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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突然的变了,变得太奇特。

震天的霹雳,使得万丈绝谷,都为之撼动。

暴雨倾盆,就在唐圣华被击落的当口,哗啦袭来。

这势子就如同山洪暴发,万马奔腾。

万丈绝谷的空中,一条黑影,疾速的坠落,已经坠落了一半。

暴雨侵袭在那个黑影身上,使得他昏绝的身躯,稍稍的震动了一下。

这黑影正是被七个怪人劈落悬崖的唐圣华。

他失手被击,滑足坠崖,已经是气急得昏了过去。

“咔喳!”一株蟠龙古松的粗干,被唐圣华下坠之身砸断。

这松干虽没有挡住他坠落之势,但却将他震醒过来了。

一阵骤雨,猛然又袭落他满身。

他斗然的一阵惊悸,想提气稳住下坠之身。

然而,真气早散,又没有借力的地方,要想凝神提功,却是难上加难。

飘坠之势更加猛急,使他急出了满身冷汗。

“咔喳!”又砸上了另一株古松的粗干,同样的被疾坠之劲冲断。

唐圣华机智绝伦,临危不乱,居然就利用这条粗松干的一挡之劲,运起了玄天阳玉神功。

渐渐的,坠飘之势,缓而又缓。

他的一颗心,到这时为止,算是稳定下来。

可是,他筋骨却被人家七股雄浑的劲力击伤,假如不是玄天阳玉护身,早就震碎了内脏。

闷雷霍地响过,雨停了,但乌云密布,阴风阵阵,虽在白天,可是,这刻的绝谷,倒显得灰暗阴沉。

他自谷顶摔落,直到运功稳住冲坠之势,而落于地面,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

此足证悬崖之高,只怕不止万丈。

圣华飘落在一堆细草之上,混身衣服都湿透了,人也疲惫不堪。

他来不及打量眼前的景物,盘膝静坐,再次运功调息。

当他将神功运行周身之际,蓦觉一阵血气翻涌,筋骨不期然格格作响,疼痛难耐。

混身颤动片刻,刹那间,疼痛立止,法正大师播种在他体内的那股纯阳之气,斗然达至各穴。

圣华不明究竟,连续提运神功。

他只觉得热流运行加速,眨眼间,就贯通十二重穴,透过了任督二脉。

这时,只感觉热流所至,疲惫全消,全身脉胳,通行无阻,循环了两个周天。

这种异样的感觉,使得他又惊又喜,他的确不明白神功怎会自行贯通了任督二脉的。

这真是吉人天相,活该要使江湖上掀起武林浩劫,造成血淋淋的杀劫。

原来和他功手的七个怪人,也是当今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人称“淮江七令”。

淮江七令以红,黄,蓝,白,黑,紫,绿,七种服色,七种令符震撼江湖。

七令中,以绿衣老者功力最高,乃七令之首。

他们为恶江湖,已不是一天,皆因功力高,狡诈多,旁人奈何不了他们,在黑道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但他们却愿受另外的一个怪杰的指挥。

当他们以狡诈使圣华失手,滑脚落崖之际,七令同时劈出劲力,排攻圣华。

然而,玄天阳玉神功在劲力袭侵的关口,反应立生,护住圣华不受内伤。

鬼使神差,那七股猛勇劲强的真力,非但未打死圣华,反而拍通了圣华的督脉。

法正大师临死时,因功力耗尽,以未能打通圣华的督脉而含恨九泉。

谁知天意如此,竟让仇家替法正大师完成了未了的心愿。

圣华初踏江湖,遇此强敌,连动手的经验都没有,试问怎能知晓内中的道理。

他这刻试着运行神功,只怕有五次之多,觉得气爽神清,心怀大放,不禁暗中庆幸上天保佑,使他未被劈死,而且安然无恙。

天,并未开朗,绝谷中慢慢的由灰暗变得漆黑。

阴风飒飒,鬼火邻邻,绝谷,已沉于黑夜之中。

圣华仍旧坐在细草上,脑海里出现了所有的经过。

要杀他的师父……

挨打的红衣女郎……

金刚幡的五个手下……

三十六具尸骨……

七个杀他的怪人……

云梦家中的大火,他母亲的鲜血……

法正大师的宝相……

一幕一幕的,浮映在脑际。

他恨!恨这毫无人性,满染血腥的江湖。

斗然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原有的仁慈心肠,沌厚无比的本性,己被这恨蒙蔽得半点不存。

他脸上露出了阴森森的冷笑,两只碧绿光华的星目,暴露慑人的光芒。

这是煞气!杀机!

