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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面孔抽搐一下,秦快慢吞吞道:“只因在下又不想去了,却没想到小豹子和小贡子会上镇寻访,听二位方才言谈,有人冒充在下掳走他们?”

王大秃点点头,酒鬼却道:“尚未知晓是否为人冒充,你小子别太逍遥。”

王大秃瞪着他,酒鬼也知自己理亏,强硬道:“他不交代清楚形踪,及找人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叫老子如何信服?”

秦快坐在台阶上伸了伸腿,形色间不由泛起几丝阴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由老兄编派吧!”

酒鬼差点没跳脚,叫道:“难道老子还会冤枉你不成,谁知道你小子是否同那人串通,使什么阴谋鬼计?”

秦快也不答辩,只引述方才王大秃说的一句话:“就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值得在下图谋的?”

酒鬼正待教训,秦快已起身走进“栖凤阁”,酒鬼看在眼里,已怪声道:“这座阁楼是当初庄主为那贱女人所筑,你终于承认你跟她有关系,想进去寻什么宝物?”

秦快头不回,冷冷丢下话来:“都有你说的,设若不放心,大可跟进来看看,得到好处,在下不会吝啬分你一点。”

“这儿的一切原属于‘洗涤山庄’的。”

“他们不是全亡了么?”秦快明知故问道。

酒鬼说又说不得,因为他尚不敢确定秦快和毒凤凰的关系,不知秦快是否知晓“洗涤山庄”尚有后人?更懊悔方才扯得太大声,也许已使秦快对乔鹰三人的身世滋生疑心,如今只有跟在他后头监视,王大秃也只好跟着。

三人各怀鬼胎,秦快走前头捻亮火招子,见地上遗有吉塞尔留下的蜡烛,遂引亮蜡烛照光,将火炬的光芒往上移慢慢的看,只见到处都有移动的痕迹,显然楼下已被吉塞尔查过,却不知他查出了什么?

王大秃看着奇怪,问道:“呃,小子,在这之前有谁来过么?”

秦快漫应一声,表示不大清楚,酒鬼哼声道:“定是这小子进来过无疑,装模作样邀咱们同来,以示自己无辜,作梦!”

秦快一哂,平淡的道:“老兄尊嘴,确系令人讨厌,总喜欢信口开河。”

酒鬼欲骂,给王大秃阻住,表示不要打扰秦快,分了他的心神,酒鬼咕哝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虎视眈眈注意秦快一举一动。

秦快在楼下巡视一遍,看不出有何异状,举步登梯,登了七八阶,突然脚下一空,梯板断裂,整个人往下跌,酒鬼怪叫起来,二人快相撞之际,秦快手扶栏杆借力,腾空上了楼。

王大秃捡起整块断了的梯板,看了看,叫道:“这不是偶然发生的,梯板断缘整齐,定是刀剑所割,是谁来这招小把戏?”

秦快不语,举手招呼他们上楼,此时——

一阵风吹灭火烛,秦快取出火折子捻亮,赫然发现火烛少了一段,不由心中泛寒,王大秃及酒鬼上楼瞧见,也禁不住打个哆嗉。

酒鬼打个寒颤,道:“小子,你确定不是你不小心将它弄断?”

秦快摇首,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但没有说出来。

王大秃心有余悸朝四下张望,哺喃道:“我说小子啊,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快再度摇首,其实他心理也不好受,虽说在黑暗中,但无知无觉给人取走一段火烛,连人家如何弄断火烛都不知道,岂不是太窝囊?

王大秃还不好意思骂,酒鬼就不客气的道:“你可真有出息?耳力都练到脚底去了?”

酒鬼这一骂可提醒了秦快,别的不提,关于耳力,“秦门双惰”曾对他施以严格的训练,不应该一点感应都没有。

秦快给忧伤蒙蔽了心智,此时得酒鬼提示,送敛起心神,凝目打量起手中的火烛,这一看,不禁莞尔,原来火烛并未折断,只是萎缩重叠在一起,下端有一寸多长是空心,与上面的火烛有毫厘之差的厚度,黑暗中,谁也不会仔细去测量,待它燃烧到特定的时候,就会掉入空心的烛中,平白少了一段,秦快握着插以火烛的烛架,没去留心,是以虚惊一场。

王大秃及酒鬼古怪的望着他,秦快遂抽出缩入空心中的火烛,运劲将它剥开,里面赫然包有三四条铜丝线支住空心的地方。

被此事一闹,秦快心情舒爽多了,声音也活络了:“将火烛烧到某一程度,铜丝线会软化,无法再支持火烛的重量,所以就缩到空心里面去了。”

王大秃和酒鬼放心的笑起来,王大秃呵呵笑道:“真有你的,小子,你如何看出来的?”

将碎烛揉成一团,引亮火线,秦快才道:“火烛被削断,至少该有折痕,可是它除了短少一寸的,并无断痕,再则,仔细瞧瞧,火烛居然长胖了。”

酒鬼一轻松,也不骂人了,道:“难为你会注意它的厚度,老子就没这兴致。”

不可查觉的笑了笑,秦快道:“老兄谦怀了,引亮火烛时,难免会看它一眼,不是么?

说穿了就不值一笑。”

说完又开始在二楼寻找起来,酒鬼呐呐道:“白天不是看得明白些,放着觉不睡,来此乌七妈黑瞎摸,你有病么?”

秦快背对着酒鬼二人,语音透着落寞:“不等事情水落石出,在下恐难得安睡,老兄如果困了,请自便吧!”

王大秃是很喜欢秦快,关怀道:“你有了心事,小于,居然严重到使你睡不着?”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疯胡同”与秦快同居时,他整天躲在房里睡觉的极盛时代。

秦快意兴阑珊道:“谁没有心事?只是想不想说罢了。”

“你想说么?”

“不想,也不能,更不愿。”

“这是什么话?”

“汉话,老兄听不懂?”

“就是听得懂,才愈迷糊。”

“在下本身都不清楚,老兄如何会明白?”

“奶奶的,原来你在消遣老子。”

“不敢。”

“你小子会有不敢做的事?”

秦快莞尔,心平气和的道:“多了,譬如此事,在下实在不敢再往下查,却又不能罢手,人生至此也无趣得很。”

愈说脸色愈难看,声音也抖了起来,不止王大秃怔住,酒鬼更是心惶惶,试探道:“你说这事是什么意思?小子。”

秦快悚然一惊,忙又道:“没什么,只是在下心中有所感应,仿佛有某项阴谋正等着在下陷身其中。”

酒鬼狐疑的看着秦快一会,方道:“你太敏感了,也许这项阴谋对你十分有利。”

秦快故意眨眨眼表示不解,酒鬼打哈哈道:“你慢慢夜游吧,老子不奉陪了,喂,大秃子,你有没有兴趣陪这小子秉烛夜探宝窟,不仅诗意又古趣,说不定还能发大财哩!”

王大秃压根儿便不信这座年久失修的破楼能找出宝物,且阴森森泛着鬼气,忙道:“老子没这雅兴,你喝酒不让酒仙,定也诗意得很,留下来正好辉映千古佳话。”

“别、别、别,老子是酒鬼不是酒仙,你高帽子少乱戴,马屁拍到马脚去了。”

酒鬼也受了王大秃影响,觉得此处鬼气太重,随即又打个哈欠,道:“夜深了,不回去大公子会担心,走吧!”

二人相偕下楼,还传来王大秃的声音:“方才你口口声声想捉这小子回去,如今真碰着了,却抽腿就走,回去怎么说?”

“放心哪,那小子跑不掉……”

声音愈去愈远,大地又归于沉寂,只剩秦快孤独一人,对着这栋已玻旧的阁楼发呆。

他在寻找那股味道,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味道,存在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一种天性相连的那根线,虽然看不见,当事人却能清楚的感觉出它的存在,宝刀斩不断,巨石砸不烂的那根无形的线。

那就是亲情,父母子女之间至上的爱。

走进当年女主人的绣房,秦快很仔细很仔细地想感觉出那股味道:最后却不得不放弃,长叹一声,喃喃道:“二十年了,她不曾回去看俺一眼,根本就忘了有俺这个儿子,还谈什么感情?”

