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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郎君又现

蓦地,如死寂静空气中.扬起数声暴喝,紧接着血光崩现,寒光四射。

闪烁寒光,电动身影倏止。

空气中又是一片如死寂静,但却充满了血腥气味,沉静的令人窒息,可怖……

临潼城上,柳含烟与武当、邛崃四道双方全力一搏之后一切静止,刹那前的冷虹寒光,闷哼惨嗥,四激血光均都归诸寂静。

夜空中飘荡着一丝令人寒栗震颤的血腥气味。

场中,柳含烟星目放光,面色木然,右手执定一柄滴血长剑冷然仁立。

武当掌门紫虚,手执一柄断剑,鹤发散披,道袍破碎,神色黯淡,默然呆立。

武当王虚道人,双手空空,虎口尽裂,左肩上一条创口,犹自鲜血涔涔,顺臂而下,一只袍袖为之尽赤,神色黯然中带着愤怒,双目仇火炯炯,凝注柳含烟仁立身形,眨也不眨。

邛崃掌门无为老道,一柄软剑成弧形下垂,剑尖随着轻颤的身形犹自颤动不已,道袍下摆齐膝而断,一头白发三分之一已不翼而飞,颔下三络长髯已去其一,老脸上惊容犹存,环目圆睁,目光黯淡,嘴角上泛起阵阵痛苦抽搐,显然他内心惊怒、痛苦已达极点。

邛崃无我道人,身形摇摇欲坠地站在五尺以外,一只右臂齐肘断去,鲜血自肘部向外直冒,半身道袍为之尽赤,身上别处毫无损伤,脸上阵阵抽搐,身形不住颤抖,双目仇火欲喷,神色狰狞可怖,显似痛苦已极。

地上鲜血湿土,碎铁段段,一丈外一支断臂紧握长剑,静躺在一片鲜血中。

眼前一片血腥的悲惨景象。

这悲惨的景象已将场外邛崃一狐二虎,武当四剑,及其他几个不知名的劲装人惊骇得心胆欲裂.震慑得瞪口呆立,顿忘所以。

由此诸多情况,显示出,这一场罕绝人寰的五名内家高手间的殊死一搏,已告结束。

这石破天惊,泣鬼惊神,足使风云变色,草木含悲的一击已成过去。

柳含烟只身孤剑,独斗两位掌门两名内家高手,赢了!

武当紫虚、玉虚、邛崃无为、无我四名道家绝顶高手,联手合攻,暴起发难,全力施为,杀着齐出的一击,败了!

蓦地—一

“唉……”一声绝望凄凉的咽然长叹,划破寂静夜空。

武当掌门紫虚道人,默默地看了柳含烟一眼,缓缓地转过身形,又默默地下城而去,步履蹒跚,显似不胜负荷他那老迈身躯,灰冷心情。

紫虚一走,玉虚目光辛毒,恶狠狠也瞪了柳含烟一眼,率领武当四剑,一干不知名的武林人物,蹑后而去。

城头上,场中只剩下闭口不言,执剑木然仁立的柳含烟,一惊骇狼狈的邛崃诸人。

邛崃一鹤无为老道目送武当诸人背影消失后,倏地发出一声低沉、冰冷的狞笑,笑声一落,目中的芒厉射,狠声说道:“柳施主不愧为震撼天下武林的血案真凶,端的心狠手辣,今夕贫道承认栽在你手,不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伤我门人之罪,贫道绝不轻易放过,邛崃一派自今夕起誓与施主周旋到底,派破人亡,血

洗邛崃在所不惜!”

话声一落,森冷目光深注柳定购一眼,转身而去。

盘坐地上运功疗伤甫毕的无非道人,勉强地站起身形,无我 道人微一挥手,随后跟去。

无我道人目中仇火欲喷地凝注柳含烟,咬牙切齿地狠声说道;“柳含烟,一剑之仇,断臂之地,无我誓死必报,你记住了!”

随即,恶狠狠地盯了柳含烟一眼,率领一狐二虎转身而去。

一瞬间,诸人走得一于一二净,只剩下长发散披,儒衫破损,手执滴血长剑,血污满身,形同历鬼的柳含烟面色木然,默默仁立。

他双眼呆呆地凝视前方,对诸人离去好似恍若未见,对无为、无我二道的话声也恍若未闻,自始至终,他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一天战云,刹时间云消雾散,凄冷月光下,空气中弥留着一片血腥。

如水夜色又恢复了如死寂静,但在这寂静如死的夜空中,却飘荡着无限杀气。

象征着,宇内武林中即将展开一片杀伐……

突然,一抹乌云由西南天空,快逾闪电地奔来。

紧接着,一阵阵强劲的夜风,擦着城头呼啸而过。

瞬间,一轮皎洁明月为乌云所吞噬,大地刹时沦入一片黝黑夜色中。

由明亮突然转入黑暗,使人几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一空气中充满了萧条、肃杀、凄凉的气氛。

漆黑夜色中,柳含烟倏地发出一声凄凉、惆怅的长叹,他抬首望天,缓缓地自言自语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起啦!紧接着骤雨就会来临,我要找个地方避避风雨……不!我不能躲避,我要眼看着这场暴风雨,将整个大地上的血腥,妖孽气氛,清扫得一干二净,然后再找个僻静深山,去迎接、享受风雨歇止后旭日的温暖光辉,也许我会在这场风雨中倒下,但是,我仍要埋骨高处,让阳光照暖那一杯黄土,冰冷墓碑……。”

话声至此,他突然扬起一声震天长笑,满腹凄凉,惆怅悔恨,随着笑声,直划云表,萦绕长空,历久不散。

笑声中,一缕轻烟自临握城墙上倏地飘起,快逾闪电地向城外西南方疾射而去,刹那间消失在夜空中。

蓦地,雷鞭闪挥,霹雳连鸣,天地震撼,苍穹色变。

紧接着,银珠倾倒,暴雨如注,洼地水满,平地成渠。

临潼城头,数片血迹斑斑的布条,几段残缺不齐的碎铁,一只紧握长剑的断臂,暴淋在风雨中。

雨水,鲜血汇成了一条条小渠,顺地势向城下流去……

暴风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须臾已是风住雨歇,云散月出,一抹清辉又照大地。

正在此时,由城外远方飘来一条小丐人影,风驰电掣般向临潼城奔来。

由这人飘逸身法有惊人速度看来,一定是位身怀罕绝武学的一流高手。

小巧人影转瞬已至城下,未见作势,已身形拔起,飘上数丈高城墙。

身形敛处,现出一位一身黑色油质劲装,黑帕包头的绝代佳丽。

这位风华绝代,秀丽出尘的姑娘,赫然竟是与仲孙双成结伴而来,又走失了的路雁。

她在这骤雨初歇的当儿来到这甫经凶杀的地方何干?

