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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惊赤炼母子走邛崃 闻奔雷人魔遁绝壑

“娘啊!”那小孩儿叫道:“几时我们才到穹风谷啊!”不过才十二三岁的一个小孩儿,跟随在他娘身后,显然这条小腿已拖不动啦,今日天才亮,即已入山,翻过这邛崃山一峰又一峰,一岭又一岭,现刻已是夕阳衔山了,这么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教他怎么还走得动。

那前头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衣衫褴褛,斜阳晖里,背上背的一把长剑,剑柄上却闪闪光光,闻声回头,两眼哀惊地望着那小孩儿,登时便含满了眼泪,幽幽一叹,道:“洪儿,穹风谷究在何处?连娘也不知啊,我也只听你爹说过,入了邛崃山口,一直往南,便能寻得着的,哪知走到现在……”

说着,那女子将头轻摇,直似连摇头也有气无力,那脸色更苍白得怕人,是洪荒的古道,憔悴了她的颜面呢?还是病恹恹?虽是身背宝剑,但全看不出是身有武功,两眼更是黯澹无神。

那小孩儿仰着头,望着他娘,突然一把将娘抱住,哭道:“娘啊!我们别走了吧,瞧你的病更重啦!娘,你要是有个好歹……”

才说至此,更是哇地一声大哭。那妇人缓缓地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头顶,一双无神的眼,慢慢移向悠悠的苍穹,面颊之上,早挂上了两行珠泪,是泪也快流得干了么?一颗两颗,仅只有一颗两颗,陡听她轻轻悄悄一叹,说:“洪儿,娘这内伤如何还好得了,趁娘还有这口气,能将你送到你爷爷处,娘虽死,也瞑目了!”

“不!不!”那小孩儿两手将他娘抱得更紧,直跺脚,哭嚷道:“娘,我找到爷爷还不算,我要替爹爹和你报仇,我要娘亲眼见我报这大仇!”

小孩儿一语未了,那妇人脸上陡然变了颜色,本已是苍白的面上,变得更是鸟青,眼中显出惊惧之色,一把堵着那小孩儿的嘴,急喘喘地说道:“洪儿,快别则声,我们好容易逃出那赤炼人魔的毒手,这一路行来,沿途更是三番五次现出敌踪,若非娘机警,我母子早已无幸了,未找到你爷爷前,我们还不能说已逃出虎口。”

那妇人连说,惊惧的目光,不停地四外扫视。哪知一言未罢,崖上陡传一声怪笑,笑声中,人影一晃,当地已多了个细瘦条条的怪人,一身道装,两眼火红,露在袖处的两手,更红得发赤!

那妇人在怪笑之声才起,不知她那来这股劲,倏忽将那小孩儿拖到身后,退步之间,琅琅嘹响声嘹亮,只见斜阳晖里,一道霞光暴闪,原来是她已将背上宝剑撒出!

只听那人冷哼一声:“苗金凤,还不交出那孽种,束手就缚!”寥寥数语,其声之冷,令人不寒而栗,那妇人早吓得又退了一步!但忽然一-咬牙,厉声而颤,道:“你,你要赶尽杀绝,今天我便与你拼了!”

话出,陡地一剑剁出!显然这苗金凤手中是一把宝剑,哪知那红眼怪道,毫不放在心上,怪笑声中,肩头微晃,和苗金风擦肩而过,其行如风,已向那小孩儿抓到!

别看那小孩儿面黄肌瘦,却溜滑之极,红眼怪道差着数寸,那小孩儿陡地一个翻滚,早到他娘身侧!

苗金凤透了口凉气,两眼瞪得又圆又大,回剑倒赶千层浪!未转身,已反臂便扫!又怒又骇,声音更是发颤:“赤炼人魔,你已要了他爹的命,你你,你连他这一点骨血也放不过!”

苗金凤已话不成声,倏忽间快攻三剑,适才看来风都可以吹得倒,此刻却如疯狂了一般,这三剑好生凌厉!

那赤炼人魔肩头微微一耸,两臂交相-一拂,苗金凤三剑尽皆落空,冷冷地道:“苗金凤!断草不除根,明年又发生,哼!连这句话你也不知!”