陡地甩甩头,又自责道:“秦快呀秦快,难道你盼望有那种母亲……不,绝不要,绝不要……绝不要——”

大吼一声清醒过来,秦快拭了额汗,收敛心神查视此楼,但想到此处极可能生母当年住所,心腔不禁紧缩一下。

多年的武术训练及荒山孤寂生活,早练就秦快凡事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如此,但,这突然出现的“母亲”二字,却令他难以再保持这副假面具。

深深吸口长气,秦快感觉胸腔难受非常,此楼虽经吉塞尔命人略为打扫过,但那股霉味依然十分刺鼻,秦快不得不隔些时候便至窗口透透气。

在床墙敲敲打打不觉异处,正待移开床,骤然,一股烟味钻入秦快鼻孔。

起先以为闻错了,但烟丝一缕缕钻进口鼻,用力吸一口,秦快大骇,奔至窗口,只见烟愈冒愈大,底下已燃起熊熊火光,秦快气得咒骂一声:“他妈的,吉塞尔,你敢放火。”

眼见火势还不强,秦快极其迅速的在毒凤凰房里勘查,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秦快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火势愈烧愈旺,秦快已全身冒汗,房里的东西全被他移了位,火光明幌幌的照着房里的一切,火烛早已被他弃置在地,整个人游梭于二楼,汗如雨下,他却不肯去拭掉它,他必须把握最后一刹那,使出本领查出此楼到底有无秘室?

十多年的风霜,楼早已不坚固,此时烈火一燃,极快地,渐有倾倒的趋势,秦快感觉到了,可是他不甘心,非到无法再支持的地步,他倔强的性子不容他放手。

此时——

不知何时,火光招来了人,只听小贡子叫道:“秦兄,你在里面么——”

“那小子就是财迷心窍,要他走却死赖着——”

“别说了,白叔,你确定阿惰还在里面?”

“当然,大秃子可以证明——”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他应该早感觉到,也许早就走了。”

“那小子十分倔,小陆,你猜他还在里面么?”

“…………”

秦快只听见乱哄哄的人声,无法听清他们说的,愈到此时,他反而愈发平静,脑子亦更加清灵,动作恍若掣电,不多时,他已查遍全楼。

秦快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正待退出“栖凤楼”,这时——

火烧垮了柱梁,楼整个倾坠下来,秦快也在此时穿破屋顶,在空中,长刺倏地抖出,卷住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也是他早算计好的,人也甩向那棵大树,早已疲累得快虚脱,无力的望着阁楼倒坍溶入火中,明白如果再慢一步,如今他也陷身火中了。

秦快支身的大树,离观火的人有一段距离,加以烟窜冒得又高又浓,秦快估量他们无法发觉他窜出阁楼逃命的那一眨眼即逝的身形,趁他们未寻过来,掠出庄外,在心中暗道:“很抱歉,小贡子,不提此事的纠葛,在下也没有自信会爱上你或其他女子,你会是很可爱的好妻子,可惜在下没有这个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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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家客栈梳洗干净,秦快在床上打坐运功,只见层层雾气将他整个人包住,长久,雾气一点点散去,终于,秦快睁开双目,精光湛然,还显露出一缕怒火。

是的,若非方才那番折腾令他精疲力尽,他会立即去寻那放火的卑劣者复仇。

再度施展“草上飞”轻功,秦快简直脚不着地的在飞行了,急掠“洗涤山庄”。

来到方才失火的地方,观火的人已经走了,秦快望着地上犹有星渣子的灰烬,暗道:“烧得可真快,乔兄他们既不愿也无能抢救,任由它化为虚无,那放火的人却意图将俺也埋葬其中,俺岂能饶得了他?”

嘴角泛起残酷的笑意,秦快掠向吉塞尔居住的院子,秦快轻车熟路的直捣吉塞尔卧房,见他高枕而卧,沉睡如泥,粗鲁的一把捉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扯起来,奇怪吉塞尔丝毫不挣扎,探探他口鼻,骇然发觉他已断气,身体留有余温,显然死了不到半个时辰。

·秦快简直呆住了,将他小心放回床上,审视他的死因,很简单,一掌毙命!

随即秦快又发觉床脚留有一张素笺,摊开一看,上书:“放火者死,逆我者亡!”

没有题款,秦快却猜得出是那只毒凤凰的杰作,直把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没错,他想寻吉塞尔报放火焚身之仇,却不愿意有人代劳,即使是“秦门双惰”也很尊重他,不干涉他私人的恩怨,如今,神秘的毒凤凰却做出这种令他痛恨的事情,秦快恨不得立即让她陈尸此地,如果她与他毫无瓜葛的话。

抱起吉塞尔尸身,秦快望着他死不瞑目的面孔,轻喟一声,喃喃道:“虽然你罪有应得,但任你暴尸不加处理,在下却狠不下这个心,可惜阿大他们已走,,否则正好护送你灵柩回故乡安息,如今只有安葬于异乡了,这岂是你当初野心勃勃远征中原所能意料得到?”

秦快抱着吉塞尔的尸身赶回镇上,立即向棺材店购置已做好的棺材,又出高价请棺材店老板一家人帮着寻来一辆拖车,连夜将吉塞尔安葬于附近的坟冢。

遣走棺材店老板一家人,秦快将店主免费附送的一叠银纸散于坟上,当然,江湖人不作兴请道士和尚来念经,对于吉塞尔,秦快自认已仁至义尽了。

望望天色已微肚白,秦快也不打算回镇上客栈睡觉,直接慢踱向“洗涤山庄”,一股无名的怒火,支持他非捉出神秘的毒凤凰不可。

看了吉塞尔的死,秦快有了顿悟,心想一切命中注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是母亲也罢,不是也罢,何惧来哉?面对她,解决当年那段阴谋,才是首要之事。

对于乔鹰等人,他只有抱歉,内心急切希望打开圆环之秘,能寻出对他们极为重要的东西,算是补偿吧!

再次返转“洗涤山庄”,秦快直奔“万寿园”,在“栖凤楼”的火焚中,他突然寻到一条线索,就是毒凤凰房里有一个小型兽栅,秦快发觉以精铜所制的铁杆全是空心的,要将秘密藏在里头,真是再方便也没有了。

所幸当初曾吩咐打扫的农夫不可遗弃兽栅,秦快很快地找到它们,他拿出圆环,以圆环的中空部份对准钢杆,一根根试,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难以寻出刚好大小的。

秦快亦知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寻出,遂也按捺住性子慢慢找。

虽事隔多年,秦快依然能看出当时庄主爱兽之深,将兽栏制得十分精巧,且变化多端,不似普通兽栏造得四四方方,随便以几根铁杆烧炙即成。

“万寿园”的兽栏奇形怪状,且大得出奇,有以一百多根手臂粗的钢杆制成,上雕百兽花纹,内铺泥地、石砾,挖有小水池,植上树草,简直就是森林的缩影,从一些残留的遗迹,秦快可以很清楚的幻想到当年的盛况,心道:“这位庄主爱兽成痴,刚运来未驯服的野兽就关在小森林中,待它们驯服于庄主的热爱,想必就整天跟在庄主屁股后头跑,可真威风得紧。”

想想,又在心中哧笑道:“庄主的护卫,家臣不知是否也有此雅好,否则见到庄主身旁的野兽,有再多的谏语也会吓得缩回大半。”想着不禁也有些感慨。

秦快纵使叹服兽栏之美,却也抱怨制者的精刁,钢杆有的弯曲蛇形,有的上粗下纫,有的上细下粗,有的状似葫芦,有的貌似漏斗,美则美矣,找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秦快望着那又瘦又胖的奇形钢杆兴叹,除非能将圆环对半剖开,再包住钢杆合合看,否则就只有以眼度量了。

