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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回 武场初开猛左恒铁掌挫敌锋

左恒这一出来,淮阳派中人知道他底细的,无不吃惊!因为这种场合是两下争荣辱,决生死的时候,虽是已经说明先令弟子们随便露露本门的功夫,可是也不能叫这样傻头傻脑的头一个儿下去。不论输赢胜负,总算与淮阳派的脸面有关,许多人这么怀疑着,全想着续命神医万柳堂必要把他叱责回去。哪知左恒这时已走到掌门人前施了一礼,又向师父万柳堂道:“师父我下去和他们招呼一下,我要是输了师父可接着我。”续命神医万柳堂板着面色说道:“不用多言,既有胆子敢下场子,你还问我作什么?去吧!左恒,只许你和人过拳脚,不准动兵刃,明白吗?”说到这里,向双环镇辽东上官云彤瞥了一眼。这江湖怪杰只是微微含笑的看着场子里,鹰爪王见万师弟竟没十分拦阻,蓦然想到此子虽聪慧不足,可是万师弟一手教出来的,现在既是他本师全不拦阻他,或许此子有什么胜人之处,也未可知。遂向左恒说道:“左恒,你既然愿意下场子,在凤尾帮的老师父们前领教,很好!我盼望你不要辱没了师门的威名才好,去吧!”左恒本来就不会说话,此时抱月回廊上三派的老少群雄坐着的、站着的,不下百余人,全瞪着眼看着他,更是任什么说不上来了。听到掌门人这一叫他下去,巴不得的立刻答应了声,转身走向外面。下了抱月回廊的台阶,往平坦的细砂地上走来,自己也不知站在哪里合适,往前走了十几步,觉得动手足亮开式子了,转身来瞪着眼往抱月回廊上看着。这时候应该有一番交代的话,请人家凤尾帮的老师父赐教。可是他只是愣着不动,凤尾帮一于匪党无不窃笑。左恒见自己到了场子里,人家并没跟下人来,遂不耐烦的向凤尾帮这边招呼道:“喂!你们谁下来跟我左恒练一趟,别耗着呀!”左恒这一发话,又惹得帮匪一阵哗笑!

