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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第01回 珠胎暗怀,诈死埋名空遗恨;杀机明露,屠人夺刀结深仇

西楚故都,云龙山下,华祖古庙,后院静室。

远处谯楼,鼓打三更,近处山头,磷火闪烁。

真乃是:枯枝索索随风抖,衰草瑟瑟嫠妇吟。

武凤楼凄绝人寰的那句“命实如此,夫复何言。东方公主,你还是来晚了一步”的话,尚没有落音。

东方绮珠早已一阵风似地扑到了魏银屏的病榻之前,垂泪不止。

不等武凤楼发话,消魂观音叶兰香早已一拧娇躯,蹿出了静室,一来心急,二来又是夜晚,索性跃登房顶,轻点巧纵,直扑泗水公刘府。

叶兰香限于身分,心中再急,也不敢长驱直入,只好叩门喊人。

时值夜深,气候严寒,费了好大工夫,才叫开了大门。

首先被惊动起身的,就是小神童曹玉和人人躲秦杰小哥儿俩,一听凶信,秦杰虽被震惊得身躯一软,脸色惨白,尚能勉强支撑。而一向孺慕情殷的小神童曹玉,只惨叫了一声:“师娘!”竟然昏死过去。

幸得消魂观音叶兰香一把抱住,才不致于跌倒。

经过好一阵子推拿呼唤,小神童曹玉才苏醒过来。

曹玉挣扎着,要赶往师娘魏银屏的灵前致哀……

此时,听到人人躲秦杰的禀报,江剑臣、侯国英夫妻二人,连同云海芙蓉马小倩,无不满面凄容地赶来。

常言道: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别看身分辈分比一般人不低的女魔王侯,都不敢擅自作主,还是把询问的眼光投向了丈夫江剑臣。

按理说,别看魏银屏年纪不大,但她不仅是已故浙江巡抚武伯衡的儿媳,还是先天无极派现任掌门人的原配夫人。

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她的殡葬,都不可过于草草。但细想起来,可就大大不然了。由于魏银屏是奸阉魏忠贤的嫡亲侄女,从小就改口呼魏阉为父,其生父魏忠英不光历任陕西总镇、两江水陆提督,协助奸阉,手握重兵,残害百姓,屠戳忠良。就连武凤楼之父武伯衡,也被害在魏忠英之手。所以魏银屏的附逆罪名,是经过皇上御笔钦定,铁案如山的。再加上武凤楼父母丧亡之后,一片忠贞,辅佐当今,一向未萌家室之念,崇祯帝曾多次降旨为其建造府第,皆被他恳辞奏免,以致时至今日,仍是居无定所。虽然侯国英和泗水公刘府亲如一家,也势不能把魏银屏的灵柩抬入刘家,难道真就一切了草从事吗?看出丈夫陷入了沉沉的思索之中,侯国英凄然说道:“依我看,主意停一会再拿,还是先到华祖庙中去看看吧!”

听了妻子的这番话,江剑臣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率先走出了刘府。

等一行人看到那静室之中,四壁萧索,幽灯闪烁,倩女离魂,长眠床上,除江剑臣缓缓地背过身去,其余的人一齐放声痛哭起来。

宛如失群孤雁的武凤楼,虽然泪如泉涌,痛断肝肠,但一见三师叔来到,不敢不勉强止住悲哀,忙跪请江剑臣在外间落座,自己侍立旁侧。

江剑臣凄然说道:“亡者已长逝,悲伤亦无益,还是斟酌一下,如何料理银屏的后事吧!”

武凤楼躬身禀道:“三日之前,银屏已自觉不起,嘱求我暂勿声张,并留有一书,呈给师叔和婶娘。”

说完,先请来三婶娘侯国英,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呈送到钻天鹞子江剑臣和女魔王侯国英二人的面前。

江剑臣示意自己的妻子接过拆开,只见上面写道:“侄媳不幸,错生篡逆之门,为救我命,凤楼独下辽东,册封诏书虽得,依然待罪天庭,所以不敢萌生死念者,武凤楼从我于地下耳。日夜焦虑,恨不能死。如今天从人愿,终于得赴黄泉,临危伏枕留书,恳求者有三:一,我死之后,立即秘密埋葬,务请不要声张;二,选择吉日良辰,力促凤楼、绮珠二人重结前缘,以延续武氏香烟;三,义父千里空老人,年事已高,请令叶女代我尽孝。三事成后,侄媳虽死,亦当含笑九、泉。”下具:“侄媳魏银屏伏枕再拜恳求。”

有道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看完了魏银屏的这一封血泪遗书,生平一向不知眼泪为何物的钻天鹞子,竟然情不自禁地洒下了几滴泪水。以致一时之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不料始终一声不响的女魔王侯国英,突然向消魂观音叶兰香点手唤道:“兰香过来,我有话说!”

