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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十五 章

方说至此,忽听音乐似地一声轻响,那声音在玉室之内,迥旋震荡不已,两人不知这乐声何来,方回顾问,只见正中靠那玉壁的一座玉台之上,多了一个老尼,慈眉善目,满头白发,身后那突然洞开的玉壁,正在缓缓合拢。

两人惊愕间,那葛琳已一声欢呼,叫了声师父。

玉麟已知是忍大师了,轻轻一拉凤儿衣袖,双双上前拜见,却见那忍大师微一抬手,玉麟和凤儿竟然拜不下去,这等玄奥的气功,一时令两人惊骇不已。

葛琳就在这眨眼间,顿时变了个人似的,是变得小了,竟撒起娇来,扑向那玉台,说:“师父,怎么你出来了?”

想是那忍大师难得在这玉室出现,令葛琳也十分惊讶。

忍大师微微笑道:“外客至此,怎仍作小儿女态。不怕笑话么?”

若然那葛琳面貌不这般丑陋,撒个娇儿,只会令人觉得她天真可爱,只因她丑,给人的感觉就两样了,凤儿一皱眉头,心说:“好不识羞,真个笑话的紧。”

玉麟却没注意,一心只在那忍大师身上。见她左手捧着个玉盒,正是葛琳夺自那泗岛神君僮儿之物,忍大师携出,想来必有原故。

果然,那葛琳亦已发现,指着忍大师手中玉盒,惊问道:“师父,你……”

那葛琳奉师父之命,寻访这玉盒数年,好不容易获得,适才连小翠也不交与,可见珍重,忍大师出来得令她意外,携出玉盒,是以更令她惊奇。

那忍大师面色一沉,说道:“你拿去看来。”葛琳接过玉盒之时,忍大师已转面向凤儿,玉麟说道:“你们远来不易,入我洞来,也是有缘,都坐下说话。”

忍大师那面色虽沉,但说得甚是慈祥,并有一种令人不可违抗之力,玉麟刚要欠身谢坐,早听葛琳一声惊呼道:“咦!我们竟给他骗了。”

玉麟闻声看时,见葛琳手中玉盒中竟无一物。

那忍大师已又沉声说道:“有其师必有其徒,黄衫羽士一生邪恶,不料其徒亦这般狡狯,为师隐忍了几近百年,只道其已远逃海外,从此不再为恶,我这双腿虽废在他的手中,此中自有因果,只要他不再为害世人,也就罢了,怎知其徒却重履中土,若那达摩宝经练成,只怕武林中再无其敌的了,若不将那宝经寻回,我这心愿怎能得了?”

玉麟和凤儿听得出神,黄衫羽士固不知何许人,达摩宝经更是闻所未闻,但看忍大师说得恁地慎重,想是武林至宝无疑,是以两人全神贯注,静听下去。

葛琳却已惊呼道:“原来你的腿不是天生的残废呀!师父!快告诉我,那黄衫羽士现在何处,我去替师父报仇!”言下愤恨填膺,大有立即要将那黄袍羽士的腿斩断,方消心头之恨。

忍大师长叹一声道:“为师以忍为号,想来你该知其意了,当年我断腿之时,何尝不痛恨那黄衫羽士,恨不得立报此仇,后因双腿已废,难以行动,在静中参悟了上乘妙谛,须知世间事物,莫不有其因果,贪嗔之念,更是万万起不得的,当年若非我和那黄衫羽士,争夺那达摩宝经,何致被其废了双腿,再看,若我争夺那达摩宝经,意在不使其落入坏人手中,使人以其为恶,尚在罢了,我那时本意,却在妄图攫夺,意在称霸武林,心念已不在,如何怨得人来。”

“为师自参悟之后,还怕自己再生复仇之念,是故以忍为号,意在自勉,现已事隔多年,那黄衫羽士,自得到达摩宝经之后,事为武林中获知,群起争夺,黄衫羽士在中土存身不得,即已远逃海外,自此生死不明。痴儿痴儿,你这替师报仇之念,虽是孝思,但违反为师心意,岂又是为徒者所应为?且那黄衫羽士,想早已物化了,你又何处报得仇去。”

瞧啊!那葛琳噘起嘴来,更丑了,说:“师父,难道就这么罢了不成?”