天南逸叟武维扬是久经大敌的老江湖道,在先前本没在淮阳西岳一班少年弟子们身上注意,赶到左恒一出来,蓦然间也是一怔!忽的想到以淮阳派偌大的威名,焉能随便叫一个傻小子出场,仔细一看左恒的眼神,两太阳穴,已知此子身上有真功夫。此时见本帮一班舵、堂掌师竟有笑出了声的,不禁双眉一蹙,怒目向众人瞬了一眼,随即说道:“现在淮阳派门下左师兄,赏脸下场子赐教。这位左师兄为乾山万老师的高足,为淮阳派第三代弟子,我们主坛各堂舵主,不能够随便出场,外坛巡江各舵,有愿下去和左师兄领教的,只管下去。”天南逸叟武维扬的意思是,暗中用话指明了人家出场的可是门弟子,凡是掌主坛正舵的,不要贸然出场。赢了人家,落个以大压小,输给人家,栽的跟头更大。这时有守雁荡落雁峰舵主金勇,是由昨天调进来的。他原来是湖南铁鹞子张洪的门下,铁鹞子张洪是湖南下五门绿林中第一把能手。这金勇会些小巧的功夫,因为好高骛远自命不凡,在江湖道中栽了两次跟头,被铁鹞子张洪逐出门墙。他遂投在凤尾帮中,就派在雁荡山卡子上充了一名守卡子舵主。平日无事,与一班同帮的弟早们说些狂言大话,尽是他自己当初在江湖道上做过多少惊人的事业。只是凤尾帮的门规极严,虽是守卡子,一向没有事,可是他也不敢闹甚么意外的事。这次净业山庄之会,武维扬因为已经有人生心内叛,所有主坛附近水陆各舵,不重要的地方,全调进十二连环坞。金勇一见主坛有这么多的能人,自己不禁平日的气焰,矮了一半。本想无论如何在龙头帮主面前多少也露两下子,往后也有巴结三堂的希望。及见这么些能人在头里,自己哪还指望着露这份脸,赶到淮阳派中出场的竟是傻小子,心说:“这可该着我金勇走运,这种便宜事不捡等甚么!”遂在龙头帮主话一落声,立刻从末后的同帮弟兄抢出来,走到当中,向上说道:“外坛落雁峰掌舵弟子金勇,愿下场和这位左师父领教领教。”天南逸叟武维扬道:“愿意和这位左师兄领教很好,你不要轻视这位左师兄,他既是乾山万老师的高足,定具非常身手,更要明白这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不得擅自伤人,去吧!”落雁峰舵主金勇答应了声,立刻又向淮阳西岳掌门人一拜,转身走出抱月回廊。这落雁峰舵主金勇年不满三十,生得好一份“卖相”!抱月回廊中早把长衣抖去,这身疾装劲服越显得英挺。步到场子中,见傻小子左恒怔呵呵的那种神情,只是忍着笑,离着左恒有丈余远,停身站住。傻小子没等这位落雁峰舵主金勇发话,却等得不耐烦的招呼道:“喂!咱们两人招呼一下子,你可估量着,我左恒手脚上没准,要是有个磕着你、砸着你的,可别怨我手底下没交情。”金勇一听,这满不叫外场话,哪有一照面,先跟人交代这些个的!可是龙头帮主已当面交派我,叫我点到为止,不得任意伤人。这小子他倒走了前步,该着只许我挨揍,不许我动他,先把话堵住,没有这么冤的事,我也得先把话垫上。遂含笑说道:“左师兄不用客气,你是名震江湖乾山万柳堂老师父得意的弟子,手底下那会没准?我金勇不过会几手庄稼把式,没有什么真功夫,将来给左师兄熟熟招,请左师兄多多指教。不过诚如左师兄所言,动手过招,谁也难免有个收招不住,倘有失手之处,还望左师兄多多原谅!”左恒嘻嘻一笑道:“没有那么些说的!我这人不会说话,你们老头子派你来和我动手过招,干脆比划上看,我小子就是不会嘴把式。来呀!咱们说干就干,我师兄常常说我,破车别碍好道。哟!慢来,你这和我一罗嗉,险些把要紧的事忘了。你可听明白了,要是肉糟骨脆,可千万另换别人,回头把你整个腿折胳膊搭拉,怪没意思的,金伙计,对不对?”金勇忿然作色的说道:“左师兄,这里当着多少位成名的老师,不是我们笑谈之地,左师兄有本领自管赐教。”左恒仍是嘻嘻的笑着向金勇道:“来呀!你就只管招呼。”说完这话。仍然是大马金刀的两手往下一搭拉,两眼只看着金勇。金勇见左恒也不按拳家的规矩开门立式,遂打定主意,索性早把这小子打发回去,免得惹人讨厌。遂向左恒一拘拳道:“左师兄请发招吧!”左恒道:“没那么练过,你不会发招么?”这一来不用动手,行家里已看出左恒的本领比金勇高。这样傻头傻脑,他竟懂得拳经的真传,以逸待劳,以静制动,更有他那种不开门不立式,正是先天太极图,这是拳家的上乘。金勇乃是下五门绿林的传授,又兼没把左恒放在眼里,自己此时一心一念的想把左恒挤下了,自己在人前显锐,凤尾帮中称雄。见左恒不肯发招,遂说了个“好”字,双掌一分,一塌腰往前一耸身,已蹿到了左恒面前。金勇脚底下这份轻快,倒也受过真传,脚尖一点地,身形已欺近了左恒,右手骈二指往左恒面上就点,那左恒是纹丝不动,直容金勇的指尖已到,微一晃头,金勇的二指点空,左恒双掌这时才暗暗从下往上合拢,金勇见左恒竟自能沉着应付,立刻以虚为实,猝然右掌往回一撤,双掌齐发,用十成威力往左恒华盖穴便打。这种双照掌也真厉害,势子又劲又疾,掌风已然接近。却不料左恒双掌已翻上来,往金勇的两臂当中一穿,嘴里也不闲着,却喊了声:“这手不算。”左恒的双掌往外一分,金勇只觉得被他掌缘搭上的地方,痛彻筋骨!只想这一来非伤在傻小子掌下不可。

哪知左恒并没变招,把金勇的双照掌分开,竟自猛的往回一撤招,身形斜转,往左一个盘旋。金勇又觉得左恒武功还是嫩得多,若是趁势发招,自己非伤在他的掌下不可,气往上一撞,勇气又生,自己的脚下也往右斜退了两步,见左恒也圈过来,心想:“这小子手底下似乎很有两下子,我别上他的当。”精神一提,两下里又欺近了。金勇横着往前一探步,甩掌往左恒的背后,心说:“你还往哪里走?”“嘿”的一声,双掌是斜劈华岳,往左恒背上砸来。“呯”的一声,双掌打个正着,这一来金勇的苦可就吃大了,因为左恒这种功夫,最能克阳刚之气,最怕阴柔的内家掌力。这时金勇双掌往左恒背上一落,“咔喳”一声,金勇的双腕子全折。左恒觉出这小子用的十成力,心说:“这叫活该!”猛然往起一震,喝声:“去吧!”把个落雁峰舵主给摔出数步,仰跌在地上,面如金纸,已疼晕过去。这一来,立刻把抱月回廊上一班轻视左恒的群匪震住。有本帮刑堂师率领麾下一班矫健弟兄,搭过一张软床来,方要动手往地上搭金勇,那抱月回廊有人喊道:“吴老师别动,金舵主双腕已折,若是把骨环给错大发了,就不易接了!”说话的人是一位执堂师,口中这么拦着,已然走下抱月回廊。这时又由里面走出一个少年,是在龙头帮主身后执役的,站在回廊的台阶上,向下招呼道:“刑堂吴老师,龙头帮主有谕:金舵主骨节已受重伤,特赐八珍接骨丹三粒,带回刑堂,在一个时辰内须为他接骨医伤,不得延误。特许金勇在总舵休养十日,赶回落雁峰效力,不得有误。”这名执役少年说完了话,立前转身退回回廊。这里刑堂师们已然另喝来两名服役的匪党,四个人各自分托着这位落雁峰的舵主,轻轻的搭起来。两个人托着被伤的腕子,虽是这么加着小心,可是这已折的骨节哪还禁得住再动?立刻把个金勇又由昏迷中疼得惨叫了一声,仍然晕过去。