奏快就在这么做,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不缓不急的寻,直到太阳再次肆虐当头,他已整整寻了快二个时辰,尚未找到钢杆中有某一处与圆环中空相吻合的。

拭了拭额汗,秦快抬头望望日头,只感到饥肠辊辘,这才想起自昨晚到现在尚未有半粒米进肚,何况寄居此地,三餐有人准备着,也未似从前身上总带些干粮,这时想吃东西,除了上镇别无他法。

看着还有好几个未寻过的兽栏,秦快暗叫:“真要命,那位庄主死后定改投胎作野兽,好与它们镇日为伍,感情更上层楼。”

秦快起身松松筋骨,一回头,不禁感到上天待他真不错——

一袭水蓝色衣裙,头梳三丫髻,小贡子捧着只小托盘正袅袅婷婷走来,虽然覆上盖子,但那股香味,早已合秦快肚子馋虫翻搅个不停。

小贡子未语先笑,却抱怨道:“秦兄自火楼中逃脱也不与我们说一声,吓得我们一夜无法安睡,却又寻你不着。”

秦快歉意的一笑,温和道:“对不起,在下未想会惊动你们,对了,听酒鬼老兄说你和小豹子昨晚遭人袭击?”

小贡子示意等会再谈,掀开盖子,原来是几样点心,满满一盘,小贡子递过筷子,笑得好俏皮,道:“秦兄昨晚没上镇,一定没吃东西,饿坏了吧!先吃点止饥再谈。”

秦快一笑,接过托盘,挟块核桃酥就食,边点头道:“可不是,在下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你这位送食仙子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在下只有上镇跑一趟了。”

小贡子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遂也笑道:“秦兄道我真是仙子,捏指一算就知道你正于此受饥饿之苦?猜猜看是谁告诉我的?”

秦快咽下食物,想也未想就道:“除却酒鬼老兄,夫复言谁?”

“原因何在?”

秦快挟块豌豆黄细细咀嚼,赞了一声:“好吃极了!”

小贡子“嗤”得笑出来,笑得差点弯了腰,道:“你扯到那儿去了,我是问你为何是白叔告诉我的?你居然想到……呵呵……”

秦快神色不变,大刺刺道:“小妮子先别笑,在下是大画儿套着小画儿——话中有话。”

“尚请不吝指教。”小贡子呵笑道。

跟小贡子谈笑,秦快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又道:“指教不敢,只是在说明一项事实,在下认为这些点心好吃,如果你不送来,在下只好上镇去,酒鬼呢?嗜酒如命,家中的酒不够他消耗,只好每日天亮上镇沽酒,说不得来此走一遭,撞见在下在此,不打声招呼,先买够了酒,回来享受一番,遇上你就随口提一句,等你打点好吃食再送来,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辰光了。”

小贡子吃惊的望着秦快二良久才叹服道:“你真聪明,秦兄,彷佛你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不敢,只是人与人相处久了,对某人的性情多少会有点了解,在下凭恃的就是这个。”

“这也须聪明的人才能看清人的真性情。”

秦快不愿绕着这问题打转,他也看出乔鹰未将毒凤凰的事告诉地,遂转个话题道:“昨晚欲图劫持你和小豹子的人,真与在下十分相像?”

小贡子尚有余悸的点点头,细声道:“那人好厉害,我和小豹子起先以为是你,不敢真打,差点被他得手,幸而我闻出他身上有胭脂味,忙提醒小豹子全力施为,勉强支持五十招,眼见不支,幸好陆启明陆大侠三人赶来相助,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秦快不知该说什么奸,只有满怀歉意的望着她,小贡子倒不忍了,笑道:“秦兄无须自责,快吃吧,东西都冷了。”

秦快三两口吃完盘中点心,满足道:“腹兄啊腹兄,如今该不会再怪怨在下虐待你吧!”

“你在跟谁说话?”

秦快指指肚子,道:“在下虐待他甚久,如今得饱美食,也该满足,告诉他别再捣蛋,好使在下专心工作。”

小贡子有趣的笑了笑,又热切的道:“什么工作?我帮你如何?”

秦快将事情说一遍,又道:“酒鬼兄没有阻止你和在下一起?”

“他敢?”

“令兄呢?”

“大哥怎会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白叔如何会误会你?”

“也许不久就会知道。”秦快只有这么回答,他总不能越俎代庖告诉小贡子有关毒凤凰的事,何况他必须装作不知道才行。

小贡子果真不走,依在秦快身旁帮他测度,随口问道:“秦兄认为里面藏有秘密,何不干脆将它们扭断?”

摇摇头,秦快真挚的道:“在下猜想或许庄主遗有后代,这些兽栏是他们怀念先人最好之物,在下不忍毁去,再则当初设机关之人定巧心安排非用圆环无法启开,既是如此,也不用白费力气扭断栅栏了。”

“你真好,秦兄。”

秦快有点意外的看了小贡子一眼,道:“在下真好?嘿,第一次有人这么称赞,就不知在下好在那里?还是小妮子说好听?”

“才不,我是诚心诚意赞美,可不是哄你。”

“哦?”秦快不在意的继续找,小贡子不死心的道:“你不肯为了本身之便利,破坏原属于也许已不存在的人的东西,这样的品格,有几个人辨得到?”

“这也叫优点么?”秦快随口问道。

小贡子肯定的点点头,秦快也不知有无看见,漫应道:“在下只是本着良心做事。”忽而大叫道:“对了,小贡子——”

小贡子突如其然被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秦快自觉有错,忙道:“抱歉,抱歉,在下突然想及一件事,没吓坏你吧?!”

“什么事?”

搓着手,秦快感到有些难以开口,小贡子愈感到有趣,大眼盯着秦快,追问道:“到底什么事?你这模样活似做错事的小孩。”

讪讪一笑,秦快一比栅栏,豁出去似的道:“在下想问你看见这些兽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小贡子怔了怔,继而沉思,良久方道:“十二岁上那一年,大哥带着我和小豹子到处游历,大半年后我们就定居在这儿,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座雄伟的山庄,不禁呼道:‘这里若是我们家乡好,多神气!’,记得大哥回答我:‘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住一辈子。’那时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原本就是住在这儿的,可是,我明明不是住在这儿呀!”

顿了顿,又沉吟道:“对于兽栅,我也看过好几次,小豹子他很喜欢,我只觉得它们造得很奇特,却不喜欢,想想将活生生的动物困在里头不得自由,多残忍啊!”

秦快凝视着小贡子,不知怎地,居然有眼花花的感觉,是小贡子不再是从前小顽童似的小贡子,还是他从未看清小贡子的真面目,他自己也迷糊了,面对言谈举止十足女儿态的小贡子,他真不敢想像第一次见面错认她为小男孩的情景,是不是真的?不禁在心底呻吟一句“女孩子变得可真快!”

小贡子见秦快表情古怪的望着她瞧,禁不住脸泛红云,白眼瞠道:“你怎么这样看人,登徒子!”

秦快悚然惊醒,忙移开目光,呐呐道:“抱歉,抱歉,在下想着事情,不觉发呆了。”

望着秦快窘相,小贡子呵呵笑道:“你今天已‘抱歉’几次了?”

