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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回 杀人狂怎么也有爱?

方洪呆呆的立在崖头,心道:“这人必是南雍,昨日他们两人的言语,我虽片断听来,但显然他是爱极了寒梅妹妹,而寒梅妹妹却又不能忘我,那么?现下我与寒梅妹妹之外,又加上他也痛苦不堪了,我我……这是罪有应得,而他们两人,本是一双旧好,却为了一个我,永远永远,不能和寒梅妹妹结合的我,却令他们两人都痛苦不堪,尤其是她,孑然一身,浪迹江湖,飘零寂苦……”

方洪登时在心中作了个痛苦的决定,不由自主地往对峰而去!

下峰不过五七丈,方洪已入了云海之中,顿被千缕万缕的云丝包没,幸好那幽幽怨怨的箫声不断传来,方洪才能循着那箫声,不致迷途。

不到两盏茶工夫,方洪已到了对峰,那知箫声却戛然而止,唉,不是戛然而止,而是箫声渐渐细于游丝,像是飞散于无际的长空,箫声虽落,却像四处群峰,皆有箫声在咽鸣。

方洪心中不由一叹,暗道:“这人的哀怨,显然较我更甚,更可见他是个多情种子。”恁地想时再往上腾高七八丈,忽听头顶风声飒然!

方洪忙一缩身,看时,头顶云太浓厚,一丈以外,即看不清景色。

忽听一个女子口音,欢声道:“我一听箫声,即知是你在此,你怎么也来此地啊?”

方洪一怔:“这不是那红衣女子的口音么?她被箫声引来不奇,奇的是她为何认识南雍?”

既有浓云掩蔽身形,方洪更不怕被人发觉,即贴壁而升,随听有人长叹一声,却不答言。

方洪已向上猱升了两丈,上面云层已甚稀薄,两个人影已可看出,果然是那红衣女子,但那男的却不像是南雍。

只见两人立身之处,是在峰腰的一个洼处,像是天然的平台一般,方洪见头侧有一株虬松,即攀上隐住身形,峰高,风劲,便是他带出了声音,亦不会被人听出。

忽听那女子声带凄哽,说道:“我万里寻来,好容易在此找到你,你竟这么狠心,不理睬我。”

只听那人一叹,并不看那红衣女子一眼,对月念道:“曾经沧海兮,难为水涛,除却巫山兮,不是云霓。”他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红衣姑娘,说道:“秋娘,人各有志,情有所钟,秋娘你何必对我纠缠不休。”

他这一转过身来,方洪已看得明白,果然这人不是南雍,而是个二十多岁的书生。

那红衣女子本已是珠泪莹莹,他一言才罢,忽见那红衣女子泪如雨下,哭道:“你你……”只见她霍地一退步,寒光闪处,已将背上宝剑掣在手中,泪珠仍在滚滚下落,怒也声颤,伤心声也颤,手中剑一指,道:“你你……你果然变了心,我的一生清白……”

只见她一咬牙,这一声“我的清白”才出口,霍地向那书生斜肩一剑劈去!但左身一滑,竟陡地划了个弧形,化作削腰挑腕!

这红衣女子出手就是不凡,饶是方洪乃剑术名家,也不由一怔!

只见那书生忽然一声冷笑,沉脸竖箫,滑步圈点,立将她这一剑荡了开去!似淡写轻描,说道:“是你自己甘心情愿,我何尝对你有情,本是你自作多情,与我何干。”

表面看来,这书生冠玉其面,像个秀外慧中的美少年,不料刹那间,竟会面露邪恶,那红衣女子气得浑身乱颤,竟不再攻!

方洪已听出些端倪,心想:“莫非是这人对她始乱终弃,那老人忧形于色,双眉不展,莫非也是为了他?”

