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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九 章

玉麟一惊,心说:“莫非凤儿又惹事了么?”忙分开围观的人,早见勿恶立在人圈中,手里托着只银梭,作势欲发。再一看,勿恶却没弹动,满头大汗,比黄豆还要大的汗珠向下落,瞪着大环眼,咧着大嘴,仅眼珠子还在转动。一看就知是被人点了穴道。

勿恶面对着的,正是自己那套房。不用问,准是凤儿施手脚,玉麟可不能看着勿恶受罪了,正要上前将他的穴道解开,忽见凤儿屋里有人说话的声音,探头一看,原来是店里的掌柜的在向凤儿说好话。没别的,店里可是怕出事。

那凤儿却在明间那张桌旁坐着,桌上摆着菜肴,独个儿自斟自饮,吃得好不安闲。掌柜的不断向她说好话,她也不理。

玉麟不敢耽延,怕的是时间一久,勿恶受不了,哪知他正要近身,替勿恶解开穴道,忽见对面人墙向外一分,闪出了个缺口,人堆里钻出了矮老头儿来、歪歪倒倒地排众而入,头戴护耳毡帽,身穿一领臃肿的破棉袄,敢情是个罗圈腿,上身不短,是腿短,来人正是那所见骑驴之人。

那怪老儿进了圈子,呵呵笑道:“好小子,今儿你扎了手吧,我老人家越看越有气,大概我不教训教训你,以后你还得惹事。”

说着说着罗圈腿只一晃,已到了勿恶身后,倏向勿恶背上劈了一掌。

玉麟见怪老头儿要对勿恶下毒手,可就急了,任怎么说,这位大叔和师门总有点渊源,岂能不管。可是那怪老头儿别看他是罗圈腿。可是太快了,话未落已到了勿恶身后,同时掌已劈出。玉麟心中一急,正想一掌推出,阻挡那老头儿,却听勿恶已哇地一声,吐出一口痰来。

玉麟这才知道自己是误会了,那怪老儿是好意,替勿恶解开穴道,心说:“幸好我这一掌尚未推出。”

勿恶一口痰吐出,身子能够活动子,顿时又喊嚷起来,说,“好哇!你暗算姬大爷,算不得英雄。有种的出来,姬大爷今天跟你没完,适才姬大爷不防,被你做了手脚,你打听打听,姬大爷跺跺脚,四诲乱颤,有胆的就出来比划比划。”

勿恶挽袖子抡胳臂,只是尽嚷不前,玉麟心里一乐,却听那怪老儿呵呵笑道:“敢情你有种呀!好小子,你没瞧人家出来了,上啊!”

玉麟回头一看,可不是凤儿出来了,一脸不屑神情,嘴角露冷笑。玉麟可清楚凤儿的性情儿,勿恶这一嚷,她定不甘休,再不出去,恐怕勿恶还得吃亏。

哪知勿恶瞧见凤儿出来了,倏地一旋身,早躲在那怪老头儿背后,说:“晏大爷,常言说得好,打了小辈,羞了长辈,这女娃娃好大胆,江湖上提起万里飘风,谁不伸大拇指,冲着你,她还敢称狠?好哇,我说:女娃娃,你眼里竟敢没有万里飘风晏大爷?晏大爷可得教训教训你,你可得留神。姬大爷可不能与你一般见识,好男不与女斗,姬大爷若是和你过招,没的说我以大欺小。”

勿恶先前喊嚷,是当着这么多圈的人,脸上挂不住,他本来想向脸上贴贴金,就开溜的,没想到凤儿出来得快,一瞧前来替自己解开穴道的是万里飘风,这才躲在他身后,他可是想得好,万里飘风四海知名,绿林中人闻名丧胆,想来那女娃娃定然知名,心想把万里飘风的名儿抬出来,定可将凤儿镇住。

哪知万里飘风一缩肩,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惹你!”

