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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回 名师高徒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三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后,长沙遂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蝎子帮”

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于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承,所以,他十余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三要求具备练武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三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于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士,这就是为什么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三件事,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三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三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于门外了。

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柳随云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给柳随云出这么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柳随云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于“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柳随云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柳随云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柳随云一招刀法,如果柳随云有足够的悟性,那么,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柳随云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三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后骂了一声:“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

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蝎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蝎子帮”的一个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相助,只要柳随云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柳随云也做得很好。

第三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柳随云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于柳随云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么说,这第三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柳随云有什么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后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对柳随云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格了。

就算柳随云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后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柳少侠怎么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柳随云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柳随云充满信心,他也笑道:“柳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柳随云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于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三更了,柳少侠还没有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柳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听“梆、梆、梆”三声梆响,竟已到了三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柳随云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柳随云。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柳随云,心中充满了自豪。

柳随云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柳随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天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柳随云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见。

别人拜师收徒,又碍了他什么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了。

原来这个小乞儿就是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少林方丈悟心大师的侄儿,四川唐门掌门唐竹的大恩人秦英的宝贝||秦宝宝。

别人拜师,秦宝宝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宝宝当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他认为柳随云不应该穿紫袍的,紫袍是“金龙社”兄弟的专利,柳随云凭什么穿?

你看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不是有点霸道了,紫袍除了“金龙社”兄弟,别人竟不能穿?

这只是秦宝宝的第一个理由,他的第二个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他看柳随云不顺眼。

刚才那个人头,差一点就要让秦宝宝昏过去,这种哗众取宠的行径,秦宝宝是最看不惯了。

不过,他的第三条理由(哇!居然有三条)才是最主要的。

大厅中的气氛太不活泼,一点都不好玩,如果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插曲,岂不很有趣?

看来,秦宝宝的前面两条理由,都是他为第三条理由预备的,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胡闹的藉口。

自从被杀手马婆子劫下山去,又脱险了,秦宝宝好像蛟龙入水,一时半刻不想回子午岭了。

在子午岭上待得太久,都快把他憋坏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到江湖上透透气。

他可以透透气,别人可就透不过气了,柳随云实在不幸,居然遇到了秦宝宝。

看到别人都为柳随云让出地方,秦宝宝就偏不让,不仅不让,而且还将身子向前凑了凑。

柳随云向后退,秦宝宝向前凑,两个人自然就撞到一起,秦宝宝“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跤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但屁股毕竟很痛,眉头一竖,秦宝宝叫道:“喂喂,你怎么不长眼睛,撞倒了人!”

柳随云转身,看见一个小乞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柳随云的身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他,不过小乞儿虽然骂他,柳随云却不生气。

在这种场合上,他当然要保持风度,何况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必要计较。

柳随云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我后面。”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当然看不到我!”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小孩有些难缠,他仔细打量了秦宝宝一眼,想看出他的来历。

这一来秦宝宝就更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直盯着他看,除了大哥卫紫衣,谁也没有这种权利。

秦宝宝气得哼哼鼻子,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像不是丐帮的人,今天好像也不是前来贺喜的。”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算你有眼力,看出我不是丐帮的,那些叫花子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冒充。”

他的话,可令大家都吃了一惊。

丐帮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帮会,帮中会众极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虽然有狄化龙之变,可是丐帮毕竟是丐帮,在江湖中仍是一个侠义道上的大帮会。

如今这小小顽童竟口出不逊,居然看不起丐帮,这又怎么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柳随云暗生警觉,他认为这小乞儿是存心找事,他既看不起丐帮,说明他的来头不小。

他没有想错,秦宝宝的确是想找事,并且他的来头也极大。

柳随云沉声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妨划下道来!”

他出道较早,江湖历练颇多,一遇到大事,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秦宝宝的心中暗暗好笑,他就希望柳随云郑重其事,否则,岂不就不好玩了?