秦快也不禁失笑,突地目光一亮,注意到不知被那个人随手弃在暗处的小栅栏,事先曾吩咐农人将兽栅原处不动,是以一直没有注意到被弃在屋檐下阴处的小栅栏。

心中一动,秦快低声向小贡子道:“去请令兄他们来一赵,陆兄三人在的话也一起请来。”

小贡子没多间依言离去。

秦快慎重的打量小栅栏,以廿四根拇指粗大的钢杆上下交横相接,上头浮雕着各种鸟类图形,从前可能还髹漆,但如今早已斑剥,能看出鸟形巳不错了。

交横相接处甚巧妙,看不出接痕,彷佛钢杆天生就是那种模样,交接处显得较粗大,所浮雕的鸟形可以看出均是较凶恶的,可能非鹰即枭。

秦快看得很仔细,甚至以手揣测其厚度及鸟形,心跳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好像谜底揭晓前紧张的一刻,只是秦快多了一股隐藏的忧愁。

陡地——

兵刃交击声破空传来,秦快一惊,一把捉起小栅栏凌空越去,几个腾身,落脚一座假山,但见“冷姑”四人正阻止乔鹰及陆启明一干人向“万寿园”而去。

“住手——”

秦快厉啸一声,人也跟着跃入战场,众人正目注着他,他谁也不望,只望定“冷姑”:“这是什么意思?”

“冷姑”平素阴冷的声音透出一丝温柔,道:“不忍心看他们平白丧生。”

“什么意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财在何处?”

“你手中!”

“谁会要他们的命?”

“我!”

这几句话听得乔鹰一干人目瞪口呆,酒鬼叫道:“你这女人太莫名其妙,我们怎会贪这小子的钱?”

“冷姑”突然狂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不层、讥讽、怜悯、自傲,十分令人不舒服的笑声,酒鬼正待发作,她已冷森森一字字道:“财原是你们的,只是如今在他手中。”

王大秃一摸秃顶,纳闷道:“你们没头没脑东一句西一句,老子可是高山滚鼓——不懂,不懂!”

弯月在一旁冷冷的道:“你这局外人不需要懂,最好现在就走,否则,待我主母杀机一起,想走亦不成了。”

秦快示意王大秃暂息怒火,冷道:“若是在下也不懂呢?”

“冷姑”双目如冰,道:“你会懂的,待我将一切点明,就由不得你选择,一切须按照我的计划去做。”

揉揉鼻子,秦快不经意道:“咱们似乎无亲无故,就算在下生身父母,也不能左右在下的意识,控制在下的举止,你的如意算盘最好重新打过再说吧!”

“冷姑”一震,阴森森道:“你敢反抗父母的命令?”

嘿然一哂,秦快沉沉的道:“合理的自然不能违抗,却不能盲从父母之命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这是在下老爹告诫的话,十分有理,所以在下全意接受。”

“冷姑”突然咯咯怪笑,讥刺道:“那二个杀胚也知道教导孩子不可做伤天害理的事?

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掉了大牙可不雅观,你最好三思再笑。”

“冷姑”气结,乔鹰这边人则嗤嗤笑个不停,尤其秦快讽骂人时总是一本正经,更令他们绝倒。

双目如刀瞪视秦快,“冷姑”恨声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惭会为你方才的鲁莾跪地求宽恕。”

秦快已明白些眉目,豁出去似的朗笑一声,道:“男儿汉大丈夫跪天地、跪祖灵、跪父母,不知你属于那一个?”

“冷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道:“秦劳之发妻,秦快之生母。”

一个字彷佛一记重锤敲在秦快心上,他几乎站不稳的幌了幌身子,挣扎道:“你……你胡说,爹说俺的娘早已亡故,你为什么要冒充她?也别指望俺会相信。”

“冷姑”有恃无恐的道:“天下有四个人知道你身上有一块胎记,一个是秦生、一个是秦劳、一个是不重要的人,那第四个就是我,你认为除了生你之母,还有谁会记得你身上的胎记?”

“在那儿?”

“你的右肘内侧有一块拇指大的青色胎记,对不对?”

秦快不觉间以左掌按住右肘,乔鹰等人看在眼里即明白“冷姑”说对了,心中各怀鬼胎,酒鬼更是惊骇莫名,喃哺念道:“我的天,毒凤凰,毒凤凰,居然就住在我隔壁……”

秦快虽然早在心中做了准备,所受的冲击之大依然合他难以承受,咆哮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冷姑”依然森冷,道:“秦劳那混帐连我的名字都没告诉你?‘不老仙子’杨洁的妹子杨玉凤,昔年人称‘金凤凰’,也就是他们口中的‘毒凤凰’,你还不过来拜见。”

秦快双眼茫然,凄苦道:“这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怎么一回事?”

“让我来说明这一切吧!”

陡地传来不是属于这里任何一人的声音,那么突如其然,惊动在场每一个人,秦快却激动莫名,彷佛听到圣乐纶音,目光急急迎了上去。

但见秦生及秦劳就立在秦快方才站的假山上,一眨眼,已到秦快身旁,秦劳拍拍儿子肩膀,秦快感到这比什么安慰都有效,只听秦生道:“你这小子就是不听话,害老子哥俩为你劳累奔波,本想捉你回去,不要再管这档事,但老伙计却认为你大了,知道了也无妨,所以一直在暗中查看你,直到刚才,老子知道不出面说个明白也不成,还有,你这小子也太沉不住气,居然被这贱女人三言两语就给驳倒,真是他娘的差劲!”

秦快真是哭笑不得,忙着他最关心的问题:“阿爹,阿伯,她真的是俺的娘么?”

秦劳不置是否的道:“待老子将事情弄明白再说。”眼睛始终不离“冷姑”,又冷道:“拿下你的面具!”

“冷姑”冷笑一声,缓缓除下一张人皮面具,喝,好一张艳丽无俦的面容,看来至多三十出头的少妇,怎么看也合人难以想像她有一个二十上下的儿子。

秦劳长叹一声,懒洋洋道:“‘医绝’孙九指是被你杀之灭口的?”

杨玉凤,也就是“冷姑”,怔了怔,咯咯笑道:“没错,我迫他为我动手术,成为真正美赛人间的凤凰,以利进行我一连串的计划,如何能让他活下去,泄漏我原本的真面目。”

秦劳闭了闭眼,痛苦道:“你真无耻……”

“住口!”杨玉凤冷煞着脸,阴森森道:“当初嫁给你是我瞎了眼,你爱的是姊姊,别以为我幼稚天真好骗,我要让你们知道,我不是你们想像中的无知,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毁掉武林四大世家之最,用我天赋的美貌和孙九指那双魔术般的手,创造出一位天下独一无二的‘金凤凰’,迷惑骆志寒那呆子,进而一步步蚕食掉‘洗涤山庄’,如何?你办得到么?

虽然你有如日中天的声望,在我眼里,却不值一哂,自问力量,你比得上当年的‘洗涤山庄’?”

秦劳望着昔日的妻子,冶冷的道:“你能迷惑天下男人的双目,却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杨玉凤一震,从齿缝进出话来:“你们姓秦的全是冷血动物,到了你儿子,可能就会绝子绝孙,大快人心。”

喋噪怪笑数声,秦劳声音不扬不挫,好像在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孩子出生不及半年,一日,你趁我们出门办事,纵火焚毁秦家祖宅,将自己烧死在里面,我们一得消息兼程赶回,只剩一堆废墟,其中有一具是女子尸体,起初以为是厨房里不小心引了火,你不及逃走丧生,但你并非弱女子如何无法逃出?虽然那具女尸的骨骸与你外型十分相像,但我还是生了疑心,却不愿张扬出去,所幸你事先将快儿要仆人抱出去玩,留下秦家命根,所以我也不为难你,任你消失,如今你斥责秦家人无情,有无反省自身?禽兽均知抚育子女,你呢?却抛弃幼子去图谋你的利益,比之禽兽,你该自叹不如。”

秦生似乎在回忆当初那种情景,低沉的道:“家宅被你毁了,二个大男人要照顾一个婴儿谈何容易,我们也不思重建祖宅,带着快儿远离尘嚣,远避荒山,过着安贫的生活,所幸孩子不似他的母亲贪图富贵,日子过得挺相得,转眼二十年过去,你又打算在孩子身上掘取什么?当时你消失,秦府的财产也随之消失,只留下一个命根,你想回来挖走秦家最后这一点财产么?”