忽听一声琅,那红衣女子已掷剑于地,两手掩面,她哭啦,哭得好不伤心,只见她肩头不断抽动。

这书生面上更现厌恶之色,同时有焦急之容,冷冷地说道:“哼,不料你这么无耻,我前来中原,你也赶来纠缠。”忽然声音转厉,喝问道:“你走是不走。”

一言未了,他已耸耳而听,霍地两臂一振,拔身三丈高下,向东边山下凝视了俄顷,立即又飞身而下,他像张口又要喝叱,但马上又咽下了,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说道:“秋娘,你那知我近日的烦躁呢,并非是我不理你,你先回船,待会我迳去找你。”

说时,那面上焦急之色更是显明,且两眼不看那秋娘,而是向山下瞄,突然伸出手去,挽着秋娘的纤腰。半拖半带,向那崖上走去。

这书生突然变了态度,红衣女子像受宠若惊,放开了双手,脸上虽仍挂着两行珠泪,但两眼中已流露出默默的柔情,柔声说道:“你为何不早说,何事令你烦恼啊!”

那书生突地一纵身,带着那红衣女子,脚下一点崖壁,眨眼已隐于云深之处。

方洪却是旁观者清,知这书生并非是回心转意,显然是即刻有人要来,怕被人看见。

果然,就在那书生拖着秋娘,两人身形方才隐去,忽听风声飒然,一条红线已自崖下飞奔而来,眨眼间,适才那书生立身之处,现出一个女子,虽在月下,亦见红裳似火。

方洪蓦可里一见,还道是秋娘突然返回,方惊诧她轻功了得,忽听她轻声叫道:“炎哥哥!炎哥哥。”

方洪便知她叫的,便是那少年书生,他乃是个嫉恶如仇之人,不由心中怒道:“原来他突然变了态度,乃是要哄走那秋娘,好与这女子相会,这书生可恶。”

这一红衣女子连叫了两声,未闻人应声,即咦了一声,说:“怪啊,约好此时在这里相会,怎么他未来?”

这女子一身红衣,与秋娘一般红,边说,边向四下里望,目光扫过方洪藏身的那株虬松,方洪不由一怔,心说:“原来是你!”

原来这红衣女子,乃是那桑龙姑的第四个女儿,名叫南琴的姑娘,只见她望了一会,又轻轻地叫了几声,许久仍未闻人应声,她可就气了,气得一跺脚,狠狠地说道:“好啊,约好了时刻,你不来,今后别想我理你。”身形一旋,像是即要下崖。

就在她一旋身的俄顷,忽地人影一晃,那书生像从天降,陡然拦在她身前,说:“别啊,琴妹妹,我想得你好苦。”

那南琴陡见书生前来,显然是满心欢喜,却故意将腰肢儿一扭,呶着嘴,说:“谁信你,要是真想我,怎倒让我为等你,等了好半天。”分明她是在撒娇儿,她年纪轻轻,不过十六七岁,怎也恁地狡猾。方洪不由一阵恶心。

那书生嘻嘻一声轻笑,不但笑声轻,更是轻浮,说:“你这小姑娘,没良心,我万里追踪而来,为了那个,我等你有半夜啦,是你来晚啦,倒说我不是。”

那南琴突然浪声一笑,这般……这般浪笑之声,竟是出自一个年轻的姑娘之口?方洪听得悚然,暗骂道:“好两个小狗男女!”

突然,南琴格格的笑声更响,腰肢儿左扭右扭,原来是那书生向她身上拧了一把,两人调起情来,她哪是真在躲,啊唷,她腿儿忽然一顿,娇躯往前一扑,喃喃地:“嗯!唷!史炎,小冤家,你……你……”

他叫史炎?两臂一伸,已将她拖到身边,轻轻地说道:“莫负春宵,春宵一刻千金,我的……”

“冤家。”南琴任由他摆布,呻吟般低低地叫:“我们那里去啊?”

那史炎在那耳边吟道:“此间风致绝佳,我们就在这里谈谈好吗?”

两人拖拖拉拉,已将隐于云深之处,陡闻一声怒吼道:“无耻的小狗,那里走。”

只见大鹏掠云般,自崖头扑下一人,人影尚未看清,已向那史炎抓去!

史炎与南琴两人,在喝声入耳之顷,两人已霍地一分,扑下的人身法好快,箕张五指离他肩头已不到五寸,眼看即被此人擒获!

史炎忽地抛肩一旋身,霍地一掌推出,不是向抓他那人,而是向南琴!

南琴哪会防到他有此一着,娇躯被他掌风推扫飞起,直向那人撞去!变生意外,史炎狡猾得更出人意外,那人不但被迫撤掌,而且若不右手一拦,南琴怕不登时落下百仞高崖!

