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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三 章

且说云里金刚和穷酸欧阳彬两人,方将前后之事说罢,蓦听门外呵呵一声大笑,忽地飞进一人,大家全是一惊,纷纷离座,只有枯竹老人端坐椅上,含笑不动。

早听噗地一声,原来不是飞进,而是一人被掷进屋来,紧跟着人影一晃,厅堂中已站定一人,又矮又胖,却是那鄱阳渔隐。

这时大家都已看清子,被掷进来的,是长离岛的二岛主左冲,这一掷,甚是不轻,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怖之色,咧嘴一啮牙,但却没出声。

屋里的这些入,可说全是高手,全明白这岛主左冲,是被点了穴道,因此,不但动弹不得,而且哼也哼不出来。

枯竹老人早呵呵笑道:“你这老儿恁地多事,将他擒来则甚,废了他岂不干脆些么?”

鄱阳渔隐轩眉大笑道:“我道你隐修了这些年,火性定已减退些啦,却仍是这般不饶人,我倒要问你,若将他废了,长离岛这些人,交给谁统率,是要叫他们四出为恶么?经过这次教训,还怕他不安份守律么?”

枯竹老人哈哈笑道:“老儿,你虽有与人为善之心,岂不知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么。此间善后,我筹之已熟,老岛主左澄,虽已双目失明,但云里金刚宝刀未老,仍是英雄不减当年,这长离岛是由他们两个老儿创辟的,岂能容他置身事外。自今日起,云里金刚不用再走了,至于左冲……”谈至此,电目一睁,向地上的左冲一扫,厉声说道:“这贼子恶性已深,留下他,反会姑息养奸。”

枯竹老人声色俱厉,左澄虽然双目失明,但听得清楚,早已泪如雨下,云里金刚好生不忍,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对枯竹老人躬身说道:“老前辈请且息怒,适才吩咐的,老朽无有不遵。只是左冲虽然不该勾结匪人为恶,但仍请念我这个老哥哥,仅有此一子,现今垂暮之年,又双目失明,若老前辈能饶他不死,老朽两人,自应负起管教之责,若再怙恶不悛,老前辈只管惟我两人是问。”

鄱阳渔隐早有留下左冲之心,不然,岂会将他活着擒来呢?这时见左澄泪流满面,云里金刚讨饶,枯竹老人却端然在座,毫不动容,这才又站起来,说道:“你就看在他爹双目失明,又只有这么一条根,饶过他这一遭,若仍不悔改,那时再废他不迟,我是多年不管闲事了,这样吧!我住处离这里最近,若仍怙恶不悛你也唯我是问就是了。”

鄱阳渔隐这可是两番说话了,枯竹老人虽然看得深远,知道若不废了左冲,以后必仍会发生事故。但一来看见两个老儿可怜,又下不了鄱阳渔隐的面子,就叹了口气,对鄱阳渔隐说道:“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我曾不止一次,暗中考查过左冲,不但恶性已深,而且阴险狡诈,将来只怕还要作出比这更为恶之事来,那时你若置身事外,我可不饶过你。有个好歹,我也惟你是问,你可依得?”

鄱阳渔隐平生最信服的,就是枯竹老人,闻言一怔,知枯竹老人此言,定有所见,但话已出口,自无收回之理,就硬着头皮道:“那是当然!”那左澄与云里金刚,听出枯竹老人语气有些松动了,左澄早颤巍巍地扶着拐杖向上跪谢,并颤声说道:“老前辈饶他不死,孽子若仍不知悔改,老朽首先就不饶他,一面说仍是老泪纵横。枯竹老人叹了口气道:“但愿他从此学好,我又何必定要取他性命呢?只是今后要把他看好了,你们只看他眼中狠毒之色,已知此子恶根已深,恶性难绝了。”

随对鄱阳渔隐说道:“此间有两兄弟料理,云里金刚留了下来,暂时已可无事,老儿,我们走啦!”

