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索梦雄重新醒转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不仅被巴陵一霸手下的爪牙弄回到大厅,并被点了两膝之下的足三里、双臂之上的曲池穴,就连两肩上面的所有骨节,也都被他们给拉脱了。
可叹现在的索梦雄,比龙困沙滩、虎落平川还要惨,因为他连动弹一下都不能,更别说与敌人较论短长了。
更让他怒眦欲裂的是,使用下三滥手段迷倒自己的那个轻功极佳、形容枯瘦的中年人,正挂着满脸奸笑,峙立在他的面前,像正欣赏自己的战利晶。
八爪毒龙到底不愧为铁骨铮铮的一方之雄,冷冷地瞥了那个枯瘦如猴的中年人一眼,说:“知道索某侥幸还能喘出半口气时的后果吗?”
中年人咧嘴一笑说:“姓索的,你也不必冒大气。如今,就连你这么一个大活人和生辰八字都在我手内,再说,我要真怕你八爪毒龙,也就不敢伸手摸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给我认命吧!”
听出枯瘦的中年人,口音满带江淮味,索梦雄蓦地忆起一人。
枯瘦的中年人奸笑了,笑得那么诡异,那么阴森和让人心悸。
认出此人就是二十年前采花大盗龙腾云和江淮钓客龙腾蛟二人的三弟龙腾雨,江湖上人送外号鬼吹灯时,八爪毒龙气疯了。
鬼吹灯龙腾雨在鹰爪门中,不光七十二式擒拿手和轻功造诣极高,并且耳聪目明,贼滑无比,不像其他鹰爪门中人,明知和江剑臣作对不啻以卵击石,却偏想蠢蠢欲动。所以,他二十年来,始终不和江剑臣朝相,故此一直逍遥事外。直到听说江剑臣决心隐居,不再重现江湖,他才投奔江西洪都,托庇在巴陵一霸毛长久的麾下,相机使用家传的迷魂香,迷倒活擒了索梦雄。
鬼吹灯诡异地笑了一阵子,耸耸双肩说:“索少侠,你可千万别生气,你只当我刚才的那番话是放屁,吓死鬼吹灯,我也不敢得罪你。因为你马上就要成为巴陵毛家的东床娇客了!”
这真是怕啥有啥,索梦雄为了防止巴陵一霸打蛇随棍上,当面阚明要把拘魂西施许配自己,哈哈一笑,接口道:“索某所练的武功不能娶妻,再说。堂堂巴陵毛家,也不会强人所难,你别信口胡说了。”
让索梦雄拿话这么一封,巴陵毛长久和他的两个兄弟,还真不好意思公开霸王硬上弓。
局面刚刚一缓,大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要是老身确实有此打算呢?”
随着话音,手扶镔铁蛇头杖的驼背追魂杨弯腰,迈步跨了进来。
箭在弦上,不能不发。八爪毒龙索梦雄,脸色一寒说;“杨老伯母,你老听没听说过‘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这句话?”
杨弯腰也老脸一寒,说:“老身决定的事,从来没有一次办不成!”
索梦雄的火气猛地向上一撞,语冷如刀地说:“恐怕今天你得破次例!”
驼背追魂冷哼一声,道:“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会出来找难堪?”
索梦雄一怔。
杨弯腰镔铁蛇头杖一顿地。
三名黑衣壮妇,一个手抱哭都不敢哭的小燕子,两个押着倒剪双臂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一齐从厅外走进来。
炸开头当顶,冒出熊熊怒火,气得八爪毒龙索梦雄开口一声厉啸,震得大厅之内嗡嗡响,然后冷声说道:“想不到雄踞一方的巴陵毛家,为迫索某就范,竟连鸡鸣狗盗之徒都不如。我索梦雄别的不敢自傲,自信还能做到‘三刀六洞不皱眉,泰山压顶不弯腰’。有种的,尽管向我八爪毒龙身上招呼。”
一旁诚心巴结主母的鬼吹灯,阴笑说:“索少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说,船行千里,也避不住有风浪打头的时候。只要你一脚跨进巴陵毛家的大门坎,准保你福寿绵长,安享清福,再不需要刀头舔血了。否则,我也不会投靠到这里来。”
八爪毒龙索梦雄,虽始终没让鬼吹灯的鬼话进耳朵,却让他这最后一句话给触动了灵机。故意狠狠刺他一下,说:“可惜你鬼吹灯这是做梦娶媳妇——想得倒真美。江三侠虽灰心世事,隐居不出,他的夫人侯国英可是当代女中第一人。恐怕你龙腾雨刚从老鼠洞中爬出来,就让她老人家的得力膀臂、石城岛内的大总管、原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给派人缀上了。”
真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八爪毒龙云山雾罩地一提女魔王侯国英,不光吓得鬼吹灯脸色一黄,就连巴陵一霸毛长久等人,也禁不住心内一沉。
凑巧就在此刻,一名家丁飞跑进来,向巴陵一霸禀告说:“门外来了两名御林军中的武官,指名要老爷出去迎接他。”
在封建王朝中,不论地方豪强、黑道枭雄,甚至江洋大盗,别看嘴中咋呼得那么邪呼,可骨子里没有一个不怕官兵的,更何况作为朝廷卫队的御林军!加上毛氏家族向来勾结官府,私通当道,所以一听之下,就慌忙带着二弟黄面金刚、三弟赤发太岁、内弟杨赶三和总管杜宏信等人,除留老妻杨弯腰和三名黑衣壮妇看守索梦雄、叶兰香和小燕子外,一齐迎出大厅。
只见两名蓝衣老者,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仰面挺胸,昂然而入。
久经沧桑的毛长久,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一个瘦如猿猴,一个胖似圆球,虽一色地赤手空拳,但却目光如电,行动轻捷,一望而知都是内家好手。
巴陵一霸毛长久双手一拱,刚想以客礼相待,胖似圆球的老者,早尖声喝道:“谁叫毛长久,赶快出来见我!”
