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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秦快就坐在不远处的大石上神定气闲的看着他们,并未乘胜追击,也不阻止他们疗毒,表现了一般武人所缺乏的气度,尤其是双方是仇恨难解的生死对头。

一刻钟后,中毒最深的木照开也清醒了,三人全以异样眼光盯着秦快,他们的确猜不透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内心深处又是怎么一个心境?

双方就这样静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快抬头望了望天色,喃喃自语道:“天黑了——”

冷玉环也不知有无听见,接下去道:“天黑得真快——”

微微一笑,秦快安详的道:“今夜正十五,虽非中秋,可也是赏月的好时光,三位若不嫌弃,今晚就在此住宿一夜,明早再比试,好让在下父子伯侄做个东,款待远来的贵客。”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霞幻起了半天云彩,暮鸦归巢,万籁俱寂,晚霞未尽,艳红的夕阳照在人身上,似乎周身都闪烁着一圈圣洁的光轮。

气势汹汹前来寻仇的潘少荫、木照开和冷玉环,似乎也被眼前的美景磨软了心,气色平和之极,居然都颔首答应。

拱拱手,秦快温和的道:“三位休息一下,在下去准备吃的。”

走进屋不久,不知从那里变出一大堆食物,左提右拿,将它们放在一块较平坦的大岩石上,又四处寻枝找叶,升起火来,又腾身翻上一株树叶浓密的大树,居然找出一只大铁锅,扚了半锅水,然后将青菜、萝卜、牛肉、猪肉、一尾大鱼、豆腐、香菇、大虾等等荤素食物,该切的他双手并用撕成碎片,用一枝准备好的大树枝搅拌,然后冲他们一笑,道:“这道‘大杂烩’是在下的拿手好菜,不必半个时辰就能吃,到时请多捧场。”

冷玉环三人相视一眼,不禁莞尔,的确,对于一个不下厨房的人来说,这种煮法是最简易、不用人教就会法子。

冷玉环是女孩子,不好意思动口动筷不动手,接过秦快手中的大树枝,道:“碗呢?筷呢?还有盐呢?”

秦快尴尬一笑,拍拍自己后脑,道:“还有这许多窍门?猪肉是盐腌过的,应该可以不用加盐吧?至于碗筷,你不提,在下倒没有想到这么多。”

冷玉环白了他一眼,道:“没有碗没关系,没有筷子怎么吃?”将剑递给秦快,没有好气的道:“就地取材,削些筷子吧?”

秦快依言削了六双筷子,又从屋里抱出一坛子酒及一个油纸包,顺便将秦生、秦劳带了出来。

见到这二位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大杀手,潘少荫三人全寒了心,却又惊楞于他们不像杀手应有的阴森狠酷气质,也没有一般黑道魔星将丑恶全显露在脸上,除了与秦快同样带着懒气之外,简直就是英气勃发的武林俊秀。

秦劳横了秦快一眼,似在道:“你这小子真不省,就不会将东西端进去请老子吃,非逼得老子下床不可?”

秦快投过去无奈的一瞥,意思是:“难得小子煮一次热食,端来端去冷了就没味道了呀,阿爹为美食下床,也许会流为千古佳话,何乐不为?”

“美食?”秦劳眼中闪着讥诮之意:“你小子自从六岁那年好奇煮过一次外,十多年来干的均是伸口大将军,能煮出美食?想笑死老子肚里馋虫?”

秦生同意的点点头,似在道:“最好笑死你肚里馋虫,老子双份通吃。”

秦快连忙趁机加快脚步走近火旁,道:“能吃了么?”

冷玉环试了试,颔首道:“可以了。”接着又低声询问:“方才你和令尊令伯在干什么?”

“说话!”秦快平静的道:“我们家的传统,以眼代口,挺省事的。”

冷玉环张大了嘴,诧异不已,这时秦快已招呼秦生、秦劳及潘少荫、木照开四人围锅而坐,每人分一双筷子,以主人的身份招呼道:“大家不分敌友,放怀大吃,什么规矩传统,通通踢到他妈的山下去吧!”

秦生挟块牛肉咀嚼,边道:“你小子总算说了句令老子称心的话。”

当下众人也不再客套,举箸吃食,秦快打开油纸包,原来是一叠烙饼,秦劳失笑道:“你小子是十年不煮食,一煮打算吃十年?”

秦快也觉得好笑,鱼肉蔬虾将半锅水涨满一锅,六人足可以吃上二三顿,再加上烙饼、大坛子酒,莫非打算撑死人?

秦生、秦劳一开玩笑,使潘少荫三人抛开束缚,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也不忘替秦快解窘,吃了块烙饼,他们都深信以“秦门双惰”在江湖上的声望,绝不会在酒食中动手脚,都很放心的大口大口的吃。

圆月当空,看到这一幕,怕不以为他们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很微妙的,甚至是生死大仇,只是暂时抛下一切,大家做一夜朋友。

直至深夜,六人才尽兴,经过商议,决定将屋子让给冷玉环独居,五个男子就在外面窝一夜,冷玉环只有感激的依言做了。

夜尽,天明——

秦快首先醒来,只觉得腰酸背痛,眼睛自然地四下溜转,发现冷玉环已起身,引火温热昨晚吃剩的“大杂烩”,看来那么温柔娴静,再也找不出昔日吃人不吐骨头的凶悍,秦快直觉的感到,此时她是最美最吸引人,目光便不禁停留在她身上,不住地欣赏。

似是下意识有种奇异的感应,冷玉环轻轻抬眼四顾——于是,她便看见了半开眼睛,一脸欣赏之色的秦快!

在刹那的惊异之后,她恢复了平常的冷漠,道:“你可以去叫醒他们么?吃饱了好办事。”

“当然。”

秦快不是情圣,立即收回目光,彷佛带了面具似的又出现他惯有的神色。

餐后,秦生、秦劳又回自家老窝,眼前的情势就如同昨日一样,潘少荫、木照开及冷玉环三人与秦快对立,潘少荫拱拱手,道:“昨夜的欢乐,老夫三人永记在心,但天明阳光又照入我们内心深处,至使老夫等人不敢忘记此次上山是为了什么?得罪之处,尚请原谅。”

欣慰的点点头,秦快道:“如此最好,谁不朝狠处杀,谁就是狗娘养的。”

屋里秦生及秦劳不约而同的冒出话来:“阿惰,你自己首先就要记住这句话,老子可不想成为畜生。”

秦快是他们养大的,他若是狗娘养的,他二人岂不成了母狗?秦快这才失悔自己言词猛浪,失了节制。

冷玉环又一副凶悍模样,道:“我们也不会忘记你说的,希望你也别忘了。”

秦快心底叹息一声,是惋惜冷玉环又失去刚才的柔美,硬绷绷的,让人很不舒服,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说出来,不仅没教养而且会伤人心。

何况,他很同情冷玉环的遭遇,有那样一个父亲,也实在倒霉,心里其实并不像嘴上说的那么痛恨秦快,却不得不逼着自己如此想,内心的煎熬是可想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秦快总是容忍她的理由,好多次杀她的机会他都放弃,只因他不忍,也不能,毕竟冷竹心是因他而死,多少对冷玉环感到抱歉,虽然他从不懊悔下重手废掉冷竹心的一身武学。

古井不波的打量他们一眼,秦快道:“咱们现在就开始吧,嗯?”