不知他那罗圈腿怎么一盘旋,竟已到了勿恶身后,好快的身法,真个快似飘风。

玉麟才知这怪老儿即是五老之一的万里飘风晏无,凤儿也是一怔,她在雪屏峰之上时,不止一次听穷酸提到过他,说起当年下苗疆的往事,万里飘风一路游戏风尘,玩世不恭的事迹,最是仰慕,没想到就是面前这怪老头儿,凤儿听勿恶一嚷,本想再出来惩戒他的,这一见丑汉和万里飘风熟识,敌意顿减,又在他色厉内荏,万里飘风滑稽诙谐,早忍不住“噗哧”一声。

凤儿这一笑,勿恶可就不怕了。玉麟也在这时站出来了,说:“姬大叔,你几时来的?凤妹,这位可不是外人,是家师好友璇姑姑之弟,一字剑姬凌霄老前辈的令郎,可是与愚兄师门大有渊源。”

勿恶一听,玉麟和那女娃娃认识,而且还透着亲热,可就更不怕了,胸脯也挺起来了。

勿恶朝天鼻头儿一皱,这可有了仗恃了,他误会玉麟那“不是外人”这句话,就说:“好哇!麟儿,你这媳妇儿竟欺尊灭长,敢和我姬大叔过不去。简直反了!”

他这话一出口不打紧,凤儿再天真,也不由脸蛋儿红了,又羞又气。

玉麟心中喊道:“要糟!你怎么还要惹她!”

赶紧横身拦住勿恶面前,恰好将凤儿截住,凤儿一跺脚,说:“好呀!你也欺负我。”

女人到底是女人,凤儿回头就奔进房去了,勿恶一伸舌头,半天缩不回去,万里飘风却在旁直乐。

玉麟忙近前见礼道:“原来是晏老前辈,晚辈久闻家师提及老前辈大名,不期今日幸会。”

万里飘风一怔,说,“令师何人,听你这么说,想来不是外人了!”

勿恶却在一旁抱着说道:

“麟儿吗?好教你得知,他是我那石姊姊的徒儿!”

万里飘风呵了一声,说:“这就是了,令祖昆仑老人,当年和我相交不错,可惜竟故世了,不然我们又可并肩扫荡群魔。”言下甚是凄然,他那嘻戏之态也已收起,随又说道:“你们来此,想是路遇,要赴黄鹤楼之约的了?这可巧啦!”

玉麟听万里飘风提起黄鹤楼约会之事,知他必有缘故,数月未见师伯东方杰,正可向他打听,因此忙道:“晏老前辈请屋里坐,此非谈话之所。”

勿恶却道:“走哇!麟儿孝心,咱们倒不可辜负他。”

玉麟对这位姬大叔可真是没法,浑充长辈太过肉麻,可又不好说甚么。闪在一旁让万里飘风、勿恶却打前头进屋。

这时围观的人,见无热闹好瞧,早散了。掌柜也放了心。勿恶本是打前头进屋的,哪知他刚一跨过门槛,却赶紧缩肩,猛往后一退,差点没撞在万里飘风怀里,回头咧嘴尴尬的一笑说:“你请吧,晏大爷!”

玉麟就知必是凤儿骇唬他,探头一看,可不是凤儿在对勿恶挑眉蹬眼。

万里飘风已呵呵笑着,当先进去。玉麟也越过勿恶,侧身进屋。向凤儿道:“凤妹快来见过晏老前辈。”说着,冲着凤儿连陪笑脸,他是怕凤儿还不饶勿恶。

凤儿倒没再说什么:对讪讪地进房而来的勿恶,睬也不睬,起身向万里飘风见礼。

万里飘风哈哈笑道:“老弟台暂勿说明,让老朽猜猜看,这位姑娘可是枯竹老人的高足,芳名凤儿的么?”

勿恶听得一缩肩,枯竹老人武林异人,岂有不知的,他的高徒还错得了么?难怪人家一伸手,自己就被点了穴道。

凤儿玉麟却是一怔,不知万里飘风如何认得。

玉麟道:“正是凤姑娘,老前辈如何知道?”

万里飘风道:“我计算你们也该下山了,早听你师伯东方杰说过,这可巧啦!我正要前去知会你们。”

原来东方杰自与玉麟分手后,即北走河朔,连络侠义道中人,月前在潼关遇到万里飘风,告知黄鹤楼聚会之事。万里飘风就说:“好呀!这般魔崽子要找死,我老儿岂得不管。”就向东方杰讨了差使,赴江南一带连络同道,一方面他也正要去探望多年不见的几个老友。东方杰即请他赴庐山一行,命玉麟偕凤儿等也前来与会,就便请穷酸欧阳彬出山相助。

万里飘风这才南下,没想到会在此与玉麟等巧遇。

你道那勿恶又是从何而来?