杨玉凤脸上十分难看,却无丝毫侮意,冷道:“何必将自己说得多么可怜,只要你们点个头,黑道人物拿金银珠宝来巴结你们的可以排成长龙,穿金带玉,富如王侯,对你们,说穿了触手可及,而你们却虐待孩子身穿布衣,吃食粗砺,我做娘的自然不忍心,回来提携他一步登天,千人景仰,万人崇拜,岂不比你们强多了?”

秦劳仰天哈哈大笑,讥刺道:“‘秦门双惰’杀人的代价有多高,相信你也有耳闻,而这些钱都是快儿在保管,他想锦衣玉食或布衣粗食,我们从未干涉,你道孩子会看重虚名浮利么?”

杨玉凤怔了怔,强硬道:“你给他的有限,我却能使成为天下第一堡的庄主。”

秦劳很不愿和她说话似的随口问一句:“你是指‘洗涤山庄’?”

杨玉凤得意的环视山庄一眼,道:“当然,将它重新整理过,再改个名字,就是献给我儿最好的见面礼。”

秦劳冷煞着脸,狠酷的道:“你这贱人,我早已经休了你,不再承认你是秦家人,更不是孩子的娘,如今你居然敢厚颜无耻欲将旧情人的故宅送给快儿,也不怕他恨得一头撞死?”

杨玉凤气得抖着身子,道:“你……你给我住口,满口脏话,半点不顾身份,你道我是以美色来吸引骆志寒?你也是一只蠢猪,骆志寒当我仙女似的,碰也不敢碰我一下,他欣赏我的智慧、我的妙语如珠,也因我不畏野兽,他视我为知己,他根本瞧不起只具美色却没半点脑子的木头美人,这就是我成功的地方,因为我非常了解他,他不为我所用亦不成了。”

群雄一听,心中叹服,不得不承认她确是一位女枭雄,难得的人才,只可惜投错了胎。

秦生及秦劳倒不感惊讶,只道:“我心中一直有个谜,你如何杀得了全庄百多人口?”

杨玉凤咯咯怪笑,背转身子又随即转回,面目却变了,秦快一看,脱口就道:“楼文凤?”

是的,如今她这副平凡的长相,正是“龙凤阁”的女当家楼文凤,连声音也变得如妓院中的老鸨尖锐刺耳,道:“孙九指的易容术也是一绝,连楼文龙那只猪也被老娘瞒了十几年,一身武功也被老娘尽刮迨尽,老娘再安排个女人在他身边,他的一举一动就全在我控制之下了,呵呵……”

听了她的笑声,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秦生、秦劳齐叹一声,秦生苦笑道:“里应外合,再加上你的蚕食,难怪‘洗涤山庄’不保,天人之力也难以挽回劫运。”

杨玉凤十分自得的补充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瞧不起女人,我就证明给你看,告诉你们这些蠢猪吧,当年我藉火遁脱离秦家,第一步就找上‘医绝’孙九指,令我原本美貌的脸庞更加十全十美,又制了二张人皮面具,全是真正的人皮,一张就是楼文凤的模样,另一副就是我的真面目,杀了孙九指后,我视机等待楼文凤落单,以孙九指特配的迷药迷倒她,将她掳至我隐藏的地方,让她服下‘失心丹’,说出‘龙凤阁’的一切,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模仿,然后以她的模样当‘龙凤阁’的女当家,起初尚担心露破绽,暂时不杀楼文凤,半年后熟悉了一切,我就毁尸灭迹了。

在这半年中,我不时藉言词挑起楼文龙的野心,再加上我派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在枕边加把劲,楼文龙终于动心了。

我故意戴起我真面目的人皮面具让楼文龙看,他愈看愈觉得事可成,于是我奉命卧底‘洗涤山庄’,当然,这一切均无人知晓,极为巧妙地我混进了山庄,骆志寒那呆子果然被我迷惑了,而且我对野兽的认知不比他差,他更是视我为左右手,就这样我一点点蚕食他的财产,又不时在饭食中渗下慢性毒药,庄中七大高手及左右护卫也无法幸免。

之后二年,我收买了不少心腹,在举事的那一晚,庄中上至庄主,下至仆役,全被我下了毒,楼文龙只带了十名杀手进来砍西瓜,一些没中毒的,及中毒较轻的,虽然多费了不少功夫,但结果总算差强人意,只给逃了庄主夫人及八岁的少庄主,不知是那个混蛋在暗中相助?”

杨玉凤得意的叙述自己一连串计划,众人听了却有种呕吐的感觉,如此处心积虑的女人,是否为一大祸害?

秦劳和秦生死盯着她,秦劳冷道:“你说的混蛋就是老子哥俩,只可惜当时知道得太晚,只救出骆夫人及骆乔鹰,匆忙中没注意到楼文龙,否则‘龙凤阁’及你早已化为灰烬。”

杨玉凤扬起弯月层,道:“你们如何知道我的计划?”

冷漠的笑了笑,秦劳道:“偶闻江湖人描述‘金凤凰’的容颜,觉得与你很相似,不知你在玩什么花样,遂偕老伙计过来看看,却看到一副修罗场,在不知原由及庄主亡故之下,只有抢救少庄主,寻问一名尚有知觉的仆役,得知庄主夫人住处,先救走他们,那时你们已杀得差不多了,连你收买的心腹想必也被你灭口了,那十名帮手,自然也活不了多久是不是?”

杨玉凤笑得花枝乱颤,道:“不错,不愧是杀手,深知保密之道,只有灭口。”

秦生厌恶的望着她,道:“你双手染的血腥,直追老子哥俩。”

杨玉凤僵默了片刻,这时乔鹰,不,骆乔鹰已跪在秦生、秦劳面前,小贡子及小豹子也跟着下跪,骆乔鹰磕头,恭敬的道:“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秦生、秦劳忙闪开身子,不受跪礼,扶起三人,秦生庄严的道:“当时老子是积于义愤才扶你们一把,并不指望你报答,所以一直蒙面,何况你所练的武学,均是骆府嫡传的武功,由骆夫人带出庄的秘笈,咱们算不上师徒。”

骆乔鹰哽咽道:“一个八岁的小孩如何看得懂秘笈?若非二位老人家不时亲临指点,视我如徒,如何有今天的成就?若非二位老人家照料,虽然有点财产,孤儿寡母定遭强徒欺凌,难以维生,此恩此德,骆乔鹰永不敢忘。”

“罢了,罢了!”秦劳感叹道:“当年我远远一瞥‘金凤凰’,心底就有些眉目,苦于她事后又化装楼文凤,令我扑朔迷离,否则……,算了,追根究底,也可说因我而起,就当作姓秦的对你们的补偿吧!”

“不!”骆乔鹰冷静的道:“此事不怪二位老人家,毒凤凰是是罪魁祸首,骆家人自会拿她抵罪,再声讨‘凤阁’,重建我‘洗涤山庄’昔年威名。”

放肆的狂笑,杨玉凤道:“就凭你们姓骆的三个小毛头?”

一直静默的酒鬼突然站出来,吼道:“还有老子,昔年因视出你的阴谋而被赶出庄的白辅。”

杨玉凤有趣的望着酒鬼,不层道:“白辅,老娘饶了你一次,可不会饶你第二次,秤秤自己的斤两再夸口充英雄吧!”

酒鬼大吼一声,道:“生也罢,死也罢,总比憋一肚子气活下去好。”

“大路财神”陆启明亦站出来,道:“还有我不知够不够量?我爹陆以和,你该有点记忆吧!”

“左护法?”杨玉凤怔了怔,哼声道:“那又如何?想报杀父之仇,恐还不够份量。”

张小秃和王大秃各摸着秃顶,嘻嘻哈哈道:“小陆韬光隐晦这许多年,为的就是想寻出仇人,如今有了仇人,老子岂能做壁上观?”