苗金凤挥剑抢扑,堪堪拦住再向那小孩儿扑去的赤炼人魔!早已泪流满面,宝刃上万道流霞,刹那间又连攻了四五剑!

饶她攻得凌厉之极,那赤炼人魔显然更不还手,但却连他衣角也未沾住。苗金凤哭道:“赤炼人魔,就算我背叛了你.....”一句未了,那赤炼人魔不知怎么一矮身形,倏忽已到了苗金凤身后,险险地将那小孩儿抓个正着,幸得那小孩儿竟然身法也轻快之极!就崖旁地势,霍地又一个翻滚!

苗金凤的宝刃也快速无俦地截击到了,赤炼人魔这才缩臂止步!早又冷笑道:“还盗我镇山宝剑!十四年,哈哈,你一逃就是一十四年!哈哈,一十四年!”其声真个令人不寒而栗!

苗金凤连连退了两步,绝望地叫道:“洪儿,快逃!”霍地右手一扬,寒光疾射,才切齿道:“还你宝剑,背了你的是我,便是你千刀万剐,我也不皱眉,这孩子却有何罪?”

显然苗金凤明知手中空有宝剑,亦万万不是赤炼人魔敌手,宝剑一出手,双手已将脸蒙着。赤炼人魔右袖一扬,没抄没接,只微微一招,霞光一敛,空创已落入他的手中,道:“孩子何罪,罪在他是孽种,嘿嘿,你想死,却没那么容易!”

原来苗金凤双手蒙着脸,已向他一头撞来!赤炼人魔右手一伸,已将苗金凤的一头青丝抓住!仰面哈哈大笑。即小孩身法好生俐落,非但不逃,反而倏地纵身一扑,苗金凤的青丝被抓住,才两脚离空,那小孩儿已从他娘脚下一窜,不声不响地向赤炼人魔捣去!

这一拳从下向上,赤炼人竟正仰面大笑,饶他是当今天下杀人不眨眼的最厉害魔,竟也被他捣个正首!

赤炼人魔厉叫声中左手一松,已移后数尺!苗金凤已是披头散发,骇得心胆俱裂,早一把搂着那孩儿,她是想以自己一死,救丈夫身后这一点骨血,哪料她这孩子人小胆大,现下那还能存侥幸之心,赤炼人魔这一激怒,母子两人只有死得更快了,她在赤

炼人魔杀他丈夫之时,已然内伤甚重,此刻不过在苟延残喘,早晚亦是一死,只是这孩儿……

赤炼人魔一声干笑,道:“这孽种小小年纪,倒得了他老子的真传,嘿嘿!我更留他不得!”

那小孩儿在苗金风怀里突然一蹦,真个不知天高地厚,赤炼人魔在十四年前,已是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现今闭关一十四年,更将赤炼毒掌练成,相隔数尺,只要他遥遥一拍,敌对之人便立毙掌下,死者不伤不残,惟见赤炼绕体,端地厉害歹毒之极,这么个小孩儿,纵得武林绝学真传,岂敢向他寻仇!挣脱他娘的怀抱,哭嚷道:“你再要伤我娘,我和你拼啦!”边囔,两手握拳,早向赤炼人魔扑去!

苗金风骇得哭不出声来,那小孩儿才纵起身来,倏地一.探臂,已将那孩儿的腿肚抓住,苗金凤用力过猛,母子两人登时倒地,而且顺着那山势的斜坡,直滚了下去!

