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亮一愕道:“前辈之言缘何?”崔宓长叹道:“亮儿,罗刹前辈说得不错,咱们以江湖道义将‘灵天残篇’璧还天玄道长,又造成了清真观的祸端。”
南宫亮心头一震道:“‘影子血令’及‘铁血盟’人物不是都走了吗?”
罗刹婆婆长叹道:“奇宝未获,他们怎肯甘休,看样子他们刚才一定有人潜伏在旁。”
南宫亮剑眉猛轩,恨恨道:“好阴狠的手段,我南宫亮倒要看看这魔头究是何许人物!”
语声一落,身形已起。
就在这时,却陡见两条人影,疾冲而来。
南宫亮聚眉梢,长剑嗖然出鞘,身形一折,厉叱道:“什么人,站住。”
剑势如天倒泻,和身向前面那条黑影刺去。
在他想,在这四更天,这种情况之下,不是“铁血盟”人物还有谁。
双方速度皆是奇快无比,眼见剑势即将着实,陡闻“呼”地一声,为首黑影陡然倒退三尺,响起一阵苍老的语声,叱道:“南宫亮,你竟敢对老夫无理!”
南宫亮听得心神一震,急忙撤回剑势,勒住身形,目光一瞥,眼前已屹立着两人。
一个身躯雄伟,黑须垂胸,容貌威厉,左脚镔铁假腿,左手支着一条卵蛋般粗的拐杖,嘿!竟是“独脚阎王”黎乙休。
他身后站着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粗犷汉子,此刻手中握着一支似矛非矛的奇形兵器,正目光如电,灼灼注视。
一见是“独脚阎王”,南宫亮不由一怔,正想说话,刷地一声,罗刹婆婆已越身而过,长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黎老鬼,想不到你也到了滇南,那位是谁?”
“独脚阎王”冷冷一哼道:“这是老夫新任总管万天鹏!”
接着一侧首道:“万总管,见过这位高人!咱们好赶路!”
万天鹏立刻迈上两步,抱拳道:“久闻罗刹前辈威名,哦!还有崔仙子,南宫少侠,真是三生有幸,万某今日身有要事,改天再与三位叙叙!”
他语声粗大,几句话像连珠炮一般快,一眼就可看出是暴燥人物。
罗刹婆婆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昔年名闻北荒的‘九天大鹏’,老身失敬了,这么匆忙为了何事?”
“独脚阎王”咚地一声,拐杖顿地,不耐道:“老婆子,少闲扯,老夫还要赶路。”
语声一落,向万天鹏一挥手,人已激射而起。
“慢点。”
罗刹婆婆身形一划,龙头拐横伸而出,阻住“独脚阎王”去势。
“独脚阎王”一勒身形,脸色一变,阴沉地道:“老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刹婆婆嘿嘿笑道:“凭上次交情,难道不容许老身问你几个问题?”
“独脚阎王”浓眉一皱,似乎不耐已极,目光连闪,勉强道:“老婆子有话快说!”
罗刹婆婆脸上皱纹重叠,朗声一笑道:“这还像话,请问你从何而来?”
“清真观。”
罗刹婆婆脸色一变,沉声道:“你老鬼回头瞧瞧,何处起火?”
“独脚阎王”冷哼一声道:“老夫不看也知道,除了清真观,还有何处起火!”
罗刹婆婆倏然欺前两步,道:“这么说,你老鬼旧性复发了,这种手段未免太下流毒辣了吧!”
“独脚阎王”虎目中精芒骤盛,厉声道:“你凭哪一点指责老夫?”
“难道那把火不是你放的?”
“当然,不过那把火对老夫来说极合心意。”
“那是谁放的?”
“你老婆子不会不知道,除了‘铁血盟’那批杂种外,还有谁!”
罗刹婆婆点点头:“这么说来,老身错怪你了,那你上清真观为了何事?”
“为取‘灵天残篇’。”
此言一出,崔宓母子同时一震!
只见罗刹婆婆冷冷笑道:“你老头子的行为的确大出老身意料之外,风陵渡头,一月限期已去大半,你女儿命在旦夕,你不多用用脑筋,却到清真观来夺宝,难道‘灵天残篇’比你女儿性命还重要么?”
“独脚阎王”冷冷反击道:“你老婆子怎么知道老夫千里往返,不是为了自己的骨肉?”
罗刹婆婆一愕,道:“这怎么说?”
“简单之至,天玄牛鼻子除了自有的四篇以外,还保有老夫那四篇的副本,试想想,如被‘影子血令’弄到手,我女儿性命尚有什么保障?假使这混蛋改提一个更难堪的条件,你说老夫是答应好,抑是拒绝好!”
这番话听得罗刹婆婆恍然大悟。
南宫亮好奇地插口道:“老前辈怎知‘影子血令’会来滇南清真观的呢?”
“独脚阎王”对南宫亮似乎已另眼相待,闻言倏然朗声一笑道:“你们能想到,老夫难道想不到?这就所谓‘英雄所见略同’!”
这番话说得罗刹婆婆脸容一阵开朗,也笑道:“少往脸上贴金,那你目的达到没有?”