路雁飘上城头,人目这幕凄凉景象,一愕之后,连跺莲足,狠声说道:“我来迟了一步,这场误会势必因而更深,我若不出面作证,杀伐将永无停日,但是我只可证明其中之一,另一件我怎好出面呢?唉!刚才我为什么要……真是该死……”

默然片刻,她又一声幽怨欲绝的长叹,哺哺自语说道:“想不到我竟将‘柳含烟’误听为‘柳寒’,一字之差,苦人如此,如今我与仲孙姐姐同时爱上一人,听仲孙姐姐说跟他私下已订有白首之盟,这却叫我怎么才好……依仲孙姐姐性情来说对我倒是容得,但不知另一位姑娘的性情如何啦!唉!剪不断,理还乱,是‘情’愁。他既有二位绝色姑娘相伴,我又何必厚颜自苦?但是‘爱’并不是罪啊!我不是超人,我做不到牺牲一己而成全他人……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万不得已,只好青灯古佛了此终生了……”

自语至此,简直就是泣不成声,朝月泣泪低诉,声如春山啼鹃,感人肺腑,闻者泪下。

她缓缓抬起螓首,如银清辉洒落在她花容惨淡的娇靥上,越显清丽绝尘,楚楚动人。

一双清澈的秋水妙目,如今已蒙上一层迷茫薄雾。

倏地,妙目一阖,长长睫毛微一颤动,两颗晶莹珠泪,无声地顺腮滑落襟上。

又是一声哀怨的长叹,娇躯一拧,人已破空飞去。

柳含烟一路漫无目的地一阵狂奔之后,脑中百念,胸中难以形容的心情,已逐渐平静下来。

心绪既平,步履之间已不似先前那样急遽,缓下身形,飘然前进。

他一面行云流水般向前飘进,一面放眼打量四周。

此处,地处临潼城十里以外,是一片颇为空旷的荒郊,蒙蒙夜色中,穷尽目光,未能觅得一户人家,半点灯火。

他不由周峰深蹩,暗自忖道:“此处数十里内荒无人烟,看来要想将这身衣衫换洗,恐怕是不可能了。自己这一身如鬼模样,在如此夤夜,这般荒郊独自行走,胆小的人无意间碰上,怕不要吓得半死,若是让好事的武林朋友看见,怕不又生误会,惹上麻烦……

思忖未了,人目数十丈前方,一片清泓小潭在月光下夜风里,微波荡漾,粼粼发光。

心中一喜,身随意动,闪电般向那泓小潭扑去。

近前一看,心中更是喜不自胜,这泓小潭,潭水不深,但却碧波涟漪,清可见底。

忙不迭地蹲下身形,放下长剑,就要双手掬水,梳洗一番。

倏地,由水中倒映出一个长发披散.血迹满布的蜡黄可怖的脸孔。

他一怔之后,摇头一声苦笑,伸手将那具人皮面具摘下,露出那张冠玉般俊面,先将人皮面具在潭水中涤净,然后再洗净雪白儒衫上的血迹。

适才一阵骤雨已将他浑身淋得湿透,再加水洗更是触手皆水。

他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脱下儒衫拧干后又复穿上。

就破损的儒袖上,扯下一条布条,将满头散发束好,然后又将身子蹲下,准备洗个脸再将人皮面具罩上。

就在他掬水将洗之际,蓦地,身后一丝异响传人耳中,心中一惊,顾不得再洗脸,忙将人皮面具罩上,倏地起身回顾。

月光下,一个英俊挺拔,雪白儒服的年轻书生在一丈外,满面堆笑地注视自己。

赫然竟是在华山听松谷内败在他松枝下的一代魔头六神通唯一爱徒,风流郎君蓝九卿。

柳含烟心内一阵厌恶,双眉一挑,方要出言喝问。

蓝九卿已自一声轻笑,抢先拱手说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宇内小甚,想不到在此时此地会碰上柳兄!”

柳含烟一见人家不计前嫌,以礼而来,自己当然更不便失礼,也一拱手强笑说道:“幸会,幸会!蓝兄别来无恙?令师六位前辈可安好?”

蓝九卿一面缓步走前,一面笑道:“托福,托福,六位家师现在阴山纳福清修,小弟粗体尚称康健……”

走至近前,突然讶声说道:“柳兄为何这般模样,莫非……”

话声至此,似觉有所不便,倏然住口。

柳含烟倏然心中一动,疑窦顿生,不答反问地道:“小弟面罩人皮面具,又是如此夤夜,这等地方,蓝兄怎地一眼便已认出小弟就是柳含烟?”

蓝九卿脸色一变,随即展颜笑道:“小弟自昔日无知,蒙柳见教训后,回山们心自问,深感惭愧万分,自斯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柳兄音容,绝世风标,潇洒气度更是深镌小弟脑中,此次下山即为寻访柳兄而来,此时此地,虽然夤夜,目睹柳兄身影,兴奋之余,情不自禁,自然脱口呼出,是故纵是柳兄脸罩面具,小弟仍能一眼认出!”

说罢,状颇得意地又是一阵轻笑。

柳含烟静静听完蓝九卿一番状颇诚恳的话后,也未暇深思,便暗暗自责道:惭愧!想不到这蓝九卿竟能不计前嫌地曲意和自已结交,似这等超人胸襟。宽宏气度实非一般自命不凡之辈所能及,自己倒应好好结交结交!