那人左掌倏吐乍托,将南琴送落实地,他也脚尖点地!方洪看得明白,来的乃是秋娘之师,那舟中的老人,说时迟,那时却是一瞬,快得惟见三条人影乍合倏分,饶是方洪一身绝世武学,亦心惊不已。

老人怒得须发怒张,喝道:“小狗,你那里走,今日才知你是个万恶之徒!”

就在这刹那间,不过是方洪错眼之顷,那史炎已踪迹不见,显然是他发掌推扫之顷,那老人托送落地之际,他已借机逃去!

老人并不理睬南琴,一伏腰,已向史炎追去!那南琴却一声娇叱!陡然锐啸之声入耳,鞭影已缠向老人下盘!

她竟在落地的刹那,已将蛇头软鞭掣在手中!当真快如电闪!

老人虎喝一声,左掌回劈,骂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竟也如此不知羞耻!”

他这一掌并非劈向南琴,而是震飞她那蛇头软鞭,身形并未停下,仍往前追!

那知南琴小小年纪,不但歹毒,武功竟也了得,老人这一掌竟像早在她意料中一般,大红的蛇头软鞭早撤,反腕斜兜,又已向老人右腿缠去!

方洪看得明白,这老人武功远在南琴之上,掌力更是雄厚,若然那一掌是向南琴劈去,不只是震她软鞭,南琴那敢缠住他。

老人右腿一飘,忽地身形在空中划了个圈子,只见他怒得咬牙,喝道:“看在你娘面上,给我滚开!”呼地一掌已向她拍去!

南琴立被震得不但蛇头软鞭飞起,而且迫退了两岁!

显然老人仍不想伤她,掌力恰到好处,只是将她迫退!

方洪好不心惊,这老人武功简直已出神入化,要知他若劈伤了南琴,武功倒平常了,而是他这般仓促之间发掌,但这么恰到好处,才是妙到了极峰,绝到毫巅!

南琴被他掌力迫退,老人霍地一挫腕,用劲更是奇巧,借巧劲震空反挫之力,竟已脚前头后,直飞浓云厚雾之中,身形顿失!

只见南琴呆得一呆,忽然一跺脚,相隔有三四丈上,方洪也听到她满嘴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提着火红的蛇头软鞭,纵身追入云中!

方洪要看个究竟,不敢怠慢,亦是飞身蹑踪追去!但已失了南琴的身影!

方洪心道:“那南雍传我的上乘轻功,那般神奇,南雍有此绝学,这南琴自然也会。我正好一试。”他将南雍所传的上乘轻功施展开来,果然快了好些,但追出了二十多丈远,仍未追上。

幸好那老人的怒吼之声,已在远处传来,方洪即刻循声追去!估量方向,乃是大江峭壁之巅。

方洪心中暗惊:“这老人身有绝世武功,倒也不奇,那书生史炎,怎也有这快的身法!”

脚下加劲,竟不顾云浓雾厚,循声追去,忽听老人声音喝道:“你想逃出老夫手去,岂不是作梦么?”陡听掌声霍霍之中,有人一声闷哼!

跟着传来那南琴的一声尖叫,道:“放了他!你敢……”

那老人的声音怒道:“你这丫头太已不顾廉耻,你这作为倒更胜你娘!还不给我滚回去!”

显然老人已在崖头将那史炎擒住,并又将南琴迫退!

方洪相距三人,岂会太远,瞬眼间已然追到,那知崖头已无人影。

方洪暗叫了声惭愧,这三人的身法,实皆在自己之上,那老人也罢了,南琴家学渊源,亦有可说,只是不服气那书生史炎,这等外貌文秀,内里邪恶之徒,倒及他不上。

方洪心忖,那史炎既已被老人擒住,多半已擒回舟中去了,当下忙贴壁飞落,不料下面静荡荡,只见孤舟横江,船头一个黑影兀立。

待他落到岸边,才认出立在船头的,乃是那秋娘,此刻虽然明月已升,但却照不到崖下孤舟,秋娘一身红衣,暗中看来,可就成了黑衣了。

方洪一见静荡荡地,就知那老人显然没曾回舟,不由一怔,心道:“老人已将那史炎擒下,不回舟,这是去了何处?”