正哭得和泪人相似的消魂观音叶兰香,乍让女魔王侯国英一唤,情不自禁地神色一变,虽然仅仅只是一变,也没有逃过女魔王那明察秋毫的一双眼睛,不等对方走近,女魔王反倒迎上前去说:“听玉儿讲,你和银屏相处甚厚,她在遗书中也曾推选你代自己尽孝。须知千里空老人,乃武林中罕见的杰出人士,要求一面,皆不可得,你以一个花二姑门下的弟子,竟能得此福缘,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

按理说,魏银屏在遗书中虽有举荐消魂观音叶兰香代替自己在义父杀人如麻千里空面前尽孝一说,但必须得江剑臣或武凤楼亲口准许,才能作数。原因是她过去的胡作乱为,声誉太坏,不配有此福分。想不到竟从侯国英的嘴中说出来,自然也就等于从江剑臣亲口说出的一样了。

哪知消魂观音叶兰香不仅没有应声拜谢,相反地娇躯一颤,垂下了螓首。

幸好这些异乎寻常的举止,只是出现在江剑臣和武凤楼二人的面前,而他爷儿俩又正浸沉在极度的悲哀之中,根本没有留意这些些微的神情变化。

谁知经此一来,女魔王侯国英反而倒率先发话,事事主动,天刚黎明,就打发秦杰赶回泗水公刘府,让帐房管事速去购置衣衾棺木,并悄悄传唤一些家丁前来,以供差遣使用。

以刘府的人力和物力,又是秘密发丧,前后两个时辰不到,就万事俱备了。

按女魔王侯国英的吩咐,下午酉时成殓,曹玉、秦杰、马小倩、洪如丹灵前致哀,卯时整发丧。

可怜一代红颜,命薄如纸的魏银屏,被悄悄地埋葬在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上了。

别谠武凤楼感念她的数次救命救母大恩,以及痴心苦恋的深情,哭伏坟上,不忍离去,就连一向誓欲置之于死地的东方绮珠公主,面对着一堆未干黄土,满山凄迷衰草,也为魏银屏的红颜薄命而默默流泪。

最后,还是侯国英首先止住悲哀,以夜静更深,防止惊人耳目为借口,强行劝解众人下山。

依着武凤楼,还要回到华祖庙中。侯国英又一次作主,为避免武凤楼睹物思人为借口,硬让曹玉和秦杰小哥儿俩把他搀回到泗水公刘府,除去指名叫消魂观音叶兰香一人暂时去华祖庙留守外,其余人等,包括东方绮珠公主和血玫瑰洪如丹等,都跟随她一齐去刘府住宿。

目送一行人等渐去渐远的身影,分明已岔入小巷的消魂观音叶兰香,陡然一拧娇躯,飞身蹿上了屋顶,利用房屋的黑影遮住了自己的踪迹,一直跟随到土山脚下,确信一行众人已进入了刘府,她才长长地吁出一口大气,莲足一点,以电光闪石火的速度,重新向云龙山西麓的黄茅岗奔去。

说实在的,叶兰香从魏银屏第一次要求自己传授龟息大法,帮助她诈死埋名时起,在这个江湖上有名的消魂观音的心中,就没有一时一刻平静过,也没有一时一刻不替魏银屏难过委屈。特别是看到武凤楼对待魏银屏的倾心抚爱,温柔体贴,更使她忧伤悲愤,可怜她多次力劝魏银屏:“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虽然势逼处此,也不可做此傻事。”无奈魏银屏决心已下,无可挽回,虽见魏银屏学习龟息大法有成,终究还是怕弄巧成拙,甚至被别人看出了破绽,连自己也落包涵。

正因为她弄假心虚,所以一听女魔女提到她师父花二姑时,就心慌意乱,幸喜如今眼看大功告成了。

一路飞奔,登上了黄茅岗,从荒草丛中找出了事先偷藏的一把铁叉,扒开坟头,撬开棺材,先让魏银屏跳了出来,然后二人一同重新把坟头筑好,再抖手将铁叉抛向远处的草丛之中,这才一前一后地向云龙山下驰来。

来到华祖庙侧,魏银屏陡然间收住了身形,有些欲进反退的样子。

消魂观音叶兰香催道:“兵贵神速,主人赶快进庙换了衣服,带上备好的物件,赶快直奔三湘与老主人千里空汇合,兰香随后就去!”

魏银屏迟疑了一下说:“你我的这一番做作,虽可称得上天衣无缝,但我总觉得还不能一手遮尽所有人的耳目,我不打算再进庙了!” 消魂观音叶兰香急道:“主人也太多虑了,一开始我也怕瞒不过那位高居武官正二品的姑奶奶,现在主人已重返阳世,他们又都在悲痛之中,正应了一痛三分迷那句话,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反正主人总不能穿着这一身送老的衣服出门吧!”

魏银屏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愁就愁得是她一个人。因为三师叔的为人光明磊落,绝不会跟小辈人动心眼;凤楼她肝肠寸断,神智半昏;东方绮珠亲眼.目睹,看我断气;至于玉、杰两儿和马姑娘小倩,光有悲痛,焉会起疑?怕就怕国英姐……”

魏银屏的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消魂观音早一手插入了她的腋下,冲口说:“只要主人收拾东西马上离开此地,就让三奶奶起了疑心,赶来此地,也晚大半个季节了。”

说着,丹田气一提,低喝一声:“起!”竟然带着魏银屏的娇躯,一齐向上蹿起,直向墙内落去。

别看魏银屏反复迟疑不定,事实上却不尽然。一直到主仆二人推门进屋,燃起了灯火,注目观察,华祖庙内,一切仍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到了这时,别说消魂观音叶兰香,就连谨小慎微、心细如发的魏银屏,也认为把所有的人都给瞒过了。