那一干执役的帮匪,手脚非常敏捷,把金勇搭了出去,这里傻小子左恒把金勇摔伤之后,竟若无其事的只站在那里看热闹。直到把金勇搭走之后,这才想到自己还得接着干。上官老师说给自己,要想给淮阳派露脸可不能只伤一个,要动手就得拾掇他们三个五个的。此时见把受伤的已然搭走,抬头往抱月回廊上看了看,看掌门人和师父们全没怪罪自己,再看一班师兄弟们,一个个全向自己含着笑,左恒越发把胆子放大了,向回廊上招呼道:“喂!我说你们还有敢下来和我招呼的没有?有那禁打禁砸的,长得结实的下来,咱们招呼两下子,好让别人。”左恒话未落声,凤尾帮中已然走出一人,径向龙头帮主讨令,跟着翻身竟奔廊外来。一面走着,把身上的长衫甩在廊下兵刃架子上,从身边掣出条青绢帕,很敏捷的把辫发包上,身形矫捷,步眼轻快,来到左恒面前,丁字步一站,一抱拳,向左恒道:“左师父,我在下忝掌敝帮分水关外巡江第九舵,姓侯名玉。方才那位落雁峰舵主,不合轻视左师父,不知左师父身上有横练的功夫,把双腕震折,总算左师父手下留情,留得他命在,我侯玉特来和左师父领教领教,左师父可要手下留情。”左恒见这自称掌巡江第九舵舵主侯玉的,也是个少年帮匪,看情形,也就在二十多岁,相貌穿着,透着那么精神矫捷,左恒道:“没那么说的,动手比武,谁得手谁揍谁;和我说那些话,我全不懂,你就亮招吧!”巡江第九舵舵主侯玉微微一笑道:“左师父,少和我姓侯的装疯卖傻!左师父,你手底下伤人时,比谁全明白,好吧!咱们拳脚下见输赢,可是我有话在先,你不亮招,姓侯的绝不发招,姓金的上了当,我侯玉不会那么不懂甚么。”左恒将眼翻了翻,“噗哧”一笑道:“你这人心眼子真多,你想我左恒使用的什么家数,哼!只怕你这辈子明白不了。我小子是师父怎么教的怎么用,叫我先动手更容易,我使唤出来的招儿你自己看。我师父告诉我,把式匠,伸手抬脚全是把式,学整套的拳脚,我没那么大本事,学不会。叫我小子先动手,这可是你说的,我是说打就打,相好的接招!”

这左恒莫看其外貌那么鲁鲁笨笨,这接招两个字一出口,身形往下一塌,狸猫扑鼠式,已扑到巡江第九舵舵主侯玉面前。黑虎伸腰,双臂一抖,双掌照巡江第九舵舵主侯玉劈胸便打,掌力既劲且疾,侯玉说声:“来得好!”身形往后斜着一栽,成“卧看巧云”式,右脚却用斜身登脚,照左恒丹田就踢。这巡江第九舵主侯玉虽是出身江湖道,却经过名师,一见左恒伤那金勇金舵主时伤的特别,已看出这小子功夫上有真传。按傻小子对付他,非全栽在他手里不可!他有横练功夫护身,没有克制他的本领,白在他手里送命。打定了主意,自己要以智取,来给本帮争回脸面,这才奋勇下场子。一到场先用话把左恒买住,要叫左恒先亮招,自己好看看他的拳路家数。哪知左恒是另有所传,绝不似一般师兄弟们一动手,先示自己是淮阳派的门户。赶到一发招,是疾且快,暗合拳诀的上乘:人不动,己不动;人若动,己先动。并且他运用的是先天八式,乃是续命神医万柳堂苦心孤诣融合内外家的“八式”(即武林中俗称的把式)创为先天八式掌,并且只传授他自己,别的弟子全不教。就因为左恒原是蒲田少林寺监院慧善禅师的徒弟。据慧善禅师说过,本不宜收他,只为自己和他有夙世缘,无法放手。可是后来慧善禅师被福建少林寺掌教派他接掌罗汉堂,实无法带左恒去,这才把左恒交给至友续命神医万柳堂,并且叫他拜在万柳堂门下,暗示万柳堂要如何传给他保身护命之法。万柳堂遂竭尽方法,把左恒敦成一身不同凡俗的本领。虽是他本师慧善禅师曾说过,此子固是聪慧不足,但有福厚之相,一生没有多大灾祸。虽是他本师这么说,万柳堂历来就没叫他出过归云堡一步。今日这左恒居然能够这么畅意的施展师门所学,自己何尝不知道输给人家丢脸?所以动上手,把师门的传授,一点不含糊,随机运用。巡江九舵主侯玉一照面,就照左恒丹田穴卞毒招,这正是他已识铁布衫的破法。左恒自己哪会不知自己的短处?左脚微往外一滑,往左一摔身,已把正面避开,右臂往下一沉,照着巡江九舵主的迎面骨上就切。