嘘了口气,冷玉环道:“别太轻松了……”

“了”字刚刚形成音韵,宝剑已幻化成漫天的雨,一下子卷住了秦快周围。

突然间,秦快身影偏斜,鬼魅般滑动,冷玉环手中长锋穿自他左臂之傍,似乎早已静止在那个位置,秦快趁势左臂撞上她右腕——昨日曾经脱臼的右腕!

痛哼一声,冷玉瑗将剑交到左手,叱喝道:“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目光巡梭,秦快闲散的道:“在下只是提醒你,免得将来右腕落个残废。”

“你是挂羊皮卖狗肉——”

话未完,漫空的剑势排山倒海压来,潘少荫也加入战圈,双锤及掌狂风暴雨似由各个不同的角度挥展,被穿了琵琶骨的木照开经过昨晚的调养,不再痛苦不堪,虽尚不能举臂发力,双腿上的招式亦是诡异,在一旁掠阵。

秦快周游于三敌之间,倏忽旋闪,短刺在敌人的强猛攻势中凌厉攻拒。

对于敌人,秦快向来心软,被“秦门双惰”认为最要不得的缺点,但心软归心软,秦快也是因人施为,对付十恶不赦的坏胚子,如“夺魂”成钢、“摄魄”游焦、“千臂屠魔”冷竹心等人撞在他手上,死罪可免,但将丧失他们赖以发威显能的本领。

可是,此时面对“金煞”潘少荫、“银煞”本照开二人,虽然同样恶名昭彰,但他们为友不惜恓牲自己的情义却令秦快心服,总觉得下不了手,但三人绝非省油的灯,若不全力应付,至时躺下的谁就未可知了。

刀剑无情,秦快但求问心无愧,其他就管不着了。

就在闪眩的光芒里,潘少荫双锤突然脱离他手,在侧斜之下消失于秦快视线的死角,同时,一股阴冷的寒气破空袭至,木照开也不甘寂寞双腿诡异的踹向秦快腰际!

长刺就那么诡异的突然出现,又那么准确的暴卷木照开双踝,一扯一带,将他摔出六七丈远,身子同时快不可言的跃腾上空,双锤自他脚下穿过,冷玉环也跟着腾身,在半空,长剑抖出青虹千百,狂卷向敌。

两条人影凌空交手,几乎不分先后,二人又齐落地面,叱喝起处,在秦快尚未落稳身子的刹那,潘少荫的双锤已到秦快胯处,冷玉环也撒出一蓬钢亮的铁菱子急射秦快面门!

猛吸气,秦快有如酒醉之脚步不稳,勉强挪移半尺,长刺忽鞭,一蓬铁菱子四飞五散,右胯却给双锤猛然重击一下,身子晃了晃,更感到那种痛楚。

秦快不躲了,短刺剧过一抹弧电反削,但见乌光泛着寒森,盈目夺神,冷玉环顿觉无以招架,她长剑反扬,腾掠倒退,潘少荫双掌也狠厉的攻到。

秦快屏着呼吸斜身旋走,宝剑的光芒挥舞穿刺,有了潘少荫的助阵,冷玉环稳多了,寒气慑人,秦快长刺忽笞,硬生生就冷玉环挡了出去。

而潘少荫的巨掌已迎头而来!

秦快骤扭身腰,短刺像来自四方的极电,“削”声直指潘少荫掌心。

但见盈眼的森森光华当掌而来,潘少荫稍挪两寸,秦快的左手暴翻,冷光如电——潘少荫胸前,业已裂开一道皮肉翻卷的细长血口子。

“大叔——”

冷玉环泣叫,连忙抢上,那只宝剑流光般险险擦着秦快的颈背掠过,不待秦快回头,他身侧又回绕起一道匹练也似的冷电,冷玉环显然在拼命了。

她鬓发微乱,面孔因激动而扭曲,泣叫道:“你杀了我大叔,我要你偿命!”

闪避着,秦快摇头道:“潘少荫只是受点伤,又被在下点了黑甜穴,昏睡过去而已,木照开也是如此,姑娘不必这么激动。”

冷玉环顿时混身失了力,坐倒地上痛哭出声,有金银双煞助阵,尚只能令秦快负伤,虽然伤得不轻,可也不要他的命,如今只剩负伤在身的冷玉环,自认根本斗不过秦快,无法为父报仇的悲哀与绝望,那股子怨艾就不用提了。

蓦地——

秦快长刺伸缩如电,冷玉环惊叫道:“秦快,你这没有人性的刽子……”

后面的话她陡然煞住,潘少荫及木照开几乎不分先后醒来,而她原先以为秦快意欲灭口,看到二位叔叔无恙,下面的话也就骂不出口了。

双手空空,秦快汗湿重衣,且昨日所受二道剑伤收口又进裂,鲜血不住流出,加上潘少荫赏赐的重锤,及一些小伤口,拼斗时倒不觉得什么,此时一闲下来却周身泛疼,嘴角微一抽搐,以袖抹把额汗,懒懒的道:“对于死者,你们已尽了相当的道义,还待继续下去么?”

冷玉环全身抽搐,哀泣道:“爹——女儿对不起你——”

陡地横剑自刎,秦快急忙抢上,虽然及时抢救得手,虎口却被剑锋割裂好深一道伤口,冷玉环泣叫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点穴止了血流,秦快安详的道:“不为什么,只是在下觉得自杀是最愚蠢的死法。”

木照开一身狼狈走向前来,意兴阑珊的道:“算了,贤侄女,他迫害冷家一条命,如今却救回冷家唯一命脉,也该两相抵过了。”

冷玉环失魂落魄的哭泣道:“可是爹的仇……”

槌胸顿足,潘少荫自责道:“老夫若有冷老一半修为就好,和伙计联手就不致落败,都怪我们被铜臭蒙了心,自以为天下无敌了。”

空气似乎也在他们伤感中变得阴郁起来,秦快觉得心理也难受窒闷起来,忙拱手道:“如何善后,三位慢慢情商,在下告罪失陪一下。”

转身欲离去,忽然冷玉环怯生生的道:“谢谢你——”

秦快微微一笑,转身进屋,重新包扎好伤口,不再听得唏嘘声,正待出门,却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忙从屋缝间透视向外,只见潘少荫三人脚步艰辛的下山,冷玉环不时回头,秦快看在眼里只有心中叹息,什么也不能表示。

山依样是山,又恢复它原先的沉寂与宁谧,只有微风吹拂,树叶的抖动声。

秦快疲乏的俯卧在床上,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是女人的,微一仲怔,遂恍是冷玉环昨晚留下来的,不禁为之陶醉。

偏此时,秦劳十分煞风景的道:“你是狗娘养的,小子?”

秦快面向下,声音有些混浊道:“俺已经朝狠处杀,令他重创而去,别挑剔了。”

秦生也凑热闹的重哼一声,冷道:“老子哥俩睥睨江湖数十载,依然神秘如故,无人知晓我们的兵刀、武功招式,你小子这手‘到处留情’,等于将老子赤裸裸的呈现在人面前。”

有些感慨的轻叹气,秦快道:“失去神秘性,阿爹阿伯就对自己失去信心?”

“你懂个鸟?”秦生有点恨声道:“在江湖是舔着刀血过日子,只要你有一两手别人不知道的秘技,就可以活得比旁人久,你小子懂什么?”

秦快意兴阑珊的道:“真金不怕火炼,再则俺练的武功与你们略有不同,别人知道了有啥用?”