原来他随璇姑,带着红孩儿,到了江西南城,会晤了石瑶卿之后,在江州听东方杰说过,有这一盛会。勿恶哪会放过这等热闹的机会,满心以为石瑶卿和璇姑等定会前往。哪知瑶卿因老母在堂,不愿远离,而且也不愿与韦浩相见。璇姑见瑶卿不去,她是已出了嫁的人,其夫一轮明月钱起,随师在岭南,自然也不愿单独前往,勿恶好生失望。

三人在南城住了几月,璇姑见东方杰未来,就要告辞回家。瑶卿在这几月中,见红孩儿伶俐聪慧资质甚佳,很是喜爱,就说:“璇妹,师兄现在正忙,暂由我来代他授徒如何?”

璇姑不胜之喜,那有不答应的,即将红孩儿留下,跟随瑶卿练功夫,要勿恶随她回家。

勿恶大环眼一转,心说:我要跟你到了家,就别想走得了。三十六着,走为上策,当晚即溜出南城,独个儿往西直奔湖广。

说巧那是真巧,竟在此间与玉麟等相遇。他又怎会惹了凤儿呢?原来伙计的带他进了西跨院,勿恶尽挑眼,看了几间房都不满意,就一推凤儿和玉麟住的那间套房,伙计的忙阻止,说已有客人居住,他却还要楞往里闯,早将凤姑娘惊醒,见这丑汉太已不讲礼,一怒之下,一掌将勿恶推出房去。勿恶哪知厉害,伸手掏出一只银梭?他快,凤儿更快,飘身欺近,骈指将池穴道点,若非玉麟回来得早,这里一扰嚷,惊动了万里飘风,今天勿恶的罪,可要够他受的了。

玉麟听万里飘风说明,方知师伯请万里飘风前来,催促早赴湖广,就说:“不劳老前辈跋涉了,那欧阳先生已不在五老峰下,早在数月前,即已下山去了。”

原来玉麟自蒙枯竹老人收录之后,曾于暇时往访,不料那茅庐早尘封,穷酸欧阳彬已不知去向。

当时玉麟甚是怅然,皆因他和欧阳彬一见投缘,没想到何时离山,也不知道,此事一直耿在心中。这时听万里飘风一说,师伯也不知他的行踪,更是怅惘不已。

万里飘风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去了,但我还得赴岭南一行,我们那几个老不死的,也得聚聚,”

随又哈哈一笑,向勿恶说道:“我可猜个八九不离十,小子,你是偷着溜出来的,是也不是?”

勿恶咧嘴涎脸道:“得啦!晏大爷,你见着我们老头儿,劳你驾美言两句。”

凤儿听他称自己的爹叫老头几,不由噗嗤一笑。玉麟却是见多不怪,向万里飘风说道:“晏老前辈想来尚未饮食,何妨就在此间饮一杯,晚辈等亦好请教。”

勿恶早已直咽口水,说:“晏大爷,小麟儿既然要孝敬你我,倒不可辜负他,我们就扰他一杯吧!”

万里飘风呵呵大笑,凤儿抿着嘴,要笑没笑出来。玉麟是无可奈何,这位大叔是把他欺负定了。当即叫来伙计,要酒要菜,就在屋内陪着万里飘风,喝酒闲谈。

这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万里飘风别过二人,跨驴直奔岭南而去。那勿恶可是跟定了玉麟,却偏要说:“走啦,小麟儿,有姬大叔和你们一道,准有你们的便宜,不管走南闯北,要论地头儿熟,还得让我姬大叔,就是顶着姬大叔的名儿走路,也不怕别人动你一根毫毛。”

凤儿昨晚是气他不过,这一知道了勿恶性情,倒喜欢有他作伴,途中绝不会寂寞,却是玉麟心中不愿,不为别的,只因他随处浑充长辈,太过肉麻,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和他收拾上道。

三人离了田家镇,往西直奔,按说应该乘船西上的,但又怕与泗岛神君和情魔百花公子遇上。因泗岛神君的巨舟被凤儿焚毁,定必在前途修理,若逆江而上,岂不碰到了因此舍了长江水道取陆路而行。