秦宝宝忽地不理柳随云,走到温正豪身边,道:“温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和柳随云的磨擦,温正豪已看在眼中,一方面,他欣赏自己的准徒儿处事正确,另一方面,却对秦宝宝大皱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什么来头?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遇事也想得深远,只是这一次他末免想得太多了。

见秦宝宝走向自己说话,温正豪淡淡一笑,心想正好可以套他的话。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的话后,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有什么秘密?”

秦宝宝一指柳随云,道:“他是一个骗子。”

好一个秦宝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众人听了秦宝宝之言,齐皆耸然动容,尤其是柳随云,眼睛中差一点冒出火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说什么,因为他不愿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说话,倒让秦宝宝抓住了把柄,他笑道:“你看看,他居然不否认,这便说明他承认了。”

不说话并不等于承认,这个道理,温正豪当然是明白的,他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个骗子?”

见温正豪没有上当,秦宝宝气得在心中大骂“老狐狸”,不过,他眼珠一转,就真的找到了证明柳随云是骗子的证据。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倒背着双手,在地毯上踱来踱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走到柳随云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就是个大骗子!”

柳随云肺都快炸了,同秦宝宝怒目而视。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别生气好不好?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说话就会恨冲动,这样反而对你不利。”

他侃侃而谈,居然教训起柳随云来,并且让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片好心。

柳随云向温正豪看去,温正豪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叫柳随云暂且忍耐,且听小乞儿说些什么。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认定面前的小乞儿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既然话已摊开来,不妨说个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说。”

这一下,秦宝宝便成了宾客们注意力的中心,秦宝宝感到好得意,头脑也更加灵活。他笑道:“我来问你,你救人之后去了滇边,总共用了多少时间?”

“十五天。”因为心中有气,柳随云实在不愿多说话。

秦宝宝偷偷一笑,正色道:“去滇边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也需要十二天,也就是说,你在滇边待了三天。”

柳随云惊讶小乞儿思虑之密,对小乞儿的轻视之心也去了许多,开始用慎重的态度来回答问题,他道:“你说得不错,我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在滇边待了三天。”

秦宝宝神采飞扬,眉目皆动,他一笑,一付比玉更白的牙齿便显露出来,配上他又黑又亮的眼珠,令人眼睛不禁一亮。

柳随云也征了一征,他心想这小乞儿若洗去脸上尘垢,一定比自己还要漂亮。

秦宝宝继续他的盘问工作,道:“只用了三天工夫就杀了滇边恶霸,你的本事真不小。”

一时猜不透秦宝宝的用意,柳随云道:“恶霸武功并不高,只是身边保镖众多,我是在夜间下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那么他的那些保镖都去睡觉了?这些保镖难道不知道晚上才是行刺的好机会吗?”

这句话若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是很正常的,但秦宝宝却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他说出这种话,好像他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年似的。

其实秦宝宝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卫紫衣出于关怀,不想让他卷入江湖是非中,所以也很少对秦宝宝讲江湖勾当。

但秦宝宝天资聪明,一点即透,有些事情,他是从事情之当然推测出来的。

重新调整了对秦宝宝的看法,柳随云道:“恶霸的保镖是在屋前屋后防守,我却是利用轻功在恶霸卧室的屋顶上揭瓦而入,一举而杀掉恶霸。”

别人纷纷点头,深惊柳随云心思之缜密,秦宝宝却大摇其头,似乎不以为然。

柳随云奇怪地问道:“难道我的话不妥吗?”

秦宝宝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柳随云“哼”了一声,摆出一付“且听阁下高论”的姿态。

秦宝宝满有把握地踱了几步,道:“试问柳少侠,那恶霸的屋里没有保镖吗?”

柳随云微微一笑,道:“恶霸的屋里当然还有一个人,不过却是一个女的,并不是保镖。”

他的笑容显然在表明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对男女的事情,自然是不懂的。

他的这副神情可惹恼了秦宝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把他当作孩子,如今柳随云如此轻视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宝宝冷冷地一笑,道:“你从屋顶落入房中,难道能不惊动恶霸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我记得我刚才说过,那恶霸的武功并不高,我跃下后,他并未察觉,所以我一刀就杀了他。”

秦宝宝点了点头,忽地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用毒?”