杨玉凤不屑的撇撇嘴,道:“你们可齐心得紧,还有没有?”

她问得漫不在意,骆乔鹰却正经道:“这些年我走访各地,为的是想找回骆府家臣的后人,他们大都已练就一身好本事,准备为亲人复仇,这半年我已招他们回来,故居在附近百里内,方才我巳发出讯号,不一会就到了,你可以试试,不用毒药,是否能像往日一样威风,切西瓜似的砍掉我们的头?”

说着又向秦生、秦劳长揖为礼,恭敬道:“不知弟子这么做,会不会令二位老人家为难?”

秦劳望了杨玉凤一眼,叹道:“秦家主妇已在那场大火中死去,而今面前这女人,俺实在认不出她到底是谁?”

秦生没什么好说,只喃喃道:“唉,只苦了孩子。”

秦快听着东一句西一句叙述当年的事,心中百味交陈,眼前这位生母,他没有感到亲情的温柔,只感受到一股股的寒意直透心底,竟有说不出的厌恶,自语道:“她真的是娘?她真的是娘?……”

杨玉凤眼见情势对她颇不利,叱道:“孩子,这许多人要欺负你娘,你发什么怔,不过来帮娘退敌,想落个不孝臭名?”

秦快怔住,秦劳向杨玉凤斥道:“住口,贱人,当你抛弃孩子独自离去,就是你放弃当孩子娘的权利,二十年来,你可曾想过要回来探望他?你给孩子的创伤已太多,最好不要再为难他。”

杨玉凤气白了脸,怒道:“天下居然有劝儿子不认娘的老子?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想让他平步青云当上庄主,忍点苦算什么?我之所以迫他寻找圆环之秘,也是在试探他的智慧,磨练他的经验,再则由自己摘来的果实较甜美,所以我命他去找当年我藏起来的珍宝,用那些珍宝足以重建山庄,而今他找着了,可以着手进行计划,自此富贵荣华,光耀门楣,你说,我做娘的那点不好?那点不为他着想?”

秦快将手中的小栅栏丢到骆乔鹰脚下,道:“它来自何处,将重归何处,骆兄善用之。”

杨玉凤料不及此,叫道:“呆子,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姓骆的无德,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取之无愧。”

摇摇头,秦快平淡的道:“姓秦的不喜爱受拘束,当不来庄主。”整了整面容,又严肃的道:“就算想当江湖霸王,也有自己的方法及手段,不需要靠女人或拿别人做牺牲当垫脚石。”

杨玉凤不料秦快突然变得如此冷静,心中疑惑,却不及细思,叫道:“我是你母亲呀!”

秦快居然摇摇头,道:“你或许是在下父亲的妻子,但绝不会是在下母亲。”

秦快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席话说得在场诸豪口呆目瞪,心想他方才尚哀伤自己有这样一个母亲,怎地突然间就认定她绝不是生母,形色间轻松了不少?

秦劳更迷糊,瞪眼道:“喂,小子,你老子生平只娶一个老婆,你不是她生的,又是从那儿进出来的?”

秦快皱皱眉,颇不悦道:“阿爹自己心里明白,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听说过没有?你这个假皇帝可真糊涂得紧。”

秦劳全身一震,颤声道:

“难道……难道是……她……”

秦快拉着秦劳、秦生,陡地朝“万寿园”掠去,远远留下话来:“这里的是非,就由你们自己去解决吧,骆兄好好保管小栅栏,在下会回来解开它。”

来的突然,去得也突然,秦快莫名其妙的举止令他们呆怔当场。

话说秦快一手拉着秦生、秦劳,来到“万寿园”一处小亭,开口就追问秦劳:“老爹,你是否真心爱着杨洁阿姨?”

秦劳被问住了二艮久才呐呐道:“你……你问这作啥?”

秦快火气愈来愈蛊,大吼道:“俺才想问你们在搞什么鬼咧!乱七八糟的关系,又不分皂白将俺生下来,当俺是木头人也似,可以令你们摆来摆去?到如今尚摸不清自个身世?爹今日不说个明白,俺今后就不回家了,免得被人耻笑。”

秦生、秦劳面面相觑,长久,秦生道:“老子说好了,二十二年前,有一对堂兄弟已到了适婚年龄均尚未娶妻,只因二人均不想惹上女人这种麻烦的动物,却又不能绝了子嗣,断了香脉,所以二人抽签决定由一人娶妻生子,结果堂弟中了签,虽甚感懊恼,却也由不得他反悔,开始寻觅对象。

当时武林出了一名女强盗,不仅艳美绝伦,而且年近三十望之却似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被称之‘不老仙子’,万万没想到二这位堂弟居然爱上大他四五岁的仙子杨洁,做堂兄也不反对,反正娶老婆是为了传宗接代,谁都一样,遂派人上门求亲,杨洁婉拒,一力想促成小她八岁的妹妹杨玉凤配与堂弟,堂弟震怒之下找杨洁比武,对方提出输了就须娶其妹,堂弟一口答应,不料双方争斗数百回合,堂弟莫名其妙的输了,后来才知道是杨玉凤在暗中搞鬼,但话已说出,堂弟只好下聘娶了杨玉凤为妻。

那位堂兄是旁观者清,看出杨洁是真爱堂弟,但限于年龄的差异及妹子的坚持,只好背着良心做事,成全胞妹,娶亲当日,堂兄亲眼看见杨洁在一旁默默垂泪,却也无能为力。

以后的日子极为平淡,新婚夫妻谈不上浓情蜜爱,但总算相敬如实,相安无事,那堂兄弟二人遂又回复往日生活,相偕游历天下,甚少返家。

事情的发生就这么奇妙,婚后一年,堂兄弟二人自外地返家,杨洁也刚好来探望其辣,二人再次相遇均甚感尴尬局促,杨玉凤却坚持要令姊相伴数日,第二天的夜晚,堂兄弟二人及杨洁一同被算计,次晨醒来,杨洁已不知去向,堂弟却赫然发现自己同女人发生了关系。

二月后,杨玉凤宣布已有身孕,那对堂兄弟十分欣喜,答应让地回娘家待产,每隔一月,堂兄弟再前去探视,却一直没见到杨洁其人。

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练武材料,根骨奇佳,堂兄弟爱逾性命,却不敢宠溺,继续云游天下,打算等孩子四岁即开始传授武功。

不料,半年后家生突变,庄园化为瓦砾,堂兄弟二人心灰意懒之下,带着婴儿远僻荒山,等闲不肯下山一步,自此‘双杰’被改为‘双惰’。

孩子的出生极少人知道,一场大火又烧死不少人,所以江湖中人都以为双杰断了祖先香脉,却不知他们是怕有人拿孩子以挟持,也是为了让孩子专心练武才出此下策。

二十年了,孩子大了,却发生身世之谜,唉!”

秦快自然明白秦生在叙说什么,听完之后,苦笑道:“原来如此,可真谓曲折动人之至,还有呢?”

秦生瞪眼道:“没有了,以后的你都知道了。”

秦快古怪的望着父亲,道:“阿爹难道一点都看不出杨玉凤的怀孕是真是假?”

秦劳红了红脸,没好气道:“你老子又没怀过孕,如何知道?”

秦快点点头,倒很讲理的道:“这话倒也不错,的确怪不得老爹。”

秦劳哼声道:“你小子明白最好,免得再跟老子大吼大叫,不知上下尊卑之分。”

秦快也觉得自己方才大吼逼供确系太过份,忙拱手道:“阿爹,阿伯恕罪,小子一时情急嗓音大了点,倒也不能太怪罪是不是?”

“娘的,都有你说的。”

秦生、秦劳笑骂一句,秦快却向他们神秘一笑,道:“阿爹、阿伯却尚未告诉俺,到底娘是谁?”