这时崖下虽然昏黑,但却也有些昏昏的光影投下,忽见秋娘慢慢抬起头来,幽幽一叹,道:“他该已逃出手去了么?师傅怒时性如烈火,唉……”

方洪知她是在替史炎担心,当真是痴心女子负心汉,那史炎对她始乱终弃,现又移情别恋,她倒还在替他忧心。

方洪一见下面并无异处,即不下崖,只停身在离崖脚数丈之处,那秋娘并未发现他。奇怪的是舟中两个汉子亦不见人影。

他这里正打不定主意,忽见右面崖左,亦即是上流头,一条黑影如飞而来,方洪若然不是身在高处,若然他不是在四下眺望,事有凑巧,也绝难发觉。忙向船头的秋娘一看,果见她并未发觉,夜已静,江涛汹涌,江风更是逼劲,这也难怪。

那黑影来到切近,方洪已看出并非是秋娘之师,倒有些像那书生史炎,心中大奇,忖道:“难道他并未被擒?来此作甚?那老人又去了何处?”

正在心中自问,忽见那黑影离舟有三数丈远,忽地步一停,他这一停,方洪可看清了,来的果然是那史炎,只见他微一沉吟,陡地寒光一闪,他已拔出一把长剑来!

方洪暗喊一声:“不好!”口里已大叫道:“姑娘小心!”两掌已向后壁一撑,飞身疾落!

船头那秋娘突然闻声,显然吃了一惊,幸她武功不弱,一回头,瞥见剑已刺到,左手手掌倏地横拍剑身,往前一窜,身已落在岸上!

秋娘虽然稳稳地躲过一剑,但人影仍未曾看清,一片寒光已当头罩下,简直凌厉之极!

说时迟,方洪喝声出口,亦已飞落崖下,他手中无剑,一见秋娘已被史炎剑光圈住,立即呼呼拍出两掌,喝道:“你竟是这般万恶的衣冠禽兽!”他已始乱而终弃,今竟又暗下毒手!便是禽兽亦无此歹毒。

方洪早对秋娘生出同情之心,对这史炎已恨之入骨,两掌劈出,又是暴身下落之顷,自更凌厉!

那秋娘显然武功虽好,但临敌经验不足,且变生仓猝,也是那史炎势疾招奇,正慌乱间,眼看即要伤在那史炎剑下,方洪解救得恰到好处,那史炎被迫撤剑,左掌一翻,反臂拍出一掌,他虽是仓促之间迎敌发掌,但方洪立觉一股劲风,不但狂劲袭来,而且将自己的掌风反震了回来,方洪登时立脚不稳,踉跄后退了两步!

秋娘亦撤出身去,她也认出暗袭她之人是谁,惊极愕呼:“你你……”

史炎劈退了方洪,阴冷冷地狂笑道:“不错,是我,你这贱人竟敢找出你那老不死的师傅来,他岂能奈得我何!”

显然他不把方洪看在眼里,刷地一剑,已向秋娘拦腰劈去!

方洪惊得一楞,他掌上功夫并无过人之处,是他闻言一惊:“难道老人已遭了他的毒手?”

“咦?不像不像,那老人武功绝不会在这书生之下。”他闪电般想,那面史炎剑已劈到!

秋娘凄绝之极,他对面发招,倒是闪避得从容,秋娘一晃身,史炎剑便劈空,但他剑势连绵不绝,一剑紧似一剑,秋娘顿又险极!

方洪已看出秋娘只是凄惋欲绝,身边虽有宝剑,却不拔剑迎敌,忙喝道:“姑娘,他这般绝情,你怎么会执迷不悟!”

霍地抢到秋娘身后,伸手摘下她的宝剑!左手快逾电闪般,向她肩上击了一掌!

秋娘已是哀痛欲绝,心上人突然对她下手绝情,显然亦大出她意外,令她迷惑,方洪倏地暴身夺剑,她哪还防得,宝剑被夺,同时肩已着掌,史炎一剑劈下,恰好落空!

方洪虽是惊出一身冷汗,但手中有了剑,胆壮气也豪,蓦地一声长啸,喝道:“你这无情无义的衣冠禽兽,实死有余辜!”剑抡起风雷,声威有若雷霆震怒,剑势似自空而降!