侯玉已知道左恒手底下有真功夫,不敢稍存轻视,身躯往左一拧,双臂一带,把身形一转,右腿撤回,腾身跃开。左恒怒叱道:“相好的,你别想走!”身形扑到,黑虎掏心,向巡江九舵主侯玉的脊背就打。侯玉脚才着地,觉出左恒从背后袭到,右脚往外一滑,脚尖一用力,身形巧转,已到左恒的右侧。左恒的一拳打空,右臂急切间撤不回来,侯玉是趁势进招,双掌一分,右掌照左恒的右太阳穴便打。左恒见侯玉这一拳打的又是地方,嘴里喊声:“好小子!”往前微一俯身,把太阳穴错开,全身由左往后一个猛翻身,“细胸巧翻云”、“倒架金梁”,左恒这两条铁臂借着翻身之势,往侯玉的右臂上撩去。侯玉虽知左恒不是弱者,万没料到竟有这种绝技!自己这条右臂还算撤的疾,只扫着了一些,侯玉被震出三四步去,臂上痛如刀割。傻小子这种险招破敌,一班师兄弟们个个吃惊。连掌门人鹰爪王全暗暗称奇,想不到此子竟有这么纯的功夫,难为万师弟怎么教出来的!不提这里人人赞叹。且说那巡江九舵主侯玉,险些伤在左恒的手中,羞愤之下,把身形展动,三次进攻。却只施展些小巧的功夫,蹿高纵矮,闪展腾挪,声东击西,虚实莫测。这种小巧的功夫,也实非一般庸手所能应付。侯玉这一伺隙,仍然是只拣要害地方下手。这一来,左恒也暗打了主意,知道对方的厉害,自己遂把师父所传的先天八式施展开。一面更留神着侯玉的发招,只要不是要害的地方,并不去接招,反倒乘机进攻。只要是不能接招的地方,才用先天八式掌去拆,两下一拚斗,才各见出功夫来。

傻小子左恒这种先天八式,是融合内家拳宗八形八式演出来的。内含内家八式的猫蹿、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胸巧、鹞子翻身、金雕现爪,外家八式的搂、打、腾、封、踢、弹、扫、挂。从这八形八式里演出拳招,变化神奇,虚实莫测。左恒是万柳堂以精纯刻苦的功夫来传给他的。万柳堂自己精研出这种先天八式,不象别的拳招,是由首至尾,把整套的拳全教出来,再拆开了用。对于左恒是从一下手就是散着教的,一招一式,全是随机随变化运用,诱招、引招、等招、喂招,全是先天八式,八八六十四式,循环运用。这种拳招使用上,令对手无法认他的招术。左恒这时把一身所学全施展开,两下里走了六十个照面。哪知左恒一个饥鹰捕兔的式子,稍慢了一些,那巡江九舵主侯玉认为良机难得,遂运用轻功绝技,燕子穿云,从左恒的头顶上蹿过去,身形往下一落,正是左恒的背后,左恒的一招扑空,人已从头上过去。只觉得脑后一股子劲风袭到,知道侯玉又往自己脑户穴下毒手。左恒这种横练的功夫,唯有脑户穴、玉枕骨最是致命伤!当时真是间不容发,侯玉的掌风已然袭到,再想闪避已然来不及,遂用了手铁鹰翻翅,这次两下里的招数同时用上。左恒的后脑已被侯玉的掌风扫上,可是左恒这一招也是毫不留情,双掌皆翻过来,完全击在巡江九舵主的左肋上。侯玉整个的身躯被击出数步去,跌在地上;左恒也觉得头脑昏沉,踉跄的倒退出三步去,坐在地上。左恒这么动手,身上脸上绝未见汗。不料此时只被侯玉轻轻一掌,已然头上见了黄豆大的珠子,两眼一阵阵发黑,心头发热。可是那侯玉跌在地上时,口中已喷出血来。这一来抱月回廊上,已然有人蹿来,大喝:“姓左的,竟敢连下毒手,伤我凤尾帮两家舵主,我倒要向左师父领教领教你这淮阳派门下,重手伤人的功夫!”