说着,已站起身来,早见从大门外,似穿窜燕,若织柳莺,飞进一人,好轻盈的身子,来的是鄱阳渔隐之女,金凤姑娘。

金凤姑娘落下地来,首先瞟着玉麟,抿着嘴一笑,随趋前同枯竹老人见礼。

枯竹老人呵呵笑道:“有其父,必有其女,难得你这点年纪,轻功已达上乘。”随对鄱阳渔隐说:“老儿,有女如此,难怪十数年来,隐居不出,牡丹虽死,亦可含笑九泉了。”

鄱阳渔隐又矮又胖,红喷喷一张脸,直和弥勒佛差不离多少,总是笑眯眯的,闻言陡露黯然之色,金风也低头不语。

这儿的人,除了三人外,都不知这虽死的“牡丹”所指何人,唯有玉麟却直如未闻,原来金凤姑娘一进屋,灯光下,早看得清楚,也才恍然大悟,先前月光下,已觉她面熟得紧,但看不真切,这时一见,早明白哪有什么金风,以前在江州之时,不过是她乔装改扮,却一直把自己瞒过了,这就难怪今晚她一直躲避自己了。

他这一恍然大悟,也记起雪屏峰下,断涧边,雾中指路,和凤儿悄语的,也就是她,必是恢复了女妆,不好意思和己见面。

玉麟念念不忘的金风,已在眼前,虽变化了金风。但二而一,本来就是一人,心中虽然一阵狂喜,却不好上前招呼得。

这时那鄱阳渔隐,已回复了原有的面色,对金凤道:“你去环岛查探如何,可有甚迹象么?”

金凤道:“岛中人隐匿各处,已是群蛇无头,作恶的倒仅只为首几人,我曾暗中偷听他们谈话,多半心生悔意。”

枯竹老人道:“这就是了,有他们老岛主出头来统率,必不会再生事故。”

却听一边的欧阳彬,在对云里金刚道:“鄱阳渔隐老英雄的点穴功夫独特,自成一家,你以普通解穴手法,怎能解得开!”

原来这面几人在谈话之时,云里金刚怕左冲被点穴过后,会受内伤,故上前将左冲翻转身来,一掌向他背心拍去,那知左冲仍僵卧如故。

穷酸在一旁冷了半天,平日嘻嘻哈哈惯了,难得停嘴的,一来这里有两个江湖异人在此,却也不敢放肆,再者今晚几乎全盘皆错,甚不是意思。故在一旁,半天不曾言语,这时见云里金刚解不开左冲穴道,才发话点醒。

鄱阳渔隐转过身来道:“我倒几乎忘了,适才只顾说话竟忘记他穴道未解,果然时间一长,他禁受不起。”随说,随走上前,抓起左冲一支胳膊,右掌在他胸前摸了一阵,随在他后颈上一拍,左冲“咯”的一声,似乎喉间一口痰,落下肚去。

鄱阳渔隐一松手,左冲也萎顿倒地,一个身子,和瘫软了一般只是不象先前那么僵硬,把一旁看的韩仙子和欧阳彬等,也是心惊。这鄱阳渔隐果然名不虚传。

枯竹老人掉头对韩仙子道:“我还没问你呢,你这老婆子不在江州,来此何为?”韩仙子正要答言,一直躲在屋角,和樱姑说不完话的凤儿,已飘身抢出,说:“师傅,我姑母特来看望你老人家。”

枯竹老人的一双电目,在凤儿面上一扫说:“我问你姑母,你抢出来回答做甚,定又是离山之时,你又淘气了。”

凤儿急得脸也红了,反手在背后,不停地拉她姑母的衣襟,这还不是欲盖弥彰,枯竹老人本有一脸严肃之容,却被她这小女儿之态,惹得呵呵大笑,说:

“老婆子,你找我来,定有事故,且回山再说。”

枯竹老人又回头对鄱阳渔隐道:“老儿,走哇!怎么样,你还得送我们一帆风顺。”

鄱阳渔隐笑道:“到底你也有求我之时,要渡彼岸,且随我来。”

说罢,当先出屋。

韩仙子见玉麟讪讪地站在一旁,忙向枯竹老人道:“这位哥儿,奉他师伯,那云梦居士高足东方杰之命,有事特来拜访,你命他随同回山吧!”