“算了!”秦生有些泄气道:“招式的运用并非一成不变,怪你也没道理。”

秦劳自牙缝“嗤”的笑出来,道:“俺说伙计,你真会自说自唱啊,那条舌头足以翻江覆海哦,乖乖,吓人哩!”

秦生赌气的哼一声,不再言语,秦劳也不肯再开口,秦快则俯躺在床养伤,一时,这栋木屋子,又回复好像多年没人住的冷寂。

时间,对闲得没事做的好像特别长,秦生及秦劳这对堂兄弟,时而独自比手划脚一番,时而沉思,陡地——

两人齐飞身而起,在空中过招,掠向对方的床铺,盘膝沉思一会,又飞腾而起,在半空拳打脚踢一阵,又掠向自己铺位,始终脚不沾地。

秦快偏头看了一会,恢复点精神,道:“两人玩不过瘾,俺也参加吧?”

秦生、秦劳齐摇头,表示不许。

秦快可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向来随心所欲惯了,就在秦生、秦劳再次腾身时,他也飞掠而起,一手攻父亲,一手对付堂伯,有敌人来袭,他们怎能不反抗?这一反抗,自然就打起来,正符合秦快心意。

可是不然,秦生、秦劳的确齐而攻向秦快,但却一招未完,各点了秦快四五处穴道,一人捉住秦快一手,将他捉回床上,秦劳眼中闪着讥诮之意:“这二天你费力太多,还敢与老子过招,不知该说你后生可畏?还是不知死活?”

秦快眼中闪着怒芒,似在道:“你们齐袭俺一个,羞也不羞?”

秦生一脸要笑不笑的模样,似在道:“别不认输,将伤养好,往后日子长得很,还怕没机会报仇?”

二人一脸关心,一副要秦快赶快睡觉的坚决模样,秦快表情古怪,眼神在说:“你们一口气点了俺八九处穴道,动也不能动,叫俺如何躺下去?睡得这么痛苦,有违秦家风范。”

秦生、秦劳一挥袖子,秦快穴道齐解,骤然——

秦快双腿蹴向秦生,双掌拍向秦劳,这小子硬是不肯认输,有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生以右掌贴床,整个身子倒立而起,避过秦快双腿,同时以迅雷般的速度反蹴秦快脑门。

秦劳更绝,整个胸膛反而迎上秦快袭来的掌风,秦快大惊,欲撤掌已不及,此时感到一股劲力逼向脑门,遂将掌风转移,与秦生脚底碰个正着。

秦快双掌沾了秦生鞋底灰尘,哇哇抱怨道:“阿伯真不卫生,居然以脚和人对掌。”

自己人比武,通常不用真力,最多使个一二成,对上几十掌也无伤大雅。

秦生笑眯了眼,似在道:“你手俺脚,合称手脚‘并’用,大吉大利。”

秦劳严肃的盯着秦快:“你再不老实点,老子将你双手双脚绑在床上,看你睡不睡?”

秦快连忙投降,趴下就睡。

秦生、秦劳又开始在空中对招过掌,但沉思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显然均在思考武学中的奥妙道理,秦快看着他们过招,时有感触,也随之沉思。

不久,他从床底摸出一坛子酒,灌了几口,满意的哈口气,这一“哈”可惊醒了思考中的秦生及奏劳,看到秦快喝酒,怒不可抑腾向他的床,一把抢过酒坛子,怒道:“好小子,你嫌命长啦,受了伤还喝酒?”

秦快舔舔唇上酒渍,道:“昨日不也喝了不少?”

秦生及秦劳仿佛吃了“齐心丸”,齐道:“昨日有外人在,不能教训你,今天可不跟你客气。”

秦快有气无力的又趴回床上,懒洋洋道:“不喝就不喝,留着孝敬二位老人家。”

秦生及秦劳盘膝坐在床边,也不客气轮流灌了几口,秦劳有点兴奋道:“阿惰,这些日子俺和你堂伯悟出了一套掌法,想不想学啊?”

秦快无可无不可的道:“现在么?”

秦生连忙摇头道:“当然不,等你伤好才能教你。”

“到时再说吧!”

其实秦快心中另有打算,只是不好说出来,只好以睡觉解除即将面临的困窘。

秦生、秦劳也各掠回床铺,当然,酒坛子也跟着走。

酒坛子二张床之间飞来滚去,突然,到了秦劳手上不再飞向另一边,朝秦生打个手势,秦生遂自鞋底搓起一粒米大泥丸子射向门梁,“噗”的一声,一帘白布遂垂挂下来,暂时代替了门。

这时——

传来衣袂带起风的声音,表示有人上山来,“秦门双惰”耳尖,大老远就听见了。

上山拜访的是个瘦小汉子,显然很畏惧“秦门双惰”,丝毫不敢自屋缝打探里边情形,将一方纸包压在离屋丈远的大石下,急冲冲又溜走,生怕“秦门双惰”突然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一样。

秦生、秦劳理也不理,不知从那里摸出厚硬的杠子头,啃得津津有味。

沉睡中的秦快突然发声道:“阿爹,你知道‘洗涤山庄’的事情么?”

秦劳懒洋洋的道:“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么?”

“俺是指十五六年前山庄被亡的秘辛。”

秦劳沉默,秦快转向秦生,秦生也不答,秦快遂道:“你们是知道而不肯说吧?”

秦生烦躁的道:“别自作听明,反正它跟你无关,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秦快进一步逼迫道:“既然与俺无关,说来听听有何妨?”

秦劳语重心长的道:“阿惰我儿,一个组合的溃灭,并非一朝半日能达成,其中的内秘非局外人所能了解,就像一柱梁上寄居一只白蚁,虽然毫不起眼,但不早日将它除去,经年累月终将蛀腐梁柱,至时才发现已是来不及,只有望着梁子倒下,谁也无能为力阻止这种变化,懂么?”

秦快没有表示什么,也不再问,他听得出父亲语气中隐含着痛苦,那是他所不知道的,却也不想再揭开父亲心底的疮疤,只有忍着一肚子疑问。

半个月后,秦快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却整日价愁眉苦脸,因为秦生、秦劳紧紧监视着他,限本不肯让他下山活动。

那日瘦小汉子压在大石下的纸包,开头是写着一些恭唯久仰的话,目的是请“秦门双惰”

铲除一条独眼龙,也是江湖上有名的独行大盗尤九如,代价一万两白银。

“秦门双惰”拿一万两银票跟秦快比一比,还是觉得秦家命根比较重要,又将纸包放回原处,等于变相的拒绝。

为此,秦快试探道:“阿爹阿伯该不会打算养俺一辈子吧?”