虽然如此,消魂观音叶兰香也始终未忘记“兵贵神速”

四字,一面服侍魏银屏换上了平常的服装,一面取出来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连同魏银屏的兵刃,一齐捧送给自己的主人。直到把魏银屏送出了华祖庙,确实证明已大功完成,她才浑身轻松地向后院的三间静室走去。

做梦也想不到,等她第二次晃亮了火折子,刚想点上灯时,突然看到侯国英脸色毫无表情地坐在桌旁的太师椅上,最令她惊心动魄的,椅子旁边还竖着自己抛弃在草丛之中的那把大铁叉。

直到这时,叶兰香才知道今晚自己和主人的一切举动,都已完全落入了这位前锦衣卫总督的眼中,她不由一下子吓呆了。

沉寂了半晌,侯国英才渐渐放缓了脸色。

叶兰香心中一机灵,扑地跪倒在一代女魔侯国英的面前,哀声求道:“奴婢该死,不应帮助主人欺骗三爷和三奶奶,容奴婢马上把主人追回。”

女魔王侯国英长叹了一口气,摇手阻止了叶兰香的举动,惨然说:“事已至今,追她何益!况且她也只有这一步棋可走,我平日枉自聪明,归根结底,反倒不如她能拾得起,放得下。”话未说完,秀目之中早溢出了泪水。

对于女魔王侯国英过去的一切,凡是江湖中人罕有不知者,所以消魂观音也知道侯国英是有感而发。正所谓同病相怜,触景伤怀,吓得消魂观音更是噤若寒蝉了。

女魔王侯国英缓缓站起身来,又缓缓踱到静室门外,才接着说道:“上有赫赫天威,下有伦理纲常,银屏不得已而出此下策,三寸芳心不知要断为几截。我除去成全她之外,又能说什么,不过我最担心的……”

听出侯国英的话中有因,消魂观音是何等样人,早已洞悉其意,只惊得心神一颤,脱口说道:“事诚可虑,不过也不见得会这样巧吧?”

侯国英先是玉面一红,紧接着悠悠叹道:“一般练武之士,体质都大异于常人,更何况凤楼和银屏生死苦恋,两情相悦,数十日的缠绵缱绻,难保不珠胎暗结,只恐银屏不自知而已。果若不幸如此,让孩子成无父之儿,又将如何?·真是冤孽呀!冤孽!” 听到这里,消魂观音叶兰香连脸都吓白了。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女魔王起初嫁给江剑臣时,不就是一夕之好就生下了江枫吗?真要如此,则魏银屏的以后处景,岂不更为悲惨了!事情还真是怕啥有啥,诈死之后的魏银屏,半月之后,果然发现自己身怀六甲,后悔已然不及。十月满足,得产麟儿,娘儿俩受尽了于辛万苦,也历经了无限的波折,此是后话。

抬头看看天色,东方见现微明,又看出女魔王侯国英有心成全,消魂观音的胆子也就大了许多,连忙赔着笑脸问道:“关于我家主人的这一次诈死,奴婢自信没有多少迹象可寻,不知为什么还是没有逃出你老人家的一双慧眼?”

侯国英正色说道:“开始我还真没动疑,甚至把我吓了一跳。哪知在我想把你唤到跟前,询问一下银屏临危以前的情况时,才突然发现你有些神色不对,直到我一口点出令师花二姑的名字,促使你不敢跟我对盘子,我才证实了这一件事。也真难为银屏能狠得下这一份心来,换了我恐怕都做不到。”

想到主人今后的艰难处境和凄凉岁月,就连一贯心黑手辣、素性淫荡的消魂观音,也不禁黯然神伤,滴下泪水。

侯国英接着说:“剑臣自幼生性淡泊,过不惯侯门生活。

我之迁居泗水刘府,完全是为了凤楼和银屏。现在银屏诈死出走,其意是在促成楼儿和东方公主的婚姻,她的这一片苦心,我焉能不与成全!如今天色大亮,你可迅速赶到刘府,快请剑臣来此,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快去!”

听命之后,消魂观音叶兰香刚刚转过身形要走,……侯国英又说:“银屏缺乏江湖经验。如今孤身回转三湘,我有些放心不下。你可附带禀告江三爷,就说我让你马上前去投奔千里老前辈,不要再回此地来了!”

消魂观音叶兰香何尝放心魏银屏一人单走!听完此言,当然喜不自胜,除去当场叩谢侯国英的玉成大恩外,回转房内,收拾一下随身必须东西,高高兴兴地去了刘府。

说实在的,女魔王侯国英确实被魏银屏诈死埋名、意在成全武凤楼忠孝的这件事,大大地震动了。仔细想来,她自己和江剑臣、李文莲之间的孽缘纠缠,又何尝不是如此?甚至比他们更为严重棘手。。原因是自己既不能见容于当今万岁崇祯,又得不到婆母杨氏夫人的欢心和承认,还有江剑臣视之如父的大师兄萧剑秋,虽然不再反对,但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多么的勉强!再想到婆母杨氏年轻凄苦,晚年孀居,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她老人家岂不早已儿孙绕膝承欢了!总而言之,自己虽得到丈夫江剑臣的怜爱,可在江氏一门的家中,可确实算得上是一大罪人。还有自己当年结怨太多,树敌太众,时刻会为江剑臣带来麻烦。我要真为剑臣着想,也真应该走这一步棋。转念再想到自己和剑臣的夫妻恩爱,刻骨铭心,何况如今他第二次苦斗失力,身体才刚刚恢复,叫自己又如何能割舍得下……