一念及此,也不便再提往事,遂自岔开话头苦笑着将自己一番遭遇,对蓝九卿略述一遍。

蓝九卿静听之间,脸色数变,最后颇为愤慨地挑眉说道:“小弟下山之后也曾听得此事,当时小弟即深信正气凛然,彬彬君子若柳兄者,必不会作出此事,必是有人嫁祸江东,小弟愤慨之余,遂也自暗中查访,无奈一连多日未获丝毫蛛丝马迹,想不到这班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东西竟也如此不明是非,不辨善恶,真是可恶之极。柳兄放心,下次若再碰上这批东西,小弟不才,愿助柳兄将他们一个个尽诛掌下!”

诚恳,义愤溢于言表,看来颇为感人。

他话市说完,柳含烟便自摇手忙道:“不可,不可!蓝兄盛意,小弟心领啦!”

蓝九卿见状甚为讶异地诧声问道:“柳兄,这却是为何,难道……”

柳含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摇头苦笑道:“蓝兄请想,小弟已经一误,岂能再误,小弟欲澄清误会,化解纠纷,更不能再使双方误会越来越深,心急血仇,此乃人之常情,小弟……”

话未说完,蓝九卿肃容接道:一柳兄怫家心肠,处处饶人,端的令人敬佩!”

微微一顿,又摇头冷笑说道:“不过,依小弟愚见,这批人连顽石都不如,恐怕不是柳兄委屈忍让,悲天悯人的超人胸襟所能渡化得了的!”

柳含烟闻言庄容说道:“蓝兄不可如此说,小弟一生为人,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作于人,心安理得,余事一概不求!”

蓝九卿面色一变即敛,强笑说道:“柳兄君子正人,顶天立地小弟自愧不如,但……设若这批东西今后一如今夕,对柳兄一味苦苦相逼,柳兄又将如何?”

柳含烟将蓝九卿窘迫神色看在眼勾,犹以为自己出言过于孟浪,心中不由一阵歉然,忙陪笑说道:“小弟心烦缕乱,出言无状,尚请蓝兄原谅无心之罪。”

一顿,喟然一叹,又遭;“设若真的今后如今夕,小弟也少不得与他们周旋一番了!”

蓝九卿面上掠过一丝难为人见的喜容,扬声说道:“事能忍者便须忍,欲忍不能便得战。小弟一向主张如此,不想却与柳兄心意不谋而合,柳兄但请放心,今后激于义愤,小弟誓与柳兄共同进退!”

柳含烟方待婉言拒绝,吃他一句“激于义愤”说得却不便坚拒,只得喟然说道:“蓝见不记前嫌,以德报怨,柳含烟毋任感激,不过,蓝兄也得答应小弟,除非万不得已,小弟一人无法力敌时,万请蓝兄暂勿插手,否则……”

蓝九卿似甚谙柳含烟性情,说一不二,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自喜沾沾地点头连道:“答应,答应,小弟绝对遵命,不过柳兄也得允许小弟一个请求,就是除恶务尽,这批东西留之无用,设若小弟获得插手机会,必以重法应敌,柳兄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柳含烟听得心中一震,暗自忖道:此人怎地如此嗜杀?看来日后必难得善……人家一番助我好意,我怎能这样诅咒人家,自己也已经答应他俟机出手,又不便再食言,这如何是好?……对!届时我尽量使他没有机会出手便了!

一念及此,仍自庄容说道:“原则上小弟并无异议,不过但求蓝见出手应敌之间,多念上天好生之德,予人一丝余地才好!”

蓝九卿目中异采一现即隐,一笑点头认可。

柳含烟一见蓝九卿认可,暗下颇为宽心,遂自改变话题,一笑问道:“蓝兄如此夤夜,路经此地,不知意欲何往?”

蓝九卿怔了一怔之后,颇显尴尬地说道:“小弟适才睹一黑衣蒙面人,在离此不远处掠过,一时好奇,欲赶往一看”

柳含烟心中一阵狂跳,忙不迭地问道:“蓝兄见那黑衣人往何处掠去?”

蓝九卿状颇不解地信手向左侧远方一批,诧声问道:“小弟适才见那黑衣蒙面人已往彼处而去,柳兄问此作甚?”

柳含烟双眉挑处,急不及待地一拉蓝九卿道:兹事体大,小弟一时无法与蓝兄细述,我们边走边谈,快追!”

话声一落,也不等蓝九卿有何表示,便自闪身往前追去。

蓝九卿跟着柳含烟背后,面上闪过一丝难以领会的笑意,也自闪身追上。

柳含烟心急追敌,身形步履难免稍微快了一点,但是他知道蓝九卿一身功力差己甚远,为免蓝九卿难堪,身形步履仍是收敛许多。

饶是如此 蓝九卿在全力施为下,仍在百丈以外,方才与柳含烟赶个并肩而行。

蓝九卿赶上柳含烟后,侧顾扬眉笑道:“柳兄一身功力端的惊人,怕不已至凌空虚渡地步,教小弟好生佩服!”

柳含烟赧然一笑,说道:“蓝兄取笑啦!小弟心急追敌之下,失仪过甚,尚望蓝兄谅宥!”蓝九卿笑道:“小弟正自敬服无以复加,柳兄此言怕不太以  见外!”

柳含烟不便说些什么,只是歉然一笑。

蓝九卿一见柳含烟缄口不言,细眉轻蹙,也自无言,只是飞驰赶两人虽极年轻,但是一身修为俱已达至巅峰这一展开身形,速度快逾奔电,转瞬已是数里过去。

由这两位年轻绝顶高手身法步履之间,已可分别两人之功力孰高孰低。

柳含烟儒衫飘扬,神态从容潇洒,步若行云流水,显然未尽全力。

风流郎君蓝九卿虽也一袭儒衫飘拂,状颇滞洒,但是步履之间却不若柳含烟那般悠闲自如,轻松从容,并显然正以全力施为。

蓝九卿疾进飞驰之间,禁不住频频侧顾柳含烟那种身法步履,滞酒神态,瞧得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简直有点白里泛青,阴森可怖。

柳含烟原先全神贯注前方,一味飞驰搜敌,根本就未注意到身侧蓝九卿的举动与面色异样神情。

后来眼角余光瞥见蓝九卿不时侧顾自己,犹以为对方是嫌自己身法过快而欲言又止。

心中一阵歉然,暗暗稍敛身形,侧过脸去,正要向蓝九卿道歉几句,入目蓝九卿一副怕人神色,心中不由大惑不解地诧声问道;“蓝兄,怎么啦?莫非贵体……”

话未说完,蓝九卿已自倏然敛态.笑脸说道。“柳兄万勿误会,小弟只回忆起柳兄身受不白之冤义这般忍气吞声,委屈求全,心中委实为柳兄气愤故而有此失态,尚请……”

柳含烟心中又是一阵暗感,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颇为激动地笑接道:“蓝兄这种心意,小弟委实感激莫名,此事暂且不提,但看日后如何,再谋对策便了!”