从抱月回廊蹿出这人乃是巡江总舵洪玉涛,这侯玉乃是他的义子,平日极其钟爱。此时见伤在左恒的手中,口中已喷出血来,性命难保,情急之下,也没向龙头帮主讨令,竟自蹿出来。洪玉涛虽也是老江湖,此举颇嫌冒失。在他这一呼喝,傻小子虽是已经坐在地上头晕目眩,可是耳中已听到了洪玉涛的喝叱,从丹田一振气,两眼睁开,心想:“我淮阳派有宁死不辱的信条,人家叫阵,我不能栽了。”但是此时这一强自起立,更觉得头重脚轻,身形没站稳,方要开口答话,突然疾若飘风,有一人以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从抱月回廊的座上蹿出来,落到左恒的面前,身形未着地,已然喝声:“蠢子,不许说话!”左恒已听出是师父万柳堂到了面前,左恒竟把要说的话咽住,这时双肩已被师父抓住,续命神医万柳堂复喝声:“坐下去,不要命了么?”左恒虽则两眼迷离,但是心里明白,可是自己就是不听师父的话也不成了,被万柳堂抓着双肩,给放在地上。万柳堂匆遽间看了看左恒的脑后,从怀中掏出一只药瓶子,倒出三粒丹砂来,塞在左恒口中,说了声:“不要说话,把它咽下去。”又从“任”“督”两脉上以推血过宫的手术引血下行。这时那抱月回廊上已然有两位执堂师下去,更率领一班执役的匪党们抬过两架软床来。一位执堂师过来向万柳堂打招呼,说是奉龙头帮主的坛谕,两下受伤的人,全由本坞负责治疗。另一个执堂师却向那巡江总舵洪玉涛传谕:“两下动手受伤,乃是极平常的事。洪舵主没有主座请示,竟自下场子向淮阳派叫阵,既嫌失礼,又犯坛规,赶紧退下。”

这一切事全在同时,续命神医万柳堂知道左恒业已无妨,一面向回廊上司徒谦等一招手,一面向执堂师点点头道:“谢帮主的盛意,小徒已经无妨。贵帮的侯舵主的伤势过重,别叫他们动,只要一移动,当时准毙命。万某略明疗伤保命之法,愿代效劳,请老师父们叫他们取一碗水来。”说到这里一回头,见那巡江总舵主洪玉涛,恶狠狠转身要回抱月回廊,续命神医万柳堂冷笑着说道:“洪舵主暂请回座,他们两人的事,万某回头自有交代。”万柳堂说了这两句话,也不再理洪玉涛。这时司徒谦等已过来,万柳堂道:“把左恒架到廊子里,叫他静坐半个时辰就行了,只不许他随意行动。”司徒谦等答应着,把左恒架了进去。这里续命神医万柳堂奔到侯玉身旁,见侯玉面如白纸奄奄一息,伤势之重,已达到极危险的地步。这时匪党中执役的已把热水取来,所有一旁侍立的匪党,无不紧皱眉头,认为这种伤势,到了这种地步,只怕没有多大指望了。续命神医万柳堂先摸了摸侯玉的脉息,然后把衣服解开看了看伤处,见肋骨已折,自己也不禁皱了皱眉头。遂从囊中把自己在乾山归云堡配的金疮铁扇散拿了出来,这时巡江九舵主侯玉的牙关已紧,又是在把式场子里,手底下用甚么全不便,万柳堂用右手把侯玉的下颊托住,用左手轻轻把两颊的骨槽给揉了揉,右手轻轻一托,把下颊给解下来,口自行张开。万柳堂以敏捷的手法,把药瓶子口送到侯玉口边,把金疮铁扇散倒在口内,跟着把匪党们送来的热水给倒在口中,赶紧把骨槽给合上。这时有凤尾帮掌刑堂老师海鸟吴青,从刑堂料理完断眉石老么回来,知道本帮连着有两位舵主受伤,自己赶紧带着两位医伤的能手赶到。见本帮的受伤人,竟由淮阳派万柳堂当场医治,自己深为不快。遂向前打着招呼道:“敝帮侯舵主当场受伤,这是他武功不到,学艺不精,不度德不量力,咎由自取,应由本帮自行治疗,怎倒劳动起万老师来?还是把他交给我们带走,自己治疗吧!”续命神医万柳堂微微一笑道:“吴老师,不要以为万某多事,万某是以人命为重,此时没存着敌我之分。因为侯舵主被小徒重手所伤,只要稍一耽搁,再容他喷出第二口血,就是有续命的金丹也无能为力。现在我已给他服下药去,少时请吴老师把他带走,把他安置在稳妥的地方,再给他把接骨丹服下去,用手术把肋骨给合上,必须静养四十九日才能复原。万某不才,略懂得一些医术,在吴老师面前,可称得是班门弄斧,不过念在江湖的道义和练武的不容易,才敢这么冒昧,望吴老师还要多担待吧!”