情之一字,害人匪浅。就拿侯国英来说,她被江湖人尊称为一代女魔之王,又荣任过天启皇帝的锦衣卫总督,到现在仍手握五万铁甲,虎踞辽东石城岛上,麾下的人物不仅有秦岭四煞,潇湘、风流二剑,夏侯兄弟双杰,甚至还有燕山大豪虎头追魂燕凌霄,江湖第一煞星陆地神魔辛独,就连江南富甲一方的虎跑山庄庄主草上飞孙子羽,都肯屈尊作了她的石城岛总管。更让人佩服的是,秦岭四煞之师许啸虹,六指追魂久子伦,驼背神龙耿直,都和她结成了口盟兄弟。按理说,她该是一位何等样的女中之雄啊!偏偏对情之一字,怎么也戡它不破。岂不既可叹,复又可怜!虽然俗话说: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可这一句话确实没有根据。哪知偏偏就在侯国英自伤情怀之际,突然之间,从角门外闪进两个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年近古稀的比丘僧尼,身穿灰布僧衣,白布高靴袜子,脚蹬云履。全身上下洁净异常,称得上点尘不染,特别是两只细长的残目中烁烁放光,威芒逼人。

侯国英一眼就已认出,对方正是西岳华山上天梯苍龙岭上碧云庵主慈云师太,也是自己情敌女屠户李文莲的授业恩师。

慈云师太身后那个面容呆板、毫无表情的驼背老者,准是当年和桂守时同称南北两快刀的快刀哑阎罗郭天柱了。

别看侯国英年未三十,单身独自,面对两个扬威江湖数十年的武林拔尖人物——而且这两个人还是挟恨远来,专门前来寻衅的冤家对头,她反倒能轻盈盈地一笑,施礼言道:“不知老庵主和郭管事来此,有失远迎,请恕国英的不敬之罪!” 慈云师太年虽老迈,由于性情暴躁,当年的辣辛之气竟然丝毫未减。何况她今天是专程来找女魔王侯国英的麻烦,所以尽管侯国英以礼相见,语言得体,她还是冷哼一声说:“好你个女中的败类!当年石城岛后山,你竟然敢胆大包天,以偷天换日的手段,逃避我的追捕。要不是天山三个老东西多次为你说情,我早就下山寻你来了。你我的那本陈帐可以停一会再算,我是专门前来寻找剑臣的,如今他在哪里?速速唤来见我!”

常言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冷语六月寒。”按女魔王侯国英的秉性,听了慈云师太头一句“女中的败类”后,就气得七窍生烟。但她为了对方乃五岳三鸟的师姑,在她面前,连展翅金雕萧剑秋都不敢不低声下气,唯命是从,更别说是江剑臣了。何况当年江剑臣为了救自己一条性命,怒挥乌龙剑,损坏了慈云师太爱如性命的一柄铁拂尘。万般无奈之下,只可强忍怒火答道:“剑臣现在泗水公刘府,请老庵主和郭管事室内暂坐,国英已派人去请,马上就可前来拜见!”

按理说,女魔王侯国英的这一番话,是够客气的了。无奈老庵主一见侯国英,就气不打一处来,何况她的心肝宝贝徒弟李文莲几乎葬身火窟,一张芙蓉玉面被烧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这一口恶气,你叫她如何能咽得下去!知道江剑臣根本就怕自己,又知侯国英机诈百出,所以明明说的是老实话,她反而认为是缓兵之计。右手一挥,示意快刀哑阎罗郭天柱各处去搜一搜看。

在这种时候,就能看出快刀哑阎罗的沉着和冷静了。

他不等老庵主的命令出口,连忙趋前躬身施礼道:“侯岛主既然已派人去请江三侠,还是请庵主室中落座吧!”

慈云师太要是能听从郭天柱的话,今天的这场风波也就不会闹大了,偏偏是慈云师太错认为快刀哑阎罗不敢得罪江剑臣,气得她双眼一瞪,含怒向郭天柱斥道:“好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对侯国英这种人的话,怎么能够轻信?快快到各处去查看一下,如江三真不在这座庙中,然后再押着她同去泗水公刘府去找。”

这就叫是可忍,孰不可忍了。听罢慈云师太这番更不讲理的话,女魔王侯国英确实不能忍让了。不容快刀哑阎罗动身,娇躯一晃,早拦在二人面前,冷笑一声说:“慈云师太,亏你还是年高有德之人,理应知道,‘敬人者,人恒敬之’,以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再三再四地威逼于我,我都是看在剑臣的面上,一再容让,才纵使你凶焰更长。现在我明白地告诉你,只要有我侯国英的三寸气在,就绝对不会让我丈夫江剑臣再受你的窝囊气。”

说也可笑,一贯性如烈火、自以为是的慈云师太,数十年来,还真没有哪个人敢在她的面前这么顶撞过。气得她大袖一挥,厉声喝道:“天柱,给我拿下这个泼辣的贱人!”