玉麟赶紧躬身侧立。

枯竹老人道:“昨日我在途中,已见到那酸秀才,此子来意我已尽知,且随我回山再说。”

玉麟这才随在几人身后出去,那凤儿却将樱姑娘的手握着,不忍分离,一面走,只听她一面说道:“你放心,我知你不愿住在岛上,回山后,我必为你代求师傅,若他允了,我即刻前来接你。”

那金凤却像在躲着玉麟似的,抢前跟在她爹爹鄱阳渔隐身后,打前头出去了。枯竹老人身后,则随着穷酸欧阳彬和那韩仙子。

云里金刚和老岛主左澄,将大家送至门外,左澄双目失明,送至门边为至,云里金刚和樱姑两祖孙,则一直将众人送至岛边。

欧阳彬在行列中,一直在留心看那走在前头的鄱阳渔隐,倒要看他如何通过这河图。哪知还未进入,金凤姑娘却已抢在前头,似对河图十分熟悉,脚下毫不迟疑,不由心中暗赞,其实他尚不知,玉麟和凤儿,被困河图之时,尚是她将两人引出的呢?

不大功夫,大家到了湖边,铁背苍龙和霹雳火吕方,已将船只摇出芦苇相候,旁边缆着鄱阳渔隐的小舟。一见众人来到,铁背苍龙解缆,吕方跳上岸去,迎着枯竹老人,跪谢赐药之恩。

枯竹老人一摆手,飘身上了鄱阳渔隐的小舟,这面几人,也回到铁背苍龙的船上,那凤儿一手拉着金凤,仍和樱姑,说个没完。

鄱阳渔隐从铁背苍龙手中接过绳子,望着三个姑娘,微笑不语,站在两船之间岸边的云里金刚,却已叱道:“樱姑,怎么还缠着你两位姊姊。”

枯竹老人立身船后,他那瘦条条的身子,恰比鄱阳渔隐高出一个头来,这时两船并未分开,玉麟见他不威而严,他那长长的下颚,累叠的皱纹中,根根可见的白髯,却隐含着微微的笑意,似对鄱阳渔隐,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老尼果然好眼力,只是可惜可惜!”

玉麟不知他这话何所指,怎么好眼力,却又可惜,见他双目并未向韩仙子这面望,所说的老尼,自然也非指韩仙子了。

那鄱阳渔隐却扭头呵呵笑道:“你这是耽的甚么心,老尼何等人物,是她看中了的,还怕不为她化解么?我们倒是自顾自吧!我是甘拜下风啦!若你让人家后来居上,一凤独秀,那时看你可有脸见人?”

玉麟是全神贯注在听二老笑淡,却又更不解这鄱阳渔隐说的甚么,倒像两个老辈,在和人打赌似的,若果如此,对方自是他所称的老尼了。

想至此,忽有所悟,心说:“是了,看两个老人的眼神,全都注定在岸边三个姑娘身上,三个姑娘的名字里,可不都有一个凤字,所谓后来居上,一凤独秀,必是他们两人在和一个老尼姑打赌,各人要教出一个武功超绝的姑娘来,若果然如此,听两老口气,这老尼必更是非常人无疑,凤儿是枯竹老人之徒,金凤是鄱阳渔隐之女,那么,那小名叫做秀凤的樱姑,必也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老尼看中之人了。”

玉麟心中在悟解,越想越不错,只是不知枯竹老人怎又连声可惜?

这时岸上的三个姑娘,已告了别,凤儿说:“樱姊姊,你放心好啦!三五天我准给你回信,我们走啦!”

一声走,拉着金凤,双双一跺脚,宛若如比翼双飞之燕,早飞落鄱阳渔隐那小舟之上,金凤立身之处,恰在左舷,两船是紧靠在一起的,就和玉麟相隔不到两尺。玉麟想招呼她,一时不知如何称呼才好,金凤却一直似在躲着玉麟,但有意又似无意地,落下之时,瞟着玉麟,抿嘴一笑,即又转过头去。

玉麟在江州之时,被金凤化名金风,蒙住了,自杯酒论交之后,他可是对那化名的金风生出了真挚的感情,两人分手以后,玉麟无时不在想念,可就是这次前来庐山,就为的是要寻找金风,但这时近在咫尺,可说呼吸可闻之时,却连招呼也说不出口,只流露出无限热切的目光,注定在金凤身上。

凤儿和金凤两个姑娘一上船,鄱阳渔隐将手中绳子只一抖,芯也作怪,那小舟已荡离子岸去,倏地远离了玉麟等这只船。

枯竹老人遥向韩仙子道:“老婆子,你等且先回山,我晚半天即返。”声音入耳,那小舟已箭矢般,驶入雾气中隐没了。

玉麟自是心中不舍,正不知此一别,何时方能再和金凤见面,而且纵相见了,恐怕金凤也早非江州时的金风了,鄱阳渔隐的小舟瞬息而上,这里的铁背苍龙和霹雳火吕方,亦已桨篙在手,铁背苍龙向岸上的云里金刚说了声:

“老哥哥请回,现在我你可隔得更近了,若不嫌我打扰,明日我即来相见。”

云里金刚说:“老兄弟,正要请你来盘桓,岛中事务,尚有借重老兄弟之处。”说至此,又对韩仙子和欧阳彬与玉麟三人,拱手申谢,这里的铁背苍龙,却早将长篙一点,小船已潜入水中,霹雳火吕方双桨一翻,小船顿时掉了个头,虽然鄱阳渔隐舟行之快,却也其去如风,眨眼间,岸上的云里金刚和樱姑,已由模糊而隐没。

船行了一阵,初时,大家都没言语,各人心中各有各自的感触,玉麟是念念不忘金风。韩仙子感叹的是:武功一道,果真学无止境,今天这么些人,老一辈的枯竹老人和鄱阳渔隐不用说了,欧阳彬对于韩仙子来说,也是后生小子了,武功已在自己之上,连个柳玉麟,先时若非人家施展太乙神功,恐怕自己早伤在九尾金蝎的漫天针雨之下了。

这时的韩仙子,真正感到,不但自己是老了,而且衰弱无用了。

那穷酸欧阳彬,亦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今晚丢人现眼尚且罢了,几乎自己连命也保不住。自己隐居庐山,原来就为了十年前两番挫辱,自觉武功不能出人头地,哪知十年后,自己的武功已倍增之后,初次出山,却偏遇强敌,你想那穷酸怎不难过,故此间闷闷不语。

铁龙苍龙是何样人,甚么世故没见过来,早看出两人面色有异,有心要问,又怕若问出人家难堪之事,反觉不好,但船中大家都不言语,空气太沉闷了,瞟眼一看玉麟,却见他双目注视着雾气深处,似陷入沉思之中。铁背苍龙眼珠儿一转,就敞声呵呵一笑道:“哥儿,我告诉过,只要请得凤姑娘下山,你所说的那金风弟,定也会前来,老朽可是不曾骗过你么?”

玉麟一听铁背苍龙提起金凤,这倒正是机会,也许可从他口中,得知金凤的住处,那时再设法和她相见,岂不是好。

但玉麟想问,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先时一直把金凤当作是个男人,这时已知是个姑娘,怎好出口得。

铁背苍龙却已在对韩仙子说道:“你那侄女儿凤姑,随枯竹老人练功夫,才不过数年,竟已有了一身非同小可的能耐,只是倒比前些年更刁钻了,甚么花样儿全玩得出,月前来缠着我,要我替她量着身段儿,裁一套男子的衣服,没想她到江州,将这位哥儿骗得紧腾腾的,穿了我替她置的那套衣服,化名金风,还和这位哥儿称兄道弟哩!”

韩仙子却叹了口气道:“凤儿虽是刁钻顽皮,这次在江州,还倒亏她哩,若不是她想方法设计,将这位哥儿和他师伯东方杰等引出来,恐怕我早已命丧那虎面尊者的方便铲下了。”

随掉头对玉麟说道:“哥儿你来为她求情,我非不知凤儿的孝行苦心,但岂可为了我老婆子的这条行将就木的老命,容她这等滥杀,此女杀孽特重,最是嫉恶如仇,此次虽为我而出此,但若不施以儆戒,以后武功更高,还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因此待回山之后,我必要请她师傅好好惩戒她一番。

玉麟听铁背苍龙说金风即是凤儿改扮,心中大奇,分明金凤即是金风。不论面庞儿,武功和身法,都一般无二,而且今晚那金凤姑娘对自己的态度,还不是早说明一切了么?此事绝无差错。

玉麟正在惊疑,韩仙子早在对他说了,只得暂把疑惑存在心中,对韩仙子微一侧身道:“韩老前辈虽说是为的凤姑娘好,但据晚辈所知,江州城中被杀之人,全都是罪大恶极,虽律不及杀,但却也杀不足惜,且其本心尚是为了韩老前辈,若老前辈定要施以惩责,岂不辜负她的孝思么?”