毛长久自打离开娘肚皮,一直活到年过花甲,从没让人指名道姓地吆喝过。只气得脸色一黄,沉声说:“二位再是御林军中的武官,毛某人一不欠皇粮,二不欠私债,奉公守法,安分度日,请你们客气一点,否则……”
瘦老者接口道:“否则怎样?”
毛长久说:“否则,恕不接待!”
胖如圆球的老者尖声一笑,刺耳锥心,难听至极地冷然说:“只要二太爷的一条腿跨进你的门内,尔等想不接待也不行!”
实在忍无可忍的毛长久心想:拼着多花几万两银子,送给京都的成国公朱纯臣和魏大学士,也得宰了这两个老儿出口气。
拿定主意后,身形向前一欺,道:“凭你们想在毛某头上撒泡尿?”
毛府上下,一见主人发火,无不剑拔弩张,作好血拼的准备。
想不到瘦老者,一把将胖如圆球的老者扯退,说:“老二,咱哥俩是奉命行事,犯不上得罪朋友。依我看,还是请咱们的顶头上司亲自处理吧!”
对方既然明显让步,毛长久也犯不上和御林军为敌,接口冷冷问出:“二位的顶头上司在哪里?”
说完,目视总官杜宏信,示意他赶快派人到附近四周搜索一下。
更让毛长久意想不到的是,派去的爪牙还未走出这座别府,陡从大厅台阶上传来一阵清越的笑声,说:“下官不请而至,实属不该,尚望贤昆仲三人原谅。”
一听两位蓝衣老者的顶头上司,业已站在自己身后大厅的台阶上,而他的妻子也像泥牛入大海似地了无声息,毛长久浑身一颤,知道自己算是输得看不见家了。
明知来人厉害,毛长久也不得不身形一旋,调转过躯体一望。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出现在大厅台阶上的,不光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官气十足、威风凛凛的御林军首脑,却是一个年约四旬、秀眉星目、琼鼻瑶口、五官俊秀、掩口墨须、黑如点漆的中年秀士。
此刻正脸含微笑,站在大厅前的台阶上,宛如临风玉立,飘然出尘。
看得众人瞠目结舌,手足无措。
忽又看见索梦雄在前,叶兰香抱着小燕子居中,一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随后,安然无恙地从大厅内走出,分别站到中年秀士的上下两首和身后。
头一个悄然大悟的,还得数人家杨赶三,神情一凛,抱拳道:“如果在下两眼不盲,阁下肯定是从前手握五万兵符的锦衣卫总督,现今的石城岛主驾临三湘了!”
听说中年秀士就是易钗而弁、一向好着男装的女魔王侯国英,头一个先把鬼吹灯给吓毛了,知道除去挑拨激怒毛长久出手,去和侯国英背水一战,自己或许能够乘机溜走逃生外,否则,第一个横尸地上的,准是他自己。
思忖过后冷笑道:“侯岛主,谁都知你虽然心辣手黑不饶人,可从前死在你手下的,不是罪孽深重,不杀不足以泄人愤,就是牵连上了某种瓜葛,手段再毒再狠,也都情有可原。但你今天大举侵袭毛家,就太情理难容了,是你侄女云海芙蓉马小倩亲手把毛家少主两刀砍成三截的,断绝了巴陵毛家三门的一根独苗。将人比己想一想,换上你女魔王侯国英,谁要宰了你的宝贝儿了江枫,你和江剑臣肯直直脖子强咽吗?泥人终还有土性,趁早置身事外,别管消魂观音和八爪毒龙的闲事。否则,毛家只好和你拼命了。”
一席话,说得毛氏三兄弟脸色铁青,怒目凸睛,牙齿错得山响。
六怪之中的胡眉,忽从女魔王身后闪出,向毛长久轻笑道: “怪不得江湖上曾有‘宁愿结交一扫空,千万莫信鬼吹灯’这句话,我们岛主也没功夫和你们费话,咱们还是按‘老百姓有冤屈,击鼓鸣冤打官司;江湖上有仇恨,谁的刀快谁杀人’。可叹我伺候主人(江剑臣)四五年,硬是轮不到我动刀子。今天,可要拿你鬼吹灯来开市了。”