女魔王侯国英纵声一笑说:“我侯国英虽系一介女流,自信尚能心口如一,我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没有现身以前,我侯国英还真想含悲忍泪,退避三舍,将我最亲爱的丈夫江剑臣,拱手让人你的徒儿李文莲,以报答她救母毁容之恩。如今冲着你这种倚老卖老、蛮不讲理,我侯国英反倒要不自量力地斗你一斗。话我可说在当面,我和快刀哑阎罗前辈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让他拿刀砍我侯国英十八刀,我保险连动都不动,更别说以死相拼了。要动手,还是请你自己上!”说完,玉腕一翻,那把片刻不离身畔的紫电软剑,早已挟着一溜刺眼的寒芒,亮了出来。

这就叫“君子可欺以其方”。女魔王侯国英不是傻子,她清楚地知道,慈云师太这一次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虽然不怕哑阎罗的那把快刀,但也绝不肯先和郭天柱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以强弩之末,再来对付老庵主。所以一上来,倚仗着伶牙俐齿,先用话封死哑阎罗,因为凭快刀哑阎罗的身分,绝不会用刀去砍一个死不还手的女人。

果不出女魔王侯国英的所料,老庵主慈云师太先是冷冷一笑,顿从双目之中喷射出摄人魂魄的一股子厉芒来,然后反手从自己的背后,抽出一口青钢短剑,左手一领剑诀喝道:“侯国英,这是你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动手前我先让你三剑。”

对付当年和无极龙齐名的慈云师太,女魔王哪敢存一丝一毫的侥幸心理!不等对方的话落音,就用学自黑衣魔女邬凤仙那五招绝学的第一招墨凤舒翼,斜削慈云师太的左肩。

不容慈云师太错身躲闪,女魔王的第二剑彩凤点头,早又点向了慈云师太的右边眉尖。

慈云师太冷然一笑说:“常言说,物以类聚。别说你的这几手玩意是学自黑衣魔女门下,就让邬凤仙亲自前来,也不是我的十合之将。”一面说着,一面早身如飘絮,不光闪向了一旁,并还吐出了一句:“还有一剑!”

女魔王侯国英对自己的第二个师父黑衣魔女邬凤仙,异常敬爱,如今一听慈云师太大有瞧不起黑衣魔女之意,哪能不心头火起!反手一剑,使出第三招金凤剔翎,同时不等剑招用老,再次玉腕微震,一改而为玉风展翅,硬把慈云师太逼退了半步。在抢得了一些先机之际,她的第五招丹风啄食,剑光霍霍,直扎慈云师太的幽门穴。端的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身法也是轻灵飘忽,神幻难测。

直到这时,慈云师太才知道侯国英确实已非吴下阿蒙,不可轻侮。刚想挥剑反击,智计百出的女魔王,早又把义父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当年擅长的一套秘门绝技龙蛇八剑,施展了出来。

一向过于托大的慈云庵主,已经开始有些后悔了。原来这一套龙蛇八剑,乃是号称天下第一神斜马慕起的独得之称。在云海芙蓉马小倩的手中施展,都令人震惊不止,更何况今天是女魔王本人呢!只见从第一剑狂龙闹海起,紧接着青蛇翻滚、神龙掉尾、苍龙入海、长蛇绕兔、龙蛇飞舞、云龙三现,剑光闪闪,逼人而来。

就在最后一招龙顶摘珠尚未施展出来之际。陡地从角门内传来一声极为清越的声音喝斥道:“国英住手!”

这种声音一入耳,女魔王侯国英就惊得心头一震。情知自己的丈夫江剑臣这一赶到,自己的杀身凶险虽能解除,事情反而更加麻烦讨厌了。

慈云师太一眼瞧见江剑臣,知道不需动武了,一声冷哼,把剑插回鞘内。

钻天鹞子江剑臣口尊:“师姑!”跪在了慈云师太的面前。

同来的还有武凤楼、曹玉、秦杰、马小倩等人。除去云海芙蓉马小倩紧紧贴靠在女魔王侯国英身旁,傲不为礼外,其余的人,纷纷按辈分,依次跪在了江剑臣的身后。

慈云师太刚才被女魔王给窝的一肚子火气,可有地方发泄了,先狠狠地踢了江剑臣一脚,恨声骂道:“好你个没有良心的奴才!莲儿为了救你们母子,葬身火窟之内,被烧得九死一生,把一副如花似玉的容貌全部毁坏了。这还不算,她反而能替你克尽子职,侍奉你的老娘。这一切的一切,不光没有换回她应有的地位,反倒使你得以空出身子,去和侯国英双宿双飞,这都怪你那死了活该的师父生前教徒不严所致。你今天要不老老实实地跟我回承德,和莲儿成就百年之好,共同奉养老娘,我不光立即追去尔的一条性命,连你的老鬼师父,我都得扒出来鞭尸!”