秦劳自己也搞不清楚,被儿子古怪的笑容更弄混了,头疼的放低嗓门道:“倘使真不是杨玉凤,那就是杨洁了,奶奶的,你老子也被那二个女人耍得团团转,才立誓今生不再续娶,理睬那古怪的动物,哎哎,反正你姓秦不会错就是了。”

秦快皱皱鼻子,道:“那你儿子别的名字不取,为何偏取名‘秦快’?根本名不符实,徒遭人取笑。”

秦劳望了秦生一眼,秦生不甘愿道:“娘的,都是老子在说,告诉你小子,‘秦快’音似‘勤快’,乃因你是单传,希望你勤快点,多多少少娶个老婆好传宗接代,至于你想三妻四妾或只讨一房,就全看你啦。”

一听到“三妻四妾”,秦快直皱眉,道:“阿爹、阿伯呢?正值壮年不想再娶?”

秦生、秦劳忙摇头,齐道:“我们有你就够了,多年来,我们就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秦快听了很感动,但为了另一个人,他必须道:“可是,爹,杨洁阿姨为了惭孤独一生,你如何能再负她?在知道真象之后。”

秦劳灵光一闪,忽然忆起一事,道:“小子,方才你敢认定杨玉凤非你娘亲,是否有人在暗中告诉你?那人是谁?”

秦快闻言,不由黯然道:“当爹也不敢否认杨玉凤是小子亲娘时,小子直觉得五雷轰顶,不知该如何面对骆乔鹰等人,更不知今后有何面目行走江湖,可是她总是娘,小子想抛弃也不成,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杨玉凤提及小栅栏的宝物之际,突然闻有人以传音入密功夫告诉小子‘杨玉凤绝非你娘,一切是非询问令尊即明白’,声音是那么轻柔及慈爱,小子直觉应相信她说的,而且小子听得出那人即是杨洁阿姨。”

秦劳心中急剧的一跳,喃喃道:“她也来了,她也来了,该有十年了吧……”

秦快双眼骤睁又合,悠然道:“十年前二位老人家带孩儿拜访姨娘,一幌眼,十年过去了,阿爹难道不想再见她么?”

江湖人人闻之变色的二大杀手之一的秦劳,此刻竟有说不出的局促与羞赧,猛搓着双掌,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儿,秦生看了嗤嗤失笑,秦快强忍笑意,道:“江湖传言‘秦门双惰’冷血无情,孩儿却知二位老人家是外冷心热,最重情义,难道而今要使孩儿失望么?”

秦劳更为难更窘,秦生则拍拍秦快,眼中传出话意:“阿惰宝贝,你从那里学来这么厉害的激将法?”

秦快望了秦劳一眼,似在道:“江湖末流之技,阿伯包涵,别责小子没出息。”

秦劳没瞧见他们眼中的交谈,沉吟道:“她人呢?”

秦快欣慰一笑,呼唤道:“姨娘,出来吧,阿爹很想念你,小于更怀念你的蛇羹,姨娘……”

“别叫了,快儿,你就不肯呼我一声娘么?”

“不老仙子”,不,被秦快改为“不老仙姑”的杨洁缓缓步上小亭,宛如瑶池仙子临凡,尤其眉宇间犹带一丝哀伤幽怨,更是我见犹怜。

此时秦快仔细打量杨洁,发觉她与杨玉凤面貌十分酷似,只是杨洁活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杨玉凤眉宇间却隐泛一股戾气。

秦劳也彷佛看呆了,良久方呐呐道:“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年轻。”

杨洁幽幽一笑,将目光移向秦快,道:“孩子都大了,那能不老,就算容貌维持得再好,心也早起皱了。”

轻咳一声,秦劳一整颜面,道:“孩子真的是你生的?”

杨洁微微颔首,秦劳低声道:“就在那夜……你为何不说呢?杨玉凤怀的孩子呢?”

杨洁轻蹙着眉,低柔道:“玉凤是真的很爱你,你却丝毫不将她放在心上,她恨你有眼无珠,铁石心肠,千方百计想嫁给你,她是我在世上仅存的亲人,我如何能不成全她?何况你我年龄……

总算你们成亲了,妹子终身有了依托,我也对得起将她托付与我的双亲,满心盼望你们恩爱一世,不料玉凤却发现自己无法怀孕,她怕你休了她,于是心生鬼计,命人请我到秦府一趟,恰逢你们归来,她在晚饭里掺了药,促成我俩……

唉,我一个未婚闺女如何能生下没有父亲的孩子,心中虽然恨妹子无情,但顾及她的将来,只好偷偷将孩子生下来,由她假怀孕当作亲生,就是快儿。

这事隐瞒多年,本想带人士中,没想到玉凤却早计划好假死图谋权势,欲藉着快儿操纵你俩,我无法再忍受悲剧的发生,只好将当时的丑事抖出来……”

说着,两颗泪珠便自她那美丽的眼眶中落下来,多年的委屈始至今方能道出,不由悲从中来。

秦劳心中大感不安,深深觉得歉咎,眼前这位美人儿,确系他生平最爱的女子,无奈其妹从中作梗,自此错点鸳鸯,也耽误了这仙子也似的女子的青春年华。

事实上,这不也是命运的作弄?

只是,他想不到,这痴情的女子却为了自己、为了胞妹,忍受这么多屈辱,不由得感叹万千,微喟一声,低沉饶富磁性的嗓音幽幽道:“你只顾虑到令妹的幸福,可是你自己、还有我,却牺牲在你的手足情深中,差点又牵连到快儿,你想过么?”

杨洁混身一震,禁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秦快看了心中难受,忖道:“这节骨眼儿,阿爹怎地还这般冷静,考虑到谁是谁非的问题,也不去安慰娘一下,唉,杀手的冷静太可怕了。”

一想到“娘”这个字眼,秦快不禁心中暖洋洋,彷佛突然小了十几岁,想赖在娘怀里撒娇呢!双目却不住催促秦劳过去安慰杨洁一下。

秦生呢?他是作壁上观,看着堂弟妻子团聚,不知是否后悔坚不肯娶妻?

秦劳是看见了秦快的示意,实际上,他又何尝不想过去安慰心上人?只是碍著有电灯泡在,年纪又不小,实在没法子像年轻时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轻柔安慰一番。

秦快深知乃父性情,在秦劳不及反抗下,将他一把拉到杨洁面前,庄严道:“爹,娘,你们二位定有许多话要说,小子和堂伯正好有事要出庄一会,不再奉陪,你们好好叙叙,待会儿见!”

眼望二人有如初次相约后花园的男女般的害羞及不知所措,秦快笑在心底,招呼秦生朝庄外走去,这时——

不远处传来急剧的兵器交击声及叱喝声,显然杨玉凤等人与骆乔鹰一干人拼斗起来了。

杨洁面色泛白,惊惧的叫道:“不好了,骆府有一大帮人,玉凤如何门得过,我们快去助地……”

秦劳满腔热诚顿时化为乌有,冷冷道:“那种恶贯满盈的女人,你还为她操心?”

杨洁身子抖了抖,气道:“你怎么这么无情,她总是你的妻子啊,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海样深,难道你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么?”说着又低声啜泣道:“你这么……寡情……

我如何……敢相信你……爱过我……”

秦劳最怕女人来这招,尤其是他挚爱的人,无奈道:“我和老伙计答应骆乔鹰寻仇,这也怪不得人家,毕竟她害得骆府家破人亡,我如何能阻止?但也许骆乔鹰会看在我和老伙计份上,饶她不死,你怎能尽怪我?”

