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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回 雪儿殒命 花妖爱才

花妖大吃一惊,要知鱼肠剑乃天下宝剑之一,利可削铁如泥,这般说玄玄子的身子比钢铁还要硬些?

他不由叹了一声:“好历害的家伙!”

众人也都同时一惊,葛衣人喟然道:“今天的事宛如一梦,幸而花前辈挟此奇技,不然我们准要断丧在这些小虫蚜之下!”

他顿了顿,续说道:“似此历害无比的怪虫,雪儿有何本领,能使其驯服,训为己用?”

花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在凶禽岛时,她学得都是正派武功,也许是她娘赛刁婵所传,不过,赛刁婵出身也非邪派,且从不与江湖上邪派中人往还,料也非她娘所传,这事教老夫如何能猜得出!”

这其间,大敌已然翦除,精舍也经坍毁无余,剩下来的,除洒潇一地的竹柱茅叶,杂章无序,遍铺一地。

只有那间如铁盒子似的房子,分毫不损,好端端地摆在眼前。

大门既已洞开,花妖等人岂有放弃搜索秘芨之理。在花妖的心意中,不仅务求取回本门信物,抑且欲一探雪儿底蕴,集结在心头,久久未决的疑问有二,一是雪儿怎能驯虫,那些奇物既长斯土,又怎会怕冷?二是建造这所房子的五金之英,那丫头从何处所得?

这两般谜样疑问,一时自难求得解答,当前急务,就是走进房里探它一探。

五人鱼贯穿入房里,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以防不测,幸而再无意外发生,那些怪虫料已灭绝当地。

才进房里,已然见半空里虚悬一个大囊,这个大囊乃是用皮革制成的,花妖料他要找之物,必在里面,一长身便已摘下。

当下,掀开囊口,作势欲抖,葛衣人犹有余悸,忙不迭警告道:“花老前辈留神,囊里恐防有变!”

花妖笑道:“我料那丫头技止此耳,别再畏首畏尾啦!”

说着,随手一扬,但见囊口之处,簌簌地堕下几般物事来。

花妖一瞥大喜,堕下来的是四本小册。其中两本正是花派本门镇派之宝,无相神掌与纯阴大法。

他俯身随手捡起,藏在身上,呵呵朗笑道:“那怕这丫头百般心计,到底也是功亏一篑!”

葛衣人在旁搭腔道:“花前辈贵派秘芨找到啦?”

花妖颔首道:“岂止本门信物安好无恙,还有意外收获,当真可喜!”

他放指一挑,说道:“你瞧,这是什么人的经典?”

其实,花妖不指不说,葛衣人也已瞧到,只缘紫府宫声誉极隆,势无觊觎别派,以坏本门令誉之理。

因此,葛衣人并不在意,兹经花妖一说,倒也用神起来,两眼乍睁,向着地上瞧去,心中不由一震。

方才自大囊中抖出的四本小册,除给花妖捡去本门武学两册外,另有两册,看来也是秘芨之类,正待说话。

花妖已陆续捡起,那两小册,俱是用上等宣纸精钉而成,用豹皮作封面,一册上面书着:《八荒奇谱》,另一册则写《治玄要窍》。

顾名思义,前者乃八荒一脉武学秘芨,后者正是花妖所要探求,训练玄玄子之法了。

葛衣人的头已不由自主的移挪过去,他虽以紫府掌门人自矜,惟当前这两种武林奇珍,岂容他不参详,以广见闻。

花妖先把那册《八荒奇谱》略略一翻,果然不出所料,这册东西,并非教人弄棒舞剑,什么剑谱掌法,而是练力之道,中有一页,述及琢炼五金精英法门,花妖不由恍然大悟,那丫头所以能炼成五金精英营造房子,以藏秘芨,原来便是出自这一小册之内。

葛衣人啧啧称怪,说道:“八荒能久享时誉,历久不衰,倒有它的道理!”

花妖皱眉答:“老弟若比起老夫,年事尚稚得多,我当年闯荡江湖,也曾与八荒开山祖师有一面之缘,嗣得传闻此老身殁,所有秘芨,尽投东海,不传后人,目今玄冰美人,挟技自珍,所学不过十之一二,岂及这册秘芨所载,雪儿这孩子倒有武缘,不知她从何处弄到?”