秦生及秦劳眼中闪着关怀,秦劳道:“老子不会关你一辈子,只是让你暂时避避锋头。”

“多久?”这是秦快最关心的问题。

秦生举起三根指头,秦快一看差点昏倒,因为他明白这三根指头是代表“三年”,不是三个月或三天,这是他们三人的习惯,若是三个月,指头会微微弯曲,若是三根指头平伸则代表三天,秦生的指头直指向天,秦快就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难怪他愁眉不展了。

这日又有生意上门,“秦门双惰”看也没去看一下,秦快却心思大动,打开来看,触目一张五万两银票,他就明白这笔钱不好赚,却也没啥大惊小怪,“秦门双惰”多年来不知接了多少次这么大数目的生意,其中最大一票是五万两黄金外加十万两白银,问题出在鲁境最大的富豪,夫妻膝下只得一女,长得貌赛嫦娥,被举为鲁境第一美女,那富翁哀姓夫妇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不料一年被鲁境一个在黑道上很有势力的帮派抢去,女孩不甘被辱趁隙悬梁,虽然及早发现被救下,从此却疯疯颠颠形同白痴。

山东人的性子十分鲁直,哀姓夫妇见爱女如此,哀夫人一病去逝,哀家主人愤恨难当,立誓要报仇,几经打听亲自找上“秦门双惰”,却说什么也要见“秦门双惰”一眼,在外头等了一日,终因秦快不忍放他进去,讲明一切经过,“秦门双惰”立即接下这笔生意。

多年的江湖生活训练了秦生、秦劳敏锐的直觉,一与哀家主人谈几句话,就了解他说的没有一字是谎言,再则鲁境那个帮会“毒蛟帮”在江湖上的声誉十分坏,会做出那种事,秦生、秦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或怀疑。

他们采取的方法是各个击破及正面屠杀,所有头目级以上的帮众一概杀却,只七天,一个“毒蛟帮”遂告瓦解,替哀家报了大仇,也使他们的名声如日中天。

有这样的双亲,秦快感到很骄傲,虽然有些人批评他们是为钱才主持正义,秦快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无亲无故,谁愿意抬自己的脑袋去碰一个有组织的帮会?化钱消灾,自古同然,况且只凭一颗“正义的心”是混不了饭吃。

回想孩童时期的情景,没有玩伴同乐,日子自是十分孤寂,却也经历了许多其他人一生中也不能碰到的事情,助长秦快的人生经验,对他日后的帮助极大。

打开所附的纸条,秦快喃喃念道:“谨于此恳切请求秦氏双杰狙杀‘千面人杰’冼上谦这个伪君子、假道士,兹孝奉纹银五万,恳请笑纳。‘依月小楼’耿修拜上。”

纸条上没写“千面人杰”冼上谦如何伪君子、假道学,但“千面人杰”这个人秦快略有耳闻,顾名思议是极精于易容术的江湖人,“依月小楼”耿修向来不大与江湖人打交道,如何会与冼上谦有过节?

秦快也没去费心思量,江湖道上的恩怨一日有上百件,或大或小,谁也管不了那么多,秦生、秦劳既不想管,秦快也就不便干涉。

将纸条及银票包回油纸包,突然,有沉重的脚步声传到山上。

秦快立即奔到路口,但见一名散发头陀打扮的五十开外汉子一步一步走上来,不像有武功的人以轻身街上山。

秦快认识他,而且极为熟悉,打他懂人事,每年总有一次或二次见他上山拜访,也知道他有一身不下于秦生或秦劳的武功,只因年轻时行恶太多,中年时受一名高僧点化,大澈大悟,从此行善助人,非有必要不再用武,成为一名苦行头陀,曾受他救助的人就称他“大善头陀”以示尊崇。

秦快连忙打招呼道:“大头陀,这一年来可好么?”

“大善头陀”不改往日豪爽,却有点悲哀道:“苍生平安,老子就好,可惜苍生又有难了。”

他自称“老子”,秦快听惯了也不觉得刺耳,道:“有大头陀在,苍生自有救,大头陀宽怀,请里面谈。”

秦生、秦劳也迎了出来,寒喧几句,“大善头陀”开门见山的道:“闽粤一带闹大水,沿海人民无以为生,正面临饥饿却难,特来请求二位施主慈悲。”

秦生难得露出温柔的微笑,道:“大头陀不必客套,需要多少才够?”

“大善头陀”也不客气的道:“此次大水泛滥成灾极为惨重,需要三十万两银子才足够解救遭难的百姓。”

秦生、秦劳点点头,秦劳道:“阿惰,数数看家里有多银子?”

秦快取钱之际,“大善头陀”诚挚的道:“多年来,天下苍生不知有多少是靠二位才得脱现数。”

秦生、秦劳难得开怀大笑,秦生道:“咱们是什么交情了还客套这些,大头陀存心要我们二人因惭愧而脸红?”

秦劳接着道:“天下富有的人钱太多,拿些分给贫穷的人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们的方法比较霸道,放眼天下也只有寥寥数人真正了解咱哥俩,你就是其中之一,老子不帮你又帮谁?”

“大善头陀”豪迈一笑,道:“咱们是同病相怜,也只有你们才了解老子。”

三人放怀大笑,像多年老友一样谈论着彼此见闻,也只有此时,“秦门双惰”才一反常态,侃侃而谈。

不一会,秦快拿着一叠银票上前,道:“总共二十六万八千两,尚差三万二千两。”

秦生沉吟道:“刚才那笔生意多少?”

秦快心知肚明的一笑,道:“五万两,‘干面人杰’冼上谦,‘依月小楼’耿修。”

秦生望了堂弟一眼,道:“大头陀,可以等么?”

“大善头陀”真挚的道:“等个三五天没关系,回程老子可以赶一程,只是苦了你们。”

秦劳右臂伸直,食指指向秦快,道:“老子出去干一票就像吃饭,只是这小子,必须请大头陀好生看住,千万别让他溜下山。”

“大善头陀”一脸不解,他是极喜欢秦快的,难得他自小家境富裕,“秦门双惰”却让他过这种贫乏的生活,他却不争不闹甘之如饴,也丝毫不因为有这么厉害的靠山而骄横胡闹,遗害江湖,“大善头陀”想不出秦生、秦劳对这种子嗣还有什么不放心?

秦劳的表情眼色令“大善头陀”了解其中内涵,道:“老子明白了,会代你们看住这孩子。”

秦生、秦劳重重抱拳,道:“有劳了,大头陀,全靠你周全了。”

“大善头陀”还礼,严肃道:“就像二位刚才说的,凭咱们的交情还须客套么?”

秦快可一点也不明白,像呆子一样看着他们,是愈听愈迷糊,愈看愈狐疑,却也不会笨得去发问,他们如果肯说早就说了。

只金银双煞及冷玉环的寻仇,就值得秦生、秦劳为秦快紧张,甚至要他躲三年以避锋头?

不,不可能,秦快绝不相信,若说为了不想让他去调查“洗涤山庄”及圆环之秘,这又为什么?

秦快决心要一查究竟!

二天来,秦快一直都很老实,实际上不老实也不行,“大善头陀”对他照顾之周到,已到了亦步亦趋的地步,别提下山,出门一步都令他紧张兮兮。

屋里有足够的酒食,秦快一点下山的借口也没有,只有乖乖在“大善头陀”视线内活动。

终于忍无可忍,秦快发火道:“俺不下山就是,何必像监视犯人一样紧迫盯人,活似如芒在背,鱼刺哽喉,真是太过份了。”

“大善头陀”不愠不怒,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好歹你就委屈几天吧!”

人家给你笑脸,你自然不好意思扳脸,秦快缓气道:“俺这么大个人了,出去走走,难道还怕俺遗失?”

“大善头陀”摇摇头,道:“其中大有文章,小孩子不要多问?”

“小孩子?”秦快猛地跳起来,叫道:“二十啷当的人还算小孩子?”

“大善头陀”目光慈祥,道:“你认为你大了?在我们眼中你永远都是小孩子。”

秦快颓丧的道:“原来你们有这种想法,难怪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不肯说,俺是小孩子?

真荒唐!”