铁背苍龙却呵呵笑道:“哥儿休得恁地担心,你岂不知,有其师,必有其徒么?别看韩帮主说得严厉,你放心那枯竹老人绝不会损她一根毫毛儿,我保证你那金风弟会安然无恙。”

玉麟今晚已见到了枯竹老人,虽是不严而威,但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并旦行事也近游戏三味,铁背苍龙此语,定然不假,最后又听他以金风来打趣自己,就忙道:“老前辈所说的金风,据晚辈看来,倒有多半是鄱阳渔隐的令爱,那金凤姑娘改扮的。”

铁背苍龙却瞪着眼,望着玉麟,说:“有这等事,分明那衣服是我亲自给凤姑置买的呀!”

在旁闷了半天的穷酸欧阳彬。听他们两人争论,就哈哈笑道:“你这条笨龙却也太死心眼了,人家亲眼所见,金风金凤,不也仅只见一划儿之差,还错得了么?我在山中之时,日常见鄱阳渔隐那丫头,隔不了三五日,必要前往找凤丫头,结着伴儿捣鬼,凤丫头置的衣服,就不会给金凤么?而且枯竹老人和鄱阳渔隐同时出了远门,两个丫头一般儿没了管头,凤丫头去子江州,金凤岂又会留在家里么?”

穷酸欧阳彬几声哈哈,韩仙子和铁背苍龙顿时悟解过来,韩仙子更道:“老儿,岂只你被骗了,我在江州庵中,这位哥儿也曾以老身侄儿相询,我也只道是凤儿调皮,这么说来,凤儿到那里去时,金凤姑娘定是暗中和她相伴了,我竟也不曾发觉,看来,这金凤姑娘的刁钻,恐怕不下于凤儿呢?”

玉麟见三人中,欧阳彬倒多知道金凤姑娘一点,就说:“欧阳先生,鄱阳渔隐老前辈的隐居之所,不知是否就在左近?”

穷酸挤眼笑道:“者弟,你就别问吧,保管你在雪屏峰上,定可见到那金凤姑娘,三五日中,必要前去找凤姑娘相聚,”

穷酸这一说,把玉麟说得不好意思,心中有话,也不好再问了,这时,陆地已隐隐在望,先前行舟,因双桨不敢带出声音来,又要绕道而行,怕被长离岛中人发觉,故此甚慢,这时再无顾忌,因此比先前快了一倍也不止。

经过这一阵发笑。韩仙子已不再感慨,穷酸也不再发闷了。不大工夫,舟已拢岸,欧阳彬、韩仙子、柳玉麟三人离船上岸,江湖中人,可没那么客套,拱拱手,铁背苍龙和霹雳火吕方,即掉转船头,直放星子而去。

玉麟见上岸之处,正是来时那大石之旁,这时天色已经明了,三人怕路上若有行人,行路不便,就都不言语,脚下一加劲,直奔山麓,仍由原路,越五老峰,径返雪屏峰而去。

到了五老峰后山,天已大明,欧阳彬要向两人别过,先返草庐一行。

韩仙子道:“欧阳先生,枯竹老人近来行色匆匆,萍踪无定,何不一道前往。”

欧阳彬道:“韩堡主无须虑得,我猜老人必不即刻离山。”随向玉麟道:“柳老弟,我和令师伯已十年不曾相见了,若有甚言语时,可径往我那茅庐盘桓。”

玉麟道:“师伯命我晋谒欧阳先生,正有事相恳,并请教益,晚半天必往候教。”

欧阳彬道:“好!我在茅庐中等你便了。”随即点了去他茅庐的路径,和韩仙子一拱手,作别而去。

韩仙子望着欧阳彬远去的背景,对玉麟说道:“这位欧阳先生看去随和达观,但他那好强要胜之心,却也不比常人稍差。其实他的武功已远非昔比,别说我是甘拜下风,恐怕现今江湖道上,已难有能与其对敌的了,那知偏巧今晚受挫于赤阳子,难怪他要不好受。”说着,又一声长叹道:

“我老婆子早已决心不问外事了,没想到自虎面尊者寻仇后,又淌了这次混水,可见恶因是种不得的,你纵想清净,也由不得你了。”

玉麟见韩仙子感慨不已,忙笑道:“自古道魔互为消长,若非各位老前辈均隐之深山,这般魔头,也不敢猖獗了。”