葛衣人唯唯,花妖继续把《治玄要窍》打开,细细阅读,这册小甚薄,不过三数页而已。

里面有载:“玄玄子者,吉岭之灵虫也,生性平和而有剧毒,此物本非寒风所聚,乃火热化生,吉岭之心,有天火数处,吉岭地处苦寒,惟近天火处,温暖如春,实拜天火所赐,玄玄子滋长化生之地,正是天火,咸谓乃天火焚木,然退蜕变为虫,故玄玄子俱作炭状,坚如铁石,刀斧不惧。

此物忌寒,调弄之法,惟攻其弱点,利用冷技,世上有纯阴大法者,乃是此物克星,是以治玄之道,舍纯阴大法外,难觅其余——”

以下的是教人怎样去训练玄玄子,图文并茂,读到此,花妖又吃一惊,心想:“这是何人所著,竟知世上有纯阴大法能克此物!”

但一顾下款,已知端说,葛衣人与花妖齐声惊叫起来:“哎哟,怎么又是武林至圣先师达摩所著的呢!”

不错,《治玄要窍》乃达摩当年东来,路过西陲,曾至天火之处游览,便曾遇上这些奇虫,当年这位武林至圣,乃用纯阴大法把它制伏,且琢磨出驱使之策,迄今已垂千年,作书人前曾略提过,紫府祖师曾和达摩印证武学,三日三夜,《治玄要窍》撰成,乃在印证武学之后。

这里的事已了,花妖既属有缘人,也不客气,便把两册收为己有,他不比紫府宫,虽说武功不逊紫府,惟声誉却远远落后,故葛衣人也不与争。

花妖忽问葛衣人道:“老弟,你猜那丫头此行离岭,又是何往?”

葛衣人突然想起一事,不由心头大震,颤声道:“雪儿姑娘莫非到唐古拉山闯祸去?”

不提起犹可,一提花妖也是猛然一怔,他想道:“雪儿傲慢天成,也许得这几般绝技,便想到西域武林之宗撒野,妄图一举毁了紫府垂千年令誉,以造成自身霸业!”

他急得跺足搓手,叫道:“当真如此!这怎么好!”

葛衣人也是无计可施,只有安慰他说:“总望她不是到唐古拉山,我们猜测错误!”

又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急赶回山,幸而此处与唐古拉山相不远,我料雪儿姑娘如果真到那边去,也定不会立即和本门冲突起来!”

这事岂容迟缓,方才因急于破五金之英,和寻回秘宝,一时倒没猜到,现在既有此疑,焉不急赶回山之理。当下,一行五众,又展轻功,遄近唐古拉山了。

自吉特拉岭的绝顶下来,唐古拉山已然摆在眼前,五人如流星赶月,疾向目的地而发,才到山脚,葛衣人陡地楞了一楞,只见山上有两行客,也是举步匆促,如有要务,他一看,不由大叫道:“师弟们,你等赶往那儿去?”

来人果是葛衣人的师弟唐古拉猛和唐古拉刚二人。

唐古拉猛一瞥他的师兄,忧郁的脸色,朗开了一丝丝的微笑,忙不迭地叫道:“好了,师兄一回山,咱们的事便好解决了!”

葛衣人双眉一攒,问道:“你下山是为要找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雪儿那……”

他刚问到这儿,唐古拉猛偶目光旁视,一见到花妖,不由大惊失色,打断了葛衣人的话道:“这位可是凶禽岛主花老前辈?”

当年紫府宫高手结伴到中原清理门户,在蛇岛大战蛇帮帮主俞公典时,便曾与花妖会过一面,事隔二十五年,花妖乃年迈的人,容颜无多大改变,故一眼便可瞧出。

花妖对唐古拉猛龇一龇牙,正待答话,已然听到葛衣人淡淡地回道:“师弟有话便说无妨,雪儿虽是花前辈门下,但这丫头已经背叛师门,花前辈正要找她教训,以正门风!”

唐古拉猛嘘了口气,叹道:“雪儿姑娘已经死在唐古拉山上!”

此语一出,花妖与葛衣人俱皆大吃一惊,因有雪儿本门尊长在旁,葛衣人益觉手足失措,不由颤声问道:“是怎么回事?你说,阿猛!”