忍大师道:“断我双腿之仇,自是罢了,那达摩宝经若不寻获,为师心愿尚难了得,我腿已残虽是不得行动,但这般去至人间,难免惊世骇俗。为师此刻出来,即是趁他两人来此之便,你可随他们去至江湖,追踪那泗岛神君,务要将宝经寻回,有他二人相伴,虽然你不明江湖上的诸多禁忌,为师也放心了,我之所以将这段连你也未曾告知的往事,当他二人之面说出,是因他二人亦是侠义门中人,其师门又与我有渊源,一者他们可相助于你,再者……”随又掉头对玉麟和凤儿道:

“你两人今后见到各自师长,可将我这段话禀告,请他们也相助一臂之力,须知那达摩宝经,是万万不能久落这般魔头手中,否则大好神州,将永无宁日了。适才得琳儿禀告,知那泗岛神君并无甚特异武功,那室经是否在他手中,实令人怀疑,也大出我之意外。这玉盒即是盛那宝经之物,其中空无一物,此事必有蹊晓。琳儿,我这心愿是交给你了,你留他二人在此住宿一晚,明日即下山去吧。”

玉麟闻言甚是惊喜,皆固他对这葛琳的武功,佩服得紧,能得她同行,正可讨教,且师伯等扫荡梵净山之行,若有这葛琳在,可抵得十个八个高手,是以心中甚喜。

就在错眼间,先前所听那乐声再鸣,忙看时,忍大师身后玉壁,再又洞开,这次玉麟可看清了,原来那身后玉壁之上,即是门户,忍大师并未有何举动,倒像随心所欲一般,心念动时,门户即已洞开,设计得端的奇巧。

玉麟和凤儿知忍大师即要离去,忙躬身而立,同时都不眨眼凝视着她,倒要看她是怎生离去,此时虽看不见她的双腿,但知忍大师双腿已废,顿生好奇之心。

早又听葛琳问道:“师父,那么小翠呢?”

那小翠可怜兮兮的侍立在葛琳身后,想是闻听忍大师命小姐下山,并没提及她,好生失望,眼巴巴地望着葛琳。

那小翠本是人家弃婴,偶然中被葛琳遇到,将她带回洞来抚养。那时葛琳也不过十岁出头,不过比她大得六七岁,长大以后,名义上虽有主婢之分,其实和姊妹无异,若不携带小翠同行,倒有些舍不得,是故向师父请示。

忍大师含笑道:“小翠年幼,武功未成,如何入得江湖?我无应门之僮,亦是不便,无须随你去了,自明日起,由我传她武功,他日还怕无下山之期么?”

忍大师此言一出,小翠和葛琳都甚欢喜,皆因小翠的武功,全由葛琳相授,忍大师从来不闻不问,今允亲授武功,如何不喜?葛琳亦是代她高兴。

那凤儿和玉麟,却是羞惭十分,小翠的武功,两人已曾亲见,并不在两人之下,忍大师却说她武功未成,如何入得江湖。此言虽是指小翠而言,但心中能不羞愧,玉麟尤其,暗自惕励道:“这武功学无止境,从此非但不能自满,更应勤练苦学。”

他这里自惕自励,略分神间,忍大师身形已倏然而杳。到底也未看清是怎么飞身的,心里好不后悔,陡见洞门再又合拢,瞬间连半丝缝隙皆无,凤儿已在喷喷的连声称奇。

葛琳瞟了玉麟一眼,却对凤儿道:“小妹妹,我师父令我与你们同行,你欢迎么?是否还怕我呢?”