倏地,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喃喃道:“为什么他们都不放过我?为什么——”

“哈!杀!只有杀,才能使我心情平静……”

他跃起身来,单薄的衣服外层,排出阵阵的热气,很像是刚出锅的蒸笼。

环目扫视,自己的周围,却是一个桶样的深壑。

碧光梭巡,虽是黑夜,一草一木,都滑不过他的那只如电的神目。

左右两端,是两座连绵不断的山壁,只有前后是狭窄的壑道。

这里,看不出路,嵯峨怪石,千年古木,乱草奇花,遍地皆是。

他不愿久停,信步往前行去。

走得非常急迫,晃身就在三五丈远。

大约有顿饭的光景,壑道越走越狭,变成了名符其实的绝谷。

越往前走,越加狭窄,永无尽头。

如果像这样的走,不知要走到何时,方能走出了这座绝谷?

他是这样的盘算着。

风停了,只剩下无数的莹莹鬼火,这绝谷,静寂得和死的一般,实在有些怵人。

他陡地停住,略加思考,将方向辨别了一下,不觉哑然失笑,原来他走的是正南方。

转身,再往北面走。

这面的情况和南面差不了多少,但他不愿放弃另找别路。

盏茶之间,他已走过四五里路,身上的衣服已经全干了。

蓦地,一只夜枭,发出慑人心神的哭嗥,划破了死般的寂静。

圣华偶而一惊,顺目看去,原来是十多株参天的古松,杂乱无章的排列在眼前。

他停下了脚步,仰望古松,不觉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恨了,恨上天对他太不公允,为什么不让他幸福的安享家庭的温乐。

想的事太多,凉风突袭,使打了个冷噤。

他收回目光,正要继续前行。

“咦!”

他斗然发现在古松的里层,靠山壁之面,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壁洞。

不禁好奇心起,很自然的就向壁洞那里走去。

走着走着……

窜过了那几株杂乱无章的古松。

倏地……

一股轻微的臭味,直冲鼻端。

他暗中心动,想道:“这怪臭莫非是石洞中传出的……”

他有了千佛古寺的奇遇,经验要比第一次丰富。

缓步走去,出现眼帘的,的确是个仅能容一个人进出的洞口。

伏腰运足目力,向洞内探视。

漆黑的洞,什么也看不见。

怪臭时有时无,倒是由洞内排出。

他机伶伶的打了个冷战,停步思索,是进洞?还是不进洞?

不过,他断定这山洞之内,必定有腐坏的生物,是人?

是兽?可就不得而知。

良久,他下意识的呸了一声,自道:“既来之,则安之,我总得进去看看……”

他将神功又运行起来,猛地里一伏腰,闪身进洞。

里面很宽敞,也很干燥,足可容三四个人并行。

可是,还没有走到最尽头。

他咳嗽一声,依着洞壁慢慢的往里面探进。

奇怪,往里去,反而不大宽敞了,而且,还要转三个小弯。

他神功运起,视力骤增。

经过的地方,并未发现有任何东西。

隐隐的,又传来那股怪臭味,这臭味不断的传出,并无间断现象。

好奇心更强烈,促使他加快脚步,毫无顾虑的直往里闯。

很快的就来到洞的最里层。

凝神探视,这洞壁十分光华,约有五丈方圆,但却空空如也,任何物件也没有。

他不禁大为惊奇,不知臭味发自何处?

他始终不信这怪臭是天然有的。

在他,是要证实这怪臭的来源,是人?是兽?在什么地方?