“大善头陀”眼一瞪,大刺刺道:“反正你给老子乖乖待着,不要打偷溜的鬼主意。”

秦快无聊的从床底摸出一本书,拍拍灰尘,躺在床上翻看,心中却在忖道:“阿爹、阿伯若合力要关俺三年,俺逃出去的机会等于零,如今只有大头陀一人,想甩开他的可能性较大,只是,该怎么引开他的注意力?”

想着,露出一丝难以查觉的笑意,不多时,书落地,以棉被蒙住头忽忽大睡。

“大善头陀”不时伸头打量他,良久,呼口气道:“早憋得慌,这小子总算睡着了。”

不放心似的掀开棉被看了秦快一眼,伸出指头想点秦快穴道又觉不妥,抛下棉被,如飞似的冲向茅厕。

秦快“嗤、嗤”笑了,放轻手脚将床褥整理成有人睡的模样,然后一溜烟躲进秦生床底,也是“大善头陀”二日来窝的地方。

刚以床底书册挡住身形,“大善头陀”后脚已经进来,朝秦快床铺走去,道:“阿惰,别贪睡,起来吃饭,身架子也得练练——”

边说边掀开棉被,这一看只差气得没把一口钢牙咬断,恶狠狠道:“刚走不久,老子还追得上,可恨啊,小子,你存心扫老子颜面,捉回来少不得痛揍你一顿,叫你躺上三日夜。”

身形直掠往山下,气愤之下也就发足全力,恍如掣电。

好一会,秦快爬出,拍拍灰尘,喃喃道:“俺就是自认轻功不比你强,才不敢先走啊,得罪了,大头陀,容后图报。”

人也跟着飞掠下山,这里离山下并不远,慢慢走,一个时辰就到,秦快施展绝技“草上飞”,有如流星赶月,不多时即抵山下,绕路赶往“洗涤山庄”。

黄山之麓“洗涤山庄”,最近多了几位房客,“冷姑”及圆月、弯月、江阿打是一批,吉塞尔及五位九尺高的护卫是一批,“大路财神”陆启明及王大秃、张小秃又是一批,各据一院,谁也不睬谁。

定居多时的乔鹰、乔玄、乔馥三兄妹,对新来的客人视若无睹,只是多了一名意外的客人,就是爱与秦快抢草席睡觉的酒鬼。

酒鬼依然爱喝酒,灌了好一大口,哈口气道:“我说二公子、小姐,那段故事我已说得腻味了,你们怎么还有兴趣听?”

乔馥一身苹果绿衣裙,已是十六岁的及笄姑娘了,却还不脱孩子气,叹道:“白叔,你不说,以后就不请你喝酒,对不对?小豹子。”

小豹子乔玄倒是无可无不可的道:“你爱听就听吧,只是我不懂为何非拉我陪衬不可?”

扁扁嘴,小贡子乔馥道:“你不爱听就请吧,又没人拉着你。”

小豹子一看妹妹不高兴,忙向酒鬼道:“白叔,小贡子爱听,你就说吧!”

酒鬼耸耸肩,以袖抹去酒渍,道:“好吧——咳,那小子真不是好东西——”

小贡子白了他一眼,道:“白叔怎地每次开讲,非先骂上这一句不可?”

酒鬼理直气壮的道:“那小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苛刻吝啬,宁死不吃亏,拼命占便宜,不仅白吃白住白喝,还狠狠坑了我一票,害得老子差点沦落街头,你说他可不可恶?”

“的确可恶,只是在下有老兄形容那般不堪么?”

懒洋洋的声音轻轻响起,透着无奈与不服。

小贡子第一个跳起来,奔向秦快抱怨道:“一年多了,秦兄,你都到那儿去了?就这么突然失踪,小豹子说你不念旧情。”

猛地冲向前,小豹子喊起冤道:“小贡子、乔馥、妹子,你栽赃也要看对象,我就在你后头,也不怕拆穿西洋镜?”

秦快打量他们几眼,道:“你们二个还是跟以前一样爱斗嘴?”

二人红了红脸,小豹子将秦快拉离几步,细声道:“秦兄真钝,难道一点都没注意到小贡子跟以前大不相同?”

秦快看了局促不安的小贡子一眼,摇首道:“看不出来,还是和你十分相像。”

小豹子气结,提醒道:“她的衣着打扮呢?”

“很正常。”

小豹子真想拧他一把,看他有没有神经,忍住道:“难道秦兄忘了她从前是如何打扮?

现在又如何?”

其实秦快何尝不明白,他感到很窘,想打“马虎眼”过去,乔玄却不放过他,只好道:“就因为她回复女儿身,在下才感到很正常啊!”

“哦”一声,小豹子又喜孜孜道:“我妹妹很漂亮很可爱吧,大哥也夸小贡子是美人哩!”

秦快莞尔,他本身无兄弟姐妹,不懂自己的姐妹比别人出色的那种喜悦心情,遂道:“如果在下有姐妹若此,也很欣慰了。”

小豹子脸上似乎泛了光,道:“你真是有心人,秦兄。”

小贡子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见他们嘀咕半晌,大声道:“喂,男跟男还嚼什么舌根,比娘们还讨厌。”

小豹子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气咻咻与妹子大相辩议,小贡子有子贡般的辩才,你来我往,一场舌战又开始。

秦快摇摇头,走向酒鬼,抱拳道:“老兄最近在这里得意?听你们谈话口气,显然彼此有极大的渊源?”

酒鬼打个酒嗝,挥挥道:“别套交情了,小子,有什么事去问大公子吧!”

酒鬼正待举起酒坛子灌酒,蓦地——

一轮沉重的掌力迫来,本能举右掌拒抗,不料扑了空,同时左手顿觉失了重量,酒坛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秦快手里,正舒服坐在对面的太师椅独饮作乐。

酒鬼自牙缝里一字字道:“臭小子,每次你一出现,老子就得扮冤大头,你这叫欺人太甚不是?”

一舔唇上酒渍,秦快吟道:“古人道: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老兄的圣贤书读得恁少了些,嗯?”

怒吼一声,酒鬼大声道:“少他娘的假斯文了,说穿了是狗屁倒灶,强盗行为!”

“也罢!总比站在那儿干瞪眼好。”

酒鬼怪吼一声,“扑”地抢过去,秦快不移不避,只以酒坛子挡住酒鬼掌势。

酒鬼嗜酒如命,说什么也舍不得糟蹋大半坛子酒,急急撤回掌力,改掌为拳,直捣秦快面门!

以食指尖抵住坛底,秦快将酒坛子要得像陀螺般不住旋转,酒鬼拳攻那儿,酒坛子就适时封住他的攻击,还不时偷空喝口酒,猛一吸气,一柱酒泉就注入嘴里。

两人形成极大的对比,一个稳坐太师椅,悠闲自在耍坛饮酒,一个拳打脚踢,只差没用身体去撞,累得直流汗,狼狈不堪。

喘着气,酒鬼气道:“你小子以老子的命根子威胁老子,算那门功夫,有胆子放下酒坛子单打独斗敢不敢?”

秦快停止旋转酒坛子,懒洋洋道:“好歹在下是客人,专程拜访你们,却遭到这种待遇,真是令人寒心。”

酒鬼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你小子占尽便宜还寒心?老子呢?是窝心、刺心、伤心、锥心,恨不得一头撞死。”

深深吸了一口气,秦快沉沉的道:“一坛子酒犯得着你这么哀伤悲切?老兄。”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酒鬼怪吼道:“臭小子,老子同你拼了——”

一声令人心震耳鸣的狮子吼,酒鬼双拳扬舞着攻打。

秦快微皱眉,陡地将酒坛子抛向酒鬼,酒鬼不接不避,一掌劈落,利时碎片,酒汁溅满一地。

秦快心中雪亮此次酒鬼是不再含糊了,不打也不成了。

掌风在呼啸,人影在旋转,酒鬼这才发挥出他的潜力,差点打得秦快措手不及。

一个翻身掠出场外,秦快手指酒鬼,冷煞道:“老兄真人不露相,瞒得好紧,方才花拳绣拳腿使在下产生错觉,以便此刻令人措手不及,老兄是认定在下生嫩好吃,如此戏耍在下?”

谁也看不出外表是天坍下来也不会管的秦快,生起气来会这么可怕,酒鬼色厉内荏道:“老子是想让你知道,一山还有一山高,不要自骄自满,以为你小子那点花巧就称得上人王?”

秦快匀了呼吸,边往外走边冷冷丢下一句:“出来!”

酒鬼倒怔住,边走边道:“干什么?你小子又有何损人鬼计?”

走到外边空地,秦快已恢复平静,道:“诚如老兄曾说的: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咱们就亲近亲近,比比谁比较硬气。”

酒鬼怪叫一声,道:“有意思,吃了你小子恁多亏,正好连本带利向你索求回来,用不用兵刃?”

摇摇头,秦快徐徐道:“又非生死大仇,何用兵刃,除非老兄真恨在下入骨。”

人家都这么说了,酒鬼岂能不表示一点大丈夫的宽怀气度?笑着挥挥手道:“老子不会跟你这种毛头小子计较,只是教训你一顿。”

“有劳了——”

尾音尚在舌尖打转,秦快疾如掣电,他身形倏晃,一个箭步劈掌击向酒鬼胸膛,底下却飞起一脚踢向对方腰眼。

“你奶奶的臭小子!”

酒鬼咒骂出口,双掌齐挥并舞着,挟以全身劲道迎上去,秦快动作恍若电闪,七七四十九掌已暴击酒鬼面门,在酒鬼凌空倒翻闪避之际,又是八十一掌反迎而上!

酒鬼一个扑地旋,双掌圈合互击,反捣秦快中宫!

只见劲力呼啸,场子里,两人均是卯上了劲般拼斗!

酒鬼翻飞准确,双掌猛砸狂击,力逾万钧!

秦快流动的掌势呼轰作响,也丝毫不谦让。

不多时,二人已过了五十招,都惊于对方功力之深,猛吸气,酒鬼出掌更快,业已看不清那只掌是那只掌了,甚至根本看不出掌的样子了。

秦快陡地侧滚三尺,双腿如矢飞出,就那么准,刚好蹴上酒鬼转换身形时的背脊梁,将酒鬼冷不防踢了个大马爬。

起身挥掉身上灰尘,秦快道:“承让了,老兄。”

酒鬼十分狼狈的爬起身,拍拍灰尘,道:“好小子,你那是什么鬼招术,突然来这么一下。”

秦快十分平和的道:“随机应变罢了,老兄,你的掌力逼得在下非出此不光明的法子不可。”

十分受用的咧嘴笑了,酒鬼拍拍秦快肩膀道:“真有你的,小子,看不出你脑子蛮灵活的嘛!”

秦快莞尔,正待说什么,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必看,秦快也知来人是谁了。

乔鹰急忙赶了来,一面急匆匆朝前掠,一面犹频频回头询问进去传报的小豹子兄妹。

“人呢?人在那里?”

迎了上去,秦快充满喜悦的语气道:“人在这里,乔兄。”

一脸气急败坏的乔鹰乍见秦快好好站在面前,总算呼了口大气,无比热络的道:“阿惰二这么久不见,怎地一来就同白叔对上,真是大水冲向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没事吧?”

被乔鹰这么关怀的一问,秦快反而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上下打量起自己,酒鬼早已在一旁瞪眼,咕哝道:“别瞧了,你小子没事,有事的是老子。”

乔鹰歉意的一笑,关怀道:“白叔,你那儿有不适?”

酒鬼不敢过份拿乔,道:“大公子,这小子功夫好,临敌经验足,你老叔吃了不大不小的亏。”

乔鹰呵呵一笑,道:“白叔,你若知道阿惰的来历,就不会不服了。”

“我没有不服,只怪自己学艺不精。”酒鬼摇头道:“不过,大公子不妨提提他的来历好让我瞻仰。”

秦快十分为难,道:“乔兄,在下的身份来历这么重要么?”

微微颔首,乔鹰含笑道:“如今江湖上正喧嚷沸腾‘秦门双杰’出了位嫡亲后代,就算你不在乎,人家可在乎你,毕竟‘秦门双杰’在武林中的地位可排上前十名。”

酒鬼怪叫一声,口不择言道:“原来这小子是天下最可怕的杀胚的子嗣?”

秦快无可奈何道:“是,秦生是俺堂伯,秦劳乃俺生父,你老兄多指教。”

“不敢,不敢!”酒鬼打量他几眼,奇道:“怎么?你好像不大高兴?”

沉默一会,秦快古井不波的道:“在下最担心的就是想和有智之士结交,对方却对家父家伯有成见,认为秦家人均是无心无肺,嗜杀狠毒之辈,难以结交到知心朋友。”

酒鬼顿不以为道:“人家知晓你父亲是什么人,巴结你都来不及,怎会不想与你结交?”

唇角牵动一下,秦快淡淡的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老兄,江湖白道自命侠义,对于杀手向来有成见,好歹在下朋友是不分黑白,看顺眼就交,但若对方因‘秦门双惰’而结交在下,就未免太伤感情了。”

小贡子眉梢子扬起,叹道:“秦兄莫非也认为我们是有巴结之心?”

秦快连忙摇首,道:“咱们知心相交一年有余,在下若也怀疑你们,还有那位朋友值得在下信任?”

顿了顿,眨眨限又道:“不过,你这丫头尖嘴利牙,言词犀利,在下可有些招架不住了。”

众伙哄堂大笑,小贡子红着脸直跺脚,恨声道:“你们都笑我,哼,晚饭都别吃了,等着喝西北风吧!”

四个男人连忙告饶,秦快道:“在下来时买了一只烤鸭,整只鸭皮都让你如何?”

小贡子含笑点头,小豹子不悦道:“秦兄就只记得小贡子嗜吃烤鸭皮,就忘了我也爱吃?”

乔鹰似笑非笑的道:“为了不想喝西北风,你就忍着点吧!”

众伙又笑,小贡子转身跑开,回头道:“我去准备晚饭,顺便先将鸭皮剥下来,免得被小豹子抢了。”

小豹子怪叫反讥道:“我才不像你那么嘴馋!”

小贡子已跑远了,四人重回小厅,秦快呼口气道:“好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狡黠一笑,小豹子道:“秦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快轻咳二声,慢吞吞道:“在下拿你们当自己人,才将话点明,难道还须客套一番再归正题?”

酒鬼没有好气的哼一声,道:“你这小子说话一向单刀直入,奶奶的,你就不能费点力气说几句问候的话?”

秦快轻捻耳垂,尴尬的道:“眼望诸位面色红润,神清气足,显然都很好,在下觉得问也是多余的,所以……”

看秦快说得那么辛苦,乔鹰连忙解危道:“你们别逗他了,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领?”

小豹子意犹未尽,悻然道:“现在老实人愈来愈少,再不欺负欺负,以后就没机会了,对不对?白叔。”

酒鬼抚着被秦快踹疼的背脊骨,有点火道:“他老实个屁,奸刁邪恶,无所不用之极,跟他比武时千万不可被他的外表所瞒骗了,否则下场就跟老子一样。”

秦快抚抚面颊,平淡的道:“这张脸皮是父母赐的,由不得俺挑捡,老兄包涵。”

“你真幽默,秦兄。”小豹子笑道。

“是么?在下还以为自己言语无味呢!”

乔鹰慢条斯理的插进来:“阿惰,说实话,你此次回来,是不是跟前头那三批江湖人有关?”

秦快咬咬牙,道:“他们果真不放过俺。”又冲着乔鹰道:“乔兄好厉害的心思,一猜即准,他们来此多久了?”

想了想,乔鹰沉吟道:“三四个月前五个大块头的双胞胎同他主人先来,不久,那三个男的也来了,近二个月,另外一批三女一男才到,他们似乎都不是普通货色。”

秦快遂将他们的身份来历略述一下,乔鹰听了皱眉道:“那枚圆环与他们关系为何?一个黑黝黝毫不起眼的圆环又如何牵扯上那么多人?”

瘦削略黑的脸庞是懒散透着厌烦,秦快道:“据‘冷姑’说圆环的奥秘是在洗涤山庄,吉塞尔显然也认定如此,却又不说个明白,真被他们搞得烦死了,还有陆启明陆兄三人又来凑什么热闹?一群莫名其妙的东西!”

奇怪的看了酒鬼一眼,小豹子低声道:“白叔,你是怎么了?”

酒鬼一张大嘴张得大大的,酒漕鼻“嗡嗡”响动,显然惊讶已极,突然小豹子问及,忙调匀呼吸,摇着大脑袋:“没事,没事,只是有点吃惊。”

秦快目光闲闲定在酒鬼身上,道:“你的表情,任谁看了也知道你十分惊讶,只是在下说的有何令老兄不对劲之处?”

“呸”了一声,酒鬼大喉咙响道:“老子不对劲?你小子存心咒老子,狗嘴吐不出象牙。”

“狗嘴是用来吃肉包子,不是吐象牙的。”

小贡子边说边笑,手捧一只大托盘缓缓走了进来。

热腾腾的包子看来又白又细,光闻就知道味道挺不错。

酒鬼一把抢上,接过托盘,道:“小姐不是打算将肉包子当晚饭吃的么?”

瞟了秦快一眼,小贡子笑道:“来了位贵客,怎好意思以包子待客,反正离吃饭还早,先蒸来让你们当点心吃。”

欠欠身,秦快诚恳的道:“别张罗了,又不是外人,在下对吃的不讲究。”

深深吸口气,乔鹰赞道:“好香,馥儿的手艺愈来愈巧了。”

小贡子被夸得喜孜孜,含笑退下,乔鹰忙道:“怎么不吃呢?你辛苦了一上午,吃些包子再去张罗晚餐。”

嘿嘿一笑,小豹子怪声怪气道:“别理她,大哥,小贡子定在厨房吃饱才送来的。”

“你胡说——”

小贡子气结,又激起童心,抢过一大盘子肉包子,捉起一个就丢向小豹子,小豹子一手接过,咬了一口,笑道:“好吃,多谢,多谢!”

小贡子狡黠一笑,道:“你爱吃,我就让你吃个够。”

话未完,肉包子一个接着一个射向小豹子,一眨眼,已丢了七八个,小豹子抱满一怀,怪叫道:“别再丢了,小贡子,会掉在地上啊!”

小贡子丢得性起,如何肯停,忽听秦快懒洋洋道:“双胞胎真吃香,只顾丢给自己的双生子哥哥吃,我们这些人只好干瞪眼。”

顿时停了动作,小贡子收回要丢出去的肉包子,放回盘上,一看只剩三个,叫道:“小豹子,还不快把包子送回来。”

小豹子两手足足捧了十二个肉包子,嘴里还咬着一个,吱吱唔唔道:“到手的东西岂有再吐出去的道理,你自己设法吧,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款待贵客吃点心?”

小贡子没法,只好道:“晚上我将烤鸭皮分一半给你好了。”

看一眼怀抱的肉包子,小豹子道:“不行,我要三分之二。”

跺跺脚,小贡子尖着嗓门道:“三分之二就三分之二,快送回来。”

小豹子这才大摇大摆将肉包子吐出来,一个个放好,小贡子狠狠瞪了小豹子一眼,将托盘放在小几上,乔鹰取了一个把玩,摇头道:“你们二个,真是童心未泯!”

小贡子嘴角一撇,叹道:“是小豹子欺人太甚,一点都不肯让我。”

小豹子吞下嘴里食物,吃吃笑道:“我若不及早将你堵住,岂不让你得意得翻上天?”

大眼一瞪,小贡子气道:“你嫌我做得不好吃?”

做个鬼脸,小豹子道:“倒是不难吃,只是你也不必这么得意呀!”

小贡子倒不气了,哼声道:“古人道:君子越让,小人愈妄,诚然不错也。”

酒鬼塞满一口肉包子,哈哈笑道:“二公子和小姐别斗口了,再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被大公子申斥一顿,然后同时住口。”

乔鹰看了孪生弟妹一眼,道:“白叔说的,你们都听见了?”

小豹子和小贡子委屈的低下头,秦快解围道:“小孩子偶而胡闹一下,也无可厚非,乔兄无须太苛。”

乔鹰苦笑道:“他们并非‘偶而’,而是‘常常’,几乎一天不斗嘴就活不下去,这其中差别可大了,真不懂他们怎么同时赖在我娘肚子里不走?”

别人家务事,秦快不愿插足,转移话题道:“这包子皮薄馅美,确系妙技,在下拭目以待你的晚餐呢!”

小贡子心思灵活,道谢一声,忙一溜烟走了。

望了远去的纤细人影一眼,秦快道:“小贡子改变了不少。”

嘿嘿一笑,小豹子好整以暇的道:“原来你也发觉了,我还真以为你是木头人咧!”

秦快窘了,好一会才道:“你们这对孪生兄妹同样利口,一不慎,将被你们迫得半天缓不过一口气来。”

于是,乔鹰笑了,笑得十分开朗:“你可见识到了,阿惰,这二个小鬼真是我们家的活宝贝,最好少理他们为妙。”

双方又叙契阔一会,秦快告罪道:“在下想出去走走,先告辞一会。”

乔鹰送到门口,道:“去拜访那三帮人?”

“看看吧!”

秦快信步游逛,也不问乔鹰“冷姑”等人住在哪座院子,心中十分烦躁。

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每当想及圆环之秘就要解开,心情愈是郁闷,甚至隐隐抽痛起来,想就此撒手,不仅“冷姑”等人不容,自己也不甘就此抽腿,让谜题隐伏在胸中,往后的日子将更难挨。

凉风徐徐吹来,微风飘到面颊的头发,一抬眼就看见吉塞尔和五胞胎向他走来,秦快立在原地,待他们走近,才拱拱手,有点冷漠道:“一别多日,老兄想必和以前一样得意?”

吉塞尔富团团的身子微一抖动,笑呵呵道:“我知道在这儿可以找到你,所以我就来了。”

虽然答非所问,却也让秦快明白他的来意,装傻道:“听说老兄等侯在下四五个月,真是不敢当的很。”

“好说,好说。”吉塞尔和悦的笑道:“你有那个价值,所以我也就敢付出那个代价。”

“原来在下这么值钱?”

肥阔的胸膛一挺,吉塞尔道:“对某些人来说,你是无价之宝,譬如,我!”

秦快莞尔一笑,道:“就不知老兄出得起多少代价?”

吉塞尔比出一根指头,毫不疼惜的道:“一万两银子,十足兑现,对大多数的人来说,一辈子也赚不到一万两银子。”

秦快笑了,没有丝毫笑意,道:“你立刻滚出在下视线,在下立即付你一万两银子。”

吉塞尔脸色变了变,生硬的道:“你在侮辱我,姓秦的,别以为你飞得上天。”

摆摆手,秦快十分下耐的道:“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老兄先前说在下是无价之宝,反口却只出一万两白银,这不大大掴了自己一个耳光子,嗯?”

气得一身肥肉微抖,吉塞尔恨声道:“五万两白银如何?这是我最大的容忍了。”

秦快仿佛吉塞尔头上突然长了角,打量他几眼,道:“老兄对汉语懂得多少?”

吉塞尔鼓目如铃,暴烈的道:“怎么?你他娘突然冒出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秦快一洒,安然道:“汉语之谓‘无价’,是指宝物的价值已到了无可估量,难以形容的地步,懂么?”

喘了一口粗气,吉塞尔吃力的道:“你的意思是不肯出让了?”

摊摊双手,秦快一脸孔的无奈,道:“父母只赐一副躯壳,将之让出,在下的灵魂将寄托何处?老兄包涵则个。”

吉塞尔咬牙切齿的咆哮:“你在装那门子蒜,谁要你的臭皮囊,我要的是你怀里的那枚圆环。”

秦快双眸闪亮了一下,慢慢的问:“原来老兄还在打圆环的主意?到底为了什么?”

一挥手,吉塞尔深沉的道:“咱们只谈交易,其余免谈。”

秦快面无表情,声音磁性中透着懒散,道:“在下不是生意人,不懂得物物相易,你对在下赤诚,在下少不得还你一份肝胆,老兄若毫无诚意,在下只好跟你虚与委蛇了。”

吉塞尔奸笑一声,道:“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打你的主意?将它卖给我,你立即可以脱离这是非圈,银子揣在怀里任你风流快活去,总比不知什么时候会掉头来得好吧?”

秦快斜睨了吉塞尔一眼,无精打彩的道:“恐怕事情不如老兄想像中的如意。”

“怎么说?”

秦快慢条斯理道:“就算在下肯放弃,也有人会拎着脖子重回这个是非圈,总之,这件事情在下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吉塞尔摸摸下巴,深思着道:“你把圆环卖给我,等于将军失了兵器,还管用么?”

耸了耸肩,秦快道:“在下既然决意调查这件事,老兄有兴不妨协助在下,将来有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何必非自个出大力?好了,话已点明,六位请让路吧!”

双臂抱在胸,吉塞尔嗓调喑哑:“老弟包涵,圆环我势在必得,不想跟人合作。”

五个九尺高壮,黑赤面目的蒙古孪生子,往秦快面前一站,仿佛一绪肉墙,一个个鼓目如铃,瞪视着敌人。

秦快摇摇头,声音从牙缝中进出:“蛮子就是蛮子,任啥事都用强的。”

吉塞尔被五胞胎挡住,只闻得声音冰寒:“这叫先礼后兵,给你面子你不要,只好用强的。”

秦快漠然一笑,一字字道:“一个铜板是不会响的,老兄,后会有期。”

说着腾空往后掠,身法极其快速,吉塞尔及手下追之不及,大吼道:“你不要脸,丢了‘秦门双杰’的脸……”

远远传来秦快的声音:“老兄面皮厚赛城墙想学土匪,在下可不愿跟你穷泡……”

吉塞尔气得直跺脚,叫道:“这山庄就这么大,你既然不走,我自然会捉你出来,看你能躲到那里去?”

转身看着发呆的手下,又气吼吼的道:“你们这五只笨猪,就不会将他圈住,居然让他跑了,我养你们有什么用,白白耗费粮食。”

五个孪生子被骂得低首垂手,大气不敢喘一口,吉寒尔看他们这副呆样更气,吼道:“不会去把人捉回来——”

“是,是!”

五胞胎一叠声连应,移动小山似的身子朝秦快追去!

“姓秦的,你给我出来——”

尖锐高亢的叫声出自女子口中,圆月在花木丛中想找“姓秦的”算帐,杂乱无章的花太久无人整理,能开的就开,无法活下去的只有死,多年来,就活下来的只有些野花野草,长得高且乱,圆月拨开花草,慢慢寻找,口中不住咒骂:“‘秦门双杰’何等英雄,偏偏生下这么没出息的儿子,藏头缩尾,江湖下九滥的小喽罗也比他高明……”

“唉哟……”

圆月双手护住头发,原来头发不知被什么勾住,被扯得好疼,而且愈扯愈用力,不将她整头秀发扯光不甘似的,惹得圆月连连哀叫。

“姓秦的,你是英雄就不要用这种法子欺负人——”

圆月抱住头发,连连后退,目光含泪,盈盈生光。

突然被拉扯的痛楚的顿失,圆月蓦然转身,赫然发觉秦快就坐在石凳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根本没有躲进草丛。

抚着疼痛的头皮,圆月想像得出此时自己一定披头散发像个疯婆子,瞪眼道:“你就只会用偷袭的法子暗算别人,丢尽祖宗的脸!”

打鼻孔哼了一声,秦快冷漠的道:“俺的祖宗不会胳臂往外弯,帮你来教训在下,再则,一切均是你们咎由自取,用江湖下九滥的迷香算计在下,又将俺父母所赐的面孔乌七八糟乱改造,连秦快独特的头发你也敢改,圆月姑娘,办事之前可曾打量过在下是不懂得惜香怜玉之人?你们如何对在下,在下只好一一还给你们,别拿那些白道臭规矩来压人。”

圆月寒着面孔,冷厉的道:“一切还不是为你这臭小子着想?你以为凭你那点小把戏就足以对付那班人?”

笑声中透着阴森森的味道,秦快道:“为俺着想?听起来多顺心?其实说穿了还不是因为在下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嗯?”

圆月冷哼不语,秦快又道:“令主母呢?怎么在下想见她的时候反而找不到人。”

圆月警惕的盯着秦快,恨声道:“你想干什么?弯月、江师兄及我都被你整了,你还打算找主母报复吗?”

古怪的看了圆月一眼,秦快道:“令主母请在下到这儿来,却又不见人影,叫在下如何着手调查圆环之秘?”

圆月悍野的尖声道:“那是你的事,谁管你困难重重抑是重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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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照胆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长河铺,本想在武林拼杀的间隙,过上一阵逍遥的日子,然而无意中救了被师兄追杀的袁永福,一问方知,袁的师兄不仅是邪帮“黑巾会”的老二,杀了师父,还要将袁一并除掉,司马照胆于是要管一管这“闲事”。当晚,在旅店途中遭到一群蒙面刺客的伏击,又遇到了不堪恶霸凌辱的少女胡杏姑。胡的父母在五六百里以外,司马照胆不得不充当护花使者,一路护送,谁知这又是圈套,一路上司马照胆从许多不正常的迹象发觉了一些疑窦,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胡杏姑借机用特制毒药“定身散”麻倒了他,原来胡杏姑就是黑巾会的“唳魂雁”杜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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