也许“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这句话,果真有些道理。凭黄面金刚毛长生的江湖历练和机警,硬没品味出胡眉那句“我伺候了主人四五年”是暗指跟随主人钻天鹞子苦练刀法四五年。又欺胡眉荆钗布裙,穿着朴素,除去明眸皓齿、貌艳如花之外,一点瞧不出有什么惊人之处,暴喝了一声:“贱婢找死!”一招黑豹现爪,五指收揽,利如钢钩地抓向怪狐胡眉的左边玉乳,诚心想让胡眉失神慌乱。
他哪知,胡眉当年未满双十,就高居六怪之首。自从在虎牢关被江剑臣收为侍女后,一直待她如亲人,传授她不少绝妙刀法,使她已臻江湖一流身手,岂能容忍毛长生这么轻看和污辱!胡眉嘴角挂着冷笑,纤手暴然一翻,把义父乾坤八掌炉中仙陶旺专门替她打造的一口短刀,一挥而出,宛如一道蓝电,罩向毛长生。
撕心裂胆的一声惨嚎,夹杂着喀嚓一响,毛长生那只毛茸茸的大手,已被截落在地面之上。
疼得毛长生浑身一颤,两眼充血,不退反进地一欺身,左手一招饿狼掏心,袭向胡眉的小腹,恨不得掏出她的心肝五脏来。
胡眉的杀心大炽了,芳心一黑,放着主人江剑臣传她的刀法不用,却把云海芙蓉马小倩私下偷传她的那招刀劈三关用上了。
说来也巧,从前马小倩就是用这一招把铁戟温侯毛旭初砍成了三截。
极为渗人的喀嚓喀嚓声响过后,五大三粗的毛长生,和他那宝贝侄儿一样,也被胡眉给截成了三大段,分别落在地上。
经此一来,侯国英再不想大开杀戒也不行了,脱口一声; “索贤侄,请你赶快护着兰香和小燕子,退回大厅。
其他的事,由我和夏侯双杰来料理。”
若不是侯国英亲口吐出“夏侯双杰”四个字,巴陵毛家一干人,包括八爪毒龙和消魂观音二人在内,没有一个人还能认出率先出现的两位胖瘦老者,竟是女魔王侯国英荣任锦衣卫总督时的贴身二卫。瘦者为长,名叫夏侯耀武,外号人称铁指裂石;胖者居二,名唤夏侯扬威,外号人称单掌开碑。兄弟二人擅长内家绝学裂石开碑掌,忠心赤胆地随侍侯国英,立下过不少战功。
别看八爪毒龙那么傲,唯独对女魔王的吩咐还真听,果真一把将叶兰香扯进了大厅,既能护卫她和小燕子,也能监视被侯国英和胡眉主仆二人点倒在地的杨弯腰和三名黑衣壮妇。
在场的人物太多,迫使在下至今尚没来得及叙述那个方面大耳的大孩子是谁。其实,也许不需笔者饶舌,读者诸君早就猜测出,他准是缺德十八手李鸣的捣蛋徒弟秦杰了。
可惜,一贯戳塌大天都嫌窟隆小的人人躲秦杰,害怕师奶奶侯国英责骂他,直到现在没敢吭一声。一见连八爪毒龙索梦雄那样的狠角,都被师奶奶侯国英打进了冷宫看孩子,真怕第二个轮到了自己。眼珠一转,装憨讹人地向胡眉央求道:“在我那么多的叔叔、小伯、姑姑中,数你老人家最疼我。只求胡姑姑劝我师奶奶揍轻点,我绝不甘心光在一旁看热闹。”
气得侯国英刚想出声喝止他,小家伙早弹地蹿出,顺手抽出肩头的惊魂刺,首先扑向了毛长久。
这才是缺德小子的高明处,因为毛长久再心切儿子和二弟之仇,他也塌不下老脸和一个黄口小儿拼老命,逼得他猛将身子往后一撤,意思是想让总管杜宏信去对付,他好腾出手来袭击女魔王。
小捣蛋要的就是这一手,一横手中的惊魂刺,叫阵说:“毛长久,你要真还像个人物,咱们就按江湖上的老规矩,‘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你要妄想以多为胜一齐上,爷们先用龙隐二丑的乌云喷火筒,烧掉你老小子这一大片房屋。”
龙隐二丑的两件歹毒暗器,落入小捣蛋秦杰手内,江湖上称得起人尽皆知。再说,凭他毛家的武林世家身分,总不能让一个大孩子给唬住,扬手一指杜宏信,说:“你先去见第一阵。”
全部承袭缺德鬼李鸣衣钵的小秦杰,直等到杜宏信来到面前,才摇头说:“就凭你赫赫有名的杜总管,好意思出头欺负我这十四五岁的大孩子?”