于是,他沿着壁的边沿,一步一步的顺右手,往左面仔细走去。

他走了将近二十多步,臭味似乎越来越浓,他知道快寻着发臭的地方。

心,也加速了跳动,他怕又和千佛寺的奇遇一样,发现三十六具尸骨。

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往前行。

倏然——

最中间的洞壁,有一道斜形错开的长门。

这个门是天然生长的,但却异常巧妙,不走到跟前,任凭多好的眼力,也别打算一眼看透。

他停了一停,考虑要不要探视。

最后,他想:“像这种人烟绝迹的荒壑,决不会有人死在此处,更不会有千佛古寺相同的情况……”

他微微的一笑,跨步张目一看……

只见他脸上的颜色一变,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又倒退了三步。

他张口结舌,楞了好半会,方结结巴巴的道:“人!又是人……”

“真怪!何以这儿也会有人?”

他诧异的瞪着那古怪的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而出现死骨。

原来这石门之内,如同一间套房,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站立,靠壁的右面,坐着一具枯骨。

除了枯骨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圣华不由仰天一叹,悠悠的道:“唐圣华啊!这种百年难遇的怪事,怎么都叫你一人碰上了呢?……”

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看个究竟。

这时,他只有惊异的份儿,根本无所谓怕。

硬着头皮,只好侧身闪进门内,再走到那具枯骨跟前看视。

只见那具枯骨的头上,有一道刀剑砍裂的创口,长有五寸,连到左眼。

头发,胡须,洒落在左近。

左臂骨齐肩之处,像是被掌力震碎,但没有断落,只有平寸还接连在肩上。

两条腿骨尚属完好,可是,零零落落也有不少的伤痕。

那枯骨的头卢歪斜,右手垂地,衣服破碎不堪,满地都是。

估料死状,大约在未死之前,颇为痛苦。

除此,却看不见旁的物件。

他面对着这种怪事,凝思很久,搜尽枯肠,都解答不出这个谜来。

谜啊!是一个奇怪的谜……

他不服气,有一点他己经明白,那就是死者定是被人围殴重伤而死。

然而,为什么?无从知道。

谁下的毒手?更是摸不着头脑。

偶然间,他剑眉一扬,星目蓦张,将每面的每一个角落,都探视一遍。

显然,他想找寻蛛丝马迹,判断这具枯骨的来龙去脉。

可是,他失败了,连影子都没有。

站起来,在洞内来回的走动,极力的思索。

这番心机,他又白白的耗废了。

他想出了神,根本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忘记了地下的枯骨。

来往的走着,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心,脚下不经意的碰了枯骨的脚骨一下。

圣华心头猛烈的一跳,那知就在这个当口,却听得“当”的一声。

圣华又不由一怔,星目循声瞟视过去。

奇迹发现了,原来他碰着枯骨的脚骨,使骨背略微震动,打骨背上掉下一把长仅七寸匕首。

这匕首锋锐无比,金灿灿的,光耀夺目。

他赶忙拾起匕首,匆匆的一看,觉得这东西很面熟,就是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这把匕首既是由背后落地,当然还有旁的物件,他急于要探求旁的证物,虽觉这东西面熟,也不愿多想。

侧身依着洞壁,轻轻的将肩骨推动了几下。

“沙……”

落下一个黄色绸绫小包,这小包卷得很札实,只有儿臂粗细,三寸多长。

圣华心头冒出喜意,心说:“这里面必定另有文章,说不定死者的全貌,都埋藏在这小包之内……”

他拿起小包,闪退了四步,盘坐在地,将小包慢慢的打开。

眼看小包即将打开,忽地一道杏黄色的光芒,从包内冒出。

圣华不觉怔了一怔,在他想,这光芒不是黄金,定然在是兵刃暗器,否则,怎会发出光芒来。

定了定神,继续将包打开。

杏黄色的光芒,越冒越大,不大工夫,赫!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面黄光四射的小旗。

在旗的旁边,有一条长约六七寸的白绫,隐约间,似乎绫上还写着有字。

这是个很惊奇的发现,觉得总算得到了答案。

他先伸手捡起了那条白绫,放眼看去,太暗了,字迹模糊,看不十分真切。

再将匕首移近白绫,提运神功,行足目力,就匕首反射之光,抬眼望去——

“唉……”

原来白绫之上,是以血写的三行小字。

“我盗圣旗,人夺我命……”

圣华大大的一震,口里喊道:“圣旗——丹心圣旗?”