柳随云正色道:“大丈夫当正面拒敌,下毒这种下流行径,在下是不为的。”

这可把秦宝宝气坏了,他的父亲本是“万邪圣医”,是唐门的好朋友,唐门是用毒的,柳随云这句话,岂不是等于骂了他父亲秦英和好朋友唐门中人吗?

这还了得,秦宝宝本来是准备玩一下就算了的,现在,他非要给柳随云吃个大苦头不可。

秦宝宝脸上不动声色,冷然道:“你既不用毒,为何那恶霸却中毒而死?他显然是中毒在先的,因为谁也不会丧心病狂,在死人身上下毒的。”

温正豪也很惊讶,道:“你说恶霸是中毒死的?”

秦宝宝在人头掷进来时,早已看出人头面部紫黑,不像正常死亡那样苍白,他本来并不想讲的,现在为了抓柳随云的漏洞,便和盘托出了。

温正豪吩咐家人,道:“快把人头取出,看看是否中毒?”

人头刚才已被家人拿走,因为大厅中放个人头毕竟不雅,如今一听老爷吩咐,连忙取出。

人头托在木盘上,温正豪凝目一望,果见人头面部紫黑,连牙根也是黑的。

温正豪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被毒死的,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秦宝宝一副“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可救药的神色”摇了摇头,道:“人既是被毒死的,说明就不是柳随云所杀,这份功劳也不应该算在他的身上。”

宾客们纷纷点头,柳随云也开始紧张起来,望着温正豪等待他的表示。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那恶霸作恶极多,民愤极大,有人在柳随云之前杀了他,也并不奇怪。”他坦然地一笑,又道:“我当时是令柳随云取恶霸的人头,如今人头已取到,那么究竟是死人头还是活人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着秦宝宝倒没来得及想,如今被温正豪将了一军,一时倒说不出话来了。

柳随云吁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秦宝宝一眼,但脸上却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秦宝宝在心中不知骂了温正豪多少遍老狐狸,对柳随云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柳随云故作大方道:“小兄弟,事实已澄清,你还有什么话说,是留下来观礼呢?还是……”

他下面的话当然是请秦宝宝走路,秦宝宝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焉能听不出来?

他自然不想再看到柳随云得意的嘴脸,于是气呼呼地走出大厅,消失在夜色中。

走在路上,秦宝宝越想越气,一路上不知踢飞了多少石子,石子无辜,可怜遇到秦宝宝了。

最可气的是,心中的那个“它”偏偏在这时跑出来凑趣:“喂,这下可栽了吧。”

“去去去,别人心烦,你就来捣乱。”

“哼,你没用,倒来怪我。”

“谁说我没用,我说的句句正确,可是那温正豪却是个老顽固、老狐狸。”

“嘻,遇到老狐狸,你就成了小呆鹅了。”

“你居然敢骂自己的主人,真是不像话。”

“不是我骂你,而是你太笨,老狐狸太狡滑,可是,你也是应该想得到呀。”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哈,终于来求我了,我偏不告诉你。”

“少神气,摆什么臭架子,也许你也没有用。”

“激将法对我根本就不管用。”

“真后悔,我怎么会找到你?”

“不是你找我,而是我找你,从你一生下来,我就在你的躯体中了。”

“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事到临头却不帮我,真让人寒心。”

“说真的,你想怎么办?”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年纪不大,疑心病倒不小。”

“真笨,我问你,恶霸既然早被毒死,为何还放在床上?”

“也许是刚刚死罗!”

“他的保镖那么多,又怎么会让人下毒?”

“你别忘了,他还有老婆,也许是他的老婆害死他的。”

“你说的也对,像他那种恶霸,老婆也许是抢来的,所以就下毒害了他。”

“这不就结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呢?偏偏柳随云来的那一天才下毒?”

“无巧不成书罗!”

“可是我还是觉得柳随云可疑,我说出下毒之事后,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你要怀疑,你去怀疑吧,我可要睡觉了,呵呵呵,天都这么晚了,好困啊!”

“没用的东西!”