这就叫买卖不成话不到。以女屠户李文莲对待江剑臣的一片苦心,并且舍身救护过江剑臣母子,还被烧成了重伤,并能代替江剑臣侍奉老母,更何况李文莲还是杨氏夫人的亲口承认的儿媳。所以,今天慈云师太的这一番话,要是换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来说,不光钻天鹞子江剑臣理缺词穷,就让已给江剑臣生下娇儿的女魔王,也是无可应付。坏就坏在这位老庵主不仅不善词令,而且性情暴躁,骂出的话实在难听已极,有理反倒变成无理专横了。

在场之人,别人还好,马小倩哪能容忍得下!不等慈云师太骂完,娇躯一拧,扑到小神童的身侧,纤手一伸,正好握住那口冷焰断魂刀的刀把,拇指一顶绷簧,仓的一声,抽出鞘外,出手就是一招龙顶摘珠,直奔慈云师太的脖颈削来。

也是该着把事情闹大,慈云师太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一个晚生后辈如此对她冒犯!这还不说、老庵主又根本认不出这位骄横野蛮的小姑娘,是神剑醉仙翁马慕起和终南樵隐马慕岱二人唯一的小孙女,一看刀临切近,左袖一抖一扯,正好裹住冷焰断魂刀的刀身,借着一扯之势,右掌陡然以翻天印的手法印出,直拍马小倩的左肋肋骨。

老庵主的这一掌,别看只用了三四成功力,要真打实了,马小倩虽不致于立毙掌下,最起码也得断上几根肋骨。

到这种时候,跪在地上的江剑臣想不出手都不行了,他一来不能眼睁睁看着马小倩重创在老庵主的掌下,二来就让别人想出手营救,不光没有那种功力,在时间上也万万营救不及。势逼无奈之下,江剑臣钢牙一锉,挺身而起,双臂一齐伸出,右手一招清风送爽,先把云海芙蓉马小倩送出圈外,左手一招卷地翻天,一下子托住了慈云师太的右腕。

这一来,可把个性如烈火的慈云师太给气坏了,沉喝了一声:“坚子该死!”右腕一翻,被托起的手掌陡然变为下搜九幽,直抓钻天鹞子江剑臣的左肋软肋处。

侯国英当然是知夫莫若妻,知道就是再给江剑臣添上三个胆,江剑臣也不敢和慈云师太动真的。可已然动了杀机的慈云师太就不同了,别的不说,只看她的这一招下搜九幽,根本就没打算让江剑臣再活着逃出手去。

只吓得侯国英右手剑一招火燎残蜡,拼命斜切慈云师太的右腕,企图阻止对方向丈夫痛下杀手。

双方三个人的身形悠然一分,气得江剑臣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埋怨她不该冒昧出手,造成以二对一的局面,更让老尼姑占去理了。 果然没出江剑臣所料,平素无理都得占三分的慈云师太,哪能咽得下这一口气?左手一招五指分筋,硬抓侯国英的右肩,右手重新搭上剑把,仓的一声,利剑出鞘,竟然亮出了华山派的七步断肠红剑法,她真打算拼命了。

江剑臣身为先天无极派第二代掌门人无极龙的嫡传弟子,对师父当年情侣慈云师太的这一套恶毒剑法,哪有不知道之理?情知不动手则已,真要引动了慈云师太的杀机,女魔王侯国英在七步断肠红剑法下,不死非重伤不可。但碍于师门戒律,自己又势不能和慈云师太拼个死活……

就在江剑臣百转回肠、无可奈何之际,突然从角门走进两个人来。

正在焦急欲死的武凤楼,一眼看出进来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师伯萧剑秋和号称生死牌的尚天台时,身上的冷汗马上就干去了一大半。

可人微见轻的小捣蛋鬼秦杰,却一跺脚埋怨说:“大师爷爷既然知道有这么一场大劫难,搬请哪座尊神不好,为什么偏偏请来这一位?”

别看慈云师太身为华山派的掌门人,可她一眼看见了大师兄尚天台,不仅马上反手将青钢短剑插回鞘内,并还紧走几步,来到生死牌的面前,稽首为礼道:“慈云见过大师兄!”

钻天鹞子江剑臣,悲凉凄楚地向侯国英说:“看今天的阵势,你我夫妻离别的日子,恐怕真的要到了!”说完之后,才率领武凤楼等人,上前与尚天台、萧剑秋二人见礼。

尚天台先举手挥退武凤楼、曹玉、秦杰等人,然后才把脸色一整,向慈云师太发话道:“事有事在,天塌下来,自有长人顶着。泰山再重,也压不过一个理字,你又何必和一些晚生后辈一般见识?幸亏剑秋贤侄硬把我给扯出来,不然的话,我看你怎么下得了今天这个台!”

马小倩是何等聪明难缠的人物!一听尚天台的语气,不由得花容微变,放低了声音向秦杰悄声说:“孩子,这就叫至亲不为偏向,同姓不算主谋。别看尚天台是和我爷爷齐名的大人物,在处理今天这一档子事情上,我怕他很难把一碗水往平处端,偏偏陪他同来的又是你这素以仁义道德著称的大师爷爷。要是能换上你的那位三太公,咱娘们就不会由着他们华山派欺负了。”

小秦杰先眨巴眨巴大眼睛,然后再伸出舌头舐了舐自己的薄嘴唇,小大人似地冷然说:“撒出去的渔网没收回,谁也看不清到底能网住什么鱼?”

马小倩心中一动说:“瞧你这么一说,莫非后面还会有人来?”