他目光仰望洞顶,又道:“如此说来,我师父的丹心旗,就是此人盗走,这人是谁……”

这个问号,飘袭脑际,忙回目向白绫上看去。

只见第二行写道:“聚众夺旗,杀明元者,淮江令……”

第三行上写的是:“指使淮江令杀明元者,金……”

这“金”字显然是整个字的一半,那一半是什么,想是此人气绝身亡,写不下去,也许是血流光了,无法继续写出。

圣华很急促的将两行字看完,心跳加剧,热血沸腾,尤其是看到“明元”二字,头脑中轰然一声大响。

他几乎昏倒,但仍能努力支撑。

他心中有些明白,赶紧将匕首拿起,翻来复去的看,最后,终于叫他在柄上看见了一个“唐”字。

他脑中又接连的轰了两下,双目发直,凝视那把匕首,像是着了魔,一动也不动。

很久很久,突见他凄闯的喊出一声:“爹爹……”

他热泪夺眶而出,一口气蹩住在胸口,呼吸受阻,人也就昏倒在地。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洞内的枯骨,的确是唐圣华的父亲。

他父亲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称“八步追魂”唐明元。

唐明元早从圣华祖父的口中,得知丹心旗落在何人的手中。

因为,举天之下,只有圣华的祖父,知道千佛寺的法正大师,就是当年握丹心圣旗的禅宗。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风雨之夜,唐明元居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到千佛寺盗得丹心旗。

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及法正太多,旗到手中,一直不敢有所行动,隐藏家中。

他曾经数次探听千佛寺的情况,待法正他们自裁在秘洞中,他才在十多年前,偷偷的拿出旗来研究。

那时的唐圣华才不过一岁多,而法正大师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恩人的后代,就是盗旗的正凶。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盗旗的事,却被另外一位狂人在无意中发现。

这个狂人是圣华母亲年青时代的情侣,然而,并没有娶得她,而怀恨在心,埋名深山。

但这个狂人却将丹旗的消息,透露给淮江七令,命七令拦杀唐明元和他的全家。

(这个狂人是谁?容笔者慢慢再交代)

三年前,又是一个暴风雨之夜,唐明元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行动,独自带领从人,赴荒山挖取玄碧奇录。

事实上他的行动,早在七令的监视之中。

他走到荒山,就被淮江七令的人马截住。

雷,雨,电,风,如江河堤溃,狂扑打斗之人。

猛烈的拼杀,只怕有顿饭的工夫,方始静止。

尸横遍地,鲜血被雨水冲流,淤集在一个山凹中,简直变成了血潭。

唐明元带的人,半个都未逃劫数。

只有他自己,在混战中,在暴风的黑夜,带着半条命,方逃到这个绝谷中。

他对这儿的地势极熟,很快的就进了这个小山洞。

淮江七令追寻唐明元七天七夜,就是发现不了他,到目前为止,并未放松寻找。

七天之后的黑夜,淮江七令又奉到狂人之命,到云梦烧杀唐明元的全家大小。

只有圣华逃脱了魔掌,母亲自刎在宝剑之下。

唐圣华苦奔了几年,他满以为能寻着他的父亲,报仇消恨。

如今,父亲是寻着了,可是,却已变成了一堆残破的白骨。

那唐明元到此洞之后,自知受伤太重,命在旦夕,方从腰间取下白绫,咬破中指,写出三行小字。

血尽力竭,余下最后一口气,包妥丹心旗和白绫,连同毙手金刀,压在背后,断气归阴。

他怎知三年后的今夜,到此寻着他的,是他的独生爱子?

而且唐圣华是仇家淮江七令劈落绝谷,方寻得自己的葬骨之处。

而且唐圣华又是法正的徒儿,因果循环,鬼使神差,致有此结局。

圣华昏绝洞中,也不知经过几许时光,方悠悠的醒转。

他血泪俱下,他大声喊着:“爹爹……母亲……”

哭是懦弱的表示,尽管伤心,他终于忍住了血泪,摊开了丹心旗,仔细的一看。

只见此旗两面都隐现两只如生的凤凰,嘴里都含着一颗鲜红的丹心。

除此之外,旗中的一面,印有蝌蚪小文,衬托出山水峻峰的图案。

另外的一面,却明白的印出“丹心八绝”,“迷光错影”