凤儿想到日间和她相对,或是夜里像这般明如白昼之处,倒是不怯她了,若然是黑夜之中,陡然间和她相遇,当真怕人,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冷颤。

葛琳方格格地笑,那玉麟已道:“我兄妹能附葛姑娘骥尾,得随左右,今后讨教之处正多,幸何如之。”

葛琳溜了他一眼,随道:“今晚已是不早了,洞中难辨时辰,但想来已快天明,你们还是早些儿憩息吧!明日也好上路。”说罢,当即带两人进入两间小巧的玉室。若非葛琳指引,两人是再也不能从那玉壁之上,找出门来,倒令两人奇诧十分,正不知玉室四周,共有多少间似这般小巧的玉室,真个鬼斧神工,恐亦不过如此。

葛琳安顿好了两人,外间小翠也收拾好了那些玉杯玉碗,她这里自去收拾行装,不在话下。

洞中无日夜,玉麟和凤儿,全有一身武功,并不若常入般定要有多好的睡眠,只要闭目略略养神,即可恢复一日疲劳。且说那玉麟醒得最早,凝神一听,外面毫无声息,心说:“想是她们全没起身,我若出去,倒搅了她们,还是等待那葛姑娘来呼唤为是。”

先时进入这小室之时,皆因自拜谒得忍大师之时起,即心存虔敬,入得小室之后,虽无他人,那虔诚之心丝毫未减,是故亦目不旁视。此时枯坐,方才打量四周。同时心中想道:“常言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怎生自入这小巧的玉室时,所闻到的阵阵幽香,迄今不灭?”边想,边向四周观看。

这小室不过一丈五尺见方,那玉色仍和外间一般无二,绿得有似翡翠一般,顶上亦嵌有一颗明珠,虽无前所见的那么大,但也有径寸大小,光却泛着粉红,定睛细看时,原来那明珠周围,嵌着一圈红色小珠,当中那颗巨珠,光本白色,却因透过那红色珠光,是故成了粉虹色彩,好不柔美。

玉麟心中一动,忖道:“这分明是女儿家居室,我怎么不曾省得,这岂不唐突么?”再看时,只见自己坐的这张床之侧,有一玉案,案上尽是女人应用之物,壁上尚系有一面铜镜,镜旁挂着一把古剑,长不过二尺,古色斑澜,剑柄之上,系着绿色丝穗,色彩却新。

名马宝剑,武林中人,岂有不爱的,这忍大师与葛琳师徒,更是武林第一人,想这古剑必非凡品。忽又想起,那葛琳之姊葛瑛,既能驭气飞剑,葛琳自然是个剑中高手,心中好生钦羡,不自觉的就走进前去。

隔得近了,见丝穗上端,织着一个“琳”字,果然这正是葛琳姑娘之物,是则,这间玉室,自是她的卧室了,女儿家的闺阁卧榻,自己怎么先时不察?立时惶恐起来。

须知玉麟最是守礼,是故不安已极,这葛琳将他让到自己闺室憩息,可见对他十分真挚,怎不教他感动。

这一发现,使他坐立不安,即打消了等待之心,推门而出,方知凤儿已早起身来了,正和小翠依依不舍,那葛琳也已拾掇好了,在专等玉麟出来,玉麟是一番好意,没想到让她们久等了。只听小翠道:

“小姐姐,待等大师许我下山之时,我必前去找你。”

玉麟向葛琳道:“有劳葛姑娘久待,我们这就起身,不知令师可容我们拜别?”

那葛琳今日穿着一身绿色紧衣裤,在珠光映射之下,那张丑脸更现惨绿之色。说:“家师已吩咐了,命我们自去,你们无须多礼了,小妹妹,走啊!”随对小翠道:“快去将我那短剑取来。”

小翠眨眼取至,三人即刻出了玉室,穿过那玉石甬道,只见阳光从那洞口的藤萝缝隙中,照射进来,那洞口之处,珠光顿然失色。方知红日已升,看日影,已是中午时分了。

小翠已越前而出,倏地又在洞口现身,向三人招手,皆因忍大师隐居于此,不愿人知,此间虽是大别山深处,但仅是人迹罕至并非人不能至。是故忍大师这洞口不但布置得十分隐密,而且出入均极小心,怕被意外来人撞见。

小翠先出洞查看。见洞外无人,方返身招呼三人出洞,却听洞顶之上。一个又尖又细又脆的声音唤道:“小翠,小翠,快掀帘子。”

凤儿一声欢呼,抢出洞来,果然是那只鹦鹉,这半天功夫,竟把他忘了,这鸟儿好玩得紧,阳光之下,那一身羽毛,更绿得可爱。

凤儿童心本重,又爱极了他,腾身一掠,想将他摘在手中,那鹦鹉竟非一般鸟儿可比,凤儿虽快,鹦鹉振翅更快,绿羽映日,早翱翔空中。

葛琳笑道:“小妹妹,你喜欢么?我们带他同行可好?”