和“它”一番商量毫无结果,秦宝宝准备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夜已经很深,客栈大多关门了,秦宝宝找了一间破庙,准备在案台上睡一觉。

他听卫紫衣说,什么破庙呀、道观呀、破屋子呀,最容易打听到消息了。

他钻到案台底下,躺在神幔中,安稳地睡起觉来了。

他睡觉可是很容易惊醒的,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睡不着,可是这一夜却很安静,除了他自己,这破庙根本就没有来过人。

从案台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眼眸,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秦宝宝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秦宝宝手中若有箭,早就学后羿那样把它射下来了。

望着太阳沮丧地摇了摇头,秦宝宝走到了长沙的街头。

现在正是上午,街上的人很多,秦宝宝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想若是碰到柳随云该有多好。

他想跟在柳随云身后,来个跟踪术,看一看柳随云有什么古怪。

如果是别人,早就算了,偏偏秦宝宝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物,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到一家酒楼前,秦宝宝停下了脚步,他的肚子有一点饿了,于是就进了酒楼。

这一路上因为他的打扮,遭过不少白眼,所以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在伙计的白眼下走进了酒楼。

酒楼上的人很多,都是在谈论昨天夜里温府上的事。

“喂,李兄,你听到没有?柳公子昨天真的回来了。”

“这是当然,我早就知道他本事不小。”

这话秦宝宝可是最不爱听了,偏偏这时,这两个人又开始谈论起来,其中一人道:“李兄,你说昨天有人捣乱,是怎么回事?”

“噢,是一个小叫花子,说柳公子是个大骗子,你说这气不气人呢?”

“真不像话,柳公子怎么会是人骗子?”

“我说也是,可是那小叫花子理由却不少,但却被温大侠识破了。”

“温大侠怎么对付他的?”

“对付小叫花子,温大侠可不会失了身份,他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小叫花子的挑,然后柳公子有礼貌地请他出去了。”

“柳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要换了我,早就赏他一脚了。”

秦宝宝气坏了,扭头看去,见是两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一个较胖,一个较瘦,瘦的姓李,胖的姓赵。

如果不教训教训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他的个子小,穿得又破,别人不会注意的,于是他身子一矮,趁两个人不注意,便钻到两个人的桌子底下。

桌子不小,秦宝宝在底下可是游刃有余,他先在较瘦的人腿上狠狠捶了一拳。

他是有武功的人,这一拳可捶得不轻,瘦子李兄“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道:”老赵,你踢我干什么?”

老赵一头雾水,道:“我没有踢你呀!”

秦宝宝在桌下又赏了老赵一拳。

老赵大怒道:“我说过没有踢你,你干嘛报复我?”

李兄征住了,道:“我没有动手啊!”

老赵道:“你没有动手却动腿了!”

李兄刚要解释,老赵忽地又叫了一声,原来秦宝宝又捶了他一拳。

这一下老赵可生气了,伸出手“啪”地打了李兄一个耳光,李兄哇哇直叫,自然也还了一个。

两个人并没有练过武功,这一打起来,不外乎打耳光、掐脖子、搂在一起摔跋。

“哈哈哈……”秦宝宝心满意足,从桌底一跃而起,听到秦宝宝的笑声,两个人才知道上了大当。

秦宝宝掩着嘴笑道:“你们打啊,怎么不打了?”

老赵和李兄怒吼一声,一起扑向秦宝宝。

秦宝宝的轻功何等了得,岂会让他们沾身,他身形一晃,从两个人的中间穿过,并不忘伸手一拉,给两个人来了个“狗咬狗”。

架一打起来,饭就吃不成了,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飞身下了楼。

他的足尖刚一沾楼梯就缩了回来,原来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群人。

这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柳随云。

秦宝宝可不想和柳随云照面,于是身子一弓,又退了回去。

老赵和李兄恰好扑到,秦宝宝闪在他们身后,又伸手在两个人的腰部一推。

这下可好,两个人“咕咚咚”滚下楼梯。

柳随云走在最前头,见两人滚下,伸手一托,将两个人平平扶起,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赵伸手向身后一指,柳随云凝目看去,梯口上并没有人。