那赤炼人魔今日若下煞手,不用施展赤炼毒掌,这母子两人已早没命了,皆因那苗金凤当年是赤炼人魔四个女弟子之一,年纪最小,人却最美,这魔头不但是个人魔,而且还是个淫魔,全没些儿廉耻,更不顾那人伦,四个女弟子之中,三个先后俱已被他奸污,明是师徒,实是狗男女,那时苗金凤十五岁不到,虽然出落得花朵儿一般,但含苞尚未放,譬如那未熟的果儿,擷得早了,岂不可惜。

赤炼人魔空自垂延三尺,就是舍不得碰她,不料那苗金凤虽生长淫窑魔窟,却知道廉耻,渐渐大了,见师父与三个师姊不知廉耻,又羞又怕,自知早晚要被这淫魔师父污辱,终日喘喘,一日,趁赤炼人魔练功之际,捉空儿逃出了魔窟。

那苗金凤年纪虽不大,却已从赤炼人魔那练了一身本事,人又机伶,逃出魔窟之后,那赤炼人魔自是不会甘休,率领他那三个兼是妖姬的女弟,四出追寻,那苗金凤靠她慧黠机伶,东藏西躲,竟然躲了两年,仍未被追到,后来赤炼人魔恼恨之极,追得更紧,苗金凤看不好,两年来行走江湖,知镜湖老人是当世武林奇人,武功已出神入化,惟他才能制得了这赤炼人魔。

苗金凤迫不得已,这才辗转投到岷江眉山,那镜湖老人居处,请求庇护。那镜湖老人侠义为怀,听她说出来由,自是立予收容,偏是老人膝下有子未娶,见苗金风出污泥而不染,人更秀美,更起了纳媳之心,只是不便乘人之危。

待得赤炼人魔跟踪追到,果然不是镜湖老人敌手,在镜湖老人父子两人痛惩之下,受伤逃去,镜湖老人这才向苗金凤说出心愿。

苗金凤是武林女儿,自无闺阁之女的腼腆,自忖已是二八年华,已届婚配年龄,又别无投奔之处,女儿家,浪迹江湖,岂是了局,且赤炼人魔受伤逃去,岂会就此甘休,又见镜湖老人之子英俊不群,故尔千肯万肯,一年之后,便生下了这个孩儿。

那赤炼人魔倒没再来,镜湖老人性如闲云野鹤,现已抱孙,复有何求,自此即笑傲山林,隐于邛崃山,穹风谷中。

那赤炼人魔逃回莽苍山魔窟,自不甘休,但又非镜湖老人敌手,这才闭关一十二年,将赤炼毒掌练成,一日也不停留,即奔岷江眉山,一见面,便把镜湖老人之子,毙在赤炼毒掌之下,才要向闻警奔来的苗金凤下毒手,忽然想起这位女弟子武功最好,人品也不错,希望她能回心转意,重投自己门下,这魔头便要将她掳回莽苍山,故尔未曾施展赤炼毒掌。

要知那苗金风幼年时,武功已是不弱,又知这魔头早晚仍要寻来,是以虽然结婚生子武功并未搁下,且从丈夫处尽得镜湖老人的武功,赤炼人魔不施毒招,一时竟然念奈何她不得!

且那赤炼人魔还不肯出手,皆因掌有奇毒,生怕伤她毫发,当下便命手下三个女徒务必要将她生擒!

时隔十四年,苗金凤那三个师姊,个个皆已武功了得,苗金凤苦撑多时,便伤在她大师姊的掌下。

苗金凤虽见丈夫已死,痛不欲生,但她一死,她的孩儿雷洪,岂不也同归于尽,雷氏门中,岂不断了香火,当下一咬牙,倏地逃入室去!

那苗金风心思细密,且她无时无刻不在防赤炼人魔前来故尔早在房中预先掘了地道,今日闻警之时,生怕雷洪与赤炼人魔对面,出屋之时,点了孩儿的穴道。

奔进屋去,苗金凤抢了雷洪,即从地道中狂奔逃走!苗金凤行动快如一股风般,在她内腑受伤之下,仍能狂奔而逃,大出那赤炼人魔和她三个师姊意外,慢得一慢,竟被她逃出了手去。

赤炼人魔早探知镜湖老人隐于邛崃山穹风谷中,料那苗金凤必向邛崃山逃来,便沿途追踪,果在此间截个正着!