尽管双方仇深似海,剑拔弩张,杜宏信还是被他一军将得老脸通红。
最会使用攻心战术的小秦杰,故意将声音压得极低,骗取杜宏信向前靠近一些,说:“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只要你真不顾情面欺负我,我准用……”
哄死人不管抵偿的秦杰,随着最后那个“用”字,手中的惊魂刺闪电般刺出。
别说落在小捣蛋圈套之中的杜宏信早已疏于防范,就让他聚精会神,也不见得能逃出传自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这招药到病除。
所幸秦杰手下略存厚道,故意刺偏了寸余,留下他的一条性命。
小秦杰谈笑之间就毁去对方一位大总管,几乎连赤发瘟神给气疯了,暴喝一声:“你小子该死!”右手一并食中两指,疾点秦杰的乳泉穴。
同时,为了封死秦杰的闪避方向,左手立掌如刀,平贴胸前,不论秦来向哪一边闪避,都绝对逃不开赤发瘟神的追击下。
吓得胡眉娇躯一晃。
侯国英却还处变不惊地微笑着。
小秦杰也真能沉住气,直到嘶嘶的指风几将近身前的一霎间,秦杰才龇牙裂嘴地咋呼道:“好家伙!”与此同时,手中惊魂刺一颤,招化老王偷瓜,闪电般地戳向毛长安的裆中。
这就是孙子兵法上所说的:善攻者,攻敌之所必救。
饶让他毛长安再恨不得宰了秦杰,也不敢不护自己的命根子,忙不迭地收招后退两三步。
向来得理不让人的秦杰,暴喊一声:“哪里走?”手中的惊魂刺一抖,颤如灵蛇的一招樊哙屠狗,霍地刺了出去。
吃不透小捣蛋秦杰深浅的毛长安,只好暂避其锋,又退三四步。
诚心想把毛长安气疯的小秦杰,得了便宜又耍乖,大声说:“一退再退不可三,爷们决心饶了你!”提刺反而退到女魔王身后。
打虎还是亲兄弟。毛长久深怕三弟气极失误,反手从仆人的手中接过自己的厚背鬼头刀,决心用一力降十会的办法,指名点斗侯国英。
夏侯双杰中的铁指裂石,哪里肯让岛主先上阵,嘿嘿—笑说:“开锣三场无好戏,凭你毛长久这号人,怎配和我们岛主论短长?你还是和我夏侯耀武凑和凑合吧!”
嘴里嘟哝着,手底下可不含乎,连环三招抛锤砸山、拍石让坐、划石为界,一上手就掌、拳、指一齐用上了。
原来,自从女魔王侯国英和六指追魂久子伦、秦岭一豹许啸虹,最后又续上驼背神龙耿直义结金兰之后,石城岛内的群雄,在内功绝技上,普遍受到了极大的教益。特别是夏侯双杰老哥俩,既跟六指追魂久子伦加深了内力修为,又从驼背神龙耿直那里学习了爪功,比四年前几乎增加了一倍的功力。
堂堂正正的武林世家,赫赫有名的巴陵一霸,竟让女魔王身边的一个护卫三招逼退三小步,不能不令毛家的爪牙谈虎色变了。
最会冒坏水的小捣蛋秦杰,退在师奶奶侯国英身后他还不老实,眨巴眨巴大眼睛,冲胖如圆球的单掌开碑说;“胖二爷,人家巴陵一霸毛长久,手中拿的可是加重分量的厚背鬼头刀,瘦爷们连环三招能逼退他,那可是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有道是打虎还是亲兄弟,你还不上去把把风!”
别看单掌开碑夏侯扬威的头大,他可一点都不笨;更别看他一身肥肉,还真是半点都不呆。听了小捣蛋的猛一咋呼,就品出秦杰是想让他去打毛长安这只昏头憨鸭子,心想:怪不得有人说“宁愿得罪江剑臣和武凤楼,也别惹李鸣、秦杰大小俩缺德”,这孩子真能称得上人小鬼大。
他咋咋呼呼老半天,都是为了铺垫那句“打虎还是亲兄弟”,这是明摆着想激毛长安出场上阵。
果然不出秦杰的神机妙算,单掌开碑夏侯扬威,抬腿就跨前两三步。
面前人影一晃,毛长安的鬼头刀,早一招拦腰横斩,冲他扫来。
夏侯双杰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其性格却有天壤之分别。别看夏侯耀武的瘦脸冷冰冰,内心却极为仁慈;相反,夏侯扬威的胖脸成天乐呵呵,反倒心肠最狠,手下也最黑。
当下,一式鱼翻寒塘,闪避开赤发瘟神毛长安扫来的一刀,左掌闪电般一招狂浪拍石,印向赤发瘟神毛长安的面门。
面对号称单掌开碑的夏侯扬威,毛长安哪敢存有丝毫轻敌之心!钢牙一错,铁腕暴翻,陡地把扫向对方的那一刀,变为孟德献刀,刀背朝下,刀刃往上,截向夏侯扬威的左手腕。
毛长安上当了。人家那招是诱饵,毛长安应变越速,改招越快,上当也越大。
只见夏侯扬威的身形猛地向下一矮,蓄势已久的那只右手,暴挥而出,用的还是一招五爪裂骨,正抓在毛长安的右膝关节。
随着喀.嚓和凄厉如鬼的惨嚎叫声,魁伟高大的毛长安,一跤跌坐地上,疼得浑身颤抖,双手抱腿,险些昏了过去。
一见三弟的右膝关节被单掌开碑一把抓碎,毛长久既疼二弟惨死,又伤三弟残废,手中的鬼头刀一紧,五鬼噬人、五鬼开山、五鬼绕膝,连环三式五鬼开山刀法,斩向夏侯耀武的上、中、下三盘,恨不得也将夏侯老大砍为三截。
生性仁厚的夏侯耀武,虽乘毛长久连环三刀后的一刹空隙,身形一拧,迅如泻瀑流沙,疾如鬼魂附体,贴到毛长久的右侧,本能一指划裂毛长久的太阳穴,他却用五爪卸肩的重手法,仅止震碎了毛长久的右肩琵琶骨。
眨眼之间,毛氏三兄弟一死、一残、一伤,身为骨肉至亲的杨赶三,虽明知女魔王厉害,也不能不冒这个大险了。只见他身形一横,抢护在毛长久的身前,拱手说:“请夏侯双杰暂停贵手,杨某有话请教侯岛主。”
在这种地方,就能显示出女魔王对部下的统率有方,纪律严明了。
夏侯双来一听对方有话想和岛主说,各将身形后撤,分别侍立女魔王的左右。 仅这一点,就让杨赶三暗竖大拇指,侯国英抢先发活道:“冲杨大侠为人光明磊落,一向与世无争,只要令亲毛长久肯化干戈为玉帛,交出鬼吹灯龙腾雨,侯国英甘愿率众撤出毛府,不再言战。
女魔王侯国英所以说出这番话,主要是想掂量掂量杨赶三。杨赶三真要认可交出鬼吹灯,就说明他胆小如鼠,徒具虚名。
杨赶三果然摇头苦笑道:“侯岛主,你的这番言词,要是放在开头说,杨剔眉不管花费多大劲,即使得罪我的胞姐和姐夫,我也得强行做主听你的。可惜,你这番话说得太晚了。目前摆在毛府院内的是一死、一残、一伤,我杨赶三再胆小、懦弱、怕死,摸摸头顶也得算一份。现在,我豁出肉头撞金钟,请侯岛主把我也一块搁在这。”
女魔王秀眉一剔,称赞道:“杨大侠果真不愧誉满江南。只要杨大侠能胜过我侯国英的手中剑,我一定还毛家一个公道。”
杨赶三紧追不舍地问:“请问侯岛主,所说的公道指的是什么?”