路上,玉麟听说勿恶是由南城而来,就叩问了母亲窈娘和师傅石瑶卿的近况。知母亲和师傅都很好,心中甚喜。

这天中午时候,三人来到一个大镇甸。

勿恶是个饕餮,早已枵腹雷鸣,也是到了打尖时候。进了东街口,路北恰有一个酒馆。勿恶也没和二人商量,打前头就往里走,凤儿和玉麟也就跟随进去。

这镇甸也是靠江,过往客商最多,因此这酒馆不小,勿恶领着二人,昂然上楼。那楼上分了前后,前面临街,后面也有窗,中间是一个月洞门,两边有万字格。

勿恶倒像熟得很,径奔后座,选了一张桌子,在上首一坐。玉麟和凤儿打横,早有伙计哈腰侍候,说:“三位要甚么酒肴,大宵小吃,上中下三等酒菜,随意小酌,小号皆可侍候!”

勿恶大环眼一瞪,破锣嗓子喊嚷,说:“汰,好小子,你瞧不起姬大爷,下等酒菜也是姬大爷吃的?大爷有的是银子,只管将上等的取来。”

玉麟是见怪不怪,知道这位姬大叔,要表示他是跺跺脚四海乱颤的英雄,凤儿却觉好玩,就在一旁抿着嘴直乐,乐着乐着,她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不大工夫,酒菜送上,摆满了一桌。

凤儿道,“姬大叔,这桌酒菜要不少银子吧?”

勿恶道:“算不得什么,这不过是大叔我日常的下酒莱,纵值十两八两,大叔我一根汗毛,比这还粗呢?”

说着,拍拍腰。又道,“凤儿,麟儿,喝呀!”他自己一仰脖子,早是一杯下肚,接着是大筷小筷,直往嘴里送。

玉麟举起酒杯,沾了沾唇。凤儿却不喝酒,也不吃菜,勿恶大环眼一瞪,指指桌子,皆因嘴里塞得满了,说不出话来。

凤儿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说,“大叔,你请吧,我没银子,吃不起!”

玉麟一楞,心说:“凤妹怎么胆小了?这倒是怪事,全没平日爽朗。”

勿恶囫囵吞下嘴里的莱,破嗓子敞声大笑,笑得口沫四溅,说:“有大叔我在,休怕,谁教我是你们的长辈,吃多少也有我。”

凤儿撇嘴道:“我没有瞧见大叔的银子,吃也不放心,要不,大叔掏出来,让我瞧瞧,要真有,我吃着也就放心了。”

勿恶信以为真,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来,扔在桌子上,凤儿打开一看,总有百十两,就又道:“姬大叔,银子虽有,但我还是不放心,你要吃喝完了,不给钱就溜走,那可怎办了你要诚心请我们吃喝,我先替你带着,等付了帐我再给你。”

勿恶要忙着吃莱喝酒,说:“那好吧!你替我带着!”

这时,玉麟已看出点端倪来了,凤儿刁钻得紧,定是要捉弄这位大叔,心中甚不以为然,论师门渊源,勿恶确是长辈,岂能存不敬之心,但又不知凤儿要怎么捉弄他,无法说破,也不能说破,不然准要引起凤儿不高兴。

这一顿酒饭,玉麟一直提心吊胆,勿恶狼吞虎咽,好不香甜,凤儿却和没事人儿一般,一壁厢笑语如珠,一面吃喝,并未有何捉弄勿恶迹象。

玉麟心想:“莫非是我多疑么?”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

三人吃喝到了分际。凤儿忽然一声“喔呀”说:“玉哥哥,不好。”

玉麟一怔道:“凤妹,怎么了?”

凤儿道:“我们还在这里安闲的吃喝,只怕泗岛神君和情魔百花公子,就在这左右附近。”

玉麟惊道:“凤妹你怎么知道?”