昭然一叹,又遭:“唯一使小弟难释于怀者,便是不知究是何人施此歹毒阴狠的借刀杀人之计!”

蓝九卿面上掠过一丝异样色彩,好似意图岔开话题地倏然说道:“柳兄适才曾言小弟目睹黑衣蒙面人一事,颇为重大,不知小弟可有幸一闻?”

柳含烟“哦”地一声失笑道:“不是蓝兄提及,小弟倒险些忘啦!”

微微一顿,语气一转沉重地道:“蓝兄当知小弟除被误会为临潼两件血案之真凶外,还被误会为是近年武林血案之真凶,前者小弟虽不知为何人所嫁祸,但是后者经小弟数月来明访暗察,已侦知这历年来震撼天下武林的离奇血案是何人所为……”

蓝九卿插口急问道:“柳兄可是说这件武林血案是那黑衣蒙面人所为?”

柳含烟微一颔首说道:“小弟查明血案为一自称地幽帮之组织所为,而那黑衣蒙面人,即为地幽帮徒众!”

他话声甫落,蓝九卿已自懊悔万分地狠声说道:“该死!该死!小弟若早知此獠是血案真凶地幽帮徒众,拼着性命也要将他擒获,断不会让他从眼前溜走!”

柳含烟微一摇头,苦笑说道:“蓝兄不必过于自责,蓝兄事先不知尚有可说,小弟则是既知地幽帮为血案真凶,却是三番两次地被他们从掌下逃脱。”

蓝九卿怔了一怔随即笑道:“柳兄不必过于安慰小弟,我却不信以柳见这等身手,地幽帮徒众能从柳兄掌下侥幸漏网!”

柳含烟暗道一声惭愧,又自摇头苦笑道:“蓝兄将小弟估得过高了,事实上确是如此……”

随即将自己几次遇到地幽帮的情形,为蓝九卿逐一概述一番,又肃然地说道:“蓝兄有所不知,那地幽帮中能人辈出,个个身怀诡异功力,且擅于用毒,行踪飘忽,捉摸难定,被该帮徒众称为公主的天涯一凤陆菱艳,一身功力更是惊人,小弟与她会过三次,均难胜她一招半式,有一次并险些丧命,该帮帮主地幽冥后;小弟虽未见过,但由下观上,也可知彼必为一代奇女,女中枭雄蓝九卿似已被激发万丈豪气,不等地把话说完,便自倒剔双眉地狠声接道:“柳兄不可过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弟就不信这批东西有什么真才实学,即使真如柳见所云,有朝一日让小弟遇上,也要斗斗这些奇人异士,看看他们到底有何惊人之处。”

话刚说完,柳含烟见他如此方自默然。

蓦闻一声冷哼:“坐井观天,大言不惭。”

二人倏然止步。

柳含烟方自剑眉一蹙,便要出言喝问。

风流郎君蓝九卿已自惊怒喝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本郎君面前出言无状!”

一声极低微而冰冷的轻笑,遥空划过,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发话道:“小鬼找死,老夫若非自恃身份,不愿对尔等淬然下手,尔等早就挺尸多时,岂能让你在此妄自吹嘘,张口狂吠!”

话声虽低微,但极清晰,而且是荡漾空中,来自四方,显见此人功力已臻化境。

蓝九卿入耳此话,更是惊怒欲绝,因为他自出道以来,除柳含烟外,再无第二个人敢在他这一代魔头六神通门下,唯一爱徒面前,如此说话。

他气得细眉双挑,面色发白,冷冷向四周略一打量,半里内寂静空荡,毫无可匿人之处,诧异之余一张口,方要再次发话叱问。

突然耳边有人以蚁语传音传话道:“蓝兄稍安毋躁,此人现匿身在一里之外,功力极高,在敌友未明以前,尚请忍耐片刻,容小弟先引他现身再说。”

说罢,不管蓝九卿是如何地对自己功力骇异欲绝,提足中气,暗中渗入师门绝学坎离真气,面对空旷荒野,朗声发话道:“前辈是哪位高人?何必与我兄弟这般后生晚辈呕气,夤夜露重,前辈一里外林中独坐想必无聊,请现身容晚辈等一谒如何?”

片刻沉寂过后,语声又起,仍是冰冷阴恻,恍似发自地窟。

“娃儿好俊的功力,夜深雾重,林中的确无聊,尤其如此高人当前,老夫岂能错过?娃儿稍等,老大来也!”

话声甫落,一里外远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异响。

柳含烟侧顾犹自神色数变。对暗中为柳含烟及对方功力惊骇欲绝的蓝九卿,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蓝兄请运功戒备,来人不知是友是敌,万不可大意。”

蓝九卿面色微白,倒剔双眉,方自略一颔首。

尖锐异响已近身边,响声一住,两人面前一丈处,鬼魅般站定一名身材细高的黑袍老者。

黑袍老者一头白发散披至肩,瘦削的老脸上,皱纹重重,状如奚皮,鹰鼻,阔口,一双绿豆眼儿,目光森寒,冷冷瞅着两人,不言不动,状如厉鬼,无一丝生人气息。

如此夤夜,这般荒郊,确能使人望之巨发悚然,不寒而栗。

蓝九卿一见来人,不由打心底泛起一丝寒意,身形不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柳含烟人目来人身法、容貌,也自微党心惊,他虽心知面前怪人不是善类,但在此时此地也不愿多惹是非,树下强敌。剑眉微蹙,一拱手道:“晚辈兄弟,夤夜过此,随口闲谈两句,不想打扰了前辈,渎犯之处,尚祈谅宥。”

黑袍老者,森寒目光凝注柳含烟,冷哼一声,阴恻恻地道:“老夫山野之人,不懂那么多俗礼。我来问你,适才口出大言的,可是你身边那个狗东西!”