凤儿自是高兴,喜道:“好啊!”那鹦鹉竟不听葛琳召唤,忽然直投对崖飞去,葛琳咦了一声,那小翠更快,顿时成了一根绿线,瞬已追上那鹦鹉,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凤儿和玉麟方愕然间,眼前绿影一晃,葛琳亦失踪迹。玉麟道:“对崖必有事故,我们也去看来。”

凤儿自认轻身功夫已是不错了,昨晚因是黑夜之中,葛琳和小翠现身得突然,都未看清,这时却看得明白,别说是那葛琳了,就是小翠,轻身功夫也在自己之上,小姑娘没服过人,这时眼里服了,但心里仍是不服,早将嘴儿噘了起来。

玉麟话出口,却已追随两人,扑奔对崖去了,凤儿也只好随后赶去。

他们到得崖下,只见小翠一人愕然而立。倏忽间,那葛琳已自崖顶飞坠,那只鹦鹉也一掠而下,两翅一敛,停在她的肩上。

小翠道:“小姐,有人么?”

葛琳一摇头,但两眼却不停地向崖上搜索,似是心中虽疑团未释,但又无甚发现,嘴里却连声呼怪。

小翠道:“想是羽奴看错了,或是山中野兽也说不定。”

葛琳道:“此事端的有些蹊晓,若说是山中野兽,羽奴再不会这般受惊的,若是有人时,这人能逃得过羽奴和我们的搜索,必非等闲之辈,虽说有师父在此,不论是什么人,也不惧他,但你却不能大意。我们这就走了,你可再仔细搜索,若有人侵入谷中,能退得来人时,不可搅扰师父。”

小翠连声应是,葛琳这才转过身来,对两人道:“还是由我来带路吧,昨夜被那泗岛神君所愚,我们且先赴野马岭一探如何?”说罢,未待两人答言,已当先向谷口奔去。

玉麟再次催促,凤儿方与那依依不舍的小翠道别,随在玉麟身后,展开轻身功夫,追赶葛琳去了。那谷中繁花似锦,也无暇观赏,瞬已到谷口,葛琳正停身相待,待得两人到了跟前,才连袂而行,所行虽是昨夜所经之处,但荒山无径,玉麟与凤儿仍难辨认,是故仍由葛琳前导,玉麟怕落后了,脚下加劲,凤儿是不服气,将一身轻功尽量施展,葛琳也好似有意要较量两人轻功似的,脚下毫不减慢,这一来,可就快了,三人快得有似三道轻烟一般,不到一个时辰,早到了野马岭。那葛琳仍是若无其事,玉麟和凤儿虽然勉强跟上了,但这时两人额上全见了汗珠。

却听葛琳说:“糟,果然不出我所料,这般赶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两个闻言,忙向下探望,只见岭下那一大片房舍,只剩下了颓垣败壁。

葛琳肩方一耸,那鹦鹉已腾空而起,像解得人意般的,飞掠下岭,在那废墟上一匝,再又在方圆数里之内,低飞翱翔。

凤儿顿时忘了劳乏,拍着手道:“妙啊!这鸟儿还会侦察。”

方说间,那鹦鹉已飞近前来,双翅一敛,再又停在葛琳肩上,只听他学着人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葛琳笑道:“当真我还没教给你,说没有人就是了,怎吟起诗来。”

玉麟心说:“听鹦鹉是第二次涌诗句了,想是葛琳日常所吟,那鹦鹉记得熟。这首陈志昂的登幽州台歌,是作生不逢时之叹,调虽凄凉,但豪迈之气不减,葛琳时以此诗为诵,必是自叹武功高绝,难逢敌手之意。”玉麟对她的武功佩服得紧,是故,心里虽如是想,却没认为她狂妄,一时倒似起了共鸣一般,真有些怆然意味。

那葛琳又说道:“两魔两怪,必是昨晚自知不敌,毁巢去了,昨晚虑不及此,要追踪他们,恐怕不易呢!”