两种绝世武学的练法。

旗乃杏黄色,非绸非绫,非丝非棉,亦软亦硬,猜不出是什么质料。

圣华惊奇,欣喜,忧伤,愤恨,满肚子的不同滋味。

突然,他牙关紧咬,恨声道:“我要杀尽这群恶魔,我要苦练这两种奇功……”

金晃晃的毙手刀,斗然插进地中,只剩下刀柄。

洞内又静寂了,起码要寂静百十日。

万丈绝谷,平静了三个来月。

可是,三个多月后的现在.不断的在夜间有黑影出现。

这条绝谷如今已经“不绝”了,因为,到底有人发现这个杳无人迹的死地。

这些黑影是谁?不得而知。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此?答案是为了——

“丹心旗!”

淮江七令震落了圣华,七个人详加推算,发现这座死谷是唐明元葬骨之所。如今,又劈落了唐明元的儿子,假如唐圣华死不了,丹心旗定会落在他的手中,这太危险了。

然而,这些魔鬼寻不着入谷之路,无法解开唐氏父子生死之谜。

于是,他们公开了丹心旗的来龙去脉。

于是,江湖人日夜梦想,扑朔迷离的丹心旗出路,有了明朗的局面。

于是,他们全部都出动了,极力搜索这条死谷的进出口之路。

绝谷,很难得到阳光,终年都阴沉沉的。

这天,忽然万道金霞,照射万丈的绝谷之内。

草、花、树、生物,都欢欣鼓舞,流露出新生的气氛,一个不加修饰的少年人,出现在绝谷之中。

他仰望谷顶,双目射出慑人的碧光,脸上没有笑容,阴森森,发出几声忿恨的冷笑。

他似乎不愿很快的离开这儿,双目游移在十多株古松之内。

好半响,他冷哼了一声,道:“我要杀尽这些万恶的魔鬼!”

大踏步,窜进古松内,略有耽搁,即听得轰然的巨响,沙飞石散,古松内的那个洞口,竟被他掌力震塌,封得和山壁样的平整。

于是,他再也不犹豫,出了古松,直往北端飞飘疾奔而去。

他对路径很熟,走起来根本就不加考虑。

也许他是急于赶路,在阳光照射下,都看不清他的容貌,其身法之快,可想而知了。

这条绝谷,不下十多里,在他行来,只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他来到绝谷的末端,不禁豪气大发,仰面一声清啸,双臂一抖,黑影冲空.怕不有五六丈高。

只见他侧身贴壁,横飞疾射,身手矫捷,三数个起落,就翻出了谷外。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三个多月了,我没有见过天日,哈哈哈……”

这儿,虽不是绝谷,但却在深山旷岭之中。

三声大笑,是发自丹田,静野中,笑声彼此回应,震撼得树动山摇,的确惊人。

倏地——

从远处传来两声怪啸,像是回答了他的笑声。

他略略一怔,恨声道:“来吧!我要杀光你们——”

他略辨方位,就冲着怪啸之处奔去。

翻过了一座小山头,又一座小山头出现在他眼前。

远处,有三条人影在幌动,是奔他这儿来的。

“嘿嘿!你们来得太好了!”

他恨声不绝,杀气腾腾,不期然的立定脚步,说出这两句话。

人影来得非常的疾速,脚程也快得出奇。

他立在山头之上,如同一座堡垒,神光奕奕,注视着那三个来人。

刹那间,人家已来到近前。

原来是三个四十七八岁的劲装汉子,正站在他的面前,不住的打量他。

他一点笑意都没有,冷冷的问道:“干什么的?”

三个人看不出他是谁,但冷冰冰的一问,觉得口气太凌人。

他们都光火了,中间的那人暴喝道:“你管不着!”

“哼!管不着也要管,快说!干什么的?”

好凶霸的口吻,好威厉的气派。

三个人被他慑人的气派镇住了,中间那人冷笑道:“查探丹心圣旗,奉命监视另外的一个人!都告诉你了,你是谁?”

他虎目一睁,杀机立现,又喝问道:“监视谁?”

“监视姓唐的小子!”

他忍不住仰天狂笑三声,恨极反笑,道:“我就是直言居士唐圣华,丹心旗已在我身边,不过,你们是奉谁的命来此?”

“奉三江之怪的命令!”

三个壮汉大为震惊,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却听唐圣华冷笑道:“狗腿子,值不得小爷动手,快滚!”