小秦杰暂不回答马小倩的问话,反问:“从太师姑的话音中,你也听出她是人承德来的吧?”

马小倩毫不思索地点了点头。

小秦杰胸脯一挺,正色说:“不管他是什么样的江湖人物,只要他从京城附近过,保准逃不出我师父手底下那些人的耳目,你说对不对?”

由于小捣蛋鬼的这几句话声音高,别说云海芙蓉马小倩听了一个满耳朵。就连侯国英都听得清清楚楚,她那紧紧皱着的眉头舒开了。因为她知道徒儿缺德十八手人见愁李鸣,目前正在京城荣任锦衣卫都指挥,虽然没有过去自己做锦衣卫总督时的人马多,光凭缺德十八手的那一份鬼聪明,江湖上一般的事情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同时也知道天山三公沈公达和八变神偷任平吾二位老人,目前都在东海八极怪叟段常仁那里做客。李鸣只要使用上八百里加紧传递公文的方法,虽不能朝发夕至,最多头天派人,第二天就能到达东海。心中一宽,转脸再向生死牌尚天台望去。

只听他使用非常严厉的口音,向江剑臣训斥道:“看你的意思,以为我尚某人是想以大压小、以老欺少、处事偏激,是不是?”

江剑臣刚想说话,萧剑秋连忙赔着笑脸说:“尚叔父说哪里话来!剑臣一个晚生后辈,吓死他也不敢对你老存有不敬之心。只是慈云师姑的吩咐,似乎有点儿……”

不容萧剑秋再往下讲,慈云师太早抢过话头说:“似乎什么?似乎有点儿强人所难,是不是?就连这样,我还是在尚师哥的力主下勉强答应的;不然的话,对他们这种以下犯上的罪过,我绝对不会轻饶!”

比慈云师太更不讲理的马小倩,早听出萧剑秋在慈云师太和尚天台二人的压力下,被迫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也就是要姑爹江剑臣舍弃姑娘侯国英,立即跟随他们回转承德府。心头一酸之下,立即犯起她那宁折不弯的执拗脾气,前跨一步,口不择言地说:“依我看,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简直是吃饱饭没事撑得慌。谁想和我姑妈争男人,最好还是让她自己来,用不着你们闲操心,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要说马小倩这小姑奶奶的胆子,真也大得离了谱。这几句话除去难听以外,而且还加上了骂头,不光展翅金雕萧剑秋吓得脸色泛白,就连女魔王侯国英也着实吓了一大跳。

让马小倩这么一骂,尚天台不怒反笑了,伸手拦住慈云师太的前扑之势,笑嘻嘻地问马小倩:“你知道我是谁吗?”

马小倩说:“知道。”

尚天台双眉一挑,轻喝道:“既然知道我是判人生死的尚天台,为什么还敢骂我?”

马小倩秀目一瞪说:“就因为你想判别人的生死易,想判我马小倩的生死难!”

尚天台喝问道:“为什么?”

云海芙蓉马小倩噗哧一笑说:“你别跟我吹胡子瞪眼睛,我不光认识你是我的尚爷爷,你也准认识我是神剑马慕起的孙女马小倩!”

尚天台越发暴怒,厉喝道:“你想抬出马醉鬼来压制我?”

马小倩嬉皮笑脸地歪头说:“你心里明白就行啦,何必说出来大家听!” 站在边旁,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的小捣蛋,故意装作正儿八经地大喊道:“尚太公,你老人家这场骂算是白挨啦,她可不是仗着她爷爷马神剑,才敢骂你的。”

尚天台微微一怔问:“你说她是仗什么?”

秦杰更加一本正经地说:“她是仗着你老人家绝不会跟我们小孩子一般见识!”

听了小捣蛋的这句缺德话,连向来不善言笑的萧剑秋都几乎笑出声音来,心中暗想:真正得李鸣阴损缺德真传的,准是这小子。

就在这时,天山胖公沈公达、八变神偷任平吾,正好从角门跨进来,不用问,准是时刻关心自己师父、师娘的李缺德搬来的救兵,连萧剑秋都喜出望外了。

常言说得好:一物降一物。不光慈云师太最怕当年的小胖子,就连任意判人生死的尚天台,只要见了八变神偷任平吾,脑袋也得大上两号。

不仅如此,没等尚天台、慈云师太和沈、任二老打招呼,突然从角门之外又传来一声:“东方公主驾到!”

随着声音,血玫瑰洪如丹在前,东方绮珠在后,跨进了角门。

在封建时期,讲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宾,莫非王臣。别看东方绮珠在武林中的地位只是青城三豹的孙女,可她既已拜在东宫刘太后驾前,被收为义女,就连当年万岁崇祯见了她,都得喊她一声御妹,理所当然地是公主殿下的身分子。不管你生死牌在武林中多么赫赫有名,更不管你慈云师太早已出家多年,一旦见了她,都不能不以礼参拜:在这种场合上,就得看天山胖公沈公达的了。只见他挪动着臃肿的胖身体,极为费力艰难地率先跪在东方绮珠的身前,口称:“天山沈公达,跪接公主凤驾!”