柳含烟一见这黑袍老者见面便开口伤人,骂的虽不是自己,但到底是与自己称兄道弟的蓝九卿,心中不由已具薄怒,剑眉微轩,方欲答话。

风流郎君蓝九卿平日骄纵任性,目空一切,他原本打算等来人一现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予对方一个下马威,及至目睹来人惊世骇俗的功力、身法,迫得他暗自心惊,未敢贸然出手,如今入耳一声“狗东西”,哪里还能忍得住怒火,盛怒之下,怯意倏消,顿忘利害,双眉倒挑,一声刺耳怪笑,戟指怒叱道:“大胆老狗,敢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出言冒犯本郎君,今夜定把你挫骨扬灰方消我心中之恨,还不与本郎君报名领死!”

柳含烟要阻拦时,已是不及,他心知眼下这黑袍老者功力极高,可能不会在几位前辈仙侠之下,自己与他力斗,或许可扯成一平手,但要赢个一招半式,非在百招之外不可,蓝九卿万万不是他对手。如今蓝九卿忍耐不住,出口叱骂,必定会引起对方暴怒,而猝下杀手,阻拦既已不及也自忙不迭地运功以待,预备全力一搏。

哪知大谬为然,黑袍老者不但未猝下杀手,反而仰天磔磔一阵鬼哭狼号般刺耳难听的怪笑,笑声一落,目射森寒光芒,阴恻恻地说道:“好,好,好,小鬼真可谓胆大包天。除昔年几个老不死的以外,敢出言辱骂老夫的,许你为第一人,但是你不用高兴,老夫今夕起要开杀戒,破例不恃身份,用来祭我神功,你也是第一人,现在老夫不想杀你,你且乖乖地与我站在那里,俟老夫与这娃儿商量一桩事儿以后,再来收拾你!至于老夫的名号,看在你的胆气份上,稍时自然会告知你!”

语气狂妄自大已极,简直就将这一代魔头六神通唯一爱徒风流郎君视若无物,请想蓝九卿如何能不气?他真气得险些当场昏厥,黑袍老者话声甫落,他已自一声厉喝:“老狗欺人太甚,拿命来!”

声落,人动,双掌狂挥一片凌厉劲气,身形随之扑进。

柳含烟更是未料蓝九卿如此急躁,此时会猝然出手,他知道蓝九卿一身功力不差,不会一上去便生危厄,不愿以二打一,只 得星目放光地凝注两人,以便蓝九卿万一不敌时,再行飞身出手援救。

黑袍老虽曾言明不恃身份,但是仍是难免自恃功力,未将这年轻后生放在眼内,容得蓝九卿掌力近身,方自小眼儿一翻,冷哼一声,袍袖微微向前一拂。

两片掌力甫接,蓝九卿飞扑身形只是微微一顿,并未如黑袍老人自己意料,将对方震得身形暴退。

蓝九卿身形一顿之后,并不知对方是托大轻敌,只以为对方不过如此,暗暗冷笑一声,身形招式不变.闪电欺进。

黑袍老人出乎意料地微噫一声,袍袖双扬,挥出一片凌厉绝伦的狂飚,疾向蓝九卿飞来身形撞去。

这一次,显然轻敌之念已消,功力又加了不知几成。

“砰”地一声大响过后,蓝九卿这次可招架不住了,一个身形硬生生被强劲力道震得飞退,落足处恰好就是适才立身处,站在那里,目瞪口呆,作声不得。

黑袍老人一拂奏效,得势不让人地冷哼一声道:“老夫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武学,敢情不过尔尔!犹敢口出狂言,冒死出手,真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乖乖地给我站在那儿,如再贸然行动,老夫先宰了你也是一样!”

语气冰冷刻薄,蓝九卿哪能服气,厉吼一声,方待再次扑上。

柳含烟右掌疾探,一掌按在蓝九卿左肩,微笑说道:“蓝兄且慢,容小弟与这位老先生交待几句再说!”’蓝九卿半个身子,刹时如遇千钧重压,丝毫动弹不得,心中暗暗大骇,面上却是佛然地看了柳含烟一眼,默然不言。

柳含烟心知他是故意做作,自找台阶,微笑一声:“蓝兄勿怒,容小弟事后道歉。”

转顾黑袍老人,说道:“这位蓝少侠乃是六神通前辈门下唯一高足,适才犯渎之处,在下在此代蓝少侠深致歉意……”

黑袍老人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自怪笑一声,说道:“还是你这娃儿说话动听,好!稍时老夫自有好处予你!”

深深地瞪了蓝九卿一眼,倏地扬起一声阴森森的怪笑:“焦五娘那几个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动起老兴来了?竟收了这么一个独眼龙做徒弟,这真是令人想不到,想不到!”

柳含烟一听这黑袍老人闻得六神通威名;不但不惊,语气之中竟恍若旧识,不由大惑不解,及闻说独眼龙三字,更是诧异欲绝地侧顾蓝九卿,讶声问道:“蓝兄,此话怎……”

话未说完,蓝九卿面上一丝狰狞神色一闪即隐,随即侧顾柳含烟一声苦笑道:“柳兄,这老鬼说的不差,小弟一目已眇,这颗眼珠,只不过是颗假的罢了。至于如何眇目,小弟别有苦衷,未能为柳兄道出,尚请谅宥!”

柳含烟星目略一细看,果然发觉蓝九卿一目已眇,那颗眼珠也是假的,假的尽管假的,但是无论色泽,形状,大小,制做的几可乱真,不是细看断难看出端儿,不由暗暗讶叹制作人手艺巧夺天工,黑袍老人目力奇绝,心细如发。

既然蓝九卿别有苦衷,他自然不便再问,但是他已可推测出蓝九卿眇目一事绝不光彩,不然他断不会难以启齿。

他微微一笑,转向黑袍老人说道:“老前辈适才曾有事须与在下相商,不知是何事劳老前辈下顾?”