玉麟闻言,方不再发怔了,见凤儿在葛琳身旁逗那鹦鹉耍子,忙道:“两魔两怪去处,必是奔了苗岭梵净山无疑,葛姑娘要寻那泗岛神君,只往西南方追去,必可赶上。”

葛琳道:“是啊!我竟忘了,你们暗地跟踪那泗岛神君与百花公子,有好些天,自然已探知他们未来行踪了。”

玉麟心说:“现今武林中,邪正之间酝酿的这一场大决斗,原来她尚不知。”当下即将目前红鸠婆与千面人谷灵子等,齐集梵净山,要与侠义道中人为敌作对之事一说。

葛琳听说泗岛神君之来中土,即是被百花公子请来相助,心中甚喜,她的武功虽高,但到底年轻,年轻难免喜事,且正如玉麟臆度的一般,深山寂处之时,时生难逢敌手之叹,既有这般热闹之事,心中怎的不喜,就说:“既知他们去处,敢劳二位伴我一行如何?”

凤儿已接嘴道:“你还不知哩,那天山二怪,还是玉哥哥的仇人,玉哥哥的祖父昆仑老人,十年前伤在他的雷音掌下,不治身亡,他也要找他们报仇呢!”

葛琳跌足道:“可惜,若早知道,昨晚再不会放过他。”言下甚是后悔。

玉麟虽是志报祖父之仇,但早下决心,要手刃那千面人谷灵子,不愿假手于人,但见她这般义形于色,心中甚感。

凤儿又要逗弄那鹦鹉,葛琳道:“既然知道那两魔两怪去处,黄鹤楼又有侠义道中人大聚,我们这就走吧!找寻那达摩玉经,也许可就便探出些端倪来。”

玉麟却知她之意,那玉盒既然是从泗岛神君手中取得,只向那魔头身上追寻,必有结果,何必要向侠义道中打听呢,想必她知自己两人有黄鹤楼之行,不愿因其所奉师命,误了自己约期。忙道:“我虽奉师伯之命,有黄鹤楼之行,但距离约会之期,尚有二十余日,去早了亦无益,令师既命我二人追随葛姑娘,且寻那达摩宝经,此事之重要,实不在扫荡群魔之下,忍大师有言:若然那达摩宝经落入邪门左道之手,其为害之巨,实不堪设想。以我之意,我们还是先追赶那泗岛神君为是。”

凤儿听说要追赶泗岛神君,早又勾起昨日被掳之恨,嚷道:“好啊!玉哥哥,要追!我们可得快些儿,别让他们逃得远了。”

葛琳梢儿向两人溜了一眼,笑道:“既这般说,我们这就走吧!想来他们亦奔长江,溯江而行,不难寻找。”芳肩一耸,那鹦鹉已振翅而起。

三人正要下岭,忽见那已凌空的鹦鹉,倏地敛翅疾落,贴着那岭下树梢盘旋。

葛琳急道:“两位请随后跟来!”语声未落,绿影闪处,葛琳已飞落下岭。那岭下绿草如茵,翠树凝碧,葛琳一身绿,而且太快了,恰似一点绿影,没入绿海中,饶是两人内外功均达上乘,眨眼间竟已失了葛琳踪迹。

那鹦鹉是葛琳所饲养训练出来的,非是一般鸟儿可比,想来定已发现有异,两人也急忙向那鹦鹉绕树翱翔之处赶去。

那一带林子,距离废虚不远,不过二十来丈,两人下岭之后,才几个起落,已遥见葛琳的身形。凤儿诧异道:“玉哥哥,你瞧葛姊姊在和人说话呢,那是谁啊?”