“放屁,三江之怪的手下,还没有那么脓包!”

这包子还未说完,唐圣华随手挥动,狂风腾空,劲猛无比,顿将三个壮汉迫退了十多步。

就在壮汉倒退之际,他目光暴射,一声冷哼,人已跟踪追到。

蓦见他右手金光一闪,噗!噗!左右两个壮汉一声狂吼,胸口鲜血直喷,栽倒在地。

这动作快得出奇,是怎样出手杀死二人的,中间的汉子,连看也没有看清楚。

唐圣华手中却多了那柄“毙手金刀”,杀机浓厚的喝道:“这是你们找死,怪不得小爷!”

他晃动金刀,话未说完,那汉子胆吓破了,双腿一软,叭地摔倒在地。

圣华见状,心中一阵舒畅,又是两声狂笑。

却听他冷冷的道:“我暂且留你一命,离开此处,只管宣扬唐圣华已得有丹心圣旗,叫那些魔鬼寻找,否则,我在一年之内,必定寻找他们,知道不!”

最后那句“知道不”,是一声喝吼,好宏亮的音调,将壮汉吓醒了。

壮汉已吓得满裤子屎尿,接着大声应道:“知道啦!”

猛可里一翻身,挟着尾巴就逃。

他逃出快有两丈远,又听唐圣华喝声“站住!”

壮汉腿下一软,几乎又摔倒了,忙稳住身形,转身瞪着圣华。

“记住!我叫直言居士唐圣华,如果你不传扬我的话,下次碰上,非要剥你的皮!滚!”

壮汉如逢大赦,应了声“是!”掉头就走。

唐圣华转脸一看地下两个壮汉,心口血淋淋的,出现了一个杯口大小的窟窿。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杀得这样干净利落。

要知他困守在绝谷山洞,陪伴他父亲的枯骨,达百多日,每日无事可做,专心苦练“丹旗八绝”的掌法,攻法和“迷光错影”的身法。

日子固然不多,但他一则是心神专一,旁无杂念,二则是天赋极高,悟力又强,三则是任督二脉,已全被打通,加之玄天神功辅助,已能够运用自如。

刚才他出手错身,就是试用迷光错影中“影动蛇龙”的身法,和“丹旗八绝”中的“旗风巧登”的半式。

没有想到举手投足,就连杀两人。

他暗中只感到惊奇,而没有丝毫喜意。

因为,杀人的事,在他的本来意愿上,是绝对不屑作为的。

因为,这时的圣华,在心头只有恨,恨江湖所有的人。

当他离开他父亲枯骨,收起白绫碎银之际,更恨他父亲不该盗取丹心旗,害了他的全家,又害死了法正大师全寺三十七口佛门子弟。

他愕然怔立刻,脑海里又浮现了“岭”,“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这些字眼。

绝谷之外,死尸之旁,站立着这位满怀恨心的小煞星。

唐圣华——直言居士,再度现身江湖。

他倏地一声长啸,拔起了身形,往前扑去。

忽然——

又是三条人影,循着他的啸声,疾速的向他这面扑来。

他身临空中,蓦然发觉有人追踪而来。

当时就恨得涌出一股无名怒火,吸气飘身,落在山头之上。

三条人影倏地落在唐圣华面前一丈处,原来是三个恶形恶状的老道。

出家老道的年纪,都在五十七八以上,斜插长剑,倒也威风凛凛。

唐圣华星目大张,碧光闪动,问道:“三位是那路人物,为何追踪过来”

“无量佛!”左面老道宣声佛号,冷冷的接道:“青城三清,闻说小施主已得丹心圣旗,特地赶来相会。”

青城派三清观的三个老道,虽与五岭人物不同道,但功力也算得是首屈一指的人物,横行在东南一带,极少逢到敌手。

手底下软硬功夫,自不必细说,就那三把长剑,连合出手,也叫人难以抵抗。

唐圣华嘿嘿的冷笑两声,道:“不错,我是获得了丹心旗,三位问这个有什么打算呢?”

右面的清木道人颇不耐烦,怒喝道:“很简单,丹旗问世的消息,盛嚣江湖,各路人物,都在往这里逼近,你年纪轻轻,持有圣宝,就不怕有人掠夺么?”