唐古拉猛长叹一声道:“这话来又长,有花老前辈一起来也好,是非黑白,可以评出个道理来,就请上山小叙,晚辈再向花前辈详为禀告!”

唐古拉猛乃目今紫府宫第二高手,自追风神叟一辈老成凋谢,葛衣人接掌门户后,唐古拉猛顺理成章,自然成为本门长辈了,若论辈份,他与花妖相比,尚要矮了二级。因此,唐古拉猛对当前这位武林怪人,始终存着虔敬之心,故言语间,份外谦逊。

花妖一直蹙眉,默然不语,此际才幽幽地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那丫头横行不法,蔑视天下高才,轻侮本门尊长,死不足惜,只是坏了本门令誉,奈何,奈何!”

语已,老人长眉轩动,双眸霎了一霎,竟是潸然泪下。

要知花妖与雪儿患难相徒,垂十二余载,渊源至深,感情至笃,况花妖之能幡然改图,恢复灵性,也是端赖雪儿所救,当年老人把她看为天人,不料二十五年后,自己灵台已达空明,而雪儿却迷了本性,竟毁在同道之手,岂不可惜!

唐古拉猛一瞥,心中也是戚然,又道:“花前辈,本门中人对雪儿这次不幸,也是深表遗憾,如果她不出手,在两天之内,连毙本门六大高手,俺师叔也断不会生了这么大的气,把她置诸死地!”

葛衣人吃了一惊道:“师弟,你说什么?”

唐古拉猛也是黯然泪下,答道:“本门咱一辈师兄弟,现在只剩你我两人而已了,当日雪儿姑娘抵达唐古拉山时,便指名师兄挑战,以本门声誉之隆,岂曾见有给一个妇人到来撒野之事,当时师兄弟们都极气愤,恰值师叔呼拉尔云游过本门,他老人家认为,敢上唐古拉山来的,必非寻常之辈,因是极力按阻各人,待问明原委曲折,再行对付来人!

谁知一问起雪儿姑娘门派,不由教各人踌躇起来,因为各人都知花老前辈对本门有恩,而雪儿姑娘正是花派门下,这可咱哥儿们棘手。呼拉尔师叔毕竟老一辈的人,处事较为持重,当下,乃苦苦劝谏雪儿姑娘,满望她急流勇退……”

唐古拉猛说到这儿,又是连声喟叹,然后继续下去:“讵料她竟执迷不悟,定要与本门高手一见真章,当然啦,语出不逊,辱及紫府宫千年令誉,势所难免,倒也罢了,岂知却越闹越凶,本门师弟一来已然按捺不住,给招惹急了,二来呼拉尔师叔根本不把雪儿姑娘放在眼底,以为随便派个高手,便可把她制服,苦口婆心相劝者,只缘瞧在花老前辈面上,怕日后相见时不好看。”

“嗣后,咱师兄弟八人,轮流接战,竟无一人是人家敌手,那雪儿也太不知进退,招式狠辣极了,所攻皆是要害,是以自日中而至晌晚,我方九大高手已伤七人,只余劣弟,与现在中原的师弟外,劣弟虽然败了,却幸过了死亡之关!”

唐古拉猛语至此,葛衣人已然涕泪披襟,哀声叫道:“阿猛,他们就这么给那丫头打死了么?后来怎样啦?”

唐古拉猛咽噎道:“那其间,我方阵脚已乱,幸得呼拉尔师叔恰在山中,才由他老人家出手,到底是老的姜辣些,果然得心应手,不只把雪儿打败,而且毁了,才能保得紫府宫垂千载的令誉,可惜以七条性命换她一命,未免可惜!”

“阿猛!”葛衣人忽地叫他一声,然后庄容道:“雪儿姑娘虽狂妄,人已死,一了百了,我门与花老前辈渊源至深,你说这话,未免不敬!”

唐古拉猛垂手道:“劣弟岂有不知,呼拉尔师叔也就顾虑到这一点,他老人家说,毁了七个本子弟不要紧,杀掉雪儿,将来对花老前辈不知怎样解释,若花派尊长不谅,岂非以怨报德!”