侯国英说:“赔赏毛家的一伤、一死、一残废。”
杨赶三也脱口赞道:“侯岛主果真不愧当代女杰之中的第一人!”
说毕,右脚尖一点毛长久抛落地上的那口厚背鬼头刀纂,那么沉重的一口鬼头刀,竟让他一蹴弹起,被他一把操在了手中。
直等杨赶三把刀一挽花,化成夜战八方藏刀式,女魔王才探手摘下一口剑来。只见这把软剑,约长二尺八九寸,剑身杨窄,窄得不超过二指,乌亮的黑鲨鱼皮软套,光滑的黑犀骨剑把,式样极为古朴。
看得杨赶三精神一震。
女魔王左手拿着剑鞘,右手紧握剑把,拇指一按绷簧,噌的一声轻啸,声音宛若龙吟。那口剑仅仅弹出半截时,已觉它光华刺目;脱鞘后,更显得寒芒闪映,宛如一泓秋水。
杨赶三惊呼一声:“紫电剑!”
好个傲骨凌人的女魔王,噌的一声,将那口切金断玉的紫电软剑,重新插回到鞘内,抖手抛给徒孙小秦杰,玉腕向胡眉面前一探,说:“给我那把天罡扇!”
胡眉刚吐出:“这……”
女魔王侯国英玉面转寒,冷斥道:“还不赶快把扇子递给我。”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行家。谁都知道,侯国英自从拜在天下第一神剑醉仙翁马慕起膝下,作为干女儿后,就放弃了使用十年之久的天罡扇,改用刚才的那把紫电剑。
并从义父那里学来了龙蛇八剑和颠倒乾坤大九式。如今面对强敌杨赶三,并且定下那么苛刻的条件,倘若一招失手,不光她女魔王赫赫英名付诸东流,还得亲手挥剑将夏侯双杰和胡眉三人砍成一伤、一死、一残废。值此当场不让敌、举手不留情的血腥风雨时刻,她竟异想天开地弃剑改用天罡扇,岂不是拿着性命当儿戏!”
胡眉见主母心意已决,情知无法违抗,只得双手把扇子送到主母之手。
侯国英的这把天罡扇,又名迫魂阎王扇,全长二尺八寸,精钢打造,因共三十六股,故曰天罡。其中三十四根小股,两根大股,内藏三十六根追魂钉,见血封喉,厉害绝伦。又因那两根大股系用红毛铁所造、锋利无比、善能切金断玉,故江湖人无不畏扇如畏虎。
一见侯国英果真弃剑改用天罡扇,这一次,杨赶三不光竖指赞叹,并还双手捧刀,躬身道:“今日一战,不管胜败,杨某都会终生佩服侯岛主。”
侯国英看出,只要自己不出手,身为半个主人的杨赶三,绝对不肯先出抬。轻吐“得罪了”,玉腕一抖,那把杀人利器——阎王扇,只虚指了一下杨赶三。
尽管女魔王对杨赶三这么仁至义尽,可身为巴陵一霸毛长久至亲的杨赶三,却一翻腕,那口加重分量的厚背鬼头刀,劈空有声地扫向侯国英的下盘。
女魔王娇躯一弹,离地不过两尺,就轻而易举地避开杨赶三的这一刀。玉腕再抖,身随扇走,反倒滑向杨赶三的右侧后。素后之中的天罡扇,趁势指向杨赶三的右肩井。
杨赶三右臂一甩,倚仗兵器比女魔王侯国英重得多,不光把刀改成单鞭用,施展的也是一招横架紫金梁,并且贯足了内力,向上陡地崩山,认定准能将侯国英的天罡扇震出手。
想不到女魔王樱唇一绽,轻吐一声“好招”后,一招吞云吐雾,天罡扇一撤一送,仍然指向杨赶三的右肩井。
杨赶三的老脸顿时泛出了红色,拨草寻蛇、拉腰横斩、裹脑缠头,连环三刀,划空厉啸,震魂慑魄地连连袭向女魔王。 侯国英这才让手中那把天罡扇发挥出它应有的克敌威力,点、扇、甩、扫,大开大合地向杨赶三周身上下罩去。
杨赶三心神一凛,刀法一改而为武林失传已久的快慢十三刀,快如电光石火,慢如老牛破车,快中藏凶,慢中透狠,快得凌厉,慢得诡异,上下飞舞,左右盘旋,尽出自己的秘传绝技,恶战苦斗侯国英。
吓得胡眉心惊体颤。手足无措。
气得夏侯扬威埋怨秦杰说:“往日数你小子坏水多,如今形势危急,你小子反倒哑吧了!我们岛主可是你小子的师奶奶,出了事我先掐死你小子!”