凤儿道:“这本是最简单不过的,我们昨日在这左近,将他们的船烧毁,不能开行,必要雇工修理,而且一日夜,绝不能修复,故此我知他定在这附近。”

两人的谈话,勿恶喝得两眼乜斜,全没在意。玉麟一想不错,只道从陆上行走,即可躲过他们,竟忘了那两只巨舟,此刻尚不能开行,就说:“我们一时疏忽,倒反而走向险地,既然如此,我们得趁早离开此地。”

勿恶先没有听见他们说的甚么,这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猛睁大环眼,一擂桌子,说:“怕甚么?有大叔我在,纵然他是三头六臂,也别想动他们一根汗毛,来来来,都陪大叔喝一杯。”

凤儿没理他,又向玉麟说道:“我们虽非两个魔头敌手,但这般去,岂非真个望风而逃,今后传言开去,我们虽然不要紧,但师门威名,岂不被我们葬送,我说,玉哥哥,最好你到江边去探探,若那情魔和泗岛神君不在此地,那就罢了,若在,我们不但不能走,而且应该去刺探一下,这般魔头究竟有何举动,侥幸有所获,此去黄鹤楼,那时得算我们第一功,而且敌明我暗,怕他则甚?”

玉麟一想不错,站起身来说:“凤妹之言有理,我去去即来。”

说罢,立即起身下楼,径奔江边而去。

凤儿说的倒真是实话,但在这时要玉麟匆匆赶去,却是为了戏弄勿恶。因知玉麟最是守礼,若当他之面戏弄勿恶,他定必不允,故将他支走。

玉麟离了酒楼,顺街奔向南街口。心说:“我恁地不济事,倒是凤儿心思灵活,若因不敌这两个魔头,竟不追踪,将来岂不被笑话。”

当下脚底加劲,径奔南街口。这镇甸不大,何消一刻工夫,早见波浪滚滚,长江已在眼前。

玉麟来到江边一看,并无那两舟的影子,心想:“泗岛神君等绝不会在此停舟,必在僻静之处,不然那等装束派势,岂不惊世骇俗。”

忙向上下流两头打量,见下流头是平畴千里,一望无际阡陌纵横,看得甚远,并无两只巨舟踪迹,上流头却山峦起伏,不远处已见森林茂密,心说:“泗岛神君和情魔,不停舟则已,停舟必在那上流头。”

想至此,即沿江奔去,行未两里多路,江边地势渐高,已是密林之地。玉麟可不敢大意了,因怕那两舟若果然在此,骤然和泗岛神君等遇上。昨日好容易脱身,再遇到之时,他们岂能放过自己。

玉麟隐秘着行踪,穿林绕树而行,见前面一山耸立江边,高出群山之中,即毫不迟疑的往山上奔去,心想到了高处,即可看得远,有无那两只巨舟,一目即可了然。凤儿和勿恶尚在酒馆中苦等,也免多误时刻。

正行间,眼看只有三五丈,即可到达山顶,蓦地眼前一暗,玉麟暗喊声不好,忙向旁边跃避,一声哈哈业已入耳:“小娃娃,你还哪里走。”

玉麟刚举目见一团巨大的红影,已当头掠下。红影未到,凌厉的掌风,随树折枝飞,暴响连声袭到。

玉麟闻声见影,已知是离火真人,大惊之下,霍地一掌推出,同时已往旁飘身疾退。

他虽卸去了离火真人的掌风不少,但这老怪功力大得出奇,出掌凌厉万分,玉麟又是突遭袭击,仓促之间应敌。故被震得立脚不稳,还幸树木甚密,方退得两三步,身后己被树杆挡住,未曾跌倒。