那书生一惊之下,显然他也是剑术不凡,舞剑似紫电腾空,只听当当两声,这一招被他架过了。

方洪又复一声长啸,登时剑影如山,雷奔八面!那史炎心神皆被震慑,暴起一声大吼,拼命推出一剑,挡得一挡,霍地暴身疾退!

他本是背江而立,一退两丈险险地没落入江中,但他实有过人轻功,就在他落下之顷,斜身一翻,堪堪立脚点在船篷之上。

方洪不料他竟能挡过两剑,当年剑魔仗奔雷剑,入江湖,从无人在他剑下走到三招,方洪现今的剑术,只在当年剑魔之下,而这少年……

那秋娘早又是满面泪痕,混身乱颤的,现见史炎被方洪两剑逼上船篷,若然方洪再施一剑,便难逃剑下!她竟忘了适才史炎要取性命,就在方洪抡剑腾身,要扑上船篷之际,她却霍地扑去,一掌向方洪背心劈落!

方洪陡又长啸,左掌一翻,接了秋娘一掌,就势纵身,仍然落到船篷之上,却因这一缓势,剑势亦缓,那史炎已无可退身,只见他面露凶光,剑如匹练般向方洪攻去!显然他已知退无可退,只得拼命一攻!

方洪有剑在手,史炎的剑在他眼中何异顽铁,陡又仰面一声长啸!一啸划长空,同时剑已化作八方风雨,就在这刹那间,只见江面上,一条红影电射飞到,一女子跃波飞渡而来,高声叫道:“炎哥休急,我来助你!”

话说方洪一招八方风雨,奔雷似从天降,将那书生迫上船篷,忽见江上一女子踏波而来,离舟尚有三丈,忽地身形飞起,一声刺耳锐啸,蛇头软鞭已向方洪头顶罩下!

来的乃是桑龙姑的第四个女儿南琴,方洪撩剑震鞭,忽听啸声有异,蛇头陡然一昂,火红的蛇舌,已向方洪的脑户穴点到!

方洪撤剑滑步凤点头,若然剑化羿射九日,南琴软鞭怕不登时出手,但刹那间,脑中浮现出那小姑娘南芝的倩影,像在微笑,那么安祥,那么天真无邪。这一招竟然使不出,只是圈剑点开蛇头,滑出一步!那知身后一股劲风早到,陡听一人冷哼,喝道:“下去!”

方洪才听出是那书生的声音,一声慑人心神的锐啸陡起,南琴的蛇头软鞭已点到前心!

方洪一失机先,登时前后受敌,那船篷能有多大,方洪要反腕撩剑!那知滑步翻腕,仓猝之间接那书生一掌,登时一震,退了个空!忙不迭横里向船篷一点,向岸上飞落!心中好悔,怎生因这南琴是小姑娘南芝的姊姊,她那倩影浮现,竟然施招不出?难道怕伤了南琴,今后即不能和她相见?

方洪早落在岸上,忽然想起昨日在彭水山中,秦寒梅命人所授的无上轻功,若然施展开三爻六变九转,狭小有如篷顶,便在更多人围攻之下,必然亦可进退自如,自己虽然初学乍练,但也是自己临敌经验不够,竟忘了施展。

方洪心中想得虽多,实是刹那间事,不料他脚才点到岸上,陡闻对面一声娇斥,来人身法好快,骈指已向他咽喉点到!方洪一看,竟是秋娘,更加大出意外!

方洪身形本尚未稳,就势飘身,只见红影一闪,香风扑鼻,秋娘右手擒拿,扣脉门,同时欺身夺他手中长剑!

方洪本是为她不平,代她惩那恶徒,不料秋娘竟把他当作仇敌!不由一怔!那秋娘实有不凡的武功,方洪不过这么一错愕,手中剑已被夺出手。

说时迟,那书生与南琴已飞身追来,南琴鞭带锐啸,身未落下,已斜劈圈点!

那书生冷笑道:“阁下何人,也敢来管我的事!”凌厉之极的一掌推出!

秋娘泪眼不曾干,说:“是啊,谁要你多事!”刷地一剑削左肋,平沙落雁,带扫双胫!