想不到,小秦杰一点也不惊慌,撇嘴道:“从前都说胖二爷你老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我看,你这是长大成人怕绵羊。师奶奶这是爱惜人材高抬手,不然早就要杨赶三的好看了。”
夏侯扬威将信将疑地转过脸,忽看出侯国英正玉腕轻翻,那把人见人怕的阎王扇挟着一股凌历的劲风,化为一招毒蜂螫人,直点杨赶三的人中穴。
逼得杨赶三一拧身形,化为斜挂单鞭式,硬向左侧移出五尺多。
女魔王一甩手中的阎王扇,招出截江夺斗,反划杨赶三的右肋。
由于女魔王变招太为神速,杨赶三格架不及,只好向后一仰,使用云里倒翻身,才险险地闪避开。
侯国英这才一声清啸,手中的阎王扇划出了一溜寒芒,乍闪追至。
饶让他杨赶三久经大敌,技艺精绝,也万万逃不开黑衣魔女邬凤仙传给侯国英的这招金凤剔翎。
只听嘶的厂声,杨赶三背后的衣襟被划开了尺多长一个大口子,虽没伤着肤肌,也够杨赶三胆战心惊、丢人现眼的了。
按说,杨赶三既已输到如此地步,理应认败服输,不再言战。
侯国英也想与他稍事周旋,罢战停手。
哪想到,一向恃技自负的杨赶三,在输得实在没法下台阶的时候,他竟然老着脸皮向侯国英要求说:“久仰神剑醉仙翁马老前辈的龙蛇八剑和颠倒乾坤大九式,乃当代武林中的一绝。杨某今天既入宝山,哪肯空手而回?只好不顾羞耻,恳请侯岛主成全我!”
女魔王一句“谨遵台命”还没有吐出,侍立在她左侧的小秦杰一蹿而出,一晃手中的惊魂刺,道:“夫子曰,‘死生亦大矣!’俗话说:‘除死无大事’。你杨赶三再想豁出肉撞金钟,我师奶奶也塌不下面子宰了你。事情既然僵到这,我秦杰索性成全你!”
一见十四五岁的小秦杰,竟敢向自己这个庞然大物下战书,气得杨赶三老脸发紫,狞笑说道:“凭你也敢小看我杨赶三?”
秦杰扑哧一笑,扬声说:“人都站在你的面前了,还谈什么敢不敢!”
杨赶三一听,几乎气得昏了过去,不怀好意地冷笑道:“说出你的条件吧!”
小秦杰神情一肃,朗然说:“我的条件比俺师奶奶的更干脆,只要你能避开我两招,还按我师奶奶许给你的,一伤、一死、一残废!”
一听秦杰像在满嘴跑舌头,气得夏侯双杰几乎跳起来骂大街。
只有女魔王侯国英,强自忍住不笑,向胡眉说:“这孩子开始打套啦!”
杨赶三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连连摇头,怒斥道:“小子你是在找死!”
女魔王侯国英突然接口说道:“我同意按照杰儿的条件办!”
正痛得两手抱膝、龇牙裂嘴的毛长安,强喊一声;“注意这小了玩花样!”
秦杰早一招樊哙屠狗刺向杨赶三,还故意把手法变得慢了些。
杨赶三一面侧身躲过,一面暗笑:就凭你秦杰这样的嫩牙齿,还想啃我杨赶三这身硬骨头,我看你侯国英到时候咋收场!哪知小捣蛋刺出的第二招,不光仍是那招樊哙屠狗,并还喊出招数的名称。杨赶三刚想喝问这是啥意思,小捣蛋又大喊一声:“樊哙屠狗!”手中的惊魂刺照样扎向杨赶三。
别看秦杰出招慢,杨赶三还真不敢不躲。否则,照样把他扎成透心凉。一面忙着往左侧闪,一面挥手厉喝:“小子住手!”
在杨赶三的厉声喝止下,秦杰停是停住了,却吣出一句能让杨赶三噎死的俏皮话:“讲好的两家伙才算数,你怎么连一家伙没撑就乱嚎!”接着,又刺出一招樊哙屠狗。
看出点门道的单掌开碑夏侯扬威,向大哥夏侯耀武低声咕哝道:“大哥,你就擎好吧,小缺德活活能把杨赶三老儿摆治死!”