“独脚阎王”颌首道:“乘乱而入,未达目的,老夫岂愿离开!”
语声刚落,密林中陡然响起一阵阴侧侧的冷笑。
笑声方起,罗刹婆婆已经发觉,身形呼地一转,一横龙头拐,就向发声之处掠去,口中厉喝道:“是谁?与老婆子滚出来。”
以她的一身修为,身形之快,简直如闪电一般。
但刚离林三尺,陡见一道白光劈面射到。
罗刹婆婆心中一惊,目光电闪,身形微顿间,左手一抄,已将来物抄在手中,发觉竟是一个纸团,不由一怔。
在这霎那,“独脚阎王”及“九天大鹏”、崔宓母子等也已掠身而至。南宫亮见罗刹婆婆手抄暗器后的怔愕之状,不由关切地道:“前辈,没什么吧?”
罗刹婆婆摇摇头道:“不是暗器,没什么。”
说着,已把纸团慢慢扯开,目光一瞥,倏然向“独脚阎王”一递道:“老头子,‘影子血令’给你通知来了。”
一听又是“影子血令”,南宫亮再度长身欲起,崔宓一把拉住,沉声道:“亮儿,你现在怎么追得上,徒劳之事,冲动无益。”
南宫亮慢慢泄去真气,黯然一叹!
只见“独脚阎王”脸色微微一变,旋即恢复原状,平静地道:“你老婆子念出来也是一样,省得老夫看了,心中发火!”
罗刹婆婆脸色凝重地念道:“清真观四篇秘笈,容汝暂为保存,姑不追究,风陵渡之约尚有十日,届时一并交出,换令嫒一命。此致黎乙休。影子血令亲留。”
“独脚阎王”须发猬立,拐杖一顿,鼻中微微一哼,向万天鹏一挥手,转身就走。
罗刹婆婆喝道:“老头子慢走。”
“独脚阎王”倏然转身道:“老婆子还有什么好噜嗦的?”
罗刹婆婆微微一笑道:“老身只想问问你有什么打算?”
“临机应变。”
“假如‘影子血令’技高一筹呢?”
“独脚阎王”倏然长叹一声道:“老夫只此一女!珍逾生命,如没有办法,也只好以宝换人了。”
语声一落,人已电掣而起,瞬眼已出二十丈外。
一闻此言,南宫亮心头大震,急呼道:“使不得!”长身欲追。
罗刹婆婆一把拉住道:“少侠,不追也罢!”
崔宓满面忧容,道:“假如黎乙休真的以宝换人,十二篇‘天门秘笈’俱落‘影子血令’手中,后果岂堪设想,假以时日,谁还能制他?”
罗刹婆婆黯然一叹道:“贤母子之意,老身不是不懂,可是咱们如设身处地代黎乙休想想,他怎能不着急?况且,以黎乙休脾气,他所决定的事,谁又能阻拦得住!就凭咱们三人,困住一个老鬼,已觉吃力,旁边何况尚有一个‘九天大鹏’,这人不要看他粗鲁,但十七岁已出江湖,崛起北荒,老身隐居时已名传遐迩,也不是等闲人物。”
说到这里,龙头拐一顿,仰天叹道:“想昔年‘独脚阎王’与我罗刹婆婆跺跺脚即震动江湖,如今想不到也会被一个如何长像都不知道的‘影子血令’搞得心乱如麻,可恼呀!可恼!”
这番话听得“绿裳仙子”及南宫亮心头另具一番感触。
不错,以“夕阳神剑”及“风雷圣手”两家功力威名,也被弄得家破人散,各自西东……
“绿裳仙子”崔宓这时道:“情势发展至此,‘极乐仙子’公孙媚的影踪,只有慢慢再查了。”
罗刹婆婆颔首道:“对,事有缓急轻重,此刻咱们具有改变计划,先到风陵渡头,助黎乙休一臂之力。”
南宫亮急道:“泰山之约,只余一月,万一风陵渡之事发生变化,岂不耽误了百虚上人之约。”
罗刹婆婆沉思半响:“如运用恰当,还来得及,否则也只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到这里,倏向南宫亮微微一笑,道:“再说,那老鬼女儿也是一个精灵鬼,蛮可人的,就以她对你那番情意,你也该走一趟,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得南宫亮心头嘭咚一跳,脸上发烧,不是夜色已深,怕不已变成红脸关公。
但崔宓似已无心说笑,缓缓道:“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蓦地,半空中响起一阵阴厉的语声道:“要走?恐怕你们已走不了了!”
语声甫落,三条银光,从空而降,现出三个银色面罩的银衣人,屹立场中。
这三个银衣人,装扮衣饰,一模一样,每个人背着一只银葫芦,而且来得突然,竟不知来自何方,看得“绿裳仙子”崔宓,南宫亮及罗刹婆婆心头一凛!
天色更加黑暗,这是黎明前的一刻,而三个银衣人的衣形及面具,像磷光一样,闪闪发亮,雪白的颜色,令人感到一股寒意,而丑恶狰狞的面具,更使人心头会一阵悚栗!