苗金凤迂回绕道,从岷江眉山,在透中走了一月有余,日伏夜行,便有一多半时间,是在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奔逃,别说走时是逃命,身边未带银两,便是带得有,也无处买去,一路之上,只靠陡处采摘野果充饥,她又是在内伤之下,是以时才一月,已是

瘦得失了人形,又兼行走在荆棘丛莽之中,衣衫亦已破烂不堪,可怜她那孩儿雷洪,早饿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今日早晨,眼看母子两人已入了邛崃山,只要寻到了穹风谷,找到了镜湖老人,即可脱险,不料竟在此间,仍被赤炼人魔截个正着!

便是先前亦万万不是赤炼人魔敌手,何况现下只剩下了这口气在苟延残喘,苗金风绝望之余,只希望孩儿能逃出命去,手中剑又有何用,这才闻言霍地向他掷去!

且说苗金凤与雷洪母子相抱,顺山势向下滚落,那山势是向左侧倾斜,甚是陡峭,再下,只见云雾飘缈,其深更不见底!

苗金凤凭一股求生获子的本能,与赤炼人魔恶斗了几回照面,早已力竭,那还止得往下落之势,双眼一闭,心道:“今日绝逃不出这魔头手去,这样好,这样好,与爱儿死在一处!”

不料下落势陡然一停,跟着风声飒然,苗金凤赶紧睁眼一看,原来身下一块突出的大石,将身躯托住了,赤炼人魔已先她母子在石上!

赤炼人魔明恻恻的笑声才入耳,只见一只红得发赤的手,已当头抓下!苗金凤惊得魂飞魄散,她死本不足惜,怕的自己落入这魔头之手,求死不得,那时还要被他所污,最可怕是爱子绝无法幸免,他那只毒手抓下,爱子哪还有命在!

也不知哪来这股力量,银牙一咬,霍地一翻身,本来那雷洪滚落至此之时,是在娘身上,赤炼人魔这一爪尚未抓来,苗金凤霍地一翻身,腾出左手,猛地一推,叫道:“洪儿,我母子不能死在一处了,你先走一步!”

那小孩子雷洪的身子,登时从大石右面直飞出去,那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赤炼人魔大出意外,又兼苗金风为要救子,倏忽翻身,以背来受他的毒享。赤炼人魔哪会便要她的命,抓得快,收得也快!

苗金凤猛力推出孩儿,便闭目受死,哪知听赤惊人魔怪笑道:“哈哈,我倒可少费手脚!”

苗金凤闻声睁眼,恰见自己的孩儿,被她那猛可里一抛,竟已投入崖下去了,只见下面云雾之中,谈淡地一点黑影,一闪而没!

苗金凤登时疯狂了一般,突然爬起身来,猛笑道:“好啊,洪儿,你虽死,死得干干净净,乖孩儿,你慢走,娘陪你来啦!”

苗金风早是披头散发,身边守着个赤炼人魔,她连看也不看一眼,脚下跪跄跟,两臂一伸,突向那崖下扑!

赤炼人魔哪会让她去死,嘿嘿一笑,左腿一探一勾,立将苗金风扑出去的身躯带了回来,两臂一伸,用臂弯将她接个正着!

要知赤炼人魔两手之上,炼有剧毒,若非戴有其特制的皮手套,触人肌肤,那人亦会受毒,于是不敢用手去接。

苗金风虽如疯狂了一般,其实神智并未全丧,便在她的身躯被赤炼人魔用脚勾回之时,忽听崖上陡然雷声隐隐传来,轰轰隆隆,有似奔雷!

赤炼人魔用臂弯将他接个正着,早哈哈笑道:“美人儿,我岂有舍得你死的,乖乖随我回去莽苍,不出一月,别说你这内伤我举手便愈,而且还你先前般美艳,哈哈,还我娇娇滴滴,美美艳艳的一个人儿!”

赤炼人魔将她接住,已淫心大起,臂弯一屈,早将她搂得紧紧地!这比死还要使她心胆俱裂,魄散魂飞,苗金凤鼓起最后一点力量,使劲挣扎,她的神志本已接近疯狂之际,这一用力,不但未曾挣脱赤炼人魔的怀抱,只听两耳陡然一声雷鸣,轰地一声,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只因这一番,有分教,生不如死,美娇娘又为魔掳,死而后生,宁馨儿喜得绝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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