话还真让他说对了。小秦杰连环二十四式没变样,清一色的樊哙屠狗,好像他根本只会这一招。
这就叫:泥人还有土性格。尽管杨赶三铁下心来忍到底,到底看小秦杰能玩出什么鬼花样,可勉强撑到二十四招樊哙屠狗后,实在无法容忍了,再一次闪避开小秦杰扎来的这一刺,把脸扭向侯国英,想让侯国英评评理。
等的就是这样的好机会,秦杰哪肯放过,一颤惊魂刺,陡地施展出那招刺出形现、形现刺到、刺到人亡的药到病除来。
就让他杨赶三技艺再为超绝,也绝对逃不脱抬手不空郝必醉的这招绝学。总算小秦杰秉承师奶奶侯国英不愿杀害杨赶三的本意,出刺微偏,避开要害,仅止扎穿了杨赶三的左肩井。
常言道:戏法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别看秦杰一刺扎穿了杨赶三的左肩井,杨赶三倒从内心之中感谢小秦杰。刚想喝令府中下人扶起伤者,抬走死人,礼送女魔王侯国英等人出府,竟想不到的一宗奇祸出现了。
原来,索梦雄自从领受女魔王的指派,陪同叶兰香退入大厅内,一能保护小燕子,二为监守杨弯腰,一直安坐厅中,等待外面搏斗结束。 坏就坏在叶兰香特别钦佩和关心女魔王,听到她要弃剑改用天罡扇,芳心一急,连连催促索梦雄到厅外去观察,以防变起仓促,好能扑出去护应。
开始八爪毒龙还不答应。
消魂观音叶兰香坚持己见说:“今天在场者,除去侯岛主,数你功力最高。巴陵毛家树大根深,百足之蛇,虽死不僵,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咱们身在虎穴,随时都会出现危机。还有至今没有露面的拘魂西施杨紫燕,说不定暗中搬人去了。”
让消魂观音这么一逼,八爪毒龙方才跨出大厅门外,刚为女魔王一扇划开杨赶三的后背衣襟一松,接着秦杰出头挑斗杨赶三,不熟悉秦杰深浅的八爪毒龙,心弦哪能不又一次绷紧!直到小秦杰巧胜杨赶三,八爪毒龙刚想招呼消魂观音出大厅,大厅中陡然传出一声惊呼。
惊得八爪毒龙心头一震,一式黄龙翻身,向大厅之中望过。
忽见重新换女装的拘魂西施,用手中的三尺利剑抵着叶兰香的后心,三名黑衣壮妇正搀扶着驼背追魂,向屏风前裂开的地道口中退去。
眼前的局面,只消拘魂西施的利剑朝前一送,就让八爪毒龙索梦雄能在眨眼之间幻成八只手爪,也绝对救不回消魂观音叶兰香的性命。迫于投鼠忌器,索梦雄不得不悚然止步。
拘魂西施狠狠地盯了八爪毒龙一眼,说:“索梦雄,凭我杨紫燕冰清玉洁的黄花大闺女,硬比不上淫行久著、人尽可夫的消魂观音叶兰香,我拘魂西施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巴陵毛家和先天无极派的旧仇我不管,咱们的新帐我得算。是人物,尽管用飞龙爪抓死我,可先咽气的,准是这位迷死人的狐狸精。”
这时,闻声赶来的有胡眉、秦杰和女魔王,一齐云集大厅门外。
急怒交加的八爪毒龙,厉喝道:“若不是那批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的人们一齐迫害她,叶兰香还不至于一再陷入污泥难自拔。如今逼得她划伤脸腮破了相,你杨紫燕还咒骂她是迷人的狐狸精,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看,也请你手拍良心想一想,尘世上有没有布衣荆钗、脸挂疤痕的狐狸精?冲着你如今这句话,我索梦雄这就承认和她是夫妻。”
八爪毒龙索梦雄这番义正词严的公道话,听得胡眉芳心猛一颤。
作为受害者的叶兰香,更感动得热泪盈眶,芳心暗忖: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凭八爪毒龙的声望和身分,从第一次看见自己就维护、怜念和垂爱,并还不惜玷污名声和得罪骨肉;今天,又亲口承认和自己是夫妻。
有幸若此,夫复何求,为报他这刻骨难忘的深情和爱意,也为了彻底解脱他,叶兰香只拿我这条多灾多难的薄命酬谢了。
叶兰香决心既下,冷不防,先将臂弯里的小燕子抛给索梦雄,然后蓦地一使靠山背,硬借杨紫燕的三尺利剑,穿透她自己的前后心。
由于此举太出拘魂西施的意外,惊得她撤剑不及,情知她虽没亲手杀死叶兰香,叶兰香也算死在她的利剑之下。又看出叶兰香所以单把小燕子抛给索梦雄,用意就是想让八爪毒龙腾不出手来扑杀。自己一步棋走错,不光永世得不到八爪毒龙的怜爱和原谅,反而结下永不可解的血海深仇。一阵意乱心烦之下,只颤声说:“人真不是我杀的!”连自己的利剑都没拔,就钻入地道遁走了。
依着胡眉,还想入洞去追赶。
侯国英一边喝止她穷寇莫追,一边迅疾从索梦雄手中接过小燕子。
两眼血红、怒如疯狮的索梦雄,弯腰还没抱起叶兰香,几滴滚烫的热泪,早抛落在叶兰香苍白的脸腮上。
看得胡眉眼圈一红,右手忙不迭地取出一颗龙眼大的药丸,左手迅疾摘下叶兰香的下巴颏,捏破药丸上的腊皮,清香立刻四溢,塞入她的樱口内。
