脸顿时已不像一张人脸,他鼓瞪着眼珠,像是好奇,又像是不可思议般投注着自己的胸前,那里,殷红的鲜血如泉水往外冒,染湿了他的外袍。

“银煞”木照开也怔住了,他完全阻止不了这一幕,不,应该说他完全没有想到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他不得不承认他小觑了秦快,更令他骇然的是,他完全估计不出眼前这年轻小伙子的潜力深厚到何种地步,他彷佛是个弹簧,弹力愈强,他反弹的力道也跟着增加!

秦快艰辛的起身,背上剑伤及重击之伤,早已痛得他脸色发白,几乎快支持不住,可是,生来倔强的脾气却不容他就此倒下,一样的懒散中透着冷漠道:“你们对名小孩残酷,在下若跟你们慈悲,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喘口气,又道:“潘老鬼身上的四道伤口,两下替小嫱回报,另二道则是回敬刚才的两记重锤,差点敲碎在下骨头,不还给你,于心何安?”

“银煞”木照开目及己方二人落入对方手里,道:“不想要解药了?小杂种?”

秦快的脸庞显出冷酷又暴烈的形色,森冷的道:“你害怕了?老狗操!”

“银煞”木照开喋喋怪笑,有如狼鸣枭啼,道:“你尚不在老夫眼里,小杂种,虽然老夫不得不承认你很机伶,深谙随机应变之道。”

秦快一挥长刺,直指木照开,面无表情的道:“在下要废掉你双手,使你终身不得再使用那对歹毒的兵器,老狗操!”

“只要你有这个本领,小杂种!”

此时,“银煞”木照开的想法不外是放倒秦快,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而秦快则须想尽办法夺得丁嫱中毒的解药。

二人利时又缠斗一起,秦快长短钢刺如蛇蠕,如剑劈、如刀砍,两根死物在他手中,顿时成了活生生带着毒牙的蛇,突破空气,倏刺倏回,灵活自如。

“银煞”木照开也非浪得虚名,腾挪掠移,恍如电闪,两根“夺命蛇矛”不时适机想勾秦快之魂,夺秦快之命。

就在他们拼命正烈的时儿,陡地传来几声不属于这里的人的声音——

“乖乖!这里简直成了修罗场。”

“东倒一个,西歪一个,怎么回事?”

“戏台上的武打场面可万万没有这里的逼真。”

“废话不是?”

丁嫱举目望去,脸色愈加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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