海鸟吴青先前还不清楚那侯玉的伤多重,只知道受重伤,所以一来到见由敌人代庖,觉着有扫凤尾帮的面子,此时已看出侯玉的伤势已经生死须臾,万柳堂的话,又说得软中有刚,不由闹了个面红耳赤。万柳堂此时更不愿听他再说什么,跟着说道:“吴老师,我万柳堂是以救命的心来救人,信也罢,不信也罢,请你赶紧把侯舵主带走吧!”说到这里,更不容帮匪们动手,自己一俯身,两臂一伸,右手向侯玉的项后,左手向侯玉的两腿下,轻轻把侯玉给托起,喝令担架软床的匪党把软床抬起,万柳堂这才把侯玉轻轻给放在了软床上。这一来受伤的除了头脚略动外,中盘丝毫没有震动。刑堂师海鸟吴青又是惭愧,又是折服。续命神医万柳堂向囊中取出一剂接骨丹,交给海鸟吴青,只说了声:“请吴老师照万某所说去医治,侯舵主或还保得命在。”说罢转身径回抱月回廊。这时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已然奉命降阶相迎,回到抱月回廊上,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也站起来,抱拳拱手道:“万老师,以武林道义来救敝坛下,叫武某感谢不尽了!万老师的医术通神,尤令武某五衷钦佩,万老师太辛苦了!”续命神医万柳堂并不落座,只站在自己的座位前,向武维扬道:“武帮主不要过奖,万某略明医术,所以不嫌冒昧来为贵帮刑堂老师们代庖,不见责万某多事,已是贵帮老师父们宽宏大量,哪还当武帮主的感谢二字。方才那位老师父下场子要和已受伤的劣徒较量的,恕我万柳堂眼拙,不知他职掌哪一坛,贵姓高名?请武帮主给指引指引,万某有两句话要向他请教。”天凤堂香主欧阳尚毅,知道这位乾山万柳堂不肯放过巡江主舵净江王洪玉涛那个碴,知道这位续命神医万柳堂实不是易与之流,遂不等龙头帮主答话,忙代答道:“万老师,方才犯坛规下场子失礼的,是敝帮巡江主舵洪玉涛舵主,方才受伤的侯玉是洪玉涛的义子,见他义子受伤过重,性命不保,爱子情深,才有那种冒昧举动,万老师还要加以原谅才是。”万柳堂忙答道:“欧阳香主,说哪里话来?万某焉敢对贵帮老师加以责难,不过万某的举动,也一时的冒昧失礼,所以才要向洪舵主解释几句话,欧阳香主放心吧!”万柳堂说话间,目光一瞬,已看到了那巡江主舵洪玉涛坐在第十一座,遂向他拱手道:“洪舵主,万某有几句话要向洪舵主前申说,请洪舵主要原谅我万柳堂的冒昧。”净江王洪玉涛已被武帮主申叱,忿忿不平的坐在那里。明是看着义子侯玉生死莫卜,可是限于坛规,竟不敢随意出去察看。此时听到万柳堂向自己说话,遂怒目相视的答道:“万老师,有什么高论,自管赐教,洪某洗耳恭听。”

续命神医万柳堂道:“洪老师,我们全是练武的,应该知道武术固然能防身御侮,可也正是杀人的利器,只要动手发招,就不易得到两全。这次敝派来到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不得已,两下里要以武功来印证印证所学,只是动上手难免失手收招不住,拳脚下伤人。不过在座的全是久经江湖的武林前辈,眼里头全看得清楚是动手失招,或是心存恶念,小徒与贵帮金舵主、侯舵主动手的情形,众目之下,谅还瞒不过大家去。我淮阳派门下,绝不准弟子们任意伤人,小徒身上虽有铁布衫的功夫,也绝没敢遽然炫露。可是金舵主一照面就往致命处下手,致使小徒不能不加以反击。赶到那位侯舵主动手时,既已深知小徒有横练的功夫,却只拣那不能接受掌力的地方下手。以他两人而论,既无深仇又无宿怨,侯舵主遽施辣手,要把小徒当场置之死地,小徒在已遭他毒手之下,才以最后余力,把侯舵主打成重伤。这件事以洪舵主的武功经验不会看不明白,侯舵主那一掌要是打实了,不仅万某十几年辛劳毁于他一掌之下,只怕小徒此时早已废命。这种动手情形,在他两人还可以是一时意气用事,而在洪舵主则身在武帮主领导之下,又掌着巡江十二舵,竟要和已受重伤的小徒,作决死的较量,未免失当。万某话已说明,洪舵主要是心有未甘,我万柳堂身为左恒的师父,愿代劣徒受责,洪舵主肯赐教么?”

这位巡江总舵主洪玉涛被万柳堂这番话,问得脸上一红,跟着说道:“万老师既然认为洪某的措置失当,洪某已不便置辩,万老师要是肯赐教的话,洪某奉陪。”说着话,就要出来向帮主讨命。这时有凤尾帮的来宾黑煞手方冲站起来说道:“万老师的话,未免有些不合的地方。我们既知道是杀人的利器,那伸手过招,手底下能够取舍自如,收放如意,那得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才敢那么讲。象他们已下场子的,谅还谈不到这种境地。那么侯舵主掌伤令徒的要害,也是偶然的事,我们还加以心存恶念四字,未免近于苛责。要是这么说下去,那就未免叫别人不好再下场子比较了。方某久仰万老师的威名,三十六路擒拿手与贵派掌门人齐名,方某趁今日的机会,在万老师前领教领教。”万柳堂尚未答话,双环镇辽东活报应上官云彤一声狂笑道:“万老师这是你徒弟招出来的祸,你接着吧!你徒弟有横练的功夫,人家方老师有黑煞手,专打十三太保横练的阴柔掌法。这可没有别人的事,徒弟惹出来,师父去搪。好在你受了掌伤,自己有好药去治,用不着我们替你担心了!”