圣华暗骂声:“好狡诈的杂毛!”但他却故意冷冷的笑道:“依你们三人的意思,又该怎么办呢?”

中间的清竹老道阴阴的一笑,抢道:“你交给我们替你保护,不就万无一失吗!”

圣华脸色一寒,杀机一展,问道:“你们有那种能耐保护此旗?”

他说着话,探手人怀,接着往外一扬,一股耀眼的杏黄光芒,遥射向三个老道。

青城三清心头猛然一战,六只眼睛都红了,同声大喝道:“丹心圣旗!”

“不错,丹心圣旗!只怕你们没有那大的本事保护他!”

左首的清光老道一见圣华又收圣旗,就知这孩子是在捉弄自己,首先刷的抽出长剑喝道:“要夺就快,等别人来了,又增麻烦,上!”

一声上,三个老道分三面同攻过来。

圣华心中好恨!杀心大起,大喝声:“你们找死……”

死字未落,左袖一抖,飒地一声,“丹凤朝阳”,八绝的首招,快厉的环扫三剑。

这丹凤朝阳看着是招式,实则真力贯于招式之中,而且能从一招之下,转变无数的攻势,凌厉无比。

青城三清平日横行贯了的,那将圣华放在心上,三剑猛上,蓦地——

一股雄浑的劲道,硬扫向三只长剑,震得众人略略向后一退。

青城三清倏地一愕,这才不敢轻视面前之人,同声怒喝,第二次运行内力,抢攻过去。

青城三清也非弱者,和圣华搭上手,虽是在抢攻,却无法逼近半分。

圣华这一招丹凤朝阳刚过,使得老道有了喘息之机,倏地叫他们迫退半步。

圣华又气又恼,怒喝道:“青城三清,接我的‘金凤戏云’吧!”

刷,刷,刷,三股潜力,在他双掌挥动之下,速厉排出,又将老道迫退了两步。

可是,并没有将人家击倒,人家青城三清照样的猛攻不停。

圣华心中大急,猛跺脚,身形一错,疾如电闪,早抢进在老道的中间。

原来他已使出了迷光错影的身法,打算一举将三个老道击毙。

这迷光错影的身法,端的奇奥,闪身而进,使青城三清那样的高手,都无法看清圣华是怎样抢进的。

青城三清心中骇然,不觉一楞。

圣华杀心已起,左掌玄天阳玉,右手毙手金刀,使出迷光错影中的“分花拂柳”的身法,同时打向清木老道,和刺向清竹老道。

左手狂风疾奔,只听一声惨叫,掌风过处,清木老道在狂涛中,疾射而去,叭!撞在山石之上,血花四泻,脑浆并流,死于非命。

就在同一时间内,右手的毙手刀,金光一闪,暗夹风雷之声,早戳中了清竹老道。

只听老道一声狂吼,胸口多了个杯口大的窟窿,鲜血涌流,栽倒尘埃。

只有清光老道比较机警,就在圣华以闪电的身法,打中了清木清竹二道之际,他已斜掠三丈,算是保持了这条残命。

但也将恶道吓得目瞪口呆,连大气都喘不出来。

圣华星目碧光闪动,嘿嘿笑道:“清光恶道!你别怕,小爷要想杀你,就是逃,也逃不出三丈,放心,我留你一个活口,劳你的驾,替我宣扬江湖,就说直言居士唐圣华得到了月心圣旗,要杀尽江湖人物,你有本事,尽管来找我报仇!”

清光心中猛震,硬着头皮冷笑道:“小子!你说话算数?”

圣华逼近了两丈,怒吼道:“废话!不算数早叫你横尸当场,还不与我快些滚开!”

清光道长被他星目神光一逼,机伶伶打了两个寒噤,寒脸小声道:“好的,咱们总有结帐的一夭!请!”