黑袍老人比哭还难看地展颜一笑,颇为神秘地说道:“这桩事儿对这后生晚辈来说,老夫是太以破格了,而且对你无异是天大的荣幸,如果娃儿你能乖乖地答应的话!”

柳含烟闻言见状,颇为啼笑皆非地道:“既上天大殊恩,想必也有天大好处,老前辈可否先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黑袍老人颇为自得地说道:“这桩事儿老夫说过对你已是破格又破格,天大的荣宠,别人求也求不到;如你身边这娃儿来说,他就是曲膝请求,老夫也不敢擅自作主答应,说给你听听倒也无不可,不过,你得先答应下来!”

柳含烟顿时被弄得如丈二金刚,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他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弄的什么玄虚,而且听对方言下之意,单单是看上了自己,对蓝九卿竟是不屑一顾,并且好像他前后另有人在,除了自己,他便不敢擅作主张。如此夤夜,这般荒野,再加上如此这么一个黑袍怪人,有事相商,天大殊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连串的疑问,在柳含烟脑中旋来转去,弄得他惑然不解,头脑欲昏,怔怔地忘了答话。

黑袍老人目睹斯情,顿起误会,脸色一沉,冷然喝道:“怎么?你可是不答应?”

柳含烟瞿然惊醒,脑中闪电一忖,双眉一轩,方要答话。

一旁风流郎君蓝九卿已自冷冷说道:“即使是做买卖也得两厢情愿,哪有未看过货色,便要人先答应购买之理?”

话刚说完,黑袍老人已自冷哼一声,冷冰冰地道:“小鬼,老夫面前尚无你插嘴余地,你最好闭上你那张狗嘴,乖乖地与老夫站在这儿!”

蓝九卿碰了一个硬钉子,打心底泛起一种被羞辱之感,怒火直冒,暗哼一声,方待扑上,倏地心中一动,狠狠地盯了黑袍老人一眼,又自强捺怒火,不言不动。‘柳含烟就在二人两句话之间,脑中闪电一忖,已思得对策,他推测此事既来得奇怪,内中必有奇怪之处,一种好奇心驱使,使他捺住心中怒火,决心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双眉微轩地笑说道:“老前辈,我这位蓝兄说得不错,买卖交易也得两厢情愿,而且须先看过货色,方能决定是否成交,此事既属在下莫大荣幸,在下无不怦然心动,老先生何妨先将事儿说出来听听?若是在下能力所及,不超越天理国法的范围,似老先生所云这般好事,在下自无不应允之理……”

话未说完,黑袍老人面色稍霁地接道:“如此说来,你是答应啦!哼!老夫早就知道似这般天大殊荣,你娃儿不会不答应?”

柳含烟一见这黑袍老人简直就像是要把这件所谓天大殊荣之事强往自己身上推,越发地感到好奇,更要一明此事真象,黑施老人话刚说完,他便自摇手微笑说道:“且慢,在下在未明了此事真象以前,纵使斧铖加身,在下也断不会先行答应!”

笑容中带着严肃,轻松中带着郑重。

黑袍老人一愕之后,脸色突变,双目森寒目光厉射,方要发作,倏地凶态一敛摇头叹道:“罢,罢,罢!也算是你这娃儿福大,不知怎地,老夫见着你,怒气便发作不起来……”

面色一沉,颇为严肃地接道:“娃儿!你当真要问?”

柳含烟微微一笑,道:“在下是想先知道一下。”一黑袍老人目中森寒厉芒更盛,狞笑一声,阴恻恻地道:“娃儿,是你自己一再要问,老夫说出以后,你要是意图狡猾反悔不答应,届时你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

黑袍老人话声至此,微微一顿,凶态一敛,面色肃穆地方待说话!

“且慢!”柳含烟微一摇手,轩眉说道:“老前辈之意,可是说:如果老前辈将此所谓天大殊荣之事说出以后,不管为何等样事,在下若是不答应,老前辈势必动手相逼啦!”

黑袍老人冷哼一声,木然说道:“不错!老夫正是此意!”

柳含烟剑眉一扬,暗自忖道:天下哪有这等样事,事非人愿,如有强迫人答应之理?看来此事颇不寻常,我非要弄清楚不可。上 一念及此,面上依然微笑地道:“既是如此,老前辈还是说出的好,免得到时候在下不如老前辈心意,双方闹得不愉快!”

话刚说完,黑袍老人已自目射凶芒地,怒声说道:“娃儿!你前后不一,反覆无前,敢是要戏弄老夫?你要知道,老夫已经给了你天大面子。”

柳含烟一笑说道:“在下幼读诗书,颇晓礼义,更知敬老尊贤,老前辈年高,在下乃一介后生晚辈,怎敢戏弄于你?只是为了免惹老前辈不快罢了,如果老前辈一定要说,在下自不敢强自阻拦!”

柳含烟确也尖损得可以,“年高德劭”他单单说出年高二字,表示阁下的“德”却是不敢恭维。

黑袍老人哪里听得出这些微讽讥,一听柳含烟语气颇为恭谨,心中原有不快已渐感消减,咧嘴怪笑一声道:“娃儿好巧的一张嘴,老实告诉你,如今此事你是答应最好;不答应也得答应,芸芸众生之中,老夫就看上了你,不要忘了,这是你娃儿天大殊荣!”

柳含烟虽然然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是装作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双手一摊,苦笑说道:“老前辈既是如此说,难免使双方不愉快,在下只有先听听老前辈所谓的天大殊荣之事啦!”

黑袍老人瞪目怪叫道:“娃儿,你这人怎地比老夫还怪,既是不得不答应,你还要听此事作甚?”

柳含烟失笑地说道:“依老前辈之见呢?”

黑袍老人怪笑一声,阴恻恻地道:“依老夫之见,你娃儿乖乖地跟老夫走,至于你身旁的小鬼,老夫看在六个老不死份上,破例饶他一死,下次碰上再说!”