花妖哀伤莫名,怆然叹道:“罢了,死去已矣,来者可追,唐古老弟,你既身为掌门,只要你不记恨我门,老夫就感激不尽。”

花妖肃然向唐古拉铁师兄弟一揖,又道:“逆徒雪儿,闯下此弥天大祸,老夫虽无纵徒行凶,这般心迹,更得贵门好友亮察,然管束徒儿不严之罪,便难辞其咎了。本该一死以谢相知之雅。莫奈当今武林一场浩劫,指顾问临,非老夫无以缓和危机,只有恳求贵门诸君子,乞赐我花某多活几天,待解决那场浩劫,当以死报!”

唐古拉铁师兄弟俱怵然动容,齐声叫道:“花老前辈言重了,这事与老前辈无干!”

场中老少五众,不由泪飘涕泻,酸楚起来,相对半晌,黯然无语。

夜幕渐垂,这拨人在无奈中,只好继续赶路,大约过得一个半时辰工夫,紫府宫已经在望,竟是红霞冲天。

唐古拉山紫府宫不愧为西域武林之宗,宅院之大,楼房之众,与中原武宗嵩山少林寺相比,毫无逊色,所有建筑,俱是美伦美奂,除红墙绿瓦外,正殿一座,竟是全用黄金铸造,饰以百珍珠宝,一近黄昏,映着斜日余晖,彷如万丈金光,煞是好看之极。

花妖从未到过唐古拉山,对于目前这片瑰丽光景,虽在极度哀伤中,不忘观赏,不由渍渍称美。随对葛衣人道:“老弟,这儿光影颇像赤城,赤城在晌晚时分,全山如同浴入火海,气象万千,这儿却是彩霞交错,恍如逢莱仙境!”

葛衣人喟然道:“本门祖师肇基业于此,确是费了许多心血!这些宫殿楼房,俱是当地宗教信民所捐赠,故也颇得西域人的拥戴,当日确做到光大门楣之境,外观美奂美伦,何足挂齿!可惜我辈后人不争气,一代不如一代!”

花妖觉得话里有刺,心知这位掌门,不只痛惜本门师弟七人,命丧在雪儿手里,且为本门技不如人,而感悲愤,他见葛衣人如此,也只好缄口不再说话。

一行六众,甫抵宫门,早有看守宫门的弟子出迎接入,到了正殿,众人举目四顾,不由又是一阵凄然。

正殿中举目尽白,中央摆设了七个灵位,案上香烟袅袅不绝,两旁环立下一辈弟子达百来众。

众人一瞥葛衣人偕同五人昂步踏入,不由齐声叫道:“掌门来了!”

葛衣人脸容肃穆,率领花妖等人,亲到灵位之前拜祭行礼。葛衣人痛苦失声呼道:“师弟们,愚兄来迟了!”

一旋头,对旁边侍候的一个晚辈弟子喝道:“快请呼师叔出来!”

那晚辈应了一声,迳自去了,不消片刻已然偕同一个白发银须,年纪在古稀以上的老头施施然而至。

那老头精神甚是矍铄,目光如电,一到场倏地扫向各人,道:“唐古拉铁贤侄,你来得正好!”

说话之间,目光环转,落在花妖身上,诧然问道:“阿铁,是位高人是谁?”

葛衣人朗声应道:“他么,正是凶禽岛主花老前辈!”

花妖辈份极尊,比起这老头尚要高上半辈,呼拉尔听了师侄的话,显然有点错愕,正待说话,陡听堂下一片喧哗。

只听得有人大声叫道:“好啊!徒弟到这儿撒野伤人,现在师傅也来了,莫非想来报仇,须知俺紫府宫不怕什么强梁的!”

又有人叫道:“咱们并肩子上,把老儿废了,为七位师叔报仇!”

竟是群情激昂,有如潮涌,花妖颜色不变,却是内疚神明,俯首默然。

呼拉尔大喝一声:“你们吵吵闹闹,要待怎地,这椿梁子,尊长不会解决,要你们来胡闹!”

群情稍微沉默一下,忽地齐声大哭起来,哀然而呼:“师祖,你老人辈份虽高,也不能帮着外人,眼看本门子弟无辜惨死,含冤莫白,莫非惧怕来人武功高强!”