三人无一弱者,又是同时出手!方洪仰天一声长啸,两腿一交,登时三爻,六变,九转,三人只见人影倏幌,有似行云流水般,早脱出三人围攻!那书生愕然,掌劲并未全吐,南琴一声惊咦,鞭劲一泄,蛇头亦已下落,说:“他会紫府迷踪!”

“紫府迷踪!”方洪大喜而惊,昨日山中那少年所传,竟是“紫府迷踪”!

秋娘剑尖点地,往后跃退,两眼乞怜地望着那书生,显然她手中剑如何走空,她并不关心,亦忘了那书生在一会以前,曾对她暗袭,要取她性命,倒像便死在他手里,亦是心甘情愿。

那书生却并不看她一眼,一愕之后,冷笑道:“不料阁下一身武林绝学,哈哈,我倒更得领教领教。”

不料他此言一出,秋娘霍地抡剑抢出,显然她是要讨好她这情郎!她快,那南琴更快,只见她嘴儿一撇,说:“谁要你讨好儿,滚开!”异声陡传,咦!这是甚么声音?入人之耳,浑身立觉酥软!

方洪知道厉害,忙守定心神,两腿一交,一交三爻,鞭剑顿时走空!心道:“不好!我手中无剑这紫府迷踪虽然神奇,但桑龙姑已有秘芨,这南琴岂有不会的?”

原来方洪至今尚不知传他那上乘轻功的,即是南琴之兄南雍,更哪料桑龙姑对她那五个儿女,所授武功各各不同,那紫府迷踪仅传了南雍与南芝两人,那南浩南玲与这南琴,并未传授!

那书生只发一言,两个姑娘即为他拼命,便不出手,且甚是得意,遥遥劈出一掌,冷笑道:“阁下何必忙着要走!”他掌上功好生了得,方洪实是不及,迫得连退两步,两个姑娘却早又攻到,只见左右剑涌寒涛,右面鞭啸声声慑人!

方洪三爻六变,晃身九转,咬牙恨道:“这南琴恋朗情热,为他拼命也还罢了,秋娘被他乱而弃如敝屣,且适才要伤她性命,她武功品貌都好,怎生这般自贱。”

心中恼恨,脱出鞭剑,方洪怒想:“当真我就敌你不过?”

立将全身功劲尽贯右臂,吐气开声,呼的一掌推出!

谁知那书生全不把他看在眼里,冷冷一笑,左掌虚虚一按,右袖一指,指袖起狂飙,方洪扑去劲疾,不但这一掌未曾伤得他,他的袖尖却堪堪拂中了方洪胸前的旋机穴!

方洪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内家功力早已不弱,自经那洞中的老人伐毛洗髓,功力又已倍增,这书生年长他不过五六岁,怎生掌袖之上,竟有这般神威!

方洪见不是那书生袖尖拂到,简直成了自己向他袖尖扑去,疾然暴退,蓦地左侧寒气砭肤,秋娘宝剑已斜肩削到!

方洪猛地往后一挪肩,锐啸之声已是慑人心神,突地左胫一紧,竟已被蛇头软鞭缠住,重心立失向前一扑!方洪一咬牙,闪电般想到:“只要我一倒地,准会命丧这三人手中!”

眼看上半身离地不到一尺,倏忽手掌一撑,猛可里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

正是那南琴撤回蛇头软鞭,要砸下之顷,当真是危机一发,命悬顷刻!

就在他跃起的刹那,秋娘险险地已一剑剁空,却听那书生一声冷笑,人影一晃,已逼到身前,袖影如泰山压顶,算计得妙到毫巅,方洪只要一长身,怕不登时脑浆迸裂,是他虽然躲过鞭剑,仍难逃书生的飞袖,而且若不长身,身形就得栽倒,心头一凉,不料今日命丧此地!两眼一闭!

他这里两眼一闭,一个老人却在那兵书宝剑峡的峰顶,慢慢睁开了眼来,正是那舟中老人,那秋娘之师。

他慢慢睁开眼来,凝视着身傍站定的一个姑娘,道:“姑娘,是你救了我?”