杨洁此时竟像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大发娇嗔:“我不管,她是我妹妹,又曾是你的妻子,你须与我一同去掠阵,不能让她死于非命”

秦劳很谅解杨洁的心境,虽然杨玉凤集万恶于一身,行为举止令人唾弃不耻,纵然全天下的人都认为她死有余辜,但对嫡亲的姊姊说来,再坏总是自己的妹妹,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死,那是天命,若要是眼睁睁看她倒在自己面前而不救助,在良心上、道义上、亲情上,将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看着目前心焦如焚的杨洁,秦劳在心中奇道:“难为她当年是如何被封为女强盗?在她身上实在看不出一丝强梁的暴戾之气,反令人觉得温柔可喜善良……”

杨洁见秦劳动也不动,怒道:“你果真绝情寡义?……”

秦劳忙阻止她再骂下去,无奈道:“算老子上辈子欠那女人的好了,走吧!”回首又向几尺开外的秦生及秦快招呼道:“你们二个也不必太识相的暂避锋头,一起来吧!”

一行四人遂又掠向方才的战场。

在假山上看着二方拼斗,人数上,骆乔鹰这边约有四五十人,均练就一身不错的武功,再加上死仇当前,那份狠劲就不必提了,杨玉凤四人处境堪虑。

秦快看了一会,忖道:“照这阵势看来,骆兄对于重整‘洗涤山庄’是势在必得了。”

杨洁的呼吸也随着战局急促起来,乍见杨玉凤挨了一剑,惊呼道:“天啊,他们不想留活口,咱们快去拖救……”

的确,江阿打、圆月、弯月已伏诛当场,只剩杨玉凤在浴血苦战,但她功力显然在众人之上,一时尚无虞性命之忧。

骆乔鹰等人也伤了不少,地上也倒了几个,虽以车轮战法,但还是圈不住她,几次差点被她逃脱,骆乔鹰厉叱道:“其余的人通通退下,由我一人应付。”

众人虽惊愕,但还是遵命在一旁掠阵,杨玉凤趁机喘了数口大气,见自己的人全倒了,不禁怒得眦目咧嘴,道:“你们这群狠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赶尽杀绝……”

骆乔鹰不待她说完,冷冷一笑,狂声道:“说得好,说得好,‘赶尽杀绝’这四个字最适宜用在你身上,当年你可曾留下一名活口?连无抵抗力的仆役你都不放过,毒凤凰,说到‘狠’,你可谓狠到家了,百死不足赎罪,凌迟油煎不足泄恨,你罪该万死!”

杨玉凤冷煞着脸,阴森森的道:“用嘴是杀不了人,你自认凭一己之力能和我斗?”

骆乔鹰用的是一柄剑,五指宽剑身,七尺长,剑柄镶着宝石,此时“呜”得一声怪响,一柄剑竟被他一分为二,成了双剑,分握两腕。

杨玉凤倒退一步,道:“雌雄双剑?居然在你手上,难怪我总找不到,兀那贱人在逃命之际尚不忘这柄宝剑,可见它真是宝了……”

杨玉凤正骂得顺口,骆乔鹰叱道:“不许你怒骂我母亲,你纳命来吧!”

他语声一停,倏然双剑挥舞成一方巨网罩向杨玉凤,下面双腿齐飞,疾踢对方胸腹之“坚络三焦”要穴!

杨玉凤见骆乔鹰打断自己话尾,正待教训之际,却不料他会突然向自己袭来,而且出手凌厉快速,直使她连退三步,方才避过!

骆乔鹰双剑在握,功力彷佛陡地增加了一倍,比之先前,那份轻巧,俐落及狠辣,真令杨玉凤为之心惊不已。

秦快目注比斗,此时心中不禁大诧,暗忖:“这位骆兄果是真人不露相,也难为他肯韬光隐晦这许多年,原来是为了复仇建业,真乃人不可貌相,俺居然被他唬了过去,哎,看来他将来也是一方霸主。”

杨洁原先听骆乔鹰叱退帮手,欲独战杨玉凤,心中一松,如今看情势依然不妙,整颗心又噗噗乱跳,问秦劳道:“他的武功是你们教出来的?”

秦劳听她语气不善,心知肚明,故意冷漠道:“我和老伙计只是教他入门功夫,其余全看他修为了,那孩子根骨不错,幼遭惨变促使他苦练绝技,才有如今的成就,若是山庄不亡,在安乐的环境,他不可能有如此精进的修为,这也是造化,注定他将来会大放异彩。”

杨洁一心担心妹子,不悦道:“若是你们不多事,也不会有今天的场面。”

秦劳冷下脸,怏怏不乐道:“你护短也该有个限度,你的意思是指我和老伙计该坐视怀孕多月的骆夫人和骆乔鹰死于令妹之手?抑是指老子哥俩不该传授他武功?

你的感情用事已害了多少人?

老实说,骆乔鹰面相看来就绝非薄命之人,就算老子哥俩不插手,依然会有某种际遇令他出人头地,令妹的作为迟早会遭天遣,可也怪不得人家复仇。”

杨洁气结,怒道:“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可以抛弃夫妻之情,我可无法绝断手足之义。”

漠然笑了,秦劳道:“老子若有妹子如此,只有两种结果:一是这妹抹早已不存在,二是她已经脱胎换骨,断不会遗祸至今。”

杨洁气抖着身子,颤声道:“你……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

秦劳无奈望了秦生、秦快一眼,秦快走近杨洁,道:“娘,爹说的是良心话,难道你不觉得杨玉凤……不,阿姨做得太过份了?”

杨洁呆窒一会,幽怨的望着秦劳,道:“你总是不肯让我,凡事依理据争,丝毫不肯让步。”

秦劳微喟一声,无奈道:“我只是在叙说一件事实,你能不能接受,就全看你感受,我无法勉强。”

杨洁欲语,此时——

陡地传来杨玉凤的惨呼声,杨洁忙急口道:“你和姓骆的有师徒之情,求求你请他不要杀害玉凤。”

秦劳微微摇头,目注场中一眼,道:“别担心,她只是被削掉一块肉,可能瞧见你在此,故意大呼小叫想引你去助阵。”

秦生见堂弟为难,遂道:“骆乔鹰的火侯还不够,杨玉凤一时还没有生命之忧。”

杨洁何尝看不出来?只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满心以为妹子无法冲出人墙,所以无法看清局势,一心认定妹子被人欺负了。

此时她忧心忡仲的道:“万一姓骆的想要玉凤的命,你会不会救她?”

秦劳知道她问的是自己,道:“不救!当年她焚秦家祖宅,就罪不可赦,看在她留下快儿小命,就不与她计较了。”

杨洁真绝望了,道:“你们夫妻二年,就无丝毫情义留下?”

秦劳望着场中拼斗的杨玉凤一眼,黯然道:“话不是这么说,当年她焚火遁去,抛弃我和孩子,如此绝情寡义,我如何多情?你总是一面倒的替地设想,可曾想过我当时的心情,及知道她所做一切时的痛心?”

杨洁心抽如绞,目及杨玉凤,断然道:“不管如何,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等秦劳阻止,腾身掠向战场,和杨玉凤联手令骆乔鹰退数步,忙关怀道:“玉凤,你的伤不碍事吧?”

杨玉凤娇媚一笑,话中带刺:“原来是我的好姊姊来了,我道你同我夫婿谈情说爱忘了妹子的存在哩!”

杨洁变了变脸色,强忍气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是在求他们助你退敌。”

杨玉凤撇撤嘴,冷冷道:“他们肯助我早巴巴赶来了,那会在那儿乘凉看把戏?姊姊自负比我美貌,不知人家肯答应你不肯?依我看嘛,那个没良心的东西定然是不愿点头。”

杨洁被抢白了一顿二长久方道:“唉,只怪你做得实在太过份了……”

杨玉凤挥手阻断她话,怒道:“你若要帮着别人教训我,立刻给我滚!”

杨洁真是伤心,凄然道:“玉凤,你怎么愈来愈蛮,只怪我从小将你惯坏了。”

怒叱一声,杨玉凤阴冷道:“不要以为你是姊姊,就可以随便编派我,你到底是帮我?

还是来教训人?”

杨洁见骆乔鹰等人在一旁冷眼注视,遂道:“姊姊自然是帮你,岂有助他人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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