韩仙子道:“哥儿说得虽是,其奈岁月不饶人何。”

韩仙子又道:“时已不早,哥儿随我上山,我们别落在他们后面了。”

说罢,韩仙子打前下了五老峰后,这时雾气渐散,已可看出十多丈远处,两人渡过断涧,从陡壁裂缝中,攀登而上,到了那半崖上的那个山谷,东升的旭日,已从五老峰的峰腰斜射而至,照耀之下,薄雾冉冉飞散,满山翠绿欲滴。

韩仙子打前头进了山谷,玉麟随在身后,踏上了形似屏风的巨石,枯竹老人的几楹修舍已在望了。玉麟边走,边整了整衣冠,他以为枯竹老人必先到了,哪知到得门外,那柴扉仍紧闭如故。

韩仙子道:“枯竹老人必被鄱阳渔隐留住了,哥儿一夜未眠,正可歇憩一会。”

随说,随推门入内,哪知两人刚进屋,都是一怔,那凤儿正直挺挺地跪在屋中,低着头,将嘴儿噜得蛮高,枯竹老人却不在屋内。

凤儿听得两人进来,连头也不抬。玉麟好生不安,凤儿留字,要自己前来为其缓颊,不想仍令她受责,见枯竹老人不在屋内,忙向韩仙子躬身道:“凤姑娘心急老前辈危难,纵或出手稍重,但仍请念其孝思可嘉,请老前辈代向老人求情,恕其初犯如何?”

韩仙子忙向玉麟摆手,示意他别说话,玉麟哪会就此罢休,正要再请求时,忽听一声呵呵道:“念他远道前来为你求情,且恕过这遭,还不给我起来!”

声音甚细,玉麟早听出是枯竹老人的声音,似乎隔得很远,但清晰如在耳边,玉麟内功已有根底,知枯竹老人是用千里传声之法。前在长离岛时,枯竹老人一声长笑,令人心神均为震慑,故此时倒不觉得惊异,奇怪的是,枯竹老人听到自己的话,若非老人穷六通之术,至少亦有天耳通的功夫,不然怎知自己在为凤儿求情呢了凤儿经枯竹老人传声,见她叩了一个头,方才起立,对玉麟投了一瞥感谢的目光。却将背来朝着她的姑母。

韩仙子笑道,“痴儿!痴儿!姑母还不是为你好么?你的杀孽已重,今尚未离师门,已这般嗜杀,可如何得了。我非不知你对我的孝心,但虽知我这般垂暮之年,又已归隐,尚有仇人寻来,正为当年手下未曾容情,种下了恶果所致。若你这般滥杀,处处树敌,将来行道江湖之时,难免不遍地陷阱,你师傅武功虽高,恐怕也救不了你那么多了。”

玉麟见凤儿兀自背向着韩仙子,在翻着白珠儿,心说:

“在她受了委屁以后,这些话自然听不进了。”怕她再顶撞韩仙子,说不定又要被枯竹老人责备,忙道:“枯竹老前辈现在何处,有劳凤姑娘指引前往拜谒。”

凤儿尚未答言,枯竹老人再又传声说道:“你的来意,我已尽知,见我不用忙在这一时,凤儿可引他到耳房歇憩,现我即有事他去,傍晚时始能归来,晚间再引他来见便了。”

凤儿即向玉麟一招手,说:“玉哥哥,请随我前来。”

玉麟见是枯竹老人所命,不敢不遵,即随凤儿而去。那耳房即在客室之旁,玉麟到了门边,又转身对韩仙子告了方便,方随凤儿入内。

这间耳房不大,不过才一丈见方,一桌一椅之外,仅有一榻,榻上铺着简单被褥。

凤儿一进房,扭身对玉麟羞涩涩的一笑道:“玉哥哥,谢谢你啦!”

玉麟道:“凤姑娘说哪里话,本来这就不是你的错么!”凤儿鼻头儿一皱,哼了一声道,“你还说呢?前头儿瞧你那么追迫,不是也怪我滥杀么?这阵我又不错了!那遭儿我可记在心里了。”

玉麟心中一乐,这凤儿可是难讲话得很,竟又算起老帐来了,忙道:“凤姑娘却怨不得我。先前我是不知你的苦心,又不曾知道你的来历,故先生了误会所致,喏!我这儿向你赔礼,该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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