上官云彤这几句话,一半是向万柳堂打招呼,叫他提防着此人的阴手黑煞掌厉害,一半是给两人扣实了,谁也不能再说了不算。黑煞手方冲却恶狠狠的瞪了上官云彤一眼,万柳堂欣然说道:“万某此来原是为多认识几位武林名家,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方老师咱就下场子谈谈手,叫万某也见识见识方老师的掌力。”黑煞手方冲说了个“好”字,立刻从座中走出来,向天南逸叟武维扬一抱拳道:“武帮主,方某不才,愿在万老师面前领教,武帮主可许方某在贵场献丑么?”天南逸叟武维扬忙站起来答礼道:“方老师肯赏脸在敝场一显身手,这是最难得的事!武某愿方老师和万堡主各以绝技令武某一开眼界,方老师请吧!”续命神医万柳堂也向掌门人鹰爪王施礼道:“师兄,小弟到场子里和这位技击名家领教几招,小弟武功浅薄,说不定就许贻门户之羞,师兄还得给我接后场。”鹰爪王含笑答道:“万师弟太客气,我们只抱定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就是了。”续命神医万柳堂复向活报应上官云彤等一抱拳道:“万某有僭了。”复向黑煞手方冲道:“方老师请!”这才一同走向场中。这两位全是江湖成名的人物,这一下场子,群雄十分注意。万柳堂却了两步,往下垂手背南面北一站。黑煞手方冲见人家已然走在自己头里,只得往北面一站,向续命神医万柳堂道:“万老师太客气了,那么万老师请赐招吧!”

续命神医万柳堂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方老师请。”万柳堂一抱拳,立刻按本门行拳立门户的规矩,两手先往下一垂,脚下步眼一动,两脚微错,成了不丁不八式;左足在前,右足在后,两臂往上一圈,左掌当胸,右掌抵触;吸腹挺胸,三尖相照,气静神宁,固若盘石。湖南黑煞手方冲以内家劈挂立掌式进招,猱身而进,口中却说了声:“万老师恕方某无礼了!”发话时却是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相隔尚有两步,身形往起一长,右掌骈食中二指,“仙人指路”往万柳堂的面门便点。万柳堂沉机应变,以静制动;容到黑煞手方冲的掌递满了,下身不动,微一甩左肩,左掌往上一翻,“拨云见日”,也是骈食中二指专找方冲的脉门。黑煞手方冲化实为虚,右掌往回一撤,左脚往前换一步,身形往下一煞,左掌用“叶底藏花”照万柳堂丹田劈去。这一掌既劲且疾,掌上挟着劲风。续命神医万柳堂既已知道此人掌上有功夫,见他这一掌打来的厉害,不肯骤然接他的正锋,多一番慎重以防万一。左脚往外一滑,身形已带过来,甩右掌往黑煞手方冲的脉门上便切,手法迅捷异常。黑煞手方冲一掌劈空,见万柳堂的掌到,反倒把上盘往前一欺,左掌翻阴手,用掌缘往外一挂万柳堂的腕子,右掌已同时以“乌龙出洞”照万柳堂的肋上击来。万柳堂已运用十段锦的掌法,要试试这驰名湖南的黑煞手方冲掌上究有多大力?往下一煞腰,脚下用“连枝步”,把身形微撤,以倒架“铁门闩”往外一封。万柳堂已经气贯丹田,经于肩膊,不过可没敢用十成力,只用了七成力,只觉得自己右肩一震,一个箭步,借力使力,退出六七尺去。那黑煞手方冲也被震得横蹿出数步去,方才收住势。两下里各自心里明白,全知道实是劲敌。二次进身进招,续命神医万柳堂把拳招施展,暗中运用点穴手,克制他这种掌力。万柳堂这种长衫便履,赶到一展开身手,毕竟不同,静如山岳。动若惊鸿。擒、拿、封、闭、挑、格、遮、拦、起、顿、吞、吐、斜、闪、撇、让,把十段锦的拳诀运用得出神入化。黑煞手方冲虽是技击名家,只是在黑煞掌上下过十二年的纯功夫,只要被他一掌印实了,皮肉不伤,能当时致死;可是对于拳功变化比起这位乾山万柳堂来,可就差大火候了。续命神医万柳堂这种拳锋身手,施展开真是矫若神龙游空,快似沉雷击地,吞吐撤放,进步抽身,两下里连拆了十余招。