老赵和李兄不可思议他摇摇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柳随云和众人上了楼,在一张八仙桌边坐定,伙计早已点头哈腰地站在那里了。

名满长沙的柳公子,有谁不认识。

柳随云坐好,淡淡地道:“今天我请几个朋友喝几杯,请拣好吃的端上来。”

酒菜很快上齐,众人大吃大喝之际,不忘把一个个的高帽子向柳随云捧去。

柳随云只是淡淡地笑着,却很少动筷,酒过三巡后,柳随云站起,道:“诸位慢用,在下去去就来。”

众人以为他是去茅厕,于是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柳随云离开众人,反身下了楼梯,走出酒楼,在路上慢慢行着,忽地拐入一条小巷。

他在小巷中转来转去,忽地回头,面对着身后空荡荡的街道,寒声道:“小家伙,可以出来了。”跟踪术失败,秦宝宝当然很生气,只是他可不想让柳随云太得意,于是仍旧笑嘻嘻的。

秦宝宝笑嘻嘻地出现在巷口。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秦宝宝道:“你半途出来,岂不是就是想叫我跟踪的?所以是你叫我跟踪你的,可不是我自愿的。”

秦宝宝就是秦宝宝,总是至理一大堆。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就算是我叫你跟踪我的,可是,你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秦宝宝道:“有什么过份?”

柳随云脸上浮起一层阴云,冷冷地道:“你先是在温府捣乱,后又跟踪我,难道还不过份吗?”

秦宝宝笑道:“我和你捣乱、跟踪你,可是看得起你,别人想请我跟踪,我还不肯呢!”

柳随云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值得秦宝宝“看得起”,他也不希望秦宝宝再继续看得起自己下去。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前面的事就此了结,你以后再对我不恭,可别怪我不客气。”

怒气涌心,秦宝宝强压怒火,冷然道:“那好,我以后偏要和你作对,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看来我现在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否则,你岂不又要给我添麻烦?”

秦宝宝一听,就知道柳随云想动手,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从腕上解下金匕首,展开卫紫衣所授的武功,匕首如电,刺向柳随云。

柳随云侧身避过,并不反击,他想从秦宝宝的武功,来看出秦宝宝的来历。

秦宝宝的匕首剑法乃是卫紫衣结合秦宝宝本身特点独创出来的,柳随云岂能认出几招一过,柳随云看不出匕首来历,只看出秦宝宝的武功独特,招式妙不可言,只是秦宝宝功力不够,所以无从施展其精髓。

柳随云冷然一笑,准备动手,这乞儿并无来历,只不知从哪里偷学了一套武功而已,这种人杀之无妨。

忖念至此,手中刀已出,刀光一闪,削向秦宝宝的头。

秦宝宝武功不行,轻功可是绝佳,见刀光一闪,连忙施展轻功,退至一边。

饶是如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一丝杀机笼罩上柳随云的俊美脸庞,他看出秦宝宝除轻功外,武功并不足畏,他自信在三招之内就可以取秦宝宝的性命。

刀光又一闪,这一次更快更急。就算是一流高手,也难免要做刀下之鬼。

恰在此时,柳随云忽觉持刀的手腕一震,刀竟脱手而飞,这一惊,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击在手腕上的,是一枚如小手指头大小的石子,谁有如此高的功力,竟用一枚小石子震飞他的刀?”

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柳随云想也不想就飘身而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人已不见。

别人救了秦宝宝一命,可是秦宝宝却并不领情,他收起匕首,双手叉腰,叫道:“方自如,你出来!”

他知道这种指上功夫,正是方自如所长,除了这个顶尖儿的江湖侠盗,谁的手指有这么大力道?

只闻一声低低地叹息,小巷里重又寂然无声,谁都知道,秦宝宝发脾气时,最好溜走,否则苦头来时,无处求诉。

气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秦宝宝首战受挫,自是气愤难平,他也认定柳随云不是好东西,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想了一想,觉得有方自如保护,性命无碍,不如趁机施展侦破手段,岂不有趣?