群情一如行将爆发之火山,不止晓以大义,且用激将之法,呼拉尔也有点感到棘手,呐呐良久,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杀本门弟子七人的元凶已然伏诛,当前这位客人,虽然是凶手的尊长,咱们却不能不讲理!”

又是一声断喝道:“阿铁,你身为掌门,怎地反悄然不响,有事你也得出个主意!”

葛衣人何曾是袖手旁观,他正在琢磨为花妖向众人解释说词,又值本门尊长说话,怎好遽尔插口上去。

这时,他朗声叫道:“本门子弟少安毋燥,这事自有善法解决!”

话犹未了,陡听花妖呵呵仰天长笑,这笑声洪如雷鸣,瓦梁俱动,直震得在场各人耳朵嗡嗡刺痛,好不难受。

呼拉尔皱眉自忖:“这老儿闻说性情孤僻,喜怒无常,莫非当真寻上门来!”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哪里明白花妖自复本性以来的为人行径。花妖一笑而罢,叫道:“各位真要我这老儿赎命?”

葛衣人恐他一言不合,闹出事来,忙低声叫道:“花老前辈休恼,晚辈自有妥善解决办法!”

这时,呼拉尔疑心万层,也已误会,抱拳对花妖一揖,这一抱拳,却是暗运真力,表面为礼,内里却要试花妖功夫。

说时迟,那时快,掌风已如弩矢疾攒,直向花妖身上要穴撞到,葛衣人在旁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急口叫:“师叔,有话好说,别动粗!”

花妖冷冷一笑,也不回礼,傲然平视,似无察觉,那股袭来劲风,已然不偏不倚,撞个正着。

只见他步不浮,身不动,宛如无事,那劲风在蓬然一声巨响之后,竟是消散于无形了。

呼拉尔心头陡地大震,这一较量,人家的功力何止倍强自己,不由一阵气馁,口里心称:“本门惨事,祸由贵派子弟而起,花前辈乃武林一派宗主,对这事不知如何处理,晚辈倒要请教,请教!”

堂上较技,堂下众目睽睽,但已看个真切,无不咋舌大骇,当真动起手,己方虽然人多,也未必便胜。

花妖淡淡道:“小老儿对贵派友好惨死一事,深表遣憾,至于如何处理,早已说与贵派掌门知道,足下可以一询,便知端详!”

葛衣人见解释机会到了,那肯放过,乃将在山东遇上花妖,以至结伴同履西域吉特拉岭找寻雪儿等,以及花妖对本门七大高手惨死后的表示,详为众人解释一番,说到花妖在途中表示,中原武林之事一了,自愿了此残生,以报知己之雅等等,堂上堂下,俱各戚然动容。

同时,唐古拉猛也帮着为花妖说些好话,以葛衣人师兄弟在本门地位之崇高,所说的话之诚恳,众人那有不谅解之理,因也齐声叫道:“这般说来,是我们错怪老前辈了,老前辈切勿记恨!”

呼拉尔忙不迭地重新抱拳作揖,花妖也恭敬回礼,这番两人,才是真正相叙。

吊祭一过,葛衣人乃请花妖进入内室,整理杯盘,备佳肴美馔待客。

美酒当前,佳肴满席,花妖却是食不下咽,只顾把酒消愁。席间,花妖问起雪儿使用何种武功,能两天之间,连毙紫府宫七大高手的事。

葛衣人这时也觉奇怪,搀腔道:“对啊!在聚龙墟荒山之上,我也曾与那丫头交过手,武技平平,即使能胜本门师弟,恐要伤人,却也不易,何况连毙七人?”

呼拉尔把眉心一斗,且不答花妖与葛衣人的话,却道:“花前辈,贵派的武功好怪异,大异寻常江湖武功!”

花妖心中一异,摇摇头道:“本门技业,虽少在江湖上漏脸,却无独特之处,雪儿学艺也是肤浅,呼长老,此说何来?”

呼拉尔沉声道:“晚辈正为此事,牵系于怀,那丫头当天所以能伤本门师侄七人之命,皆缘挟有一种奇技,似非贵派所擅!”

花妖恍然叫道:“莫非那丫头用纯阴大法伤人?”