续命神医万柳堂看出这黑煞手方冲用的是死功夫,他这种重手法,只能打人于猝不及防和武功浅,火候嫩的,要想伤自己还不那么容易。只是此时方冲已经有些动了真火,觉出他把中元之气,全贯到两臂上,要下毒手伤自己。万柳堂暗叹方冲已犯了拳家大忌,精华不能敛,暴力外宣,还能取胜么?只是万柳堂念在武术家的成名不易,不愿叫他毁在自己手里,这时见黑煞手方冲正用了招“双推手”,用足了掌力向万柳堂便击。黑煞手右掌略高,正奔向万柳堂左乳上“鹰窗穴”,左掌略低,正奔万柳堂的右乳下“幽门穴”,黑煞手方冲安心要伤万柳堂,掌力已用了十成力。万柳堂见双掌已到,已觉出方冲的掌风劲疾,猛然双掌一合,左脚往上一提,“金鸡独立”、“童子拜佛”式,往上一穿。可是并没往外分方冲的双掌,变实为虚,双掌往下一沉,一斜身,左掌往外一穿,身随掌走,捷若飘风,已到了黑煞手方冲的背后,掌风迅疾,只往黑煞手方冲的脊背上“灵台穴”一按,忙纵身一跃,口中说了声:“方老师,万某承让了!”黑煞手方冲只觉得脊背已经着人家的暗算,觉得心头刚一发热,立刻又回复了平常。以黑煞手方冲也是成名的武师,这种情形下,应该知难而退。可是当时方冲竟自有些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这么退下去,有何面目再在湖南立足?这时见万柳堂已然纵出丈余远去,遂把拳势一收,抱拳说道:“万老师实在高明,不过拳脚上,已然甘拜下风。我久仰万老师的剑术神奇,趁今日难得的机会,我要领教几招,万老师肯赐教么?”续命神医万柳堂十分不快,暗道你这是自取其辱,非叫我万柳堂做出无情之举来不可了。遂冷笑说道:“方老师,怎么还要在兵刃上较量一下?其实拳术上已见高明,足使万某拜服,别的也就不必了。”黑煞手方冲的脸一红,愤声说道:“万老师,我们动手的情形,当着这么些武术名家的眼底下,看的清清楚楚,我方冲已然输招,万老师何必再以言辞讥讽,使我方冲无地自容。方某不在兵刃上领教领教,我不肯甘心。可是我还得把丑话说在头里,我这粗野的把式匠,还不会使用细嫩兵器,我只在大竿子上,下过几年功夫,手底下还使换的熟,万老师要是认为我这种器械不值一顾,那我也就不便勉强了。”

续命神医万柳堂一听黑煞手方冲竟用大竿子来和自己较量,大竿子为百兵刃之祖,自己用剑术和他过招,只在兵刃上已受他克制。兵刃固然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究竟是短兵刃吃着亏。江湖上凡是用大竿子的主儿,多半是有独到的功夫。就因为这种兵刃太笨,不便携带,所以轻易见不着使用的。万柳堂听他用话把自己买住,明着说出:怕他这种兵器,就算罢手。自己不便再和他客气,微微一笑道:“方老师肯以大竿子赐教,万某倒不便有拂盛情。方老师在大竿子上定有独到的功夫,万某倒要请方老师赐教了!”说到这里,向廊子里的贾斌一点手,贾斌给师父背着地煞潜龙剑,见师父向自己点手,就知是要剑用,忙走出抱月回廊。黑煞手方冲也向侍立在回廊前执役的匪党们道:“请你把架子上的头号大竿子,借方某一用。”执役的匪党答应一声,遂从第一座兵刃架子上,把那根大竿子拿下来。这根大竿子的颜色已作殷红色,通体笔直,全身油亮,颇可以看出有人在这条竿子上,下过多年的功夫。执役的匪党,把大竿子放在了黑煞手方冲的面前。归云堡的门下弟子贾斌也同时来到万柳堂面前道:“弟子伺候师父。”万柳堂只微点了点头,可是还不肯径自亮剑,贾斌也不敢多问,恭立一旁。

黑煞手方冲见万柳堂还在候着自己,遂不再客气,说了声:“万老师,请亮剑吧!”说着用右脚一捻大竿子钻,用脚尖把大竿子后把一挑,大竿子后把腾起,用右手把大竿子钻抄在手中往前一用力,竟把大竿子端平了,大竿子梢纹丝不动。黑煞手方冲背着身子往后连退出五步去,身形虽是倒退着,单掌平端着的大竿子仍是笔直水平。眼前已亮开了势子,黑煞手方冲这才把右臂往下一沉,大竿子梢一点地,左掌往大竿子中把一搭,说了声:“万老师,方某这里候教了!”

黑煞手方冲这一亮式,是行家眼里全看出他这大竿子上,真有独到的功夫。“千斤不压梢”,就凭腕子上的力量,能把这条头号大竿子端平了,没有纯功夫,没有真力量,练不到这样的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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