哪知离火真人一掌方出,又已飘身逼近,呵呵狂笑声中,左掌又已劈出。

玉麟身后有树杆阻挡,后退不能,猛一跺脚,疾如出林鹰枭,蹿上树去,堪堪躲过。但离火真人的掌风,已劈到树身,那树直径有七八寸粗细。竟咋嚓一声暴响,已从半中腰被折断。

玉麟趁大树未倒之时,早已飘身跃到旁边另外一株大树上,不由心中大怒,自己与离火真人并无深仇大恨,却恁地赶尽杀绝,苦迫不舍。

怒火一起。那还顾得胜负,未得离火真人再发掌,飘身下地,运太乙神功,将全身功力尽贯于右臂之上,猛向离火真人劈去。

离火真人哈哈一声狂笑,说:“娃娃!你这是找死。”巨灵之掌平胸一翻,卷起一股劲风,向来掌迎去,同时,倏伸左臂,身随掌进,霍地向玉麟拍出。

离火真人是全没将玉麟看在眼里,故此两全仅用于五成力。

那知玉麟的太乙神功,虽然功力不足,岂同凡俗,又是在愤怒之时,离火真人迎面这一掌几乎抵挡不住,左掌拍出,也就被阻滞了。

离火真人先还不过随便发掌,这一来可就更怒了,大喝一声,满头红发竟自纷飞四拂。

你道怎会这么巧,玉麟竟在此间和他再又遇上。

原来在江州近郊岸边,离火真人和泗岛神君恶斗之际,一个是海外魔头,一个是中土老怪,两人功力都不分轩轾,一时间竟分不出胜负,后被情魔百花公子,抽冷子暗中夹攻,离火真人一时大意,竟败逃而去。

但这老怪物那肯甘休,本已去得远了,心想:“若我这般走了,今后在江湖之上,我还有何面目见人!原来一时大意受挫,若非敌方人多,单打独斗,须不惧那泗岛神君。”

离火真人越想越气,即刻转身,再奔扑江边,那知两只巨舟早去得没了影子。

离火真人知他们是沿江而上,即沿江追赶而来,若论他的脚程,追赶上行之舟,岂有追赶不上之理?却因离多真人这老怪物深谋远虑,怕的是一击不中,再败在对方手中,那时更无颜见人子,是故迟迟未曾动手。

他是在昨日晚间暖着两只巨舟来此,但因无隙可乘,故迟迟未曾下手,没想到玉麟偏在这时寻来。

且说离火真人一掌推出,竟未将玉麟震退,可就愈加暴怒了,皆因已受了一次挫败,若再连这个小娃娃也敌不过,离火真人今后别再想武林中抬得起头来了。

当下大喝一声,霍地用了七八成力,猛向玉麟劈去。

玉麟适才发掌见功,精神陡振,忽然记起两种武功的妙用来,当下气凝丹田,左掌迎着离火真人的掌力,猛吸傍引,右掌施展太乙神功,全力出击。

离火真人陡觉发出的掌力有异,明明是向玉麟劈去的,却力道骤减,比对空遥击,还要不着力,心中大感诧异。但这者怪物功力深厚,方觉有异,霍地左掌亦已推出,恰好与玉麟的右掌接个正着。他虽冒然发掌,亦非等闲,玉麟怎及得他一甲子以上苦练之功,顿被震得倒退了数步,才拿桩站住。

玉麟虽被震退,却觉得已非数日前在雪屏峰上,初逢离火真人之时,那不敢攫其锋的掌力可比,那时玉麟被离火真人一掌兜起,摔了一个斛斗,现今不过被震退数步,知又是自己这两种功夫配合生了妙用,精神陡振。也为老怪物毁了茅庐,又迫人太甚,恨他无道,趁离火真人见玉麟的功夫,两三日不见,竟陡然增了一倍也不止,方在一怔之际,脚刚拿桩站稳,已再向离火真人扑去。

离火真人见他扑来,一声怒啸,双掌齐发。玉麟则闪避跳跃,抽冷子左掌卸,右掌劈,乘虚蹈隙,连连猛攻,瞬息间,换了七八掌。

但他究竟功力不足,饶是再施展上乘轻功,竟也不能近得离火真人身去。

离火真人却见连这个小娃娃也制不了,可就更加暴怒了。若败在泗岛神君手中,尚有可说,胜不了这小娃娃,更是太以难堪。是故,每发一掌,必定凌厉万分。玉麟溜滑,虽伤他不得,但掌风过处,莫不折枝断树,那小一点的,更连根拔起,声威端的骇人,只听暴响连夭。

玉麟渐渐被逼到那山头临江的一面,而且步步往下退,先还不觉,偶然间瞥见江水滔滔,心中方才一惊。这里离林边只有一两丈远了,林边即是沙滩,那沙滩宽不过三五丈,若自己一股劲的往外退,难免被这老怪物迫下水去。那时纵不伤在他的掌下,亦非被淹死不可。

其实他不惊还好,这一惊恐,脚下不由略一缓慢,发出去的掌力也就搪不住了,只好倏地暴身疾退。他是怕被离火真人逼到岸上,这一来反而是自已往沙滩之上退来,一时心里更慌。

这还罢了,哪知他刚暴退出林,身子还未落下,蓦听连声叱道:“好小子,还往哪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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