南宫亮这时定一定神,长剑横胸,喝道:“三位是谁?”
“银衣死神!”
四个字像游丝一般飘浮在空中,有一股阴厉的感觉,却不知道出自那一个口中。
南宫亮听得一怔,道:“银衣死神!”
罗刹婆婆缓缓走上两步,道:“三位阴气森森,确像死人一样,但你我素未相识,请问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遇死神者必死,何论识与不识!”
这番话更加阴森,仿佛同时发自三人口中。
南宫亮哈哈狂笑道:“生死之事,最是简单不过,一剑两刀,立刻了帐,但也是最难的事,如无过人的功力身手,反得赔上一条命,三位自认能有把握么?”
他此刻看不惯这种阴森森的样子,故言言讥诮,出言调侃。
银衣死神面具中同时响起一阵阴笑,道:“既称死神,自有催命之法。”
他们每次说话都那么简单,唯恐多说一句会死一样,语声一落,三人动作划一,倏然取下肩头那银色葫芦,右手执口,左手托底。
南宫亮见三个银衣人身旁皆没有兵器,既称要杀人,却取出三个葫芦,不由好奇之心大起。暗忖道:难道这三只葫芦,能够致人死命,我倒看看其中究有什么玄虚?
他心中有一万个不信,但一旁的“绿裳仙子”崔宓却世故丰富。她知道对方口出大言,必有凭恃,说不定这三只葫芦中,确有什么奇毒之物,能致人于死命。
她素负机智,却不愿平空冒险,百思不解,何以这三个自称“银衣死神”的家伙,却要自己三人性命?见状忙踱出两步,喝道:“且慢,三位是否能说出理由?”
“嘿嘿,银面死神就是‘影子血令’麾下执行使者。”
南宫亮一听此言,星眸中冷焰骤射,一声暴叱:“少爷当是哪一路尊神,原来是一群狗贼,看剑!”
他仇火暴涨,语声一落,长剑已凝光千条,电掣而出。
几乎同时,三个“银衣死神”右手一按,叮地一声,三只银色葫芦嘴中,突然冒起一股银灰白烟,像喷泉一般,向外激射而出。
南宫亮剑势刚起,那三道银火烟雾已浪涌漫延像一层云幛似的滚滚而至。
顿刻之间,满空泛起一丝异香,南宫亮心中一怔,陡感头脑一阵晕眩,暗喊:“不好。”
耳中已听得罗刹婆婆一声惊呼:“啊!是苗疆的银云蚀骨瘴。”同时已觉衣袖一紧,身形倒退一丈。
这时,南宫亮侧目一瞥只见罗刹婆婆拉住自己,右掌一抡飞舞,连环劈出五掌,双掌飞舞,逼出阵阵狂飙,挡住这层层涌至的银雾,急道:“快盘坐运功逼毒。崔仙子助我一臂之力。”
南宫亮心头一骇,忙依言瞑目盘坐当地……
而罗刹婆婆也立刻盘坐一旁,龙头拐横在膝上,双掌飞舞,逼出一阵阳刚猛劲。
“绿裳仙子”崔宓耳闻是“银云蚀骨瘴”,立刻知道来历,矫容一变,也抡起双掌,盘坐另一旁,运用罡劲,封住四周。
但“银衣死神”此刻同时发出一声声得意冷笑,葫芦中的烟雾像喷不完的一样,继续向外激射。
以罗刹婆婆的修为及崔宓功力,虽然四掌继续不断的连环劈出,逼住这阵毒雾,但这一阵阵银色毒雾,被掌风一逼,反而像云起风起,犹如幽谷云雾一般,反而蒸腾滚动,漫延的面积,愈来愈宽。
一盏茶时刻,南宫亮头上热气蒸腾,运功逼毒正值吃紧之际,而“绿裳仙子”崔宓及罗刹婆婆,额上汗水,如雨而下,四周真空的距离,却由五尺缩短仅剩三尺。
其实,任何人就是有再高功力,怎能禁得住这长久的消耗真元。
距离由三尺而两尺,崔宓耳闻“银衣死神”在雾外得意的阴笑声,心中一阵悲痛。
眼看即将不支,陡然雾外响起一阵大喝:“三位使者,速撤毒雾,令主已颁‘免死金牌’!”
罗刹婆婆及崔宓同时一怔!
尤其崔宓觉得这阵语声好熟,但毒雾迷漾,雾外景色,根本已看不真切。
这阵语声一落,只听得“滋……滋……”连响,毒雾不涌反退,片刻之间,已消退殆尽。
罗刹婆婆及崔宓此刻已气喘如牛,振衣而起,目光一瞥,三个“银衣死神”已经不见,而两丈外,正屹立着一人。
那人淡黄国字脸,身裁修长,面目清瘦,手中尚执着一块黄光闪闪的长牌。想必是什么“免死金牌”。
“绿裳仙子”一见那人,不由脱口呼道:“啊!是你!”
是谁?嘿!正是在“铁笔神风”班睢口中,出卖“夕阳神剑”一门,平素外表沉稳,似是贤者的“摩云佛手”尚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