圣华看都不看他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恁他如飞的鼠窜而去。

唐圣华还未离开绝谷,接连就杀了青城派的两个高手,身法手法之高,在江湖中确是少见。

本来吗!他先学得了隐崖那个怪师父不完全的达摩秘抄,又学了九曲指,以这两项功力,如果经过苦练,虽不扬名江湖,至少也可以在江湖上厮混。

随后,他从法正大师种给他玄天阳玉,这种神功,只要打通了任督两脉,功力可以随时增进。

他赁了这种功力,不消三五个年头,定可以威震四海。

可是,他因祸得福,劈落绝谷,又练会了绝迹江湖的丹心八绝,和迷光错影之法。

几下里加起来,这股子威力,岂能等闲视之。

然而,他自己不了解他的本领到了如何程度,反正横心杀人,倒也可以衡量功力的深浅。

不过,话得说回来,江湖人物,他不知道的太多了,目前横在他心中的,只晓得五岭七令四铃三箭,二牌两幡,弓,旗,环,是最高的江湖道。

因此,在他想,只有遇上这些高手,才能试出他功力的深浅。

殊不知比这些人功夫还好的,实在太多了啊!

出现在这绝谷左近的人,数目的确是不少,圣华才遇上两起,真是微乎其微。

他看了看地上的两个恶道,不由得呸了一口,顺势一脚,将清木的尸体,踢出三丈多远。

他纵声呵呵大笑,抬步要走。

“嘿……嘿……嘿……”

传来三声刺耳的冷笑,怪笑之后,有人喝道:“朋友!

你未免太毒辣了,居然对死了的人,还要踢尸三丈,哼!”

唐圣华闻声心头一颤,扭脸看见一个六旬老者,阴阳怪气的盯住自己。

他心中发火,冷然道:“你管得着吗?又不是踢你!”

那老者双目精光一展,脸透杀机,嘿嘿冷笑道:“华阳独判活了这把年纪,还没有叫人家骂过,你小子大概是活得不耐烦了!”

唐圣华猛吃一惊,他曾听说江湖上有华阳独判这个人,武功了得,横行在巴山一带,向未遇见敌手,今日见之,原来是这样一付形态。

他虽有惊意,但却不肯饶人,狠狠喝道:“别人怕你华阳独判,小爷……”

小爷二字刚好出口,蓦地老者一声大吼道:“住口!接掌!”

华阳独判生性火爆,掌字甫落,圈臂就要劈掌。

那知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打山下转出了三个人来,慢吞吞的笑道:“咱们见宝有份,判兄,请你慢点动手如何?”

华阳独判急忙稳住攻势,暗中一紧,先看了看圣华,再看来人,不禁微微一笑,道:“敢情三江之怪也到啦!”

此语才落,话头扳转,紧接道:“三位刚才说什么见宝有份?兄弟实在不明白……”

三江之怪缓步来到华阳独判面前,先将圣华打量了许久,中间的“邙山独旗”点头道:“难怪判兄不知,这小子就是丹心旗的得主咧!”

华阳独判怔愕片刻,冲着圣华喝道:“这是真的么?”

圣华狂声而笑,道:“千真万确,怎么!你想夺!”

华阳独判老鼠眼乱转,诡诈的笑道:“那里,那里!老朽不过是想帮助小兄弟击退群豪,研悟旗中神数——”

这老家伙狡奸万端,根本没有将三江之怪放在眼下,独自向圣华使诈。

可是,三江之怪也是五岭七令中人物,弓,旗,环,是他们的标记。

三怪的功力,在江湖上也是顶了尖的,此刻见独判卖友使诈,心里可就不大自在,暗中也藏了杀机。

左面的邛崃神弓阴森森的一和知,截住华阳独判道:“哈!

判兄是想独吞圣旗呀?”

独判老脸一红,接着又变得冷冷的,反问道:“你们三怪是不是不服贴?”

右首的乌峰一环,霍然大笑道:“判兄如打独夺圣旗的算盘,三江之怪自然是不服贴,何况我们的手下,还被这小子杀死二人呢!”

“依你又该怎么办?”

“如依三江之怪的意见,咱们合力夺宝,平分春色如何?”

“假如我华阳独判不愿意呢?”

邙山独旗抢着喝道:“对不起,咱们得大拼一场。”

华阳独判嘿嘿冷笑,杀机重视,怒道:“让你们横行三江,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如今竟敢在我面前找碴,好吧!我们先拼一场也好……”

他话声骤落,左右掌同时拨动,快疾无比的向三江之怪猛劈过去。

这两掌不但快,而且险诈万端,看是攻的一人,其实,三个人都在他掌风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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