蓝九卿闻言,双眉一挑,方待发作。

柳含烟已自先问道:“跟老前辈走?走到哪儿去?”“黑袍老人一双绿豆眼在眼眶里骨碌碌一转,狡黠异常地Q嘴笑道:“到哪儿去稍时你自会知道,老夫此时不拟告诉你。”

柳含烟双眉微轩,笑道:“老前辈那么自信,你不说明此事,在下会乖乖跟老前辈走?”

黑袍老人一身黑袍,倏地无风自动,满头白发根根如刺猥般,一齐倒竖,目射凶芒地怒声说道:“怎么!娃儿你敢违抗?”

“在下不敢!”柳含烟微笑着说。

黑袍老人凶态一敛,冷哼说道:“谅你也不敢!”

柳含烟突然一声朗笑,面色一肃,郑重地说道:“不错!在下不敢违抗,但是在下深知士可杀而不可辱。纵然在下功力不敌老前辈,在下在威迫之下,设法自绝总是可以!”

黑袍老人未想到眼前这黄脸娃儿性情一烈如此,神情一震,跨前一步,瞪目呼道:“娃儿,你敢!”

柳含烟恍若未见,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在下无生存自由,寻死总还可以。”

黑袍老人闻言大震,身形一飘,抢前五尺,双目一瞪,方待喝叱。

柳含烟诚心将他戏弄一番,双眉挑处,已自沉声喝道:“老前辈最好站在那里,若再追前半步,在下势必自戮心窝自绝当场,在下不愿妄自菲薄,若是在下立意寻死,依老前辈一身玄奥功力,恐难阻拦住我。”

黑袍老人岂能不知眼前这年轻后生一身功力不同凡响,和自己不相上下,若真迫得他紧了,他要真的寻求自绝,自己实难阻得了,空自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贸然行动。半晌,方自喟然一叹,跺足狠声说道:“罢啦!今夜就算你狠,老夫认栽了,娃儿,你与我乖乖地站在那里仔细听着。”

柳含烟、蓝九卿一见黑袍老人即将说出这所谓天大殊荣之事,不由得全神贯注,凝神准备细听。

黑袍老人面色一肃,目光森寒,冷冷地一扫两人,方待开口。

“吱!”一声尖锐哨声,自这黑袍老人飞来远处,遥空划来,哨声凄厉,恍如鬼哭,此时此地闻之甚为可怖。

柳含烟、蓝九卿方自各感一惊。

黑施老人已自脸色一变,哺哺狠声说道:“鬼东西,让老夫一刻也不得消闲,哼!”

话声一落,随即嘴皮一阵轻微翕动。

柳含烟、蓝九卿两人俱为武林绝顶内家高手,一看之下,便知黑施老人是用传音功力与适才那声尖锐哨声答话,两人为这情形,方自诧异间。

黑施老人已自中止传话,目光森寒一注两人,沉声说道:“老夫因有急事在身,未克在此地久留,现简单将事情大概告你,三日后深夜午时,至西南方离此三十里处有一茅屋,只须叩门说‘判’字,即可见到老夫,届时再行对你安排,听着!”

黑袍老人不容柳含烟有所询问,神情一肃,又自沉声道:“老夫现在一秘密帮会担任重职,见你功力颇佳容貌丑陋,正合帮中需要,因而动起怜才之念,欲将你荐在帮中担任要职,大概即为如此,别人求也求不到,话已对你说出,三日后如你不来,纵是天涯海角,老夫寻遍宇内,也要将娃儿你击毙掌下,事非得已,娃儿切记!”

话声一落,作势欲走。

柳含烟静静听毕以后,倏感心中一动,觉得此事疑问颇多,但时间仓促,不容自己细问,不得已之下,朗声说道:“老前辈慢走,在下蒙老前辈垂爱,自感荣幸之至,但是在下有二不值之请,也请老先生赐允!”

黑袍老人神情甚为焦急地喝道:“快说!”

柳含烟淡淡一笑,看了身边蓝九哪一眼,缓缓说道:“在下既蒙老前辈厚爱,固属铭感,但在下与这位蓝少侠感情甚笃,形影难离,也请老前辈见允一并往见,否则……”

话未说完,黑袍老人状似急躁不耐地挥手道:“好,好,老夫就为你这娃儿破例答应,第二呢?”

柳含烟暗暗失笑:我倒要看你这老鬼弄的什么鬼。

面上仍是微笑地,慢条斯理地道;“请老前辈先行赐告帮会名称!”

黑袍老人神情一震,狡黠地怪笑道:“帮会名称,三日后你自然会知晓,现下言之过早,娃儿,废话少说,切记三日后,言尽于此,老夫去也!”

话声一落,不容柳含烟再次发问,双肩不动,身形已鬼魅般飘起,疾若闪电般向来路驰去,瞬间已出数十丈。

柳含烟不料这黑袍老人会如此之怪,说走就走,方自哑然一笑,倏地心中一动,脱口扬声呼道:“老前辈请示下名号。”

黑袍老人身形已在百丈以外,头也不回地说道:“老夫地幽一判……”“判”字甫落,人已踪迹不见。弄了半天,才知是生死大敌。

柳含烟心头狂震,一声怒喝尚未出口,人已作势欲追。

问了半天的风流郎君蓝九卿,突然一把将他拉住急喝道:“柳兄且慢。”

如此一条极佳线索,竟让自己在无意中轻易放过,且对武林血海深仇的生死大敌一直状颇恭谨,尊称“老前辈”。虽然是他有意如此,好奇心重,也不禁气恼交集,悔恨万端,他懊悔自己为何不早些动问黑袍老人名号,为何童心偌重地一再绕圈子戏弄对方,他简直悔恨得恨不得一掌将自己劈死。

如今一见蓝九卿拉住自己,不由更为焦急地一摔儒袖忘形地喝道:“蓝兄放手,老鬼是地幽帮……”

话未说完,蓝九卿抓得更紧地黠笑道:“小弟就是因为知道老鬼为地幽帮中人,所以才拦住柳兄!”

柳含烟此时已是急得气令智昏,一时摸不透蓝九卿话中含意,闻言不由大惑不解,诧问道:“蓝兄既知老鬼为地幽帮中人,就该联袂急迫才是,怎地反而拦住小弟,不便追赶?”