想起在子午岭上,因为有卫紫衣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哥在,本领无从施展,并且总是添乱,却不能帮卫紫衣半点忙,如今正好做一件大事,也好让别人看看,秦宝宝可不是个在大哥羽翼下偷安的蠢材。

想到这里,秦宝宝顿时踌躇满怀,也忘了刚才的惊吓,一扭身,出了小巷。

心中计议已定,不再用以前的胡闹手段,而是要用缜密的方法,揭穿柳随云的真面目。

只因有一种预感,预感在柳随云身上有一个大秘密,所以,才决定追查下去,他的预感虽说不出其道理,却一向很灵。

在少林寺中,明理、明智、明月三个伙计,也时时为秦宝宝的预感所惊讶。

秦宝宝先是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合身而漂亮的衣服,洗去脸上的尘垢,穿上新衣服,秦宝宝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身裁剪精致的月白色长衣,垂腰的长发束起,包在一个雪白的白狐皮小帽中,发际一块罕有的“苍犀角”,眉头红痣,更衬得他脸庞雪白,明艳照人,脖子上“寿”字形的金链当然是少不了的。

从成衣店中出来,秦宝宝径直走到了温正豪的府邸。

他的相貌、打扮,就是一张通行证,看门人通报已毕,秦宝宝来到了大厅。

地毯犹在,温正豪笑吟吟地从厅中走出,喜不自禁地道:“秦小哥儿,是哪一阵香风把你吹来了?”关于秦宝宝的传说,他听到过不少,每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岂能不知这个在武林三大势力保护下的秦宝宝?

秦宝宝露出可爱的笑容,道:“温伯伯,我大哥说,你是白道上最豪爽的英雄,秦宝宝路过此地,当然要来看望温伯伯。”

嗓音清脆动人,言语更是讨喜,温正豪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迭声道:“哪里,哪里。”

秦宝宝坐定,温正豪早已吩咐下人端来茶点、蜜饯,和应时的水果。

子午岭上的夫人们的手艺把秦宝宝刁了,这些东西哪入秦宝宝的法眼?

为了不扫温正豪的兴致,秦宝宝转入正题,笑道:“温伯伯,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好徒弟,人才一流,武功不错,能不能让秦宝宝见一见呢?”

温正豪得意地一笑,拍手道:“叫随云来,见一见贵宾。”

不一会儿,柳随云匆匆走出,进入大厅,在温正豪身前躬身一礼,道:“师父唤我,有何指教?”

温正豪一指秦宝宝,道:“这就是我时常对你说的秦宝宝,快来见过。”

柳随云转身望着秦宝宝,不禁惊讶造物主人之神奇,除了略瘦些,秦宝宝简直就像一个完美无暇的玉人。

若秦宝宝是个女人,岂不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盖了下去?

有这种感慨的,柳随云可不是第一人,几乎所有初见秦宝宝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心中气道:“还是那副讨厌的德性,一见面,就用贼眼看个不停。”

柳随云自然认不出面前这位貌若天人的秦宝宝,就是刚才那讨厌的小乞儿,于是微微一笑,道:“秦小侠,在下柳随云。”

秦宝宝“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柳随云见他傲慢无礼,心中不抉,却不便发作。

卫紫衣、唐门、少林寺,这三大势力,他可不敢惹。

秦宝宝注意到,柳随云的右手腕上缠了一圈白绫,显是刚才受伤不轻。

秦宝宝微微一笑,道:“柳随云公子(在心中,他明的可是柳王八蛋),你的手怎么了?”

温正豪也注意到他的手,问道:“是啊,你的手怎么了?”

柳随云神色镇定,答道:“刚才徒儿在后园练刀,一不小心伤了手腕。”

秦宝宝冷哼不已,心中道:“当面撒谎,该打屁股!”

温正豪自然不知内情,关心之情溢于言表,道:“手是练武人的命根子,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柳随云笑答道:“师父的“破云刀”刀法奥妙无双,徒儿初学,不入刀法堂奥,所以才会伤了手,下次一定小心。”

温正豪闻言得意一笑,道:“明天我教你行气方法,你就不会误伤自己了。”

秦宝宝心道:“王八蛋变成小狐狸,老狐狸变成老糊涂,哼,可惜你遇到了我秦宝宝。”

计议已定,秦宝宝道:“我正好会医术,我来帮你看一看伤口好不好?”