八爪毒龙从散发出来的清香上,就知此药非比寻常,说不定还是女魔王从青阳、圣泉两宫之中带出来的皇宫圣药,感激胡眉在一个行将死去的人身上,毅然割舍如此珍品,除深深看了胡眉一眼外,并由衷地道了谢。
女魔王这才把小燕子转交到胡眉手上,冲着院中的杨赶三冷然说:“为了剑臣的声誉,侯国英不好屠杀失去抵抗能力的对手。并请转告令媛,她确未亲手杀死叶兰香,但我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扭躯退回大厅,来看叶兰香的伤势。
索梦雄真算有眼力,胡眉喂给消魂观音的那丸药,确是女魔王从圣泉宫中带出来的大内药中极品保和丸,赏给胡眉、迷儿各一粒。无奈药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叶兰香自撞剑尖,穿透肺腑,再好的灵丹绝药,也绝要不回来她的那条性命。
八爪毒龙也真不惜耗费真元,连连输入内力。饶是那样,半个时辰过去,叶兰香都没有醒转过来。
八爪毒龙尽管头上热气蒸腾,浑身汗流遍体,硬是不肯死了这份心,仍是一个劲地提聚所有的真力,源源不断地向叶兰香体内输入。
皇天到底没有负苦心人。经过八爪毒龙大量输入真气,和胡眉的那丸大内圣药生效,终于让消魂观音睁开了失神的双眼。
喜得胡眉双手合什,念出好几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消魂观音自知时光有限,先投给胡眉一瞥异样的眼光,然后断断续续地对索梦雄说;“感君厚爱,妾死无憾。
如能依我两年事,叶兰香当永远含笑九泉!”
向来满腔热血、肝胆照人的八爪毒龙,在消魂观音这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的凄绝情形下,除了连连点头,表示绝对依允之外,并又将手按在叶兰香的命门上。
消魂观音狂喘半天,才挣扎着说; “第一,承认贱妾为妻子!”
说完,见八爪毒龙毫不迟疑地一连点了好几下头,表示同意。
说来也真神奇,消魂观音叶兰香那早就失去血色的脸庞上,居然浮上了一丝红晕,喘了两口气以后接着说:“第二,索家三代单传,后续香烟,全系君身,冷(指无肠龙女冷凝霜)杨(指拘魂西施杨紫烟)二女虽皆恋君,以妾观之,均非佳偶……”
断断续续地说到这里,声音已细如蚊蝇,低不可闻,只把两只无神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侯国英和胡眉二人。
七窍玲珑、蕙心兰质的侯国英,早就看透了叶兰香的内心,连忙俯下娇躯,凑到叶兰香的耳边,大声说; “你放心地走吧,我一定按照你的心愿办!”
同时,伸出玉手,替她阖上了眼睛。 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对消魂观音相知最深的八爪毒龙,深知叶兰香所以不惜以身撞剑,自绝人寰,说穿了,就是想用她自身的鲜血,来洗涤她以前的污垢,促使自己能承认她为妻子。临咽气前,还请求侯国英作主,成全自己和胡眉的一段姻缘。
回念至此,索梦雄除去挥泪如雨之外,不光将叶兰香抱出城外,亲手挖坑掩埋了叶兰香,并借来侯国英的紫电剑,削石为碑,刻上“已故发妻叶兰香之墓,八爪毒龙索梦雄泣立”等字样。
众人肃立墓前,洒了一阵泪水。
一切完毕,侯国英突向索梦雄肃声说:“梦雄,你愿不愿拜我为师叔?”
别看这随随便便十一个字,听到索梦雄耳中,简直不啻炸响了十一声闷雷。
因为谁只要能获准参拜侯国英为师叔,谁就算是六指追魂久子伦门下的唯一弟子,也就等于神剑醉仙翁马慕起的掌门大徒孙。那八爪毒龙索梦雄可就成了一登龙门,身价十倍了。
慌得索梦雄立即双膝一屈,跑倒在地,先遥向终南山方向大拜了八拜,算是参见了师祖马慕起。然后再冲东北方向跪倒,口称“恩师”,也大拜了八拜,算是向久子伦行了拜师礼。最后,才给侯国英磕了八个头。
侯国英这才面容一整,向梦雄问道:“梦儿,知道叶兰香为什么不惜一死吗?”
索梦雄心中一惨,说:“知道!” 侯国英眼圈一红,说:“冲着死者的这片苦心,我也得出来当这个家,你和胡眉均非世俗儿女,更不必再请三媒六证,今天由我作主,把胡眉当面许配你!”
八爪毒龙一来为叶兰香的痴情感动,二是师叔侯国英亲自作主,三敬胡眉莲花出污泥而不染,当即跪倒在师叔的面前应允。
尽管胡眉内心再爱慕索梦雄,再喜自己终身有靠,生性再为豪放和泼辣,毕竟还保存有黄花处女的天然娇羞,螓首自然垂到了胸口。
女魔王何等聪明,立即沉声喝道:“胡眉,还不过来谢谢我!”
有主母侯国英给垫的这个台阶,胡眉就好紧贴索梦雄的肩旁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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