那姑娘一身玄色衣裙,背负短剑,愁钻眉峰目蕴幽光,点了点头,道:“老人家,我路过此地见你倒在地上,一看即知你中了毒烟,幸好我身边有解毒之丹,老人家,你觉得不碍事了么?”

那老人点点头,一声叹,道:“姑娘说得不错,还幸当时我发觉得早,不然……”老人忽然不往下说,耸耳而听!

那姑娘见老人面色有异,亦耸耳而听,但闻峰下涛声盈耳,在两岸峭壁之间,回音震荡,轰鸣震耳欲聋,那里听得出有甚声音。

不料那老人忽地一跃而起,奔了两步,忽地又回过头来,急忙忙问道:“姑娘,你贵姓?”

那姑娘道:“小女子姓秦,名寒梅,老人家,你贵姓啊?”

那老人不答,却道:“秦寒梅!秦寒梅,老夫记下了。”一言甫落,身如星丸飞泻,已向绝壁之下飞落!

这姑娘正是秦寒梅,在彭水山中,见南雍黯然走了,见方洪拖着沉重的脚步,奔了东北,而她,该往何处去啊?这人海茫茫,这天地悠悠,她只有黯然,拖着沉重的脚步,信步而行,待她发觉大江阻路,已是身在扬子江边了。

她向自己说了千百遍:“别再想他啊,虽然那穷风谷中的岁月难忘,但而今,方秦两家,已是世仇了啊?”她娘的遗书,登时一字一字,自她心上跳出:寒梅命汝名者,冀汝若能长成,勿忘汝父母之大仇也……

是她不忘父母之大仇呢?还是更有了借口,她连夜顺江而下,就在此刻,路过兵书宝剑峡的峭壁之上,得见一个老人倒卧在地。

现在,她见老人飞泻下峭壁而去,才知这老人竟是身有高绝的武功。

当她发现老人倒卧在峰上,早知他是武林中人,不然,这峭壁也无法攀登,但却不知他轻功这般了得,正是一斑可见全豹。可见老人武功自也高绝,那么,他这是着了甚么人的道儿,对头是谁?

秦寒梅一时好奇心起,就在老人如星丸飞泻下峰之顷,她也蹑踪而下。

降落不到二十来丈,秦寒梅忽听左面峭壁之上,隐隐似有人声传来,心下大奇,当下稳住下落之势,侧耳一听。

但江涛澎湃,两岸峭壁一束,其声更是轰轰隆隆,似闻人声,却又听不真切,忙贴壁移近了数丈忽听一人说道:“哪位前辈救我方洪!”隔了一会,又闻同样话声传来,说道:“哪位前辈救我方洪,请赐拜见。”

秦寒梅闻声,骇了一跳!不是突然发现方洪在此吓了一跳,而是听他说何人救我,秦寒梅心中扑通扑通,心道:“洪哥哥遇险啦,哎呀,谢天谢地,幸喜被人救了。谁救他啊?”

那人确是方洪,他在那书生飞袖拂击,同时鞭剑合攻之下,眼看命丧顷刻,忽听哗啦一声水响,四条水箭疾射而来!两个姑娘的左右志堂穴,那书生的天池穴,同觉一麻,拂袖之劲不但陡泄,两个姑娘的右臂难举,奇的是方洪的气海俞穴上,像被小虫儿叮了一口,登时四人同时倒地!早见江水一分,水中卷出了一个白影,夹起方洪,眨眼间,已飞腾上了峭壁。

欲知抢救方洪的水中白影是什么人?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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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旭日早升,但谷外群峰插云,非至午正,阳光不能射入,是以谷内仍是雾锁云封,一片茫茫。蓦然,只听一声悠长的叹息,冲破雾影而出。奇怪!是谁有这份雅兴,在这清晨时光,到此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是伤春?悲秋?抑是遣怀?但随着那一声长叹之后,却是一段冗长的沉寂,看不见半点人影,听不到一丝声息。约莫半个时辰过去,谷中雾影渐散,只见一个身著白色长衫,年甫弱冠的少年,正自仰望云天,负手往来蹀踱。那少年虽是愁聚双眉,一脸忧色,但仍可看出他的权奇风骨和朗澈神仪,那两只星目,更是神光湛湛。他茫然地仰望了一刻之后,看看一轮秋阳,已自当空照射下来,他“呀!”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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