当真葛琳面前,有一花眼少年,皆因林中枝叶浓密,一时间未看清,待得到了切近,玉麟不禁“咦”了一声,那凤儿却已停步不前,噘着嘴,显得踌躇。

原来那少年是情魔百花公子之子,其居室楼阁已成废墟,两魔两怪均已远逃,没料他却没走。

只听他对葛琳说道,“你管我呢!我高兴在这里么。”

却听那葛琳道:“趁早儿实话实说,你和那泗岛神君有何关系?只要你说出她们逃去之处,今天我绝不难为你,说啊!”

那少年一声冷笑道,“凭你这丑姑娘也配……啊!你……”

原来他已瞧见了玉麟和他身后的凤儿,先前对葛琳是一副冷冷的面孔,此刻顿现笑容,痴痴地遥望着凤儿。

葛琳道:“我倒错疑他了,原来你们认识啊!”

那葛琳从庐山翠屏峰探望姊姊葛瑛归来,是在玉麟、凤儿离山之前,但因沿途游玩,行得却慢,过江州之时,见泗岛神君那两只海船有异,即跟踪探查,不但因此发现了那玉盒,玉麟和凤儿两人的行踪事迹,亦落在她眼中,是以两人在洞中之时,惊异她为何知道他们的身世来历,但葛琳却不识得这情魔之子。

玉麟瞥了那少年一眼,道:“葛姑娘不曾错疑,这少年即是百花公子之子,要知泗岛神君去处,只从他身上,即可追寻出来。”

葛琳听玉麟说话,一面不错眼地礁着那少年,见他疯痴地望着凤儿,眼中流露出无限情意,一时间倒迷惑十分。现今双方敌对之际,眼前这二人面色,却全无仇视之态,但既知他是情魔之子,哪肯放过,当下叱道:

“你还不说么?”

那少年却直如不闻,张着嘴儿,遥望凤儿,一眨也不眨。

早听凤儿一声娇叱,如一股风般扑近前来,小姑娘被他望得满面飞霞,恨他不该当着两人之面,恁地瞧她,伸二指疾点那少年双睛。

凤儿恨极,出手好快,那少年顿时色沮,并不还手,上身一仰退后了数尺,同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两眼流露出哀怨的目光。

他这里刚退身,葛琳怕他就此逃去,晃身已到了他身后,拦住去路。

玉麟忙道:“葛姑娘手下留情!凤儿不可鲁莽!”须知玉麟最是淳厚,因其曾救凤儿,认定他并非坏人,情魔纵然邪恶,其子焉能就认定是坏人,龙生龙子,尚且各异,若葛琳出手,他焉有命在?是故立即阻止。

凤儿却不听他的,一招走空,早又双掌齐发,呼呼的拍出两掌,玉麟忙横里飘身拦阻,同时双臂一圈,将凤儿的两掌接住。

哪知蓦听身后风生,情魔之子突然向他背后袭到。

这时玉麟横身拦在他的身前,相距不过三尺,又是万万不曾料到好意相救,他倒突然发难,一时间招架不能,躲亦不及。

说时迟,那时却快如电光石火,玉麟心中一紧,却听身后一声“嗳唷”,那袭来的锐风沾衣已杳,忙跃过一边看时,那情魔之子已跌出丈余外去了,瞧葛琳一脸寒霜,看定着他。

玉麟已知是葛琳相救,但一时间给愣住了,自己明明救他,这般自背后突袭,实令他不解,其实他何曾想道,那少年对他恨之入骨。

皆因这情魔之子,自幼生长脂粉丛中,娇生惯养,予取予求,且生性风流,大有父风,只是尚不曾如父般邪恶罢了。

自昨晚见到凤儿之后,一时惊为天下,能救凤儿,全是出于怜香惜王,并非真个心存善意,他可是对凤儿一见钟情,哪知凤儿不但不给他点颜色,且把他当作仇人一般。

昨晚两魔两怪自被葛琳先后骇唬得逃生之时,情魔本带他随同起身的,但他对凤儿已痴情入迷,行至途中,捉空儿又溜了回来,果然给他料到,凤儿等又前来此地,一见之下,顿时心花怒放,灵魂儿早已飞入了九霄云外,哪知凤儿却突下毒手,恨他不该恁地瞧她,伸二指取他双目,立时有似冷水浇头,玉麟出声相劝,他却把满腹怨恨,全加到玉麟身上去了,心想:“定是这少年在她身边,方对我这般冷漠。”想到恨时,玉麟恰横身拦阻凤儿,故对玉麟突施袭击,若然不是葛琳在他身后,今天玉麟已无生望。