蓝九卿目光狡黠地一注柳含烟笑道:“柳兄真可谓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敢问柳兄,柳兄万里奔波,为的可是要找出该帮巢穴,深入内部将彼等一举歼灭?”

柳含烟佛然地道:“不止小弟如此,即是天下武林,黑白二道莫不人同此心!”

蓝九卿目睹柳含烟神色微见不快,毫不为忤地嘿嘿笑道:“那么,柳见以为你我如果蹑后追去,能得到重要线索?”

柳含烟此时急气攻心,灵台蒙蔽,巩也懵懂得可以,轻哼一声,轩眉说道:“只要小弟擒下老鬼,一指搜魂之下,谅他不会不说!”

蓝九卿出道较晚,不知一指搜魂为何物,以为大不了是一种霸道的功力,也未放在心上,仍是笑容可掬地道:“若以柳兄一身旷世武学,擒那老鬼虽非不能,恕小弟无状,小弟以为老鬼也绝非易与之辈,柳兄曾育数次碰着地幽帮徒众,但是可曾得悉该帮巢穴?由此看来,地幽帮徒众无一不是狡猾刁黠得可以,既然如此,你我何不找现成的线索……”

柳含烟茫然不解地诧声问道:“现成线索?如今老鬼已渺对前这条线索已失,人海茫茫,宇内广阔,上哪儿再找线索?”’:

真是懵懂得可以,糊涂得气人。

蓝九卿失笑道:“柳兄,小弟实在拿你没法子可想,你难道忘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鬼临走时的三日之约!”

一语惊醒梦中人,柳含烟脑中闪电一忖,灵台顿明,暗自痛责道:该死,该死,真是糊涂透了!

一阵狂喜,忙不迭地忘形呼道:“蓝见可是要你我三日后将计就计,如约行事?”

蓝九卿微笑颔首道:“柳兄不愧是个明白人,小弟之意正是……”

话犹未完,柳含烟已自羞惭欲绝地接口道:“蓝兄体要取笑啦,若非今夕有蓝兄在,这一绝佳机会,又要让小弟懵懂之下,大意错过啦!无心之过,尚请蓝兄海涵是幸!”

蓝九卿脸上异采一现即隐,淡淡一笑,庄容说道:“玩笑归玩笑,正事要紧,三日后柳见当真就如此这般地前去赴约?”

柳含烟秉性忠厚,心机差蓝九卿太远,闻言任了一怔讶然说道:“蓝兄何出此言,大丈夫,一言九鼎,纵是刀山火海,森罗地殿,小弟也要动他一动,更何况为的是除魔卫道,为武林一伸正义,雪此血海深仇呢?”

蓝九卿嘿嘿一笑,摇头道:“柳兄误会了,小弟为人虽不如柳兄那般顶天立地,盖世奇男,尚不至于畏惧这区区一个地幽帮跳梁小丑!”

至此一顿,神秘地一笑,状颇自得地接道:“柳兄正人君子,固属令人钦佩,但对付这批人却不能用那彬彬君子之风,以己度人,孙子所谓:‘兵不厌诈。’三日后之约,你我何妨从长缜密计划一番,给这批东西来个措手不及,直捣黄龙?”

至此柳含烟才恍悟蓝九卿不是胆怯,而是另有一套应敌之法,不由暗暗叹服此人心智过人,城府极深,但傍依这等样一个人,却也不由使这素称忠厚的柳含烟暗地生出一丝戒意。

心中虽此想,面上却是不便表出,只是甚感兴趣地一笑说道:“蓝兄心智过人,真可上追陈平武侯,小弟自叹不如,一切全凭蓝兄,小弟愿附骥尾听候差遣!”

蓝九卿吃这几句恭维备至的话儿说得颇有点飘飘然之感。但他到底是个城府极深。狡黠异常之人,尽管心里是如何地得来狂傲,在这身负绝世武功的盖代奇村柳含烟面前,却是面上不敢露出,只是颇为谦虚地一笑,说道:“柳兄说哪里话来,你我既以兄弟相称,感情无殊骨肉,朋友之谊,尚且推心置腹,更何况你我,小弟学疏才浅,见薄识微,不足以当大任,此事小弟断断不敢僭越,还是柳兄……”

柳含烟待人忠厚,遇事诚恳,只道他是真的虚怀若谷,遇事谦冲,心中越发地赞叹不已,并暗责自己不应该对这么一位改过向善的朋友心存戒意,面上却是甚为凝重地说道:“蓝兄不可恣意过谦,小弟颇有自知之明,若论功力方面,小弟或可勉强充当;运筹帷幄,妙计安天,小弟却是望尘难及,你我谦虚事小,天下苍生事大,请蓝兄以武林命脉为念,万勿再予推辞!”

蓝九卿至此是不再推却,他仅仅知道柳含烟功力高过自己,他哪里知道柳含烟乃是大智若愚,聪明。才智何止超越他数倍,不然也不会被举为盖世奇材,只不过真的遇事谦冲,虚怀若谷罢了。可是若论狡黠刁滑,邪魔歪道他是不如蓝九卿,蓝九卿听完柳含烟一番正气充沛,凝重庄严的话儿后,神秘一笑,说道:“既是柳兄这么吩咐,小弟再若推拒,便是做作……”

至此一顿,神色一转冷酷,声调倏变阴狠地接道:“柳兄曾与那批东西数次朝面,而且动手相搏,这身装束,无法逃得过他们耳目,依小弟愚见,柳兄不若另改装扮一番,小弟这里有两张人皮面具,任凭柳兄选用其一,届时只要确过他人耳目,再谋良策对付他们不迟,些微浅见,柳兄尊意如何?”

话声甫落,柳含烟已是由衷地抚掌赞叹道:“蓝兄心智果然高人一等,不是蓝兄提醒,小弟又要将事儿弄砸啦!岂不是为山九例,功亏一篑?小弟是钦佩之余,俯首听命!”

蓝九卿原本冷酷阴狠的神色中,掠起一丝异样色彩,面上得意之色一闪即隐,扬声笑道:“但愿此一去,克日妖魔烟平!”

二人相视一声长笑,“走”字声中,身形齐齐飘起,瞬间消失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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