呼拉尔吃了一惊,喃喃自语道:“那是纯阴大法?无怪使出来的掌风,冷可裂肤,逢水结冰,逢木枯朽,原来是这般久已失传的武林绝学,她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花妖叹了一口气,说道:“都是冤孽,古人有塞上翁者得马曰:焉知非祸,当真如此!”

他又对呼拉尔继续说下去:“这也是本门新得技业,当年老夫偶在海中泛舟,遇一大海龟兴波作浪,后该滋龟为老夫所制,擒上岸来,剖开得两皮囊,拆开皮囊,发现武学至尊达摩祖师遗下秘芨两册,其中一册便是纯阴大法,当时,老夫欢喜得了不起,以为天赐奇缘,为本门增其光宠,不料却害了贵派七位好友性命与雪儿一生清誉!”

呼拉尔点头道:“晚辈儿时,也曾听本门尊长说过,当年达摩祖师过东海时,据说曾将这两般秘芨投下绿水碧波之中,花前辈取自龟腹,谅必这畜牲所吞,当真有缘!”

花妖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呼老兄,逆徒既使出纯阴大法,屡挫贵派弟子,老兄不知如何能胜得了她!”

这句话若在别人说来,对紫府宫乃大大不敬,但出自花妖之口,这位武林奇人,不论辈份技业,确尽在紫府门诸人之上,故呼拉尔也不以为悖,回他话道:“晚辈胜来,倒是侥幸,那当儿,本门七大高手俱已殁灭,晚辈只好插手,甫接招时,也觉寒风阵阵,好不难受,幸亏雪儿学得不全,纯阴大法虽凌厉,却还抵挡得了,足足斗了一日一夜,卒以功力胜她!”

花妖愁苦之脸,竟发一笑道:“其实那丫头能连胜贵派七大高手,宁也不是侥幸?不知逆徒临死前,有无遗言相托?”

呼拉尔长叹一声,说道:“当日我辈也非有意致其死命,本想把她擒了,再交她本门尊长处治,怎知她把无相掌法挟杂着纯阴大法使出,招招辛辣,舍命相扑,一不留神,便会惹来血染黄沙,因此双方出手,俱是重些,才会伤了她的命儿!”

呼拉尔又道:“她着了晚辈一掌倒地已经奄奄一息,犹强自牵衣撕袂,咬破指头,书成血书,满幅辛酸,令人不忍卒睹!”

说到这儿,花妖抢着道:“她的遗书在那儿,可否借老夫一观?”

呼拉尔笑笑道:“怎不可以?她本来就是遗书花前辈的!”

说着,右袖一掀,自袖底倾出一只书满血字的断袖来,递给花妖。

花妖展开一读,不由老泪纵横,雪儿遗书已然深表悔意,说她不该恃技妄为,违背师尊多年教诲,又恳花妖,念在数十载相从,原谅和饶恕她。最后,又说出她在吉特拉岭绝北之处,偶发现一处天火,天火中又偶获两般秘芨,刻藏在吉特拉岭修为之所,请师尊前往取回,作为本门武功技业,传给后人,同时又教以开启那五金之英所造的房子以及驯玄之法等等。

这封遗书,不消说呼拉尔也经目睹,他待得花妖读完,乃道:“令徒之死,当真可惜,更令晚辈噬脐莫及,她本是个有缘人,可惜天夺其寿何!花前辈:她既说有两般秘藏在吉岭之中,老前辈回程之日,就依了她的遗愿,前去取下,作为贵派技业也好,这也是稀世之功啦!”

花妖心中赞了一声:“人说紫府宫正派,此语不虚,今日益有征信,这遗书若落在别人之手,还不早到吉岭偷偷取去,会落在我花妖之手么?”

不错,呼拉尔以紫府门尊长,不屑觊觎别派武功,同时又因本门与花派有莫大渊源,更是不敢妄取,是以才留待花妖到来面交给他。

花妖呵呵一笑,说道:“呼老兄真是诚实君子,逆徒所遗秘芨,老夫早已在吉岭搜到了!”