这一下可热闹了。先天无极派中人,上自前任掌门人萧剑秋,下至年龄最小、辈分最低的小捣蛋秦杰,以及女魔王侯国英、云海芙蓉马小倩,无不口称公主,跪满了一地。

生死牌和慈云师太兄妹二人傻眼了。

事情逼到这里,尚天台只好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妹,紧走两步,屈膝跪倒,口称:“山野草民尚天台,叩见东方公主。”

慈云师太虽是出家僧尼,也不得不双手合什,口念:“阿弥陀佛,贫尼参见公主。”

时时忘不了调皮逞能的小捣蛋,趁着大家不注意,向云海芙蓉马小倩先扮了一个鬼脸,然后眨巴眨巴眼睛低声说:“喂,这你可得佩服我秦杰的神机妙算了吧?保险还有精彩的在后头,你等着睁大眼睛看热闹吧,我的大小姐!”

气得马小倩偷偷地狠拧了秦杰一把,低声骂:“你小子这是想找死,怎么喊起大小姐来了,看姑姑我不揍扁你!”

秦杰被拧得龇牙嘴悄声说:“在称呼上,咱们可是一本糊涂帐。高兴了,我现在就敢喊你大嫂子,你还不是三回看我六只眼。”

说来也怪,马小倩让小捣蛋这么一胡嚼乱吣,她反倒一声不吭了。

二人扭过头去,只听东方公主用沉稳庄重的语气说:“皇朝自先帝驾崩后,当今万岁铲除魏阉而接登九五,全赖先天无极派的匡扶之力,其间又曾礼聘我的三位祖父为官中供奉,凡此种种,无不表明当今万岁重视武林中人。”

说到这里,略微停顿,然后从血玫瑰手中接过一件虽是火漆封口、但已被拆开的十万火急文书来,扬了一扬又说:“这是锦衣卫都指挥李鸣用八百里加急快马,投递给我的一封文书代传万岁口谕,勒令我速率大江南北武林中的老辈人物,赶赴锦衣卫待命,听候谕旨面圣。”

须知,那时的皇上,名为天子,位列九五之尊,是天下亿万老百姓心目中的偶像,真能得到进京面圣的,乃是无尚的殊荣。就连生死牌这样声威赫赫的大人物,也是一种梦想不到的福分,任何人也不敢抗旨不遵,落下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众人一齐跪在地上。东方绮珠偏偏先躬下身来,双手扶起萧剑秋,异常和悦地对他说:“绮珠虽蒙太后恩宠,收作义女,毕竟身为江湖儿女,岂敢妄自托大?恳求大师伯代替绮珠,陪同慈云师太,任、沈三位老人先一步进京,侄女随后就到。”

妙就妙在东方绮珠吩咐完毕后,除去扶起众人外,一句话也不再多说了,好像是立等他们上路似的。

天山胖公沈公达,明知大师侄萧剑秋为人忠厚,拙于词令,就正色说道:“古人云,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咱们这四个老不死的能有进京面圣的机会,可真是福分不浅。反正老偷儿身上有的是金珠银票,不想去的,只管留下来!”说完之后,拉着八变神偷任平吾先走了。

尚天台虽明知这是缺德十八手玩的釜底抽薪鬼把戏,也不敢说一声不走。

慈云师太也是万般无奈,只气得一跺脚,又狠狠地瞪了女魔王侯国英一眼,随在尚、萧二人的身后也走了。

在场的大家,刚刚舒了一口气,突然一个身材魁伟、面如镔铁的年轻人,一头闯了过来,扑地跪倒在江剑臣的面前,悲声哭道:“三叔父,我可找到你啦,请你老人家赶快捉拿凶手,替我爹爹和裘师伯报殷雪恨呀!”

侯国英仔细一看,原来跪在自己丈夫江剑臣面前的不是别人,竟是江南杭州府佟家庄的少庄主小霸王佟铁。心中不由得有气,暗想:你真是个愣小子,说的话没头没脑,让别人怎么听得懂!钻天鹞子江剑臣虽然也有同感,但还是惊得心神狂跳,因为愣小子嘴中所说的爹爹和裘师伯,一个是万胜刀佟元超,一个是红毛狮王裘元烈,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伪武林健者。双双突然被害,杀人的凶手绝对不是一般的泛泛人物。

一面心中沉思,一面吩咐佟铁站起。

小霸王佟铁可能也品出味来,重新悲悲切切地说:“启禀三师叔,事情的起因,还是关系到那口五凤朝阳刀上。”

一提五凤朝阳刀,别人还好,站在一旁的武凤楼首先心神一震。暗想:就是倚仗这口杭州西湖灵隐寺的前古神兵利器,才能和奸阉魏忠贤手下的一毒、二客、三僧、四煞、五鬼、六怪、七凶、八魔等众多江湖人物一拼生死,互争高低。

为了借给自己这口五凤朝阳刀,灵隐寺的老方丈瑞雪、罗汉堂首座长老瑞霭、藏经楼长老瑞云,一齐赔上了性命。直到峨嵋决战后,自己决心南下寻找魏银屏,才把五凤朝阳刀重新归还给佛门。不料如今为了它,又惨死了两位本门前辈。

这件凶杀案。我焉能置身于事外!这才促使武凤楼挺身而出,南下江浙,追缉凶手,寻觅五凤朝阳刀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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