刀伤是见血的,被石子击中最多红肿而已,如果白绫一取下,岂不证明柳随云在说谎?

温正豪也点头道:“不错,秦老弟是“万邪圣医”秦英之子,想必家传医道颇精,由他看一看,最好不过。”

柳随云忙道:“一点皮肉小伤,无妨的,我早已请大夫看过了。”

秦宝宝正色道:“庸医害人,例子不少,虽是皮肉小伤,若不好好诊视,会出大毛病的。”

柳随云不解秦宝宝何以前倨后恭,望了秦宝宝一眼,露出奇怪之神色。

温王豪不知就里,深以秦宝宝的话为然,他正色道:“秦小弟医术精绝,江湖皆传,你把伤给他看看啊!”

秦宝宝心中得意道:“哼,师父有令,看你如何抵赖,你要再赖下去,岂不令人起疑?”

柳随云无奈,便解下白绫,伸到秦宝宝的面前,秦宝宝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伤口果然是刀作,虽然周围红肿,但别人一定认为是刀伤所致。

秦宝宝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气道:“小王八蛋果然是只小狐狸,居然自己划了一个口子蒙骗大家!”

心中对柳随云更加起疑,可是又不好当面说出,只好道:“伤口无大碍,金创药也很好。”

柳随云微微一笑,重新缠上白绫。

见徒儿无事,温正豪也放心不少,于是吩咐下去道:“备酒,为秦小哥儿洗尘。”

秦宝宝却已在心中盘计,问“它”道:“喂,你说,王八蛋是不是认出了我?”

“废话,小乞儿和秦宝宝大相径庭,他怎么可能认出你?”

“可是他预先制造了伤口,若不是他明知我会来,又怎么会这样做?”

“笨蛋,他手腕有伤,不敢给老糊涂看,只好用刀伤搪塞。”

“不对呀!”

“有什么不对?”

“练武人受点小伤很正常,为何不敢给老糊涂看呢?”

“无可救药,不理你了。”

“你说嘛,你说嘛!”

“好好好,宝宝千万不要撒娇,连大哥都受不了你的撒娇战术,我就更不行了。

“嘻嘻,你说。”

“他以前手上的伤是石子所伤,如果给老糊涂看到,一定会问他与何人动手,为什么动手,他又怎回答得出?”

“所以制造刀伤,因为刀伤最好搪塞。”

“尚可救药。”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哼,问题小子。”

“说真的,既然刀伤不妨事,为什么一开始,他却不愿意让我看呢?”

“哼,连这都不明白,还不是在吊你的胃口。”

“哈,让我问出来了,他不对我起疑,又怎会认出我?他认出我才会吊我胃口嘛!”

“怪事,别人耍了你,你倒开心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说明他早就认出了我。”

“认出你只会对你不利,你开心什么?哼,不和你说了,免得降低我的水准。”

秦宝宝气鼓鼓地看“它”隐去,一时无可奈何。

温正豪见他脸上忽喜忽恼,不知是怎么回事,关心地间道:“秦小哥儿,你怎么了?”

秦宝宝猛然警觉,道:“没事。”

温正豪见他不说,也就不好探问,此时酒菜已摆上桌,秦宝宝转目一看,见柳随云不见了,于是问道:“柳公子呢?”

温正豪自豪之情不可掩饰,微微一笑,道:“他刚刚领悟了一招刀法,到后院演练去了。”

秦宝宝小道:“王八蛋,想溜,没门。”

秦宝宝自信地一笑,道:“温伯伯,我想看柳公子练刀行不行啊?”

温正豪面露难色道:“‘破云刀’乃武林绝学,怎能轻易让外人看呢?”

秦宝宝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常理,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嘟着嘴道:“温伯伯这么小气呀,不就是刀法吗?”