玉麟在发愣之际,那凤儿已气得直咬牙,说:“看你还护他不,我早说他不是好人么!”语未落,斜刺里抢出,纤掌倏吐,把那跌倒在地的情魔之子,劈得一个翻滚,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须知凤儿功力不及玉麟,但这情魔之子被葛琳治倒跌出之后,已无抵抗能力,凤儿这一掌,又是恨极而发,他怎么禁受得起?一口鲜血喷出之后,立时昏了过去。

玉麟跌足叹到:“糟,凤妹怎下此毒手!瞧在他昨晚替你解穴份上,也不该伤他,且我们尚须问出泗岛神君逃去之处。”

凤儿方出得一口恶气,听玉麟责她不竣下毒手,立时犯了小性儿,说:“差点儿你没伤在他手中,倒怨我下毒手!”气得一跺脚,掉头就走。

葛琳在旁看得暗自点头,这玉麟端的仁厚,凤儿这小妹妹年纪不大,人也秀美,只是太心狠手辣了,这情魔之子已伤在我手中,她竟还不放过,将他劈得昏厥。

随又想到:“是了,他是恨这情魔之子不该对他玉哥哥暗下毒手,一时气愤,看来他们两人之间,情谊极深呢!”想到此,葛琳竟觉得心下有些怅然若失之感,是故站在一旁,默默无言。

玉麟见凤儿气冲冲的走了,忙向葛琳道:“葛姑娘,这少年现已昏厥,一时间要问,也不能了,好在那魔头有落脚之地,别无第二条路可走,我们这就追赶前去!”

葛琳一笑,心说:“只怕你是要追你的凤妹妹之故吧!”但嘴里却没说出,玉麟未待她回答,已追着凤儿去了,葛琳也才随后跟去,只是她自己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觉得懒洋洋的。

两人不多一会,已将凤儿追上,玉麟对这位小妹妹的性情儿,知道得甚是清楚,在雪屏峰上之时,三天二日的,总要对他使这么一回小性儿,玉麟莫不好言相哄,方才逗得凤儿回嗔作喜,久而久之,习以为常,此刻葛琳在旁,他也不顾忌,一路之上,千般邀告,好容易方又逗得她喜欢了,那葛琳跟在两人身后,被冷落得一直默默无言,玉麟也全然不觉。

这时早已是未申之交时辰,离开野马岭,已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三人虽然已来至平地,未曾施展轻身功夫,但较之常人行路,快了一倍也不止,前面早到了一个镇甸。

玉麟向街口几处铺户人家打听,全没有两魔两怪这般形状之人路过。

葛琳道:“只论这般形状,他们岂会打此经过?纵然不惧我们追来,岂不怕惊世骇俗么?且昨晚他们逃走,又岂如我们这么慢行来,你就别问哩!”

说得玉麟面上一红,当真自己一时想不及此。

凤儿不生气了,又活泼起来,嚷道:“玉哥哥,我饿啦!先找个饭铺歇歇可好?”

玉麟道:“葛姑娘之意如何?”

葛琳并不答言,仅将头微点,她那张丑脸上本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这般以无言为答,玉麟顿觉她又回复了初见面时那么令人有高不可攀之感,但却不以为意,三人本是边走边说,早见街北有个饭铺,凤儿也不问二人,当先入内。

这时午刻才过,店里的客人稀少,酒保在门口打盹儿呢,凤儿脆生生的嚷嚷:“店家!店家!”

那酒保蓦抬头,先是眼前一亮,随即骇得一哆嗦,这三人,美的真美,丑的丑得怕死人,往后直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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