当下,乃把在吉岭经过,和盘倾告呼拉尔,呼拉尔连连向他道贺。

席间,又谈及中原武林闲话,花妖和葛衣人把玄冰美人与赤城派子弟约定较技,以至史三娘练成武功,南星元在孤岛致富以及史炎江湖作恶等,谈论一番。

花妖慨然道:“我还不是为了解救武林一场大劫才离开凶禽岛,别的倒无顾虑,所以为忧者是史三娘那丫头,灵性尽失,恐她一旦逞凶起来,江湖上无人能敌,岂不遗害生灵不少!”

葛衣人接腔道:“以前对这事我倒不甚留神,迩近闻说史三娘的三味真烟已然炼成,如行不依正道,诚为江湖之害,自顾力微技薄,恐非其敌,届时还得花前辈出面,才能消弭这场祸灾!”

花妖答道:“唐古老弟言重了,老夫也是只好尽力而为,事不宜迟,老夫克日便要回程,再在江湖上默察一番,先明底蕴,再行定夺!”

葛衣人欣然道:“我也该回中原啦,花前辈,咱们做一道走路也不愁寂寞!”

花妖颔首微笑,应道:“好,好,老弟既有心到中原挑起梁子,消弭武林浩劫,老夫正喜得一位朋友鼎力匡助!”

葛衣人连连谦逊,口中称:“岂敢,岂敢,前辈言重了!”

陡然间,他的脸色一沉,望一望外边。叫道:“莹儿,女儿何在?”

随听外边燕喃莺鸣,连续答了几声:“来了,爹爹师傅呼唤,不知有何吩咐?”

展眼间,葛衣人一双丑女以及他的徒弟莹儿,已然轻飘飘地飞进内堂。

葛衣人厉声喝道:“跪下去!”

三人莫名其妙,却是不敢违拗,当下齐齐跪落,连连叩头。

葛衣人脸色又整了一整,指着三人骂道:“你这三个畜牲,胆敢违背师训,叛逆本门,图投别派,幸亏有花老前辈给你等缓颊,否则,我不把你们废了!”

又叱喝了一声:“跪到花前辈面前听候教训!”

三人无奈,只好膝行移挪到花妖与呼拉尔之前,花妖微微笑道:“老弟,算了吧!吉特拉岭已教训过了,此刻再予申斥,岂不笑话!”

葛衣人摇摇头道:“前辈有所不知,承你老的情,得赐三个畜牲名胜去明正其罪,但你我如今便要下山,若不教她们起个重誓,永留此处苦修,万一又动心,到中原去混,你我威严,岂不尽失!”

花妖沉吟一忽,微笑道:“本门逆徒已然罪有应得,身死此间,以后再也没有对她们诱惑之处,何必再认真!”

说到这里,但见地上三人,涕泪交洒,哀声谢过,花妖心中不忍,蓦地一个念头涌上心扉,他想道:“何不如此如此,成全这三个小丫头,看她们奇骨天成,资质倒是不差!”

心念一打定,乃对葛衣人道:“老弟,不是老夫小觑贵派技业,武功之道,犹如治学,愈博愈佳,故古贤有参详别派之事,这三个孩子,即对纯阴大法与无相神掌有兴趣,不妨让她们跟老夫研究研究,不过,老弟你且放心,老夫只以侄女儿看待,不敢有僭,收为门徒。唉,其实这两般绝技也非俺师东海飞凤所遗,天下有德有志之士,老夫皆愿相授!”

究竟紫府宫掌门和花妖两人,怎样消弭武林劫运?而那三个女娃儿能否学得无相掌和纯阴大法武功?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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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涛拍岸,大雨滂沱。雨从云至,浪随风起,茫茫大海视野模糊,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灰蒙蒙的。靳老头不喜欢这种天气,每逢下大雨的时候,他总是躺在自己的老窝里,遥看着远处的大海发愁。他并不是个渔夫,但他拥有的一艘渔船,却是整个东牌角最大、最稳固的。东牌角是一个渔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这渔港居住的人,最少有九成以上都是渔民。但靳老头不是,他是个被官府悬赏缉拿的老海盗!靳老头不喜欢下雨的天气,是因为他的老伴,是在一场大雨中被人一箭射穿咽喉的。靳老头三十一岁成亲,妻子是保定铁翼镖局总镖头刘展翅的独生女儿。刘展翅虽然不赞成这一门亲事,但最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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