温正豪一想,少林、唐门、卫紫衣,他们的武功秦宝宝可以轻易学到,一辈子也学不完,实没有必要偷学“破云刀”。

何况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于是展颜一笑,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秦宝宝很开心,他其实并不是想看什么刀法,他想要练武,少林寺、唐门和卫紫衣的武功已够他学几辈子的了,他只不过认为只要自己和温正豪在一块,柳随云就会很不舒服,恐怕是做贼心虚吧,秦宝宝就是要让柳随云坐立不安,也许这样,他才会露出马脚呢!

好个秦宝宝,居然懂得用心理战术,倒是不简单。

出了大厅,穿过堂屋,走过一条游廊,就可以看到后花院了。

现在正是春天,花院中百花盛开,沁香扑鼻,但这要和子午岭比起来可就差得多了。

无心欣赏鲜花,秦宝宝随温正豪来到一片空地,这片空地就是练武场。

场上的四周排满了兵器架,刀、枪、剑、战、斧、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兵器架上最多的就是刀,有虎头刀、鬼头大刀、九环刀、藏刀、缅刀和东瀛武士刀等等,真可谓花样繁多了。

秦宝宝对这些兵器也没有兴趣,子午岭的练武场,兵器都可以堆成山了,这些又算什么?

秦宝宝走到练武场边一看,不由笑了,原来练武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秦宝宝故意皱了皱眉头,道:“温伯伯,柳公子一定上哪儿玩去了,偷懒不练武。”

只要是对柳随云不利的话,秦宝宝自然是最乐意说的。

如今柳随云不在练武场,那他刚才岂非是说谎了,这一下,正好叫温正豪教训教训他。

温正豪也颇觉奇怪,皱眉道:

“随云怎么不在?那他到哪里去了呢?”

言语中已隐有一丝怒意,得意的秦宝宝添油加醋,正色道:“这太不像话了,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他刚说完,就见柳随云从一个房间走出,身穿钉口子的紧身武士衣,原来他是换衣服去了。

秦宝宝暗叫声“讨厌”,柳随云已走到温正豪面前,躬身道:“请师父指教。”

温正豪微笑点头,心中的不快早已消失,道:“你自练一趟刀来,请秦小哥儿指教。”

柳随云瞟了秦宝宝一眼,一副“你这个小不点,还懂得刀法吗?”的神情。

秦宝宝怒上心头,暗道:

“今天偏要指点指点你,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秦宝宝本身武功虽不强,但在少林寺中、卫紫衣身边,耳濡目染,武学的道理可谓满腹经伦,对武功的好坏,也往往能从新奇的角度来评头论足。

柳随云已以一式“朝天一炷香”起手,功力凝聚,练起刚学的“破云刀”法。

“破云刀”刀法只有九式,但这九式之中却包含着无数精妙的变化。

尽管是普普通通的一削、一挑、一旋、一刺,也集速度、力度、变化为一体,秦宝宝虽然想存心找碴,也找不出毛病来。

柳随云虽是初学,但架式已摆得像模像样,所欠的,只是火候、功力、方寸而已。

柳随云的确算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仅仅一天就将“破云刀”的架式练好。

温正豪微微点头,面露微笑,初学乍练,就能练到这一步,算是很不简单的了。

他当然也不会指望秦宝宝有什么指点,只是出于礼貌,问道:“秦小哥儿,你看如何?”

秦宝宝微一昂头,不屑地道:

“不好。”

温正豪略感诧异,问道:

“什么地方不好?”

秦宝宝侃侃而谈,道:

“刀法不错,可惜练刀的人却糟透了,不光谈不上速度、力度,连出手的方法也是勉强的很,柳少侠的天资恐怕有问题,所以无法把握刀法中的脉络,达不到顺其自然的境界,而是练得很生硬。”

秦宝宝一席话,真把温正豪给惊呆了,他没想到秦宝宝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有根有据的大道理来。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温正豪对秦宝宝的看法,一下子改变了许多。

柳随云却听得恨不得一刀剌了秦宝宝,当着师父的面,居然说自己天资不